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公元前2800年
在烏魯克, 結婚是一件相當繁瑣且嚴肅的事——訂婚時男方需要向女方家中支付約定數量的聘禮,女方家長接受了,才算是婚約達成;而婚禮當天, 婚姻雙方的家人則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清點女方出嫁時攜帶的財産。
這些“財産”全都是記錄在一塊塊泥板上的。每一塊泥板的內容都需要有雙方親屬和婚禮見證人過目。因此從下午開始的結婚典禮, 往往一直延續到傍晚, 才能開始歡慶與飲宴。而這樣的歡樂婚宴往往通宵達旦, 賓客們在新人們被送去合卺的時候照樣開懷暢飲高歌, 徹夜不眠。
烏魯克人的婚禮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婚禮向整座城市敞開, 即便不是雙方親屬, 只要在婚禮當晚前來,送上一句祝福的話,就能讨得一杯啤酒,甚至還能被邀在婚宴上大快朵頤。
因此,烏魯克只要有一家結親, 整座烏魯克城都知道。
今天烏魯克城裏也有一處富裕人家舉行婚禮。婚禮的現場比附近那家烏魯克知名的小酒館還要熱鬧。
這戶人家将大門敞開,将債院內規模不小的整座庭院都作為婚慶的場地。
樂手不間斷地演奏, 後院則不間斷地烤着肉, 香氣持續飄到中庭,勾引着饞蟲們現身。啤酒和各色美食美點則流水一般地送至人們面前的小矮幾上。
男賓們圍坐在一起,伴着樂聲說笑飲酒;在庭院對角則是女賓的位置, 女人們喝起酒來絲毫不遜于男子,飲得多了,衣着華麗的嘉賓們都一個個酡紅着臉蛋, 發出銀鈴似的笑聲, 令這婚禮的現場顯得既熱鬧又香豔。
“不好了, 不好了——”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沖進來報訊。
“烏魯克的王, 烏魯克的王說要來——”
主人家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新郎的父親大聲笑着說:“那太好了,難得烏魯克的王肯賞臉,光臨,那個……光臨——”
說到這裏,新郎的父親硬生生地卡了殼,聲音變得十分艱澀。他滿身的酒氣好像一下子全消了,臉上寫滿了恐懼。
樂聲突然就停了,衆賓們才慢慢反應過來,望向新郎父親的眼光頓時轉成了同情。
烏魯克的王要來……行使他的“權利”麽?
啤酒和飲宴讓大部分人都醺醺然,但還是有人保持着頭腦清醒,大聲問來報訊的人:“雖然一直都有這個傳聞,但從來沒聽說過王真的跑到哪家的婚禮上要求……要求新娘的初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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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烏魯克人一直很喜歡說吉爾伽美什的八卦,但是真遇上這種事,還是不肯相信。
“是呀,你這哪來的消息?”新郎的父親終于也想明白了,反問來報訊的。
那人臉上帶着羞慚:“剛剛在兩條街之外的小酒館,有人當着王的面說起‘初夜權’這事兒……那時大家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王本人啊!誰知道惹惱了王,王就問今晚哪家在舉辦婚禮,打聽到了你們這兒……”
“我們剛開始還以為是開玩笑,但是他……王,一伸手就能捏碎一只陶杯,腳一踩就能踩碎整條的陶幾……”
“我們去問了酒館的老板,才知道那真的是他……真的是王。”
整個庭院裏的賓客這時都醒了酒。新郎的父親急中生智,說:“快,快把大門關上,樂器收起來,大夥兒從後門出去——犬兒的婚禮,已經結束了,結束了啊!”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自打吉爾伽美什登上王位,就沒有聽說過他真去哪家新婚典禮上去禍禍人家家的新娘。誰能事先料到這個?
