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郎豔獨絕世無二
明知道長老團不會同意,可飛蓬還是前去了。一番言明利弊、據理力争之後,終是失望而歸。
其實,飛蓬也承認長老團所思所想亦有道理,刮分資源總歸是為族人争取利益,神族既然在戰争中獲勝,就有權利享受勝利果實。
而長老團對飛蓬擔心被欺壓的各族私下聯手之事,普遍覺得飛蓬是杞人憂天。
比如欽原,他的回答是這樣的:“蚩尤已經死了,軒轅氏沒那麽大的面子,能讓那些先前就老老實實待着不參戰的小族群,站在我族的對立面上。”
“至于那些原本便屬于戰敗者獸族一方的小族群,我族準許他們繼續留在盤古大陸上,而不是趕出去,已是仁至義盡。”夫諸也道:“他們不敢和已經一家獨大的我們掰手腕。”
飛蓬無聲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勸說不了他們,便禮貌告辭了。索性,沒人敢質疑天帝的決定,長老團自然以為飛蓬是禁閉結束,便沒追問什麽。
回到神樹的飛蓬先去了禁地,将手中所有魂魄盡數輸入神果,玉簡重新變成了空白。随後,他又如法炮制,将早前被引入神果的神族命魂,賦予了藏匿本身記憶的傳承。
做完這一切,飛蓬靜靜站了很久,想了很多,方理清自己的思路,而他當日和伏羲的一番談話,也再次被想了起來。
據夕瑤的預知來看,神果一族要開啓的新時代,是以如今族人隕落大半為代價。師父伏羲也說過,因為那時不需要太多人口,族人若無法及時進入新居,會被天道強行碾碎魂魄,化為精純靈力,成為六界分離的養分。
所以,別看長老團所想道理無誤,而現在的各族加一起,戰鬥力真不一定是神族對手,可事情發展絕不會同他們想的一樣。神族的壓榨定然會引起反彈,只是不知道人族會怎麽操縱局勢、拉攏盟友罷了。
飛蓬心中隐隐發澀,蹲下來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設下的神果複生陣法。他的笑不似當初堅定,反而充滿了苦澀。人神對獸族一戰,自己費盡心機地出謀劃策、統帥全局,本以為是拯救族人,可活下來的族人太多,未來的神界承擔不下,依舊要淘汰一大批人。
而這一回有一點是已經确定的,便是神族不再是當初被天道逼迫的受害者,也不再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反因壓榨奴役異族的行為,等同于另一種形式的侵略,已成為了罪惡的制造者。因此,這引發的戰争非是正義,也并非迫不得已,幾乎能算得上自作自受。
想到這裏,飛蓬幾次擡手,想撤去收集命魂的陣法。可幾番掙紮後,他終究是頹然一嘆,将手收了回來——觀念是自幼養成,全族上下一個觀點,又怎麽能說,這只是族人的錯誤呢?
“唉。”作為一個武将,我本不該看不透生死,飛蓬疲憊的合了合眼眸,竟是難得的踟蹰不定。
神族現今擁有戰力的戰士們,不論是誰麾下,哪一個不是才走下戰場的?哪一個不是曾與自己在同一片天地中并肩作戰的?撤去陣法,便等于放任他們魂飛魄散,連墜入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我的族人們縱然是有錯,但這等什麽未來都剝奪,什麽償還因果的機會都不給的下場,難道就是他們應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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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說回來,神族作為不義戰争中挑起争端的一方,說句難聽話,幾乎能算先撩者賤、打死無怨。若陣法繼續擺在這裏,給他們一個未來幹幹淨淨的複活機會,對無辜受難者,又是否太不公平了?
道德良知與利益感情擺在天平兩端,令飛蓬攥緊了拳頭,一時間煎熬的不得了。他心中隐隐有一個想法,卻不太明晰。
思索了好一會兒,飛蓬忽然就笑了出來。他按了按脖頸,那裏的血玉項鏈尚在。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是該找個人一起琢磨琢磨了。雖說突破空間并不是個容易的活計,但也不是做不到的。
通過照膽神劍前往照膽神泉的泉心,飛蓬舒服的躺在靈氣十足的泉眼裏,敲着神劍的劍身,并用風靈寫了一封信。随後,在飛蓬充滿期待的注視下,照膽神劍左抖抖右扭扭,還是不甘不願地承認了。
和飛蓬之前所猜測的一樣,照膽神劍是有突破空間的能力。但這個能力有很大局限性,只能進入別的神泉核心,還需要對應神器和神器之主的同意。不過,在這個時候用來送信,簡直再好不過了,特別是先前,飛蓬和重樓已經互相給過對方最高權限。
九幽魔界,炎波神泉坐落的地方,是九幽最中央的一處幽谷,便在禁地附近。
時間稍稍前移,重樓他們最近梳理完了九幽外圍河道湖泊,将岩漿盡數封入地底,引出隐藏的水源,并在附近種下了無數靈力充沛的天材地寶。于是,靈氣中的煞氣越發稀釋了,對族人靈智的影響自是越來越淺。
這些變化,魔界早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但是,重樓他們每到達一處,便設下幻境和結界,梳理完就立即搬走,完全不給人打招呼的機會,倒是真沒人能趕過來找麻煩。
值得一提的是,發現炎波血刃的隐藏功能時,重樓是很開心的。他開心的立即搬走炎波神泉,完全沒搭理追在後頭的人。
“哈哈哈哈!”眼看着追來的各族一頭撞上神魔之井上,眼冒金星的同時滿臉迷茫,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安然無恙穿過來的,重樓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之後,他的眼眸更晶亮了幾分。是啊,誰能想到他幹着幹着活,不知不覺就掌握空間法術,能夠滿魔界亂竄了呢?
