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任爾東西南北風
回到帝宮,伏羲看着混沌水靈發呆。想想未來飛蓬要受的天罰,再想想當年因為蚩尤野心勃勃,差點滅了神族以至于遭了天罰,和自己等人才回來的神農,到處給蚩尤收拾爛攤子的樣子,他不自覺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
“唉,兒子都是債,算了。”想到飛蓬的初衷是那麽純粹和溫柔,伏羲心裏的怒火澆滅了不少。他摸了摸下巴,給幾位界主和女娲寫了信,組織了一次聚會。其實,伏羲也給神農寫了信,可他并不覺得還在生氣的神農會來。
但在接下來的聚會裏,與會的女娲和幾位界主,因遭受了伏羲慘無人道的炫兒攻擊,恨不得自己沒來。
聽着伏羲狀似嫌棄,實則一言一語都在慨嘆飛蓬品格正直、才華橫溢,幾個還沒繼承人的界主幾乎紅了眼睛。
“伏羲!”燭龍磨牙磨得咯吱咯吱響,陰測測的說道:“你既然生氣飛蓬招惹天道,那不如送給我,我保證接下天罰,怎麽樣?”只要你敢,我把飛蓬帶回去就換血,哼!
伏羲立馬變臉:“你想都別想!”
“那你廢什麽話!”帝俊沒好氣的抱怨:“你讓我們來,就是為了索要治療魂魄損傷的聖物,還有混沌水靈的輔料,是吧?”
混沌水靈品階太高,飛蓬若遭天罰,拿來療傷是正好,奈何不到三皇想吸收太難,必須同時用輔料,才能将水靈之力一點點引出、吸收。
“咳!”伏羲難得老臉發燙:“朕又不會白拿!”
素來平淡度日的昊天,這回語氣也不怎麽好:“行了,這些給你。”他把手頭的東西數了數,挑了伏羲需要的給他,起身就走,一盞茶都不想再多待。
其他幾人照做無誤,只有酆都慢吞吞喝着茶,不急不躁的評論:“若說飛蓬此子,思想天馬行空,手段不拘一格,确非池中之物…”
“又兼行事光明磊落,性格謙恭有禮,為人信義忠勇,說一句有匪君子,傲骨清韻,絕不為過,但是…”他音調微微一頓,語氣急轉直下的搖頭笑嘆道:“和伏羲你真是一點兒都不像!”
女娲微笑颔首,狠狠補了一刀:“是呀,這麽正直的性子怎麽可能是伏羲教出來的嘛!明明,是那孩子自個兒人品好。”
伏羲:“……”
九幽禁地
“哈哈哈!”仗着血脈相連,悄悄在女娲身上使用了水鏡術,實際上也是女娲默認,神農瞧着伏羲那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自蚩尤死後頭一回爆笑出聲:“該,讓你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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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這神族祖神的宮殿在陽光之下,正閃爍着晶瑩神聖的光輝。宛如白玉雕琢的殿外,幾位年輕人跪得筆直,神族年青一代高手除了飛蓬,竟是全員聚齊。
見狀,本來想離開的幾位界主,一時半會倒是不好處去了。
隔着殿門,幾個年輕人又只是天級九重,還不似飛蓬那樣能融入風靈,自然發現不了先天生靈的窺視。
幾位界主透過光輝,清晰看見了他們此刻的狼狽。但這些年輕人即便已經滿頭大汗,也極力向前挪動着,更有金蒙蒙的霧氣籠罩在身體周圍,是全力運轉神力的表現。
可還留在那裏的酆都與女娲,那一前一後的話語,無疑刺激了伏羲。心情不太好的伏羲一個不慎,彈指力度就大了一些。
于是,殿外金光大作,從走在最前、實力最強的九天開始,之後是滄彬、葵羽、夕瑤和辰軒,五位年輕神族高手倒飛出去砸在地上,從上到下的堆成了一個令旁觀者瞠目結舌的疊羅漢!