誰知衆賓之中長身立起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人,輕描淡寫地在席間這麽掃了一眼。
與他的眼神相觸,人人都莫名地覺得背心生出一股子寒意——明明他并沒有流露出如何令人恐懼的神情。
“晚了——”
那個不速之客起身的時候順帶拽起了身邊一個瘦小的少年,這少年倒是穿着普通民夫的服飾。除了少年自身的俊俏容貌之外,他的穿着打扮絲毫不起眼。
“晚什麽晚……”新郎的父親兀自在大聲反駁,卻眼睜睜地看着年輕人拖着他身邊的小少年,大步來到庭院正中為新郎與新娘預留的主座上,毫不客氣地坐下。
看着這個年輕人俊美的面龐,不怒自威的表情,這新郎的父親終于反應過來,他頓時又說不下去了,只覺得上下牙打架,打了好一陣,才哆哆嗦嗦地說出幾個字:
“來……都來拜見王。”這位主人的膝蓋,不自覺地就軟了。
中庭正中,大喇喇坐着的,不是別個,自然是剛剛在小酒館裏被伊南一番話氣到炸毛的吉爾伽美什。
只不過這家夥生了那麽大的氣,到了這裏竟然也知道先偃旗息鼓,混進婚禮現場再發作——可見還沒有完全被氣到喪失理智。
他身邊被拖出人群的少年自然是伊南。
伊南也很理智:在她看來,“初夜權”的這個問題與其說是“暴君”和他治下百姓之間的沖突,倒不如說是吉爾伽美什的一個“公關與形象問題”——
既然吉爾伽美什并非像傳聞中那樣好色成性,欲壑難填,那麽問題就成了:究竟他希望在世人面前成為一個什麽樣的王?一個以恐懼為手段震懾百姓,暴虐的王?還是一個公正賢明、以理服人的王。
如果不談道德評判,單論統治手段,一個暴君,未必真的就輸于賢王。再考慮到吉爾伽美什本人的傲慢天性,他到底會做什麽選擇,伊南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法兒預判。
當然了,如果吉爾伽美什真的打算今天現場禍禍人家新娘,她就也不打算吝惜什麽體力了,她會直接當場跟吉爾伽美什打上一架,把對方“揍”服再說。
“怎麽不見新郎和新娘?”
吉爾伽美什歪坐在庭院正中的主座上,兩條長腿斜斜地向面前延伸,左手支在身邊一面用硬木做成的矮幾上,整個人一副慵懶而随意的姿态。
“請他們出來啊,王要祝福他們。”
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椅子,即便是中庭裏最尊貴的座位,也不過是在地面上鋪上一層燈芯草坐的席子,再在上面鋪上數層厚厚的羊毛墊和毯子,旁邊放上矮幾。矮幾上點着的油燈和中庭裏各處的燈火将吉爾伽美什那張英俊的面孔照得格外明亮。
而吉爾伽美什就偏偏有這個能耐,把一戶中等人家中庭中的主座,坐得就如他自己王宮中的王座一樣。整個庭院裏鴉雀無聲,過了很久很久,女賓那邊,才響起了一點點低低的議論聲。
這個舉行婚禮的主家,在烏魯克城裏應當算是家境殷實的中等人家,卻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新郎的父親苦着臉,面對這位突如其來的“惡客”,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快去請啊——”
吉爾伽美什拖長聲音。
新郎的父親頓時吓得一個哆嗦,連滾帶爬地跑去叫新郎和新娘出來。
新人不知是不是也已經得到了消息,出來的時候兩人都吓得臉色慘白,相互攙扶着,顫顫巍巍地在吉爾伽美什面前拜倒行禮。
只見吉爾伽美什哈哈一聲長笑,左手一撐矮幾,長身立起,來到兩人面前,彎下腰,似乎湊近了看兩人的容貌。
他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新郎的相貌,新郎直接被吓懵了——不是說,王來是為了新娘的初夜?怎麽反倒看起新郎來了呢?
