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公元前2800年
第一批阿卡德人抵達烏魯克城下的時候, 也同時傳來了烏魯克城外兩個村莊伏擊失敗的消息。
為了試探阿卡德人的戰鬥力,烏魯克的戰士們連同當地村民們一道,在将老弱婦孺送進烏魯克城之後, 就在兩個村莊做好準備,嘗試在那兩個距離烏魯克有一天路程的地點伏擊,減緩阿卡德人的進攻速度。
但是兩個村莊的伏擊都失敗了, 并且犧牲了好些英勇的烏魯克戰士。
逃回來的人驚恐地描述阿卡德人的恐怖,說他們臉上畫着花紋,袒露着上半身強健的肌肉, 騎在飛奔的公牛身上, 在村落裏橫沖直撞。
他們在村落裏到處丢下火把, 騰起的煙霧巧妙地遮蔽着他們的身形;他們卻總能在煙火之中準确地發現烏魯克人的身影, 并且騎着牛突然蹿出,給烏魯克戰士以致命一擊。
在這樣恐怖的攻擊力之下, 大約只有不到一半的烏魯克戰士和村民最終撤回了烏魯克。他們之中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挂了彩, 由伊南娜神廟的聖倡們帶領烏魯克的婦人組成了醫療小隊悉心救治護理。
“真的……很強!”僥幸逃生回來的烏魯克戰士向吉爾伽美什轉述他們的所見所聞。
吉爾伽美什點點頭, 溫言安慰:“回來了就好好養傷,不用再擔心了。”
他的氣度沉穩,戰士們見到王這樣鎮定, 個個都真的放了心好好去養傷。
吉爾伽美什從傷員那裏走出來, 找到正在最後一段城牆那裏監工的伊南,将戰士們的話轉述了, 最後微微嘆息一聲, 說:“阿卡德人——先王盧伽班達,果然沒有錯看他們。”
閃族人的這一支确實能征善戰。
伊南聞言只說:“王不需要特別擔心, 我們已經将戰事的準備工作做到最好了。”
吉爾伽美什望着伊南面前還缺了一段的城牆撓頭——這城牆還沒合龍呢, 戰備根本還沒有備完, 哪裏就能說是做到“最好”?
卻聽伊南有把握地說:“阿卡德人沒有後勤的物資補充,肯定是打到哪裏就搶到哪裏。烏魯克附近的村莊大多已經遷入城中,田地也已經騰空,真正做到‘堅壁清野’了。阿卡德人先頭的這一支一定會在那兩個村莊盡可能地劫掠,搜尋糧食和貴重物品。他們不會來得這麽快。”
伊南說這話的時候,兩人面前的城牆依舊緊鑼密鼓地在修。
地基已經全部完成,兩段城牆之間,大約只有五十來步的缺口。工匠們在牆邊站成一排砌磚,他們只要一伸手,身後就有連方向都已經擺正了的陶磚遞了上來。砌牆如同行雲流水,敦厚的城牆,竟肉眼可見的,在慢慢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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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城牆這段缺口之外,還另有一班民夫正在挖掘壕溝,作為最後一段城牆跟前的安全措施。
就和在阿摩利一樣,他們挖壕溝也極具觀賞性,鏟子此起彼伏,被裝進麻袋的土方像是列成一條隊伍,一袋一袋地依次送出來。麻袋送到城裏,立即被送入工匠們的腳下,成為他們用來墊腳的土方,這樣工匠們就能随着城牆的“長高”而“站得更高”。
吉爾伽美什點點頭,稱贊一句:“你安排的,我從來都最放心。”
——剛剛他還在心底偷偷疑惑呢,這時表面上卻一定要做出一副很有“先見之明”的模樣。
誰知就在這時,遠處地平線上,三三兩兩地出現了阿卡德人的身影——正是從那兩個村莊的方向來的。
他們有些人騎在牛背上,也有不少人牽着牛步行向前。這些阿卡德人一點點地靠近,臉上用油彩繪制的可怖紋樣也漸漸能叫人看清楚。
正面面對敵人,工匠們手上的磚砌得就慢了。從壕溝處運出來的土方也漸漸斷開,原本是一條線,現在看起來成了一個一個的點。
伊南放粗了嗓音,沉聲斥道:“不要理會,将精力都集中在你們手裏的活計上。”
工匠們都是一凜。
伊南卻放緩了語氣,溫和地安慰:“放心吧,他們只是打頭陣的,不敢就這麽上前。”
吉爾伽美什也馬上接話:“是的,有王在,他們不敢的。”
伊南揚起臉,瞅瞅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我說錯話了麽我?