“咔!”酆都放下杯盞,一本正經說道:“這就是了,要是你家飛蓬那孩子,絕對幹不出這遷怒小孩子的舉動。”
伏羲額角青筋蹦跶了幾下,沒有搭這個話茬,而是出聲直達殿外:“回去!”
“父神,請您示下。”葵羽挺直腰背,眼睛裏有着火亮的光:“飛蓬是做了什麽,讓您氣得封印了他周圍空間,還把靈力全封了?”
想到他們發覺人族因人口大幅度增加,戰鬥力逐年上升,他們去找飛蓬商量對策時,所看見的那一幕,大家都一陣心悸。
作為神将之首,飛蓬單膝跪在房間內,被天帝禁锢空間和靈力,連動彈都不能動彈一下,他們怎麽問都只小幅度搖頭不說話,實在是讓人擔憂。
當然,九天他們最害怕的,更是這個消息傳出去,令關系才緩和不久的長老團,因為飛蓬失去天帝信任而立馬倒戈,趁火打劫給飛蓬安上什麽罪名。所以,他們顧不上人族那邊的情況,立即來了帝宮,結果進不去。
“你們都想為飛蓬求情?”伏羲若有所思,在靈識瞧見幾個年輕人狠狠點頭後,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但聲音還是冷淡的:“那好,朕給你們一個機會,飛蓬将照膽神泉搬入禁地,淹沒了神果苗圃。只要你們能将之驅除出去,毀掉神果苗圃上的所有陣法,朕就饒了他。”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明白飛蓬怕是對神果做了些手腳。但最害怕的還是葵羽,她臉色慘白、手腳發涼,清楚是東窗事發了,下意識就跪了下去:“陛下……”
“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伏羲冷冷說道,截斷了她的話語:“毀掉所有陣法和已被替換了魂魄的神果,不得有一絲一毫存留,朕要的是幹幹淨淨、無因無果的神果一族。至于被飛蓬的陣法留下來的命魂…”
女娲踹了他一腳,在伏羲反應過來前插入了對話:“九天,飛蓬能控制照膽神泉,是因為他得到了照膽神劍毫無保留的認可,如果你也能做到,或許能以無垢神泉将照膽神泉趕出來。夕瑤,以你的陣道修為,祛除飛蓬所設陣法不會太難。至于命魂,爾等送入鬼界即可。”
伏羲蹙了蹙眉,但還是默認了:“也罷,女娲你求情,那便如此,下去吧。在戰争結束前,你們只需要做好此事,別的勿要管,哪怕是開戰,也全讓長老團去處置。”九天他們也足夠優秀,神族要淘汰大部分人,只能讓沒什麽軍事天賦的長老團來了。
九天他們如何逼問葵羽的,伏羲沒有再管,他只收回靈識,輕聲說道:“酆都,麻煩你看着點五魔神,不許他們回神界。”
“你真是夠狠。”酆都嘆了口氣:“能戰之将全派出去不讓回來,把戰争交給對此一竅不通的長老團,神族會損失慘重的。”
伏羲面無表情:“活下來的必會有所感悟,估計會學乖很多,也會明白無實力之下的自傲,只會是個笑話。如此,神界成立後,飛蓬再管他們會很容易。”
我想,飛蓬不會開心,你破壞他的複生之陣,哪怕你避免了他會挨的天罰。女娲心裏嘀咕着,卻終究沒再勸。
無獨有偶,這麽想的還有昊天和帝俊。伏羲一片愛子之心,不想兒子遭受天罰、身受重傷,有什麽理由阻止呢?所以,他們倆都沒插話。
“伏羲啊…”唯有和伏羲關系極好的燭龍,提出了一些異議:“我覺得吧,你還是和飛蓬那孩子好好說說。”
酆都也點頭:“沒錯,你什麽都瞞着飛蓬,飛蓬又不知道自己身世……”
“不行!”伏羲冷冷打斷他的話:“飛蓬膽子太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神子,都敢幹這種事。如果知道了,你們覺得他會不會因為有依仗,做些膽子更大的事情?”