好在吉爾伽美什接着轉到新娘那裏,也不知他是害羞還是為了避嫌,只瞥了一眼新娘,就把目光轉開了。
新娘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知是因為看清了年輕的王那張相貌堂堂的臉孔,還是被王直接忽視了覺得備受打擊。
“你們大概都聽說過這麽個傳言,這城裏所有的新娘,第一晚都是屬于王的。”
終于,吉爾伽美什開口發話。
伊南這時正盤腿坐在吉爾伽美什的“王座”後頭,聽見他這麽說,稍許松了一口氣,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吉爾伽美什終于願意開口為自己澄清了。
剛才在小酒館裏,伊南和吉爾伽美什一番對話,直接将對方氣到發飙,倒讓伊南對吉爾伽美什多了一番了解——這個男人生來就是要做王的,因此他始終保持着那樣的态度:關于王的傳聞,憑什麽要王自己來澄清?
可是他越是不願意纡尊降貴地澄清,這些流言就會在烏魯克城裏越傳越盛,甚至傳到埃利都、傳到西帕爾……傳遍烏魯克附近的小城邦。到時人人都與烏魯克的王離心離德,就真糟糕了。
伊南私心裏很希望吉爾伽美什能夠把握住這個機會,好好地重新塑造一下他的個人形象。
誰知道吉爾伽美什繼續往下說:“城裏的女人們應當都感到很榮幸,因為你們的新婚第一夜,能與王共度。”
伊南:……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她有種沖動,想要撲倒在地上,使勁兒用手捶地面——她到底做了什麽孽,要認識這種直男?
滿庭都尴尬地沉默着,但是女賓那裏不知怎麽地就傳出一聲壓抑着的嘆息聲,“可惜——”
那邊坐着的大多是已婚的女賓,有人感慨可惜,自然是可惜她們竟爾錯過了與吉爾伽美什共度新婚之夜的機會。
這種扼腕嘆息的情緒被人辨認出來之後,在女賓那裏竟然轉成了一片偷偷的笑聲,似乎這種惋惜被人漸漸就理解并認可了。男賓這裏,立即只剩下尴尬。
“覺得可惜了吧?”吉爾伽美什冷笑道,他竟然還不肯到此為止,而是突然把這場婚禮的新郎給直接單手提了起來。
“看看,看看這位新郎,和王比比,你們更盼望與誰度過新婚之夜?”吉爾伽美什強迫新郎和他并排站在一起——俗話說,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吉爾伽美什和這個新郎站在一起,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都是一個天一個地。
伊南伸手捂臉,這時她已經很想找個地洞趕緊鑽下去了。
女賓們那裏終于響起了壓抑着的笑聲,終于有人很給面子地回答:“當然是王……”
吉爾伽美什頓時嫌棄地把新郎一把丢開,扭頭看向新娘。
新娘像是篩糠一樣地抖着,但是臉上卻泛着一陣又一陣的紅潮——的确,和身邊這位相貌平平的年輕人相比,吉爾伽美什絕對是一個更好的婚姻對象。
但問題是,跟吉爾伽美什,就只有“初夜”,而沒有婚姻。
“王和你的新郎相比,你選誰?”吉爾伽美什問那新娘。
新娘低下頭,抖抖抖抖抖,實在是沒辦法當着這麽多的人給出一個答複。
“當然是選王!”這院裏不知是哪兒突然就響起一聲大喊——只有新郎方面的親友此刻對這種論調怒目而視;其他人要麽覺得事不關己,要麽就真的覺得與吉爾伽美什共度新婚之夜,可能也是個挺好的選擇。
“你,轉過身,給大家看看你!”吉爾伽美什突然不客氣地開口,大聲命令那位新娘。
伊南也留神看新娘的相貌與打扮——新娘大約十六歲的模樣,臉上有些稚氣,但是五官很精巧。她的娘家大約也是富裕家庭,這位新娘除了穿着華麗的新娘禮服以外,頭上身上戴着的首飾也花色種類繁多,黃金、青金石、孔雀石、紅玉……整個人花枝招展地,像是一個首飾架子。
吉爾伽美什就算再胡鬧,他的說出的每一句話對烏魯克人都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命令。
新娘竟真的紅着臉,緩緩轉過身,給衆賓看她的相貌模樣。
“都看清楚了啊——”
吉爾伽美什拖長了聲音。
“王和新郎比,你們覺得都應該選王,對不對?”吉爾伽美什這麽說,沒人敢反駁。
“但是王的‘初夜’呢?”
