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公元前2800年
在火光之中, 蹄聲動地。成千上萬頭公牛尾巴着火,發了瘋一般地沖烏魯克城直奔而來。
伊南直接撤去了城頭上的弓箭手,并且下令關閉三處城門。
一千多個來自幼發拉底河上游的平民此刻哭爹喊娘地往城門裏擠, 城門上負責絞盤的衛兵則聽從了王的“友人”的命令,奮力将吊橋吊起,用這種方式催促人們盡快進城。
伊南下令撤去弓箭手的原因是:弓箭手們,已經沒有作用了。
尾巴上被點着了的公牛,像是紅了眼的瘋牛一樣, 不顧一切地朝前沖過來,瞬間就沖到了烏魯克戰士們殿後的衛隊跟前。
無論弓箭手們如何用帶着青銅箭簇的箭支射向這些公牛,它們在極度的興奮與高速奔襲之中都無法停下。
待到了近前人們才注意到,這些公牛的角上綁縛着利刃。原本這些公牛在被激怒的時候就習慣于用犄角頂人, 現在更是如此。它們所到之處,烏魯克的戰士一旦避之不及, 立即被公牛的犄角挑開——在牛的犄角上綁縛着利刃的前提下, 這種攻擊往往是致命的。
伊南就這樣站在烏魯克城頭,看着曾與她朝夕相處的人們像是田裏的麥茬一樣, 一茬一茬地就這樣倒下去。
而遠處,遠處是吉爾伽美什孤獨地一個人作戰的背影。
她的心像是被刀紮過一般。
眼看着身邊一名烏魯克戰士手中抱着一大把長矛, 正咬着牙, 面上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 伊南突然從他手中接過那十幾枚長矛,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她身旁的烏魯克戰士大驚失色, 吓得魂兒都沒了, 卻看見伊南已經一路翻翻滾滾, 落在城牆腳下, 繞過沒能完全築成的壕溝, 向吉爾伽美什奔去——
城外響徹呼號,城門處依舊亂成一鍋粥。
吊橋已經升起,雖然有幾十名平民不幸落入壕溝,但是城門暫時保住了,哭喊着的人們丢棄了所有財産和随身物品,連滾帶爬地沖進城門內。
絕大多數早先出城門接應這些平民的烏魯克戰士卻都留在城門外面,他們有的在“火牛”的第一波沖擊到來之時就被刺中要害喪生,有些盡力躲避,還有幹脆些躍進了城門外事先挖掘而出的壕溝,想要避開那些瘋牛宛若雷霆般的沖擊。
在壕溝之中,戰士們依舊躲不開被踐踏,被刺傷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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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火牛之後,更為可怕的是那些早已做好準備,緊跟着向烏魯克的城牆發起進攻的阿卡德戰士。他們像是一陣熾熱的風,緊跟在火牛之後而至,見到受傷未死的烏魯克戰士,他們會直接幫對方一把,讓對方徹底擺脫這痛苦的人世。
天色漸晚,一輪火紅的落日漸漸從遠處地平線上沉下去。
而烏魯克這三處城門之外,則早已是修羅煉獄。到處是火光和喊聲,發了瘋的公牛拼命用犄角撞擊它們面前的一切障礙,甚至有些直接将烏魯克的戰士頂在城牆上。那些光滑的、堅固的、烏魯克人引以為傲的城牆,現在就像是砧板一樣。
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鮮血,每一個留在城外的烏魯克戰士都正在陷入絕望——包括吉爾伽美什本人。
就在這時,救援來了。
繩子從城頭上垂下,心急如焚的同伴們在城頭大聲喊着他們戰友的名字。城下的人們手忙腳亂地拽住繩頭,城上的人們一等他們握緊了,立即奮力把繩子往城牆上拉,把人帶到城頭上來。
但是繩子還不夠多,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趕到城牆邊,伸手抓住那枚能夠救他們性命的繩子。