燭龍、酆都一時無言以對,飛蓬不是熊孩子,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份敢同天道過招的勇氣,确實太少有。如果他知道伏羲永遠會保他,說不定會做得比現在還過,萬一丢了性命就遭了。
這次聚會到最後,便這麽散場了。之後,神族對異族的奴役和壓榨,九天他們也就沒有參與。因為他們為了飛蓬,成天整日聚攏在離無垢神泉很近的土地上,幫着九天研究如何徹底收複無形無影的無垢神器。
說來好笑,飛蓬的情況終究傳開了,玉衡軍跪求天帝無果後,也找到了九天等人,問清情況後自然留了下來。同樣如此選擇的,竟還有九位元老原本的麾下。
這些神族精銳戰士,想想這位昔日英明神武、令他們佩服的前人神聯軍統帥,再想想長老團為他們提供的優渥奢華生活,居然有一大半人舍棄了長老團為拉攏他們,分配過來的奴隸,選擇救助飛蓬。
其中的最強者們更是自發結成幾支隊伍,輪崗守護飛蓬的樹屋,堅決杜絕長老團靠近此地的機會,極力降低他們對飛蓬冷嘲熱諷的可能。剩下不夠強的,則同樣留于無垢神泉附近,等待着九□□為的結果。
此時,恰是神戰紀元七百三十年,發覺沒了神族精銳戰士的盯梢和巡視,軒轅氏極快做出了決定——一直逆來順受的人族長老們,開始在族人中暗地裏發動針對神族的宣傳。他們派出族人裏深受信賴的長者、高手,去對年輕人宣揚神族的殘暴不仁。
與此同時,随着九天對無垢的影響越來越大,她已經能帶領她的夥伴們,踏入這個原本非貞潔之女不得靠近的神泉,而本身所能到達之地,也離無垢泉心越來越近了。
在此期間,神族眼裏的日子一直很好,直到二十年後。此暫不論,姑且将目光轉向九幽魔界。
重樓正待在有治愈功效的炎波神泉之內,他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稍稍有點兒安全感。泡了一會兒消去身上傷痕,他小心沒驚動已精疲力盡正在休息的血覆戰隊,起身來到了山谷之外。
炎波神泉和九幽禁地,只隔着一座被命名為“獸皇山”的山巒,重樓便站在獸皇山的山腳下,等幾個許久未見、不知是敵是友的人。
“還真是恍若隔世,嗯?”瑤姬雙臂抱胸,饒有興趣的看着重樓。
赤霄也跟着調侃了一句:“對,重樓比以前成熟了,也黑瘦了不少。”
“是的。”女嬌微笑,狠狠插了一刀:“現在沒飛蓬長得好看了。”
墜入九幽至今,魔尊尚未抉出,但魔族公認原本上層獸人的後裔,成為高等魔族,包含貴族和魔将,普通獸族則分化為魔兵、魔民和魔獸。
高等魔族擁有接近人族的外形,唯有身體局部還有獸人特征難以收起,比如角、尾、鱗、鳍、爪、蹄、尖牙,以及黑色或紅色的羽翼等。
血覆戰隊的幾位高層中,保留明顯特征的是重樓和女嬌。重樓依舊保留一雙獸角,女嬌則是九條尾巴。至于驕蟲,他有兩個頭,平時一直只露出來一個,倒是顯得沒什麽異處,而女醜、瑤姬和赤霄三人,本來就沒有特別的獸族特征,現在更是如此。
不過,不同部族的特征各有差異,身體發膚上也會天生帶有不同的印記。重樓輕輕撫過自己眉心的火焰标記,還有臉頰邊緣的魔紋,默然不語。
比飛蓬難看嗎?他想了想,攥起炎波血刃,對好友們畫了個圈圈。
瑤姬、赤霄和女嬌笑容都一僵,立馬後退數步,統一了戰線。
“嗤!”看他們這樣子,重樓挑起眉頭,露出一個嘲笑的表情。
赤霄額頭不禁浮起黑線:“你幾歲了!”