“王都還沒和哪個女人一起過過夜,王的第一個女人,是不是只能是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伊南真的直接低下頭,把她的臉埋在面前的羊毛毯子裏。哪有這麽為自己“公關”的王?一時半會兒伊南為吉爾伽美什點蠟的心都有了。
吉爾伽美什的這種行為,在後世屬于“自曝”,是要上熱搜的。
果然,滿院子立即靜了。
誰都沒想到王會“自曝”他還是個沒有任何經驗的童男子——也就是說,吉爾伽美什還沒有任何機會行使他的“初夜權”。
這……這這,這跟傳聞中完全不一樣啊!
“你們說,這樣的新娘,能算得上是美人,能配得上王嗎?”
吉爾伽美什大聲說。
他的邏輯簡單卻明白:王比新郎更強大,更有權勢,更俊美,所以王享有“初夜”的權利而無人反對;但是對于新娘而言,新娘能算是美人嗎?如果不夠美……那,難道就有這資格能配得上王的“第一夜”了嗎?
——他這話說得太刻薄,新娘頓時開始哭,小聲啜泣。站在新娘身邊的新郎湊過去,用手肘碰碰她,似乎對新娘深表同情,但同時又放下一樁心事:兩人今晚這新婚之夜,至少不會再有別人來橫插一腳了。
滿院子的賓客聽見這種勁爆的傳聞,再看見烏魯克的王當衆表态,都驚訝地伸手撓着頭。
誰知吉爾伽美什還不罷休,他回頭,一伸手,立即把像鴕鳥一樣的伊南抓了出來,作為參照系擱在新娘的身邊。
“這是王的友人恩奇都——”
“要成為王的女人,與王共度良夜,至少要和王的朋友一樣漂亮吧?”
伊南:……
燈火之下,伊南眉目如畫,如果不是她穿着一身男人的袍子,再加上眉宇裏确實透着幾分剛強,旁人幾乎會把她認作是個妙齡的女郎。
但女賓那裏到底還是稍許出了些雜音。似乎有人在悄悄地說:“不是呀,王的那位友人,明明是個姑娘。”
但是這話吉爾伽美什沒聽見,他就算是聽見也不會相信——畢竟“恩奇都”是西帕爾送來的民夫,吉爾伽美什直覺西帕爾人不會在這種事上弄錯。再說了,這世上有哪個女人的力氣能與他相當?
“所以,烏魯克人都給王聽好了——這城裏,一切關于王擁有‘初夜權’的傳聞,皆是不實。”
院裏的賓客們:……原來是這樣的呀!
伊南松了一口氣:這位總算把澄清的話給說出口了。
可問題是,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為啥要兜這麽大的一個圈子來解釋?而且還“自曝”?
“王的身份高貴,有資格與王共度良夜的,只可能是依照神明的谕示來到王身邊陪伴王的神女才對!”
吉爾伽美什這話說出來的時候,神态莊重肅穆,眼裏卻滿滿的都是自尊與自傲——但是他這一套很令烏魯克的普通人信服:他們的王本就是三分之二的神祇與三分之一的人類,王本來就該是與神明往來的人物。
這時吉爾伽美什親口向烏魯克人承諾這一點,也同時是向所有準備結親的年輕人們表态:“初夜權”和婚姻權利一樣,掌握在你們自己手裏。
“所以爾等放心,王不會橫加幹涉你們的新婚之夜。相反,王來這裏,确實是送上屬于王的祝福——”
吉爾伽美什這時終于回歸正經,他面向兩位新人伸出雙手,肅容大聲道:
“我,烏魯克的王,吉爾伽美什,代表神明祝福兩位,白頭到老,子孫綿延……”
兩位新人很明顯剛剛都各自經歷了驚吓與受挫,在各自家人的提醒之下,才想起來肩并肩向吉爾伽美什拜倒,低着頭,終于雙雙接收了來自王的莊嚴祝福。
庭院裏漸漸響起了掌聲,有人高聲喊:“王,您說得對!”