伊南果斷地說:“王陪我出城去看看吧。”
她沒容吉爾伽美什拒絕,直接拉了拉吉爾伽美什的胳膊,就把人拉出了城。
遠遠地向烏魯克城靠近的,确實是阿卡德人。他們确實如伊南所預計的那樣,劫掠了兩個村莊,因此大隊人馬還無暇靠近,現在過來的,只是先頭小隊。他們沒有馬上進攻烏魯克的打算,只是想來探探情況。
初看到烏魯克城規制宏大、表面光滑的城牆,阿卡德人都吃了一驚。
但是他們馬上看見了那城牆還沒修完,竟然還有一小段沒有合龍,工匠們正趕着在修,而民夫們似乎是為了保護這段缺口,正在挖掘壕溝。
這一段很可能是這座完整的城池唯一的缺口了。
趕到這裏的阿卡德人多少有些心動,紛紛轉頭看向他們的頭領。
如果現在趁烏魯克人的城牆還未修完,從這段缺口直接沖進城,豈不就是拔得頭籌、大功一件?
這一小隊阿卡德人的頭領遠遠地望着這一大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一揮手,阿卡德的戰士們紛紛“上牛”,慢慢向烏魯克城的這一段“缺口”靠近。
他們盤算着能見到人們驚慌失措,民夫們丢下工具,從壕溝的挖掘地點逃開。城牆內外一片哭喊,人們紛紛找尋藏身之所躲避。
然而眼前的情形恰恰相反。工匠們一刻不停,那城牆穩穩地在長高。
壕溝越挖越深,麻袋裝着土方連綿不絕地從壕溝裏運送出來。民夫們都只顧着忙碌,甚至沒人有工夫轉過頭看阿卡德人一眼。
“頭兒,要不要沖過去?”一個阿卡德戰士問。
領頭的阿卡德人遲疑了一下,揮手讓他麾下的戰士們做好沖擊的準備。
唯有壕溝跟前,站着兩個年輕人,一個高大矯健,另一個看起來瘦小些,但都是英氣逼人的俊秀青年。
這兩人看裝束穿着氣質,都絕不可能是工匠或民夫之流。但是看他們兩人站在無人守護的最前沿,卻氣定神閑,一絲驚慌的神色都沒有。兩個人甚至還朝着他們阿卡德人指指點點,似乎在興高采烈地談論着什麽。
只有做好了一切防禦的準備,才能這樣篤定地等待他們發起進攻吧?