“不管幾歲,你們都打不過。”重樓嗤笑一聲:“行了,別廢話,有什麽事就直說。”
瑤姬幹咳一聲,攤手道:“行吧,那你先說說,你到底要不要魔尊之位?”
“這些年,族人們手段還挺厲害,都會驅使各種魔獸了。”重樓答非所問,玩味的笑了笑:“倒是便宜了我,收集了很多戰利品。尤其是各種獠牙,再加上地底我發現的血玉,很适合做為王座,我就做好了。”
随其聲音,一個王座落在幾人面前。只見血色魔月之下,高達數丈的獠牙環繞,中間的頂端是一張材質罕見的血玉石床。整個王座高高在上,瞧着便氣勢非凡。
已經知道答案,瑤姬、赤霄和女嬌陷入了沉默。這時,血覆戰隊已經察覺,立即盡數圍了過來,他們擡頭一瞧,赫然發覺所有成員一個不少!
聽見背後動靜,重樓反倒是緩下臉色,頭也不回地向後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下來。他嘴上,竟是笑了一聲:“大家來得正好,自從我父蚩尤隕落,獸族再無少主之說。如今,各地靈脈皆已梳理完畢,靈氣中的煞氣明顯退卻,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重樓深吸一口氣,紅眸裏閃過不加掩飾的留戀,以及更加堅決的毅然:“你們誰想退出血覆、争奪魔尊之位,現在就可以走,我絕對不加留難!”
他頓了一下,擡眸看向這幾位同境界、年華的好友們,大家都沒閑着,清一色天級九重了,足見修煉刻苦:“你們更是如此!”
血覆戰隊的戰士面面相觑,半晌後,他們集體做出了此生最不後悔的抉擇,異口同聲喊道:“我們效忠者自始至終都是您,重樓大人!”
機靈的族人更是當即就改了口:“日後,您非是少主,只是吾等主上!”
重樓血瞳掠過複雜的神色,有感動,也有希望,最終化為堅不可摧的勇氣。他轉過身,一如既往将後背交給好友們,完全不怕被偷襲:“好!承蒙諸位看得起,血覆戰隊不變,吾之目标只有魔尊之位!”
血覆戰隊靜默的向後退去,把場地重新還給他們原本的最高層。
驕蟲和女醜堅定的留在原地,站于重樓身後一左一右的位置,那是簇擁也是臣服的意思。
重樓明白他們的意思,眸色越發深邃。他轉回身看向赤霄、女嬌和瑤姬,似無奈又似嘆息道:“你們還不走,是非要和我做過一場?”
“誰說我們幾個想的都一樣?”赤霄莞爾一笑,邁步走上前去,在驕蟲不滿又因往事不得不服的瞪視下,硬是把對方往後擠了一位。
他站在重樓左後方第一個位置上,語氣坦然道:“吾為血覆軍師,你不負我,我定不會有損血覆之名!”
見狀,女嬌聳聳肩,飄到了不遠的地方。值得一提的是,她飄落的地方,也是在重樓背後:“我也沒什麽當首領的想法。”
一下子發現自己變成了孤家寡人,瑤姬瞥了重樓一眼,似笑非笑的調侃道:“開心不?同為地皇嫡系血脈,我和赤霄、女嬌待了很久,他們還是傾向于你?”
“那是因為他們心知肚明。”重樓輕輕笑了一聲:“你并不是真正想争,只是迫于血脈和這血脈代表的名聲,必須和我争。”如果瑤姬是父神的女兒、自己的姐妹倒是無妨,但她偏偏比自己還大一輩,不争一把哪裏還有長輩的面子?