所有在城頭的人都心如刀割。他們都明白,王的友人不得不做那樣的決定。畢竟阿卡德人緊緊地跟着這群瘋牛,如果不能及時關上城門,烏魯克城這時已經危在旦夕。
可是城外是他們曾經最親密的戰友,還有他們的王。
王正在孤軍奮戰——
在最危急的情況下,吉爾伽美什依舊最大限度地保持着冷靜。
他巧妙地避開所有擦身而過的公牛,順便把他手中的武器直接送進瘋牛的胸腔裏——他很清楚應該往肋骨之間什麽位置下刀可以一擊致命。那些公牛在越過他身邊之後,大多還能奔出幾步。
但也只有幾步,幾步之後,這些失去理智的公牛會奔着奔着,就會轟然倒地——
它們早已被吉爾伽美什一矛穿心。
漸漸地,吉爾伽美什手中的矛開始發鈍,他越來越多需要依靠靈活和機敏躲開沖到他面前的公牛。在這一波公牛的攻勢之後,則是臉上塗着油彩、躍躍欲試的阿卡德人。
阿卡德人早就發現了吉爾伽美什的身影,知道他勇武,早就等着這一波瘋牛的攻擊過去,向落了單的吉爾伽美什發起攻擊。
吉爾伽美什則早已命令他麾下的戰士們盡快回到城下,等待同伴們的救援。
眼下他只有一柄近乎禿了的矛,面對的,則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騎在牛背上的阿卡德人。
看見這副情形,吉爾伽美什唯覺心頭一涼,心裏唯一的一個念頭:神明或許放棄了對他吉爾伽美什的庇護。
如果他今天将性命交代在這裏,那只能說明,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然而先王盧伽班達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出他這個兒子竟有這般的血性,願意豁出性命去拯救那些烏魯克的、或是外鄉的,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不惜犧牲他那“三分之二神明三分之一人類”的性命。
可就是在這時,突然一柄嶄新的、鋒利的矛,遞到了他的手裏。
這速度、這姿勢,恰恰都是他最熟悉、最舒服的。
吉爾伽美什突然一聲長笑,豪氣叢生,揮灑如意。
——這個世界上沒人擁有比他更加忠貞的友情,沒有人能像他這樣,身邊站着最值得他信賴的女人。
王手中那一柄已經近乎禿了長矛擲出,宛若流星趕月,正中一名阿卡德人的坐騎。公牛痛瘋了似的縱身躍起,狠狠地将牛背上的騎士甩在地面上。踐踏之下,那名可憐的阿卡德人連一聲哀嚎都沒能發出,就直接交待了。
吉爾伽美什手中還未停,他手中的長矛一枚接着一枚地擲出,每一枚都認準了阿卡德人首腦人物座下的公牛。待他手中這一排長矛擲出,阿卡德人已經亂成一團,沒有任何一個領袖人物還好端端地坐在牛背上能夠繼續發號施令。
在吉爾伽美什的面前,沒有人能抵擋得住他雷霆般的一擊。
吉爾伽美什攻擊到興起,再向後伸出手,想要接過長矛的時候,卻突然被一只柔軟的小手拉住。
不容他猶豫,伊南拉着他的手,迅速朝烏魯克的城牆後撤。她抱來的那一捆長矛,都已經交給吉爾伽美什,由他擲出去了。
阿卡德人還來不及反應,沒人想起要向烏魯克的王發起攻擊,阻止他回到安全的城牆之內。
城牆下依舊是被煙熏火燎的憤怒公牛們縱橫來去——烏魯克的戰士則已經大部分被他們的同伴所拯救,一個個地被繩索撈上城牆。
最後只剩他們兩人。
城上飛快地垂下一根長長的粗繩。伊南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在左手上飛快地纏了兩圈,另一只手抓緊了吉爾伽美什。
城上的衛士奮力向上拉繩索——兩個人的重量讓那名戰士很有些吃力,頓時有五六人一擁而上,一起動手,要幫助他們的王擺脫險地。
而吉爾伽美什身在半空,唯一可以借力的就是伊南的一只手,只能被動着,随着伊南的上升而慢慢上升。
忽然,他覺得雖然身在半空中,卻輕輕地蕩了起來。
“朵!”