阿卡德頭領已經擡起來的手,終于又放了下去。
他決定求穩。
伊南将對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見到阿卡德人放棄攻擊,而是就地“下牛”,開始準備安營紮寨,她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一出“空城計”,好像唱得還挺成功。
當然了,這些阿卡德人其實上當上得透透的。這片工地上的人們沒有任何應付來犯之敵的準備,他們只是被告知盡快将城牆修好而已。
至于他們為什麽能“臨危不懼”,自然是因為伊南和吉爾伽美什就這麽大喇喇地站在壕溝之外——他們都以為王和王的友人無所不能,一定有辦法抵擋這一小股阿卡德人。
其實伊南真的沒有辦法。她只是大着膽子試了試來自東方的古老戰術,虛虛實實,虛而實之。
但這戰術奏效了,而且為烏魯克人贏得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當晚,烏魯克城牆內外到處都是火把,将工地照得亮如白晝,大夥兒連夜築城。所有人都知道,成敗在此一舉。等到阿卡德人的大隊到來,這段城牆如果還是殘缺的,那麽烏魯克城就危在旦夕。
連夜趕工,烏魯克人竟然沒有人想到要休息。
婦人們帶着剛剛烤出的面包和新釀的啤酒,等在城牆內的休息區,一旦有人輪換下來,立即把食水送給他們以補充體力。男人們三口兩口解決了晚飯,顧不上擦嘴,将陶杯一放就直接回歸崗位。
牆磚還在源源不斷的往上遞;将牆周圍的填土夯實的號子始終在響着……眼前的這一段城牆,似乎擁有自然賦予的能量,像是一道健壯的樹籬,正在穩穩地,密密實實地長高,長到和周圍的樹籬比肩的高度。
第二天早上,當東升的朝陽在幼發拉底河上照耀出無數道雀躍着的金光,沐浴在晨曦中的烏魯克城,已經完整無缺。
騎在牛背上,接二連三抵達的阿卡德人,見到眼前的景象,也忍不住肅然起敬。
這是一座被朝陽染成金色的城池,被高大雄厚的城牆所圍繞。城門雖然洞開,但是城門前都修築了壕溝。壕溝上搭着用連排的木料搭成的吊橋,随時可以用絞盤絞上去。
城牆包容着城市,一直延伸至幼發拉底河邊,并且在那裏終結于兩座高塔。高塔之間,是幼發拉底河在烏魯克城內的碼頭。
這座城牆,令整個城市看起來完美無缺。
阿卡德人甚至需要鼓起勇氣,才敢于驗證,它是否真的像看上去那樣堅不可摧。
伊南與吉爾伽美什站在烏魯克新建起的城牆上,望着在城外平原上鋪開的阿卡德人營帳,心頭都感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營帳連綿不絕,不知延伸到了何處。
伊南大致算了算,覺得阿卡德駐紮在城下的成年戰士,至少有八千人——這個數字比烏魯克城中受過訓練的戰士人數要多上不少。畢竟烏魯克城力量最為強大的,是以修築工程而著稱的民夫。
乍一看阿卡德人的營帳沒有什麽規則,甚至營帳之中能看見老人和小孩的身影,仿佛這真的只是一群牧人,驅趕着牛羊牲畜,逐水草而居,随遇而安——
但很快,城上的人看見了城下的人練兵時候的樣子。
伊南便明白了:此前她的估計還嫌太保守了,阿卡德人的戰力遠不止八千人。他們的老人和少年,都是令人生畏的戰士——全民皆兵,正是形容阿卡德人最準确的詞語。
阿卡德的每個人,既是掠奪者也是生産者。他們一邊在洗劫掠奪所經過的村莊和城邦,但他們同時也能照料自己的牲畜,擠牛奶羊奶做成奶酪,随時能宰殺牲畜充饑。“堅壁清野”對他們的作用并不大。
伊南站在城牆上的時候,正遇上一名看上去像是首領的人物,帶着兩三名随從,騎着牛,到烏魯克城下巡視。
他旁若無人地來到了城門下方的壕溝跟前,俯視壕溝,然後揚起臉,正視伊南的雙眼。
伊南瞬間被震了震:那是一雙寫滿了渴望與貪欲的眼睛。
不用說,伊南也能明白。烏魯克城裏積聚了多年的財富,城裏的人口,女人,孩童……都是阿卡德人最為渴望的戰利品。
他們生來好戰,一向以掠奪為途徑擴大實力。無關道德,一切只關乎實力。
這一刻伊南只覺得慶幸:慶幸有人有先見之明,讓烏魯克人不惜血本修建了城牆。否則——否則可能現在這座城市,也已經像附近那兩座村莊一樣,陷入血與火之中,支離破碎,不複完整。
大約是伊南震驚的神情被吉爾伽美什看在眼裏。這個男人伸出手,在伊南肩上輕輕地按了按,柔聲說:“別怕,有王在。”
“王會保護這座城市,會保護你。”
伊南點點頭。
按說對于她而言,烏魯克人和阿卡德人,都是她的觀察對象,不應該有偏頗。但是此時此刻,她确認過阿卡德人首領的眼神之後,她的心已經更加堅定地站在了烏魯克人這邊。
文明是脆弱的,是需要保護的。
歷史上有太多站在輝煌巅峰的文明,一朝被無情的鐵蹄踏破,留給給後人的,就只有斑斑血淚。
伊南不想讓眼前的烏魯克也淪為歷史書頁裏遺憾的淚珠,于是她深吸一口氣,也豪氣滿滿地轉頭對吉爾伽美什說:“我也會保護這座城市,會保護你!”
