第77章 公元前1757年
伊南伸出手, 輕輕地握住正在消失的那個年輕女孩的手。她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這個姑娘,了解她的社會關系,了解她腦海裏保留的一切信息。
“父親、母親、姐姐、姐夫……保姆嬷嬷……”
“貧瘠的田産、破敗的作坊……沒人要的……”
“伊絲塔, 不想……無聲無息地……”
伊南攤開手, 目送眼前這名年輕姑娘的遺體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你曾在這個世上存在過,”伊南默默為她祈禱,“你本該享有一場葬禮和人們的思念, 你不該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
“但我會讓你的名字更加出彩, 讓你的心願一一實現。”
終于這個年輕姑娘的遺體徹底消失, 留在房間裏的只剩伊南——伊絲塔小姐,現在是她的新名字。
伊南在最短的時間裏已經了解了伊絲塔小姐的出身:
她來自于一個“阿維魯”家庭——
“阿維魯”是古巴比倫時期社會三等級中最上等的一級,指代貴族或是自由民;而伊絲塔小姐出身的家族,是一戶“尊貴的阿維魯”, 意味着她是貴族出身,名下可以擁有土地。還有一些普通“阿維魯”,他們多半沒有多少財産, 也不是奴隸主,多以小手工業者的面貌在社會中出現。
與“阿維魯”相對的, 還有“穆什欽努”, 意為無權平民, 他們沒有資格擁有土地所有權, 而是依附王室而生, 作為王室的仆從,打理王室的産業。
雖然穆什欽努不能擁有土地,但是因為他們為王室服務, 或者為王室耕種土地, 照樣可能會變得很富有。
至于社會中的最低等級, 是奴隸。男奴隸被稱為“瓦爾杜”,女奴隸被稱為“阿姆圖”。奴隸可以被買賣,眼下一個奴隸的“時價”在二十舍客勒銀①左右。
伊絲塔小姐名下至少有兩百個農奴。
伊南忍不住感慨:伊絲塔,你現在是個富人唉!
Advertisement
但是伊絲塔家中的田莊收成非常不好。她的父母在世的時候,已經不得已變賣了一些農奴——這些農奴非常不願意離開田莊,畢竟伊絲塔的雙親待他們非常和善——但田地确實不足以養活這些人,需要額外購買糧食來養活。
另外,如果王室要對這些入不敷出的田莊征稅,伊絲塔家就要徹底完蛋。
除了田莊之外,伊絲塔家還擁有一座曾經輝煌的首飾作坊——畢竟這地方靠近烏魯克,當烏魯克還是“萬城之母”的時候,這裏首飾匠人的工藝曾經天下聞名。
但是現在,烏魯克已經衰落了,伊絲塔家的首飾作坊漸漸生意冷清。但是伊絲塔的雙親不忍心虧待那些世代在此謀生的首飾匠人,還是堅持向他們支付酬勞。因此這首飾作坊完全是不賺錢的。
最有趣的,是這位伊絲塔小姐有一位長她十歲的姐姐。這位姐姐已經出嫁好些年頭了,嫁給了一個“穆什欽努”②。這對姐姐和姐夫,在前些日子伊絲塔的雙親過世的時候,竟然都不曾回頭探視。
難怪,在伊絲塔小姐的心中,最懷念最依戀的,除了父母之外就是她已經過世的保姆嬷嬷——姐姐姐夫什麽的,都是不沾邊的。
當然這可能是因為,按照時下的規矩,伊絲塔小姐作為唯一的未嫁女,在家中沒有男繼承人的情況下,是唯一有權利繼承全部財産的繼承人。
可以想象,這對姐姐和姐夫,既沒有資格“繼承”財産,又沒有資格“擁有”財産,幹嘛還要為了這點親情回來探視呢?
不過,伊南心想,最重要的原因,可能也還是因為這貧瘠的田産和破敗的作坊他們都看不上眼吧。
她不禁有些可憐這位伊絲塔小姐。但既然她從“真正的”伊絲塔小姐手中接過了這些産業,少不了要把這些産業都支撐起來。
于是她從伊絲塔小姐的衣櫃裏取出袍服和衣飾,給自己裝扮上,并且戴上了面紗——既然那是伊絲塔小姐的習慣,她如果突然改變,周圍的人可能也沒法兒馬上接受。
“阿普,阿普!”伊南召喚伊絲塔小姐的貼身女傭——這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實際上是保姆嬷嬷的小女兒,是伊絲塔家的“阿姆圖”。
阿普聞聲,先是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看了一眼,見到伊南端坐在榻上,周身衣飾已經穿得十分整齊,面紗戴得好端端的,但是那一對明亮的雙眼神采異乎尋常。
阿普又驚又喜,跳進屋叫道:“小姐,您的病……”
“呸呸呸,您這副模樣,哪裏還有什麽病?”