吉爾伽美什猜到了他的朋友想要做什麽,憤然一聲大吼。
怎麽能讓她犧牲自己來保全王的性命?
但是伊南卻一手持繩,一手穩穩地拉住吉爾伽美什的身軀,讓他在空中如鐘擺般晃蕩起來。待到吉爾伽美什的擺幅足夠,她忽然手腕使勁,将吉爾伽美什向上一送,已經将烏魯克這位年輕的王送上了城頭。
幾乎與此同時,阿卡德人的反擊也已經到了。
吉爾伽美什曾經用長矛讓他們顏面盡失,現在阿卡德人則使用長矛報複,數枚長矛帶着厲厲的風聲,從遠處呼嘯着擲到,“铮铮”數聲,紮在烏魯克光滑的城牆上,整枚矛尖竟然能深入牆壁,可見這擲出長矛的人,臂力與吉爾伽美什不相上下。
如果吉爾伽美什這時依舊置身半空中,必定不能幸免,但是他現在已經穩穩地立在城牆上。
吉爾伽美什俯身向依舊在半空的伊南伸出手:“朵,到王這裏來!”
早先他看見幾枚長矛同時沖着伊南過來,似乎她萬萬不可能幸免。但不知怎麽着,伊南卻輕輕松松地踏着那幾枚長矛的矛柄,像是踏着一級又一級的臺階一樣,穩穩地回到了烏魯克城頭,一躍就回到了吉爾伽美什身邊,和他并肩而立。
就連遠處觀望着的阿卡德人,見到這副情景也忍耐不住,為伊南喊了一聲好。
這世上恐怕還沒有人,能夠如此輕松地化解這樣的危機。甚至有人依稀看見那些長矛刺中了城牆上這名少年的身體,但他像是沒事人一樣,順順利利地回到烏魯克城頭,穩穩地站在烏魯克身材高大的王的身旁。
這一場戰鬥,阿卡德人趁着烏魯克人收容遠道而來的難民之際,無恥地以火牛戰陣偷襲。
雖說烏魯克人損失慘重,可是在最危急的時候,他們臨危不亂,總算沒有輸得一敗塗地。
夕陽終于全部沉至地平線以下。明亮的金星依舊挂在西方天際,一如尋常。
烏魯克城外,那些發了瘋的公牛,牛尾上火焰漸漸熄滅,牛也逐漸“冷靜”下來,聽從它們主人的召喚,慢慢返回阿卡德人的宿營地。
被吉爾伽美什刺死刺傷的那些牛,自然而然成為了阿卡德人的食物。當晚,烤牛肉的香味就從阿卡德人的營地一直向烏魯克城裏飄過來。
而烏魯克城則蒙受了開戰以來最為慘痛的一次失敗。戰士們為了遠道而來的平民壯烈犧牲,就算是順利回到城中的人也大多挂了彩。
吉爾伽美什就是如此,他也受了好幾處傷,因此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樣,接受神廟裏聖倡的救治。聖倡們偱着古法,用燒開并晾涼的清水為王清潔傷口,然後為他的傷口抹上一層蜂蜜。
吉爾伽美什無法忍受這種甜蜜卻粘膩的治療,剛剛被裹好傷處,就找了借口溜去找伊南。伊南陪着他,在烏魯克城裏走動,觀察初嘗敗績的烏魯克,人們究竟是怎樣的反應。
城裏處處是哭聲。人們像是第一次意識到戰争的慘烈一樣。
經歷了千難萬險來到城裏的外鄉人,現在卻都像是做了錯事一樣,不知該上前去撫慰那些痛失親人的家屬,還是應該好好道歉。
吉爾伽美什拉着伊南,兩人同時穿過悲悼的人群,心情十分沉重。
誰知他們竟然被一隊戰士喊住了。這些年輕的烏魯克戰士大着膽子叫住王和他的友人,就是向他們倆致謝的。
“王,如果今天沒有您,我們早就沒命了。陰間是那麽可怕的地方,能不去最好不去。”
“是呀,今天若是沒有城頭上的幾位放下繩索,我們可能真沒法兒活着回來。”
伊南很有些激動,她忍不住小聲問:“可是……可是是我代替王下令,收起吊橋關上城門,不放你們進城的……你們,不怪我嗎?”