瑤姬思索片刻,提議道:“重樓,現在情況不太平,不如我等定個契約吧!”她嘴角一勾:“你我單獨打一場,不管誰贏了,其他人都當全力以赴…”
“不錯,吾等天驕更多輸在時間上,想必都不樂意歡兜那一輩登頂為魔尊吧?”重樓很同意,打斷其言道:“那麽,我和瑤姬作為地皇血脈比出輸贏,你們可願意全心全意助勝者登頂魔尊之位?”
這句話,算是說到了大家心坎裏——有生死之間的交情,有地皇血脈的名義,有誰比重樓和瑤姬更能服衆?
眼見好友們的眼神都亮了起來,瑤姬意味深長看了自家終于不再掩飾的侄兒一眼,卻還是出言支持:“都沒意見的話,就這樣吧。反正不管我和重樓誰贏,都不會虧待大家。”
于是,幾位獸族驕楚幹脆把事情做絕,以神農傳承秘法定下了違者必死的血契。之後的一戰,事後再無一人提起,瑤姬偶爾想起來,總是神情複雜,有點兒咬牙切齒卻更多是心服口服。
因為重樓最開始只接招不進攻,後來只布陣不動彈,根本沒用全力,就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這還有什麽好打的,直接認輸算了!
最後,重樓在大家的簇擁之下,下達了第一道命令,血覆戰隊集體出動,以最快速度弄清全九幽地界,獸族各部族有哪些實力強勁的高手,他們此刻又分布在九幽何處。
在重樓開始布局,反擊之前圍剿他的獸族高手們的時候,盤古大陸恰好是神戰紀元七百三十年。這一年,神族印象裏乖覺懦弱的人族一朝爆發。
他們拿起了磨砺巳久的武器,騎着和人族北方霸主颛顼交好的應龍族人,在一個朝霞如火的黎明,突然向還在睡夢中的神族發起了猛攻,千年大戰後半段的人神之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大半精銳戰力被飛蓬指使出去,壓根不在族內,剩下能戰之人,又大部分沉溺享樂已久,神族不出天帝意料,被人族打了個措手不及。
可哪怕是旁觀的伏羲也很驚訝一點——人族對神族的勁頭,竟比先前面對獸族還要更強?他一時半會有點兒想不明白,下意識就用靈識去看飛蓬。
樹屋之內,飛蓬還維持着跪姿,讓伏羲覺得有些礙眼,就彈了彈手指。
“诶?”飛蓬感受到了空間的動蕩,驚訝的發現自己能動了,雖然靈力還是被封印。
這個變化,周圍神族戰士也發覺,趕忙湊過來緊張的問道:“将軍?”
“我沒事。”飛蓬活動了一下筋骨,若有所思的望了望上空,沒聽見聲音便又垂下眼眸,柔聲笑道:“你們剛剛好像在說,很奇怪為什麽人族這回這麽來勢洶洶,感覺比在對付獸族時還兇猛?”
幾個神族強者連連點頭,他們和飛蓬一樣是天級九重。但盡管年齡比飛蓬大多了,本身卻很坦然承認不如飛蓬,此刻全用充滿求知欲的眼神望了過來。神族是高傲,可面對比自己強的人,也能很謙遜。
“軒轅氏很厲害。”飛蓬輕輕嘆了口氣,踱步來到了門口,不出意外被透明結界擋了回來。
神族戰士們驚訝伸手,沒有被攔住。他們站在飛蓬出不去的門口,默默無聲的陪伴着飛蓬,想問又怕飛蓬不開心。
“沒事,陛下只是不願我插手此戰。”飛蓬低笑一聲,眉宇間露出幾分柔軟。師父很生氣,卻還是護了我,讓我在長老團找上門命令我出戰時,能直接抵回去。
他似是不經意的後退幾步,聲調清朗的解釋道:“軒轅氏這明顯是将計就計,再用激将法,才激發了人族的戰鬥力。如果我沒猜錯,他和他的擁護者們,大概是這麽對自己的族人說的——”
“獸族雖可恨,但人家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消滅我們,而神族就太卑鄙無恥了。”飛蓬淡定自若的猜測着:“你們瞧,戰争剛剛結束,神族就背棄了當初的盟約,對昔日的戰友下了手。他們霸占了盤古大陸所有的神農靈泉,就連自己原本定好的裁決也能推翻!”