“我這就去告訴大家!”阿普轉身就往外沖。伊南本想叫住她,但想借這機會在人前露面也是件好事——她可以向整個田莊的農奴和作坊裏的工匠們宣告,她的身體已經康複,并且将擔起管理所有産業的職責。
不多時,就真的有幾十個穿着半身裙的“瓦爾杜”和裹着袍子的“阿姆圖”前來,“阿姆圖”人數占多。聚在了住宅正中的天井裏,另有幾個二三十歲的健壯男人也一道趕來,都是自由民阿維魯的裝扮,穿着羊毛袍子,戴着一頂裝飾功能大于保暖功能的羊皮小帽子。
所有人一起向伊南行禮。
有一個名叫“波安”的瓦爾杜帶頭致以問候:“伊絲塔小姐,您的病體痊愈,這真是太好了。”
伊南的眼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只見絕大多數人眼裏都閃動着真誠的光,她頓時放心,心想那位伊絲塔小姐,和她的父母雙親,果然給她留下了非常好的人緣和“群衆基礎”。
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她微微點頭,向在場所有的人致意。
波安沒忘了向伊南解釋:“小姐,另外還有些瓦爾杜正在田裏勞作,等到收工了我就讓他們過來向您問安,恭賀您病體痊愈……”
話還沒說完,也不曉得是不是這座敞闊的方形庭院裏刮起了風,總之眼前的“小姐”臉上的面紗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
不論是農奴還是工匠,男人還是女人,都被“小姐”的這副相貌給驚呆了。整座院子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期間只能聽見人們呼吸的聲音。
小姐真是個天下少有的美人!
難怪老爺在世的時候從來不讓人看見她的臉!
但是可惜啊,這麽美的美人,現在卻淪落到無依無靠,必須依靠自己支撐門戶。
“小姐”卻落落大方,向他們所有人點了點頭,朗聲開口:“前些日子裏我一直病着,沒辦法過問田莊和作坊裏的事,但如今我已經好了,自然要将各項事務都問上一問,管上一管。”
她說着嫣然一笑:“也許我也能想到什麽好主意,讓大家的生計能夠再好上一點兒,日子過得輕松些呢?”
農奴與工匠們都微微張着嘴,仿佛眼前伊絲塔小姐一笑,就有春風拂過他們的面龐,心裏別提有多舒暢了。
但說實在的,大家都沒指望伊絲塔小姐能為她出什麽好主意,畢竟這位年輕的女主人一向多病,連房門都沒邁出過幾步,大家甚至都沒見過她的臉。
但是只要伊絲塔小姐有這份心,大家心裏就暖暖的。哪怕她出不了什麽好主意,這麽美的姑娘,往他們面前一站,也能讓人身心舒暢啊?!
但是伊南可不會像他們這樣想,她稍稍低頭,沉吟了一下,說:“既然有不少人還在田裏勞作,那麽我暫時先不過問田莊的事。”
她轉向那幾個穿着袍子的阿維魯。他們的羊毛袍子上多少可以看見迸出的小火星燒灼出的一個個小洞——伊南判斷他們應該都是在首飾作坊裏幹活的工匠。
“我随你們去看看作坊吧!”
幾個工匠驚得話都說不出來,半天一個領頭的才勉強說:“求,求之不得……”
別說是這位從來沒有在人前露過臉的伊絲塔小姐,哪怕就是小姐的母親在世的時候,也從未涉足他們的作坊。苦哈哈的工匠待着的作坊,哪裏是女人家能忍受的地方?
阿普連忙上前,扶着伊南的手,再由那幾個工匠簇擁着,一起往作坊過去。
阿普似乎很擔心,小姐走到一半就會走不動。但誰知走了大半程,小姐還好端端的。阿普疑惑着,卻見小姐轉過頭來,給她一個感激的微笑。阿普馬上明白了,漸漸地松開了扶着小姐的手。
看小姐走得穩穩當當,不像是會中途摔倒的樣子,阿普總算放了心,心想畢竟阿媽口中那位孱弱的小姐只是病中的小姐,可是人家……現在好了呀。
一行人來到了作坊。
這個曾經繁榮一時的首飾作坊現在已經廢棄了一半,半邊工棚已經關閉,現在只堆放着一些礦石之類的原材料。另外半邊,僅有三個窯爐還在燒着,裏面熔煉着銅、錫之類的金屬,一個瓦爾杜正在拉着風箱,試圖将火燒旺。
伊絲塔小姐随即開口詢問,她問的問題很有針對性。
比如她會問:窯爐裏使用的木炭是從哪兒來的,要花多少錢?
工匠們心想:小姐怎麽會知道窯爐裏燒的是木炭?