這些戰士們聽見了伊南的話,紛紛奮力搖頭。其中一個大聲說:“我們的責任是保護烏魯克城,不關城門烏魯克就會面臨危險。您護住了城裏的老老少少,我們,我們只有感謝您的份兒。”
伊南松了一口氣。
而她身邊的吉爾伽美什則輕輕地吐一口氣,說:“王也同樣感謝你們的犧牲與付出。”
“但是這筆賬,王一定會帶着你們,從阿卡德人那裏讨回來!”
吉爾伽美什斬釘截鐵地說。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烏魯克人和阿卡德人再次經歷了數次激烈的交鋒。
阿卡德人想盡了辦法,想要突破烏魯克的城牆。他們從幼發拉底河上游的村落裏俘虜了大量的平民,逼迫他們攜帶着工具來到烏魯克城下,試圖填平壕溝,并且挖掘地道。
這是因為阿卡德人從一些小城邦和村落那裏獲悉,烏魯克的城牆有些問題,如果挖掘地道,挖松他們的地基,烏魯克的城牆會自然而然地倒塌。
于是,阿卡德人押着劫掠來的民夫,使用着他們的工具,來到烏魯克城下。
他們不是卓越的工程人員,因此挖了幾次地道,最後地道都塌了,把阿卡德自己人壓在地道裏面。
但是不多時,阿卡德人掌握了訣竅,他們不再自己動手,而是命令當地的平民動手挖掘地道,平民中終于有人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全着想,獻出一計:挖掘地道,然後在地道中用木料梁柱做支撐,避免塌方,同時在地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烏魯克的城牆。
阿卡德人欣然采納了這一計策,并強迫這些平民們挖掘地道——這很快被烏魯克人發現。
烏魯克人每天都會在城牆邊緣放置規格統一的陶杯,陶杯裏盛着水。王的衛士在城牆上巡視的時候,不會用這些水解渴,而是會檢查杯中的水。如果陶杯裏的清水表面會莫名其妙地出現紋路,那麽這個方向的地下,可能就會有問題。
這時候,烏魯克人只要派民夫出城,找到地道挖掘的地點,然後用鏟子在地面上敲擊幾下,往往就能讓地表下陷,讓那些灰頭土臉的平民們從地坑中露出頭。
此時不降,更待何時?——這些被阿卡德人劫掠而來的平民,多大立即向烏魯克人投降,輕輕松松地擺脫阿卡德人的控制,進入烏魯克城。
那邊阿卡德人無法突破烏魯克人的城牆,這邊吉爾伽美什也沒辦法突破阿卡德人的包圍,無法實現他身為王許下的諾言,向阿卡德人讨回血債。
吉爾伽美什經常帶着他的“友人”一道在烏魯克城裏巡視。吉爾伽美什走在烏魯克城中,向民衆與戰士們舉手慰問,滿面春風。伊南卻能留意到他其實心事重重——
圍城絕不能持久。
現在看起來烏魯克城容納了四面八方的農戶、牧民,有水路可以與外界溝通,以王室的財力能夠從附近的城市買到糧食。但是所有人得在烏魯克城裏住多久?幾個月,一年?