說到此處,飛蓬學着軒轅的習慣嘆了口氣,又道:“比起獸族在天道大勢下,為了存活殺死我們,神族還要更貪婪殘暴。你們也都知道,他們藐視我們、嘲諷我們,這些年還變本加厲的奴役我們。我們的親族現在正在神族做奴隸,指不定過得無比卑微,連死都輕如鴻毛。”
“試問,各位希望自己祖祖輩輩,都過着這樣的日子嗎?還是願意舉起屠刀,和他們拼了?”現場一片雅雀無聲,神族們驚得張大了嘴,飛蓬無力的擺了擺手:“大概就這樣吧,以我對軒轅的了解,他的布局早在說服人族接受我族的壓榨奴役,就已經開始了。”
飛蓬說着,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那個家夥,從來沉得住氣,一定會挑個最好的時機爆發,他鼓舞人心的法子應該就這幾招,你們去和長老團說吧。至于該怎麽辦,讓他們自己決定,我這裏你們都看見了,出不去。”
見幾位神族裏有個人動了,飛蓬最後補充了一句:“對了,人族大禹和女嬌有情,說不定會翻出當年舊事,比如我族當年為了本族利益,對神農九泉歸屬的判決不公。也就是說,我們在道理上完全站不住腳,這是一場不義之戰,還要小心別的種族攙和進來,對我族趁火打劫。”
事實正如飛蓬所想,哪怕飛蓬已把軒轅的計謀猜得八九不離十,可面對這等明晃晃的陽謀,也根本找不出方法反駁。反觀人族,深受神族奴役之苦的人族青壯年,以視死如歸的精神,向曾經高高在上的神族揮起了雪亮的戰刀!
此消彼長之下,神族戰前的驕傲自大,被人族不要命的行為打擊得一絲不剩,僅僅百年就被打得徹底潰敗!在這一年,節節敗退的神族不得不退到神樹,并以此為中心建立最後的根據地。
正在此刻,九天終于做出了突破。她挾着無垢神泉從天而降,硬生生逼退了人族差點打上了神樹的攻勢。随後,沐浴在天帝冥冥之中投來的冰冷目光下,九天絲毫不敢耽擱,頭皮發麻的駕馭無垢神泉,沖入了禁地之中。
同時,四位元老中主戰的蓐收、句芒因和飛蓬關系極好,自告奮勇也攙和進去,努力輸入靈力給九天。
這一戰,照膽神泉分毫未動,九天、葵羽、滄彬、辰軒和夕瑤盡數重傷吐血,蓐收、句芒亦是中了禁術,集體昏迷不醒。飛蓬跪在樹屋的地上,任由伏羲暴怒下的一個耳光打下來,唇角的血蜿蜒而下。
“好,你好得很。”看着飛蓬躲也不躲,直接腫了半邊臉,伏羲瞳孔飛快的一縮。他收回手,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神子,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你費盡心機把他們摘出這場戰争,生怕他們沾上更多不義之戰的因果,影響了以後的修煉,有沒有想過天罰會要了你的命?!”