他們從此不敢再小觑這位雇主家的小姐,畢竟他們現在使用的窯爐,燒着的木炭,熔煉着的金屬,其實都是人家的東西。
伊南來到現場一看,三言兩語一問,就問出了症結所在。
首先,這座作坊遠離目标市場。這座作坊距離烏魯克很近,烏魯克還興盛的時候,那裏是首飾的集散地,全流域的商人都來烏魯克買首飾。這邊作坊打制的成品不愁賣不出去。
可是現在烏魯克已經衰落了,從這座作坊運送首飾到新興的城市大約要三到五天的時間,路途成本很高,如果交給中間商,中間商會賺取相當高額的差價,将這邊成品的價格壓到極低。
其次,這座作坊所打制的,全都是那些所謂“大路貨”的首飾。看起來那些薄薄的銅葉子、錫葉子,一片一片疊在一起煞是好看,但實際上全無新意——伊南早在吉爾伽美什的時代就見過這樣的首飾。
另外,這些首飾的成本也相當高。從外地運來的礦石都價格不菲。而伊絲塔小姐的父親,則據說是一個非常好說話的人——當然這種人不适合做生意人。他曾經用比市價高一半的價格,買下了一大堆銅礦石,後來都煉成了黃銅。
結果便是這些黃銅價格太高,精工細作打出來的首飾實在是無人問津。工匠們覺得使用這些黃銅,就是在為雇主虧錢,因此把黃銅都堆放在作坊一角不敢使用。
伊南忍不住在心裏嘆氣——那些黃銅都已經是沉沒成本了,再将其放着,豈不是讓它們白白生鏽嗎?
她随着畢恭畢敬的工匠們在作坊裏轉了一圈,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出什麽特別好的辦法,能夠改變作坊現狀。
誰知就在這時,忽聽外面一陣驚呼,人聲之外,狗在狂吠,牛羊在低鳴,雞鴨在呱呱亂叫……而天色在迅速地暗下來,仿佛夏天雷雨之前,空中急速湧起積雨雲。
這是……要下雨了?可明明剛才還是豔陽高照啊。
伊南跟着工匠們一起走到工棚旁邊,仰頭看向的天空。她以手遮眼,依舊覺得日光刺眼。身邊一個工匠卻高聲喊叫:“看呀,惡龍出來吃太陽啦!”
伊南:……原來,“天狗吃太陽”這種對日食的形容,在公元前18世紀美索不達米亞的版本,竟然是惡龍吃太陽啊。
工棚附近亂成一鍋粥,工匠們跪下來向神明們祈禱,懇求神明保佑,不要讓“惡龍”把太陽吃掉。
伊南身邊的阿普卻因為年少好奇,仰着脖子用眼睛直視太陽的時間太久,不一會兒就開始眼睛灼痛,見風流淚。伊南趕緊讓她捂住眼別再看了。
但她自己卻對這次的日食非常感興趣。
于是她找來領頭的工匠,讓他趕緊去找一個陶盆,然後将木炭燒灼之後形成的炭灰,盛到陶盆裏去,再倒上水——制成一盆漆黑的“炭水”出來。
炭灰在這個年代經常被當做是顏料使用,工匠們對此都不陌生,當即按照小姐吩咐的,把“炭水”制了出來,盛在陶盆裏,端到空地上。
伊南告誡他們,不要用雙眼直視天空太陽的形狀,但可以看盆中太陽的倒影。
工匠們試了試,果然雙眼舒服了許多。而且盆中太陽的倒影異常清晰,一個圓圓的亮亮的光斑,上面有一大塊黑色的缺口。
工匠們還從來沒想到,能夠用這樣的方式在旁觀戰。好奇心漸去之後,匠人們卻又都擔憂起來:“這太陽要是真的被惡龍給啃壞了,該如何是好呀?”
伊南卻沖他們輕輕地“噓”了一聲,示意工匠們稍安勿躁,繼續觀察。
她一出聲,工匠們立即全都閉了嘴,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為什麽這位從來不在人前抛頭露面的“伊絲塔小姐”,在人前竟擁有這樣的權威。她的一句話,一個手勢,似乎都不容人違抗。
但工匠們馬上又都想通了:伊絲塔小姐本來就是老爺唯一的未嫁女,是作坊的繼承人,也就是他們名正言順的雇主,聽伊絲塔小姐說話,原本是應該的。
于是他們都安靜地圍着那只陶盤坐着,旁觀天上的太陽與惡龍的這一場“大戰”。
漸漸天色已經到了極暗,仿佛黑夜一般。
伊絲塔小姐卻指着盛滿炭水的陶盆,說:“你們看——”
這時,陶盆中黑色的水面上,竟然出現了一個神奇的光環。中間是黑漆漆的,周圍卻像是鑲了一道璀璨的邊——
“這真好看啊!”工匠們原本都是做首飾出身的,這時都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們的首飾,“像戒指!”