駕馭炎波神泉,重樓在天空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揮手便轟然下落。這裏是一處山谷,兩邊的山脈很高很高,算得上是九幽最高的山巒了。
重樓瞥了一眼更高的山脈,翻過那裏,就是九幽禁地了。炎波神泉對獸族有特效,對魔族想來也有不小裨益,落在此處完全能配合未來的魔界王都,想必九幽不會有任何人有意見。
想到神泉落下的動靜不小,這裏應該有人注意到,重樓便打算離開。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周圍空間突兀封鎖住了。
“地皇陛下?”重樓擰起眉頭,在自己掌握空間法術後,能不動聲色凍結周圍讓他察覺不到,便只能是神農了。
神農面無表情的現了身,淡淡說道:“他們都在争魔尊之位,你倒是樂得清閑。”
“父神的死,我确實有極大過錯。”重樓垂下眼眸:“可我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神農輕輕點了點頭,重樓所為看似是不起眼的小事,甚至在這等争權奪利的緊要關頭,能說一句不務正業白瞎了少主之位,卻恰恰體現了一片赤誠之心。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所行出自本意,毫無以退為進之心,因為重樓或許也不想魔尊之位旁落,卻終究把族人福祉放在自身利益之前。
“是不是很奇怪,你為什麽那麽容易就掌控了空間法則?”神農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重樓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實話:“沒時間想。”如今沒梳理完的地脈還有很多,還是幹活最重要。
硬生生被噎了回來,神農額角青筋不由自主的蹦跶了幾下,幾乎想甩手就走。但想想他這些日子觀察到的,神農還是耐下性子。他對重樓是有隔閡,可如今的九幽魔界有資格當魔尊的人,也就重樓一個——
不管是悄悄用破碎命魂補足魔界法則,還是放棄魔尊之位梳理靈氣,重樓都真正得到了魔界認可。他這個魔界創造者既然不打算管事,那是有必要告知重樓一聲。
所以,神農也不廢話,把話說了個透徹:“掌控空間法則,是魔界給選定魔尊的權利。你自己試試穿越空間時,把魂魄貼近壁壘,就能感受到新生的魔界法則了。”
“嗯,祂初生就很喜歡你,什麽原因本皇就不說了,反正你自己心裏有數。而在你梳理魔界靈脈,還把炎波神泉落下,意欲從地脈中心開始滋潤九幽大地後,魔界法則就更喜歡你了。”說到這裏,神農語氣微妙的一頓。
他不無幸災樂禍的挑起眉頭:“可惜,本皇得提醒你一句,法則最近喜歡你,已經喜歡到了任何一個天級占蔔魔尊選拔,答案都是你。所以接下來,你自個兒準備好逃命吧。”說完,神農掉頭就走,把目瞪口呆的重樓丢在了原地。
正在此刻,炎波神泉的泉心空間波動,重樓反應過來,下意識探出靈識,默了。他瞧着不停敲打空間的照膽神劍,抽了抽嘴角,卻還是擡手把神劍放了進來。
照膽丢下風靈,安安靜靜不動了。
心情五味俱陳的重樓打開信一看,頓時一樂:“飛蓬這是老毛病又犯了啊。”自己的好友足夠優秀,但他總喜歡苛求自己,明明已經做得足夠好了。重樓輕笑搖首,提筆以靈力化紋路,飛快回了飛蓬一封信。
自此,魔界的魔尊選拔白熱化,血覆戰隊成了各方勢力圍剿的重點對象。可憐重樓一邊帶着追随者梳理靈氣,另一邊還要不停逃命。少有幾次短兵相接,憑借他的實力和調兵遣将能力,倒也有驚無險逃走,就是過程種種危機,促進了整個血覆戰隊的進步。
有野心的元老們本是作壁上觀,誰都不好意思先下手,但見重樓越發鋒銳,隐隐有氣勢将成之狀,終于按捺不住動了手。
這廂的混亂暫且不提,接到重樓的回信,飛蓬莞爾一笑:“果然,你我總是心有靈犀。”只見重樓回了一句話“兔急咬人,大徹大悟,你定已有腹稿,我信你不會錯。”
是了,自己原本的想法沒錯。兔子急了還咬人,更別說有血性的各族。神族這不合理的高傲,會讓他們因輕敵而吃大虧。可若死亡數量的足夠多,多到所有直面敵人的族人都覺得殘酷,那相信原先不管是什麽樣的三觀,都會為敵人的英勇和血性而有所動搖。