利用自己給重樓的自由出入照膽神泉的權利,請托重樓操縱炎波神泉,并請瑤姬利用血脈禁術,出手猝不及防重傷了幾位好友和蓐收、句芒,飛蓬的神色無比平靜:“弟子還是那句話,有所為有所不為。”
“您以為我沒看見,九天把人族擊落下去,身上立即就有了因果嗎?”飛蓬說着這話,竟還抿唇笑了起來:“再說,讓神族損失慘重,不是您自己想要的結果嗎?句芒和蓐收在,會給您這個目标帶來不小波折的。”
這些年,他閉門思過的同時努力修煉,在天級九重走得更遠,又因占蔔堪輿上的水平很高,情急之下倒也能看見一些平時看不見的東西。就比如站在窗口,看見九天的這次出手,還有之前蓐收、句芒身上纏繞的不詳黑色,飛蓬立即就明白了這次戰争中的殺伐會帶來什麽。
伏羲胸口極度起伏,終于沒能忍下這口氣:“九幽魔界的煞氣,取自昔日混沌一戰,是各種死去的混沌異獸靈魂及魄力所化,蘊含着對死亡的不甘和對生靈的怨毒。”
“你所行所為,完全違逆天道暫且不說,神族戰力大增,本性好戰嗜殺的魔族也就會誕生更多,未來紛争便跟着無法控制。”伏羲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現在拯救他們,那未來死去的人數加在一起,至少數倍于現在,你還要堅持嗎?”
飛蓬眸光閃了閃,語氣平靜而堅定:“若按照您的想法,此番死去的族人會魂飛魄散,神果一族則連誕生神智的機會都沒有,永遠只是我族的工具。而我族的未來,宛若一潭死水毫無生機。”
“您是認為,這就是神族願意迎來的未來嗎?”飛蓬淺淺的笑了:“建立在無數族人屍骨無存上的太平?永遠沒有自由和活力的未來?”
伏羲眸色一閃,竟是無言以對。
“恕弟子無理,神族縱是您的造物,也不該命運全由您自顧自決定。”飛蓬的語氣淡定而決絕:“比起您定好的未來,我更希望,每個族人都有選擇的自由,哪怕會為這份自由付出一定的代價,即使是生命。”
他一字一頓,沉聲說道:“作為挑起紛争的罪魁禍首,飛蓬願永駐前線,成為我族最外圍的防線,永世不悔!”
“神将飛蓬,不聽聖意、冥頑不靈,關禁閉直到神界成立。”伏羲阖了阖眼眸,終于明白自己弄錯了什麽。他一手養出來的風雲之子,骨子裏憐憫衆生、博愛世人,明明是自由之風,卻因為那份水之柔和,自願困于一地。所以,伏羲終究成全了飛蓬,丢下此言便拂袖而去。
至此,神族上下皆知,神将飛蓬失天帝伏羲信任,也為神界成立後他被貶入空寂的神魔之井埋下了引子。
九幽魔界,另外一場對話,卻與之截然相反。
“重樓,你就不問飛蓬,為什麽要你這麽做?”神農饒有興趣的問道。
追與跳,圍剿和反擊,重樓這個游戲持續了很久,偶爾也會回炎波神泉休整。此番受飛蓬所托,他和瑤姬出手絲毫沒有留情,瑤姬更是被禁術抽幹魔力,還在泉眼裏癱軟着。
但神農的問題只換來了一聲帶着諷意的笑:“問什麽!”重樓理所當然回道:“飛蓬靜下心來做的事,有錯過嗎?”
“……”神農回想了一下,表情無比微妙,诶呦還真沒錯過呢!
重樓躺在炎波神泉裏,慢悠悠的泡進泉眼,嗓子眼裏卻有另外一句話未曾吐出。
飛蓬謀定而後動,就算做的是世人眼中的錯事,那也定是他自己想明白了的。所以,作為飛蓬的知己宿敵,他能做的只有支持和理解,而不是自認為好心的勸阻。
作者有話要說:
飛蓬只做他認為對的事情,和伏羲天生為祖神的衆生平等皆蝼蟻,完全是兩種人。
伏羲現在終于發現自己和兒子三觀完全不合,但他終究是個好爸爸,選擇了放任而不是強行阻攔。
PS:你們要的伏羲打飛蓬,我給了,那一霎他是真的氣炸了,雖然打完就後悔了。
但是對比起重樓對飛蓬的态度,就……emmm有對比就有傷害,飛蓬以後被拐走,實在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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