“你這麽一說還真沒錯,就像是黃銅打的銅指環。”
“快看快看,現在惡龍開始撤退,退出來一塊了。”
惡龍既然“撤退”,那道完美明亮的光環就不複存在了。但是天色在一點一點地轉亮。農奴們養的公雞竟然開始打鳴。人們歡欣鼓舞,拍着手大聲歌唱,慶祝“太陽”在神明的護佑下,戰勝了“惡龍”。
這時伊南卻趁機退到了一邊。她感受到了腕表的震動,于是特意找到了無人處,點開了腕表上的光屏。只見光屏上出現了幾個小字:
“校正完成!”
“公元前1757年。”
伊南收起光屏,忍不住擡頭沖着越來越明亮的天空微笑。
好一場日環食!幫她準确定位了身處的年代。
“重溯文明計劃”在此之前,确定伊南身處的世代都是靠着碳同位素來定位,只能估算一個大致的時間範圍:大概在公元前7000年,大概在公元前6900年,大概到了公元年前29世紀……即便歡歡喜喜地過了個新年,她的腕表上顯示的時間也不會因此而改變。
但是現在,一場不期而遇的日環食,幫她定位了準确的時間和年代。
此刻伊南切切實實地感覺到自己已經距離“現代”越來越近,距離完成任務越來越近了。
多虧這是一場日環食——如果是一場日偏食,可能都沒法子準确定位到這個年份。畢竟“美索不達米亞地區”能夠觀測到日環食的幾率,要遠遠小于觀測到日偏食的幾率。
丹尼爾他們得到這個信息之後,自然能夠飛快地計算出她正置身這個時間點上。
除此之外,公元前1757年……伊南的微笑變成了爽朗的大笑,她越笑越歡暢——她已經完全明白了丹尼爾的意思,她已經知道在這個世代需要她進行的觀察任務是什麽了。
除此之外,日環食還給她的作坊送了一份大禮——她知道該如何處置伊絲塔小姐的父親高價采購回來的那些黃銅了。
等到日環食一結束,日光恢複到正常程度的時候,伊南就立即将幾名首飾工匠都召集在了一起。
“各位,剛才太陽被月球的影子所……”
她頓了一頓,趕緊改口說:“剛才太陽與惡龍戰鬥的時候,形成的那個漂亮日環,你們能用黃銅做出來嗎?”
幾個工匠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個說:“這有什麽難的?”
另外一個問:“不就是普通的戒環嗎?”
确實,要用黃銅打制成日環食那個形狀的環形首飾,就是一枚可以戴在手上的戒環。
“伊絲塔小姐,您是想要打一枚戒環嗎?我能否來量一下您的手指?”
伊南搖頭笑:“不,不要,我不要做戒環。我想要做的,是完全統一大小的,日環形狀的護身符。”
“你們完全不需要考慮銅環的大小,把它統一做成一樣的。這些護身符是用亞麻搓成的繩子系起來挂在身上的。”
“這樣呀!”工匠們相互看看,其中有一個醒悟過來,饒有興致地點頭說:“是呀,畢竟是戰勝了惡龍的日環,作為護身符,的确擁有非常好的寓意啊!”
伊南沖他一笑,心想:果然有銷路。
工匠們一聽都明白了,都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而且剛好能用上老爺之前采購的高價黃銅。
“說幹就幹,來,咱們把爐子生起來,鐵錘揮起來,哥幾個,幹活的時候到了!”
這一場日食之後沒多久,這座眼看快要荒廢了的首飾作坊反而熱鬧了起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從作坊裏傳出,不絕于耳。熟悉這座作坊的鄰人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這種銅環的工藝非常簡單,拉出适當寬度的銅絲之後,将這些銅絲截成一段一段,然後将每一段銅絲趁熱敲打成圓潤的銅環,待到冷卻之後,再用專門的皮毛打磨抛光,一枚護身符就做成了。
由于工藝簡單,作坊出産這種黃銅護身符的速度非常之快。兩三天之內就生産出了很多枚。
工匠們很好奇:“小姐打算将這些首飾怎麽辦?找中間商送到巴比倫去出售嗎?”
伊南此刻正和阿普一起,将亞麻編的繩子穿在一枚一枚的護身符上,并紮出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她聽見這話,笑着搖了搖頭,說:“不,我不打算這樣做。”
她提起一枚剛剛紮好繩子的護身符,把它戴在了阿普的頸項中。
阿普睜圓了眼睛,低頭望着自己平生的第一枚“首飾”,已經感動得要哭了。
誰知伊南又抓起一大把護身符,向面前工匠們手中一遞:“喏,這些是給你們的。”
“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人人都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