“您這麽一說明我們就都明白了——以後這烏魯克城裏裏外外,再有誰敢拿‘初夜權’說事兒,我們都知道該怎麽怼回去了。”
“往後年輕的小夥和姑娘們成婚的時候心裏都有底了——”
“就是,就知道您不會這麽不近人情——可是我們以前都沒聽到過這樣的準話。”
“我們英明的王啊,多虧您今日把這件事說清楚……對于這些年輕的孩子們來說,也确實是一件大事呢!”
“我王萬歲!”人群裏突然有人喊了起來。
“我王萬歲!”
“烏魯克萬歲!”
這呼聲剛開始還有些牽強,後來卻越來越真誠,一時間整個院子都是這樣的呼聲。
呼聲也引來了不少賓客之外的路人,他們問清了事情的經過,也紛紛加入了歡呼的陣營。新人的親友們立刻決定:将啤酒和食物敞開供應,見者有份,讓所有人都能分享他們這一份“虛驚一場”之後的喜悅。
但是剛剛作出了那份“驕傲”承諾的吉爾伽美什,此刻早已拉着的身邊的“漂亮朋友”,頭一低,就立即從人群中混了出去。片刻之後,兩人已經置身于返回宿營地的路上。吉爾伽美什拉着伊南的手腕,低着頭,走得飛快。
在伊南看來,這件事的效果立竿見影:今天晚上,半個烏魯克的人就會聽說這個消息,知道王沒有那個胃口,去招惹城裏的新娘——等到明天,這消息就會傳遍全城和整座營地,不出半月,這消息就會傳遍烏魯克周邊的所有城邦。
當然了,能讓這消息傳得如此飛快的,到底還是吉爾伽美什“自曝”的,他還是個童男之軀的這件事實——八卦永遠是消息傳播最強勁的原動力。
但是,伊南偏頭看看她身邊奔走如飛的年輕人,心裏忍不住想要發笑——其實這位今天的行為着實有點兒孩子氣。
他天性高傲,懷抱着不容觸碰的自尊,因此也不屑于澄清有關的那些關于他的無聊傳言。
但是事情真到了頭上,吉爾伽美什選擇的其實是“歸謬”,先将錯就錯,真的跑去新婚的人家,貌似索要“初夜”;等到真見到人家新人了,吉爾伽美什卻又馬上開始大肆胡鬧:你們兩口子都誰都沒我好看,自然也配不上我,略略略——
那對新婚的小夫婦顯然是先驚吓、再受挫,直到最後,王才終于露出正經的一面,為他們送上了祝福。
這樣一波三折的婚禮,烏魯克估計也沒誰經歷過。小兩口估計終身難忘。
但這樣大肆鬧騰一出,效果卻會比正兒八經地由官員去澄清此事要好上成百上千倍——今天晚上在烏魯克發生的事,絕對能在數年之內都讓人們牢牢記住、不斷談論。
她扭頭去看吉爾伽美什的時候,卻發現這位正氣咻咻地也看着伊南。
“朵,你這家夥,今天晚上這好端端的樂子全讓你給毀了——”
吉爾伽美什咬牙切齒:“你要賠還王,賠還王的良夜!”
伊南:……這,什麽情況?
吉爾伽美什二話不說,輕而易舉地将身邊的少年人一扛就扛在肩上,無論對方如何抗議、踢打、試圖掙脫,吉爾伽美什就是咬着牙不放。
伊南:壞了,這家夥不會真的看出了什麽端倪吧?
她當時确實是聽見庭院裏的女賓有人指出,她其實是個小姑娘。但是伊南當時不相信吉爾伽美什這麽個直男能發現這一點。
可是現在,吉爾伽美什這個家夥究竟想要做什麽?
等到夜深,在營地一間屬于王的小屋裏,伊南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一副“棋盤”,望着棋盤上簡潔标出的山川河流和用棋子表示的城市。
吉爾伽美什得意洋洋:“反正你的王是再也睡不着了。朵,你就老實點,陪王下一夜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