——都不行。如果到了冬季,農民還不能出城去修整他們的田地,這些田地一開春就要抛荒。
如果烏魯克周邊這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全部抛荒,明年等待着人們的,就将是糧食短缺,是饑餓與疾病。
伊南了解吉爾伽美什的心事,知道他正為這事發愁。可是她也有些一籌莫展——
畢竟阿卡德人太過強悍,他們騎在公牛上作戰,來去如風,簡直不亞于後世的騎兵。
阿卡德人一見到烏魯克的大隊人馬出城,就會挑選一些“瘋”勁兒十足的公牛,在它們犄角上綁刀,尾巴上點火,讓它們成為“火牛”。
遇上“火牛陣”,烏魯克人除了退回城中,拉起吊橋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于是,伊南一邊随着吉爾伽美什在烏魯克城中巡視,一邊思索着有沒有解決辦法。
她跟着吉爾伽美什來到了烏魯克城中的糧倉,正巧見到糧倉中為了解決鼠患,特地準備了誘餌和陷阱,一次性抓到了滿滿一大袋肥碩的田鼠。
“王,應該拿它們怎麽辦?”
負責管理糧倉的官員把裝滿了田鼠的麻袋重重一踢,開口向吉爾伽美什詢問。
伊南跟在吉爾伽美什身後,看見那只袋口雖然被紮緊,但依舊時時刻刻在蠕動的麻袋,只覺得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
“還能怎樣,整袋扔到幼發拉底河去。”吉爾伽美什淡淡地吩咐。他以前聽伊南說過,這些生物很可能會在城市裏傳播疾病,鏟除是最妙的解決方式。
“不,等一下!”伊南連忙阻止。
她問那官員:“像這樣的……小動物,烏魯克城裏還能抓出來多少?”
那官員納悶了:王的友人難道是嫌他們捕鼠不力嗎?還是覺得這些田鼠一個個毛茸茸的,很可愛?
但是在王的面前,官員老老實實地回答:“大概還能抓出來幾十袋……不過這些袋子都得事先檢查好,否則老鼠們會自己咬破袋子,就全逃了。”
伊南雙手一拍:“能逃,那就更好了。”
負責糧倉的官員:……啊?!
伊南一轉身,看向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一見到她眼裏明亮的神采,就知道她已經想到了對付阿卡德人的辦法。
于是烏魯克年輕的王不動神色,只是閑閑地伸手指了指耳朵:“說來聽聽!”
伊南:“這個法子,效果一定很好,但是可能過程有點兒麻煩。”
“首先,我們需要糧倉這邊盡力地抓捕田鼠,抓得越多越好……”
抓田鼠并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烏魯克人一努力,在城裏各處存儲糧食的地方抓到了很多,都盛在了麻袋裏。數量竟有上百袋之多。
他們為了防止一層麻袋被這些齧齒類的小動物咬破,在麻袋外面還套上了一層。
當這些麻袋被一起扛到烏魯克的碼頭上時,吉爾伽美什和他精心挑選出的二十幾名戰士眼看着這一個個“會動”的麻袋,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裏有些發毛。
伊南卻還很認真地問吉爾伽美什:“王真的不要我随行嗎?”
吉爾伽美什搖搖頭:他怎麽也不肯讓一個姑娘陪他出城,冒着巨大的風險深入敵人的陣營,何況又是對他來說如此重要的人。
因此他只說:“如果王沒辦法及時趕回來,城裏的一切需要你來掌控。”他在離開之前,已經将烏魯克城裏衛隊的統轄權全部交到了伊南手裏。
但真到了臨行的時候,吉爾伽美什又覺得有些舍不得,将伊南叫到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她那頭又長又黑又亮的頭發,嘆息了一聲,說:“你這個狡猾的小家夥……”
伊南忍不住笑了,狡黠地說:“王還是把這些個狡猾的小東西都帶好吧!”
她指着那些已經被民夫們挑起來送到船上的麻袋:“如果一切都順利,這些小東西會幫上我們的大忙。”
吉爾伽美什卻已經被眼前的“小家夥”給氣着了,憋着一股子氣向她道別。待到船只真的距離碼頭越來越遠,吉爾伽美什才捂住了胸口,覺得自己遲早要給怄出一口老血來。
什麽時候,這個姑娘,才能意識到王已經知道她是個姑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