這要是在以前,吉爾伽美什聽了這種大話估計會一笑置之。
可是經過了過去種種之後,吉爾伽美什卻深知眼前這個小姑娘對他有多重要。
“求之不得!”
吉爾伽美什向伊南行了個禮,将右手放在自己心口。
生性高傲的王第一次向一個女人俯首,同時第一次在心裏承認他的确沒她不成。
但是在外人看來,只是王與一個瘦小的密友或者幕僚之間的尋常交流。城牆下的阿卡德首領遠遠看着冷笑了一聲,轉身去查看烏魯克城城防的情況去了。
烏魯克,因為擁有一座完整的城牆而顯得固若金湯——但它也并不是無懈可擊。它的弱點,在于烏魯克人還來不及挖一道環繞整座城池的壕溝,或者說,護城河。
只有七座城門和剛剛築起的最後一段城牆之外挖了深深的壕溝,但是壕溝在城門兩側會漸漸變淺,直到與地面平齊。
在這些地段,阿卡德人是很容易靠近城牆的。于是阿卡德人的一個頭領來到城牆下,伸手叩了叩城牆表面。
只聽牆面作響,發出“铿铿”之聲,幾乎像是叩在了金屬上。
這名首領剛剛叩過,只聽身後的部下連聲驚呼,他知道是城牆上的人發動了襲擊,飛快地向一旁移動,想要躲開上面擲下來的石塊重物——誰曉得那上面澆下來的,竟然是滾開的熱水。
阿卡德人首領被燙得哇哇亂叫,一拳狠狠地砸在牆面上。他的拳面頓時一片血色,非但沒能把城牆砸出個坑,反而傷到了自己的手。
更多阿卡德人沖上來想要援救他們的頭領,只聽上方轟然一聲巨響,一枚巨大的原木從天而降,在阿卡德人的慘叫聲中,将下面的人砸了個頭破血流。
阿卡德前來試探的小隊,連同那位幾乎被燙熟了的頭領立即被其他人營救回去。來犯之敵與守城民衆的第一次交鋒,以烏魯克人略占上風告終。
站在烏魯克城頭的人們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此之前,烏魯克人修城牆,是因為王要他們修城牆。城牆宏偉、美觀,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可是到了今天,他們才終于知道這安全感從何而來。
有城牆做倚仗,居高臨下防守,實在是占太多的便宜了。
城頭上的烏魯克人立刻興高采烈地回頭,将這最直觀的感受告訴城裏的同胞。
“我們贏定啦!”