敢問世間生靈,誰比誰高貴呢?不過是天道之下,衆生平等罷了。只有在殘酷戰争中感悟到這個道理的族人,才是值得自己拯救的。
飛蓬緩緩笑了,他伸手在搜集完整命魂的陣法內,刻錄了一個大型幻境,定下特定條件進行篩選。做完這一切,他斂去笑容,隔空控制照膽神泉,飛離了原本的位置。
這一出再次引起轟動,但發現照膽神泉落點是神樹,還閃了一下就不見了,跟在後面的各族想想神族這些年的高傲,只能抱怨幾句就轉身離開。
禁地之內,整個神果苗圃都被照膽神泉給淹沒了。飛蓬立在上面,看着水裏一片翠綠的果實,唇角微微揚起。就算天罰來了,以自己對照膽神泉的控制力度,起碼能撐到所有族人破殼。
飛蓬衷心希望,這些通過篩選、能夠破殼重生的族人,能為神族帶來新的開始。在心中默默祝願着,他飛身離開了禁地。當飛蓬重新踏過瀑布,擡手一推開木門,第一眼便看見了屋子裏的伏羲。
“玩夠了?”伏羲雙手背在身後,心情也有點兒複雜。
有什麽比他前腳說話,後腳就自打嘴巴更尴尬?但他是真沒想到,重樓和飛蓬能那麽快,就得到器靈的徹底認可。以致于讓結界從內部開了口子,飛蓬直接去了照膽神泉。等他做好神界成立前的準備,出關用神識一掃找兒子時,才發現飛蓬早已不在樹屋。
“以你的速度,弄到現在才回來,想必是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完了?”伏羲沉聲問道。
自從飛蓬能夠融入風靈,哪怕是他這個天帝,也很難在飛蓬有戒備的情況下,随意監聽他了。更別提,飛蓬已經控制了整個照膽神泉,他能強取一縷泉魂,不代表能窺視神農九泉內的生靈,這畢竟是天地間最強的九口靈源之一。
飛蓬踏前一步,反手将門關上,輕聲卻并不示弱的回道:“是,弟子讓您失望了。”他直視伏羲的眼睛,不卑不亢把自己幹的事說了一遍。
伏羲按住自己疼得不行的頭,不停說冷靜,不要和孩子一般計較。但看着飛蓬平靜無波的臉,還是忍不住發了火:“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生怕天罰還不夠強?”
原本的複生之陣,只是搶救回了會支離破碎的命魂,這是天道棄之不用的東西,懲罰不會很大,他才放任不管。可一旦保留記憶,這些族人只要複活後努力修煉,自然而然就能恢複原本的修為,他們吸收的靈力依舊會很多,完全違逆了天道之意。
且因為如此,神族戰力大增,而九幽魔界的創界材料,那些取自昔日混沌一戰的煞氣,哪怕已被重樓率領血覆戰隊努力稀釋,也依舊是存在的。這意味着誕生的魔族會本性好戰嗜殺,到時候,天道為制衡戰力太強的神界,自然會放任魔界誕生足夠多的魔族。
于是,神魔兩族未來定會紛争不斷,遠不如自己原本以無真正靈智的神果充當戰士,令族群高枕無憂的計劃。
“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伏羲的想法并未說出口,飛蓬自是不知,他依舊堅持着自己的決定:“即将到來的不義戰争,弟子不會出手挽救,因為我族确實需要一場浴火重生。可族人觀念錯誤,罪不至死,哪怕天道扣心盤問,弟子此言也不會改。”
伏羲的回答,是掠過飛蓬走向禁地,自己神子的執迷不悟,讓他不想說話。但即便如此,伏羲也還是沒把飛蓬的作為,會導致什麽樣的結果告訴他。
那無疑會令飛蓬對自己的決心産生質疑,甚至是歉疚後悔,于心境無益。伏羲閉了閉眼睛,腳步不停。幹脆一了百了吧,自己親自出手毀掉陣法,也毀掉神界未來的紛飛戰火。
“沒用的,您适才在屋內,怕是沒看到那一幕。”飛蓬阖上眼眸,單膝跪了下去:“弟子把照膽神泉搬去了禁地,現在除了弟子,無人再能靠近苗圃。”
伏羲的呼吸聲一滞,終于抑制不住怒意。他踏出門的同時,重重甩了個手:“你給朕跪在這裏清醒清醒!”木屋的門,“啪”一聲被砸上了。
這一回,結界不再只籠罩周圍,而是禁锢了還在微笑的飛蓬本身,從靈力到空間一并禁锢,使得飛蓬只能維持單膝跪下的姿勢一動不動,就連連照膽神劍也再無法開啓通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伏羲真是個好爸爸【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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