烏魯克城裏頓時也是一片歡欣鼓舞——雖然這只是極小的,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勝利。但是他們從此意識到了城牆對他們的意義。
“贏定啦!”頭一回遭遇戰就占了上風,這樣熱情的呼聲,迅速點燃了城內其他人的熱情。歡呼聲此起彼伏。
城外的阿卡德頭領聽見了這樣的呼聲,伸手捂着頭臉上的傷處,嘴角卻揚起一個猙獰的笑容。能讓他這樣狼狽的人實在不多,烏魯克這座城,反倒勾起了他的興趣。
接下來的幾天裏,阿卡德人嘗試了各種各樣攻城的方法。
他們先想到了用牛——在牛角上綁上紅繩,在牛群身後大聲驅趕,讓它們列陣朝烏魯克的城牆撞上來。
城牆上的烏魯克人都屏住呼吸,眼看着牛群朝城牆沖過來,四蹄奔騰塵土漫天。他們心中沒數,不知道城牆能不能承受住這一大群公牛的沖擊。
誰知公牛們奔到近前,看見城牆就自己先拐彎了——它們身後的阿卡德人想攔卻根本攔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驕傲的公牛們自在地跑開。
牛可不傻,沒事不會自找苦吃。
接着阿卡德人又從不知哪裏找來了巨大的原木,由十幾個人擡着,沖向高大厚實的城牆,想要測試城牆的穩固程度。結果城牆絲毫無損,表面連一個坑都沒能砸出,阿卡德人卻被居高臨下射來的銅簇箭射成刺猬。
諸如此類的例子太多,無法一一列舉。
幾個回合下來,阿卡德人似乎始終拿烏魯克的城牆無計可施。他們甚至還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威脅到烏魯克的城門。烏魯克人也越發有信心,相信烏魯克的王帶他們建的這座城
但是,烏魯克人不可能永遠關閉城門。
不斷有附近村落或是小城邦的居民背着糧食和家什來投奔烏魯克。自西帕爾以下,幼發拉底河沿岸不少村莊和小城邦都受到了阿卡德人的攻擊,他們被迫背井離鄉,來到烏魯克城下。
最為穩妥的方法是走水路,畢竟阿卡德人不善水上行舟。
但是水上船只有限,再加上沿途的碼頭被阿卡德人破壞,順流而下前往烏魯克也成了極其兇險的旅程。
于是有人铤而走險,走陸路,穿過阿卡德人控制的區域,投奔烏魯克。
烏魯克人很大度,只要有這運氣能夠抵達烏魯克城下的,他們都放下吊橋,接應這些平民進城,把他們引去小旅店或是民夫們的宿營地,只要支付少許費用,這些“難民”就能有一個容身之所。
這天有人來報給吉爾伽美什,西帕爾一帶投來了将近一千民村民和獵戶,他們走投無路,正聚在城門口,哀求烏魯克人打開城門,給他們一個容身之所。
守城的戰士們生出恻隐之心,決心放他們進城,于是下令同時打開了三座城門。可是難民們身後就是虎視眈眈的阿卡德人。守城的烏魯克衛隊當即決定出城接應,守在難民們身後,護送他們緩緩進城。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吉爾伽美什和伊南正在一起。伊南聽見王的親衛向吉爾伽美什報告,好奇地問:“一千多人?分三條路抵達烏魯克?阿卡德人就這麽看着他們過來?”
她和吉爾伽美什對視一眼,突然兩人同時跳了起來。
伊南:“不好,中計了!”
吉爾伽美什則抄起一枚長矛,一言不發,飛快地搶出駐地,沖向衛隊指向的其中一座城門。
伊南跟在他身後,但是沒有像吉爾伽美什那樣出城,而是直接沖上城牆,緊張地望着遠處。
在她腳下,遠方來投的難民正慌慌張張地沿着壕溝上的吊橋進入烏魯克。一片混亂之中,有人被從吊橋上擠下去,吊橋上更是亂成一鍋粥。
更遠處,烏魯克的戰士們正在嚴陣以待,以防阿卡德人突施偷襲。
伊南馬上召集了所有負責守城的弓箭手,要他們随時戒備,準備支援城下的衛隊。
可就在這時,伊南忽然覺得腳下的大地開始震顫。遠處彌漫起一片火光。
在火光之中,無數犄角上綁縛着紅布的健壯公牛,就像是紅了眼一樣,義無反顧地朝烏魯克的城牆沖了過來。
而這些公牛,正是火光的來源。
它們的尾巴上不知是被油浸過還是綁縛了什麽可燃物,公牛的尾巴都着了火,以至于每一頭都在奮力飛奔,不辨方向,只想要逃離身後這滾熱的煉獄。
伊南果斷地命令所有弓箭手抛下弓箭,改拿繩子,将繩頭垂下城牆。但看那些公牛疾奔而來的速度,她覺得這最後一項補救措施可能也來不及了。
阿卡德人給驕傲的烏魯克城送上了一份大禮——火牛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