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亂雲飛渡仍從容
照膽神泉之內,飛蓬靈魂上的傷口随着炎波異力被其主引走,一點點的漸漸愈合。于是,重樓看着飛蓬完好無損的胸口,輕輕舒出一口氣,向後靠在了泉壁上。他想了想,彈指對外丢出一道靈氣。
困倦的飛蓬并未阻止,反而輕嘆一聲:“我現在關閉你的權限,還來得及嗎?”
“你可以試試。”重樓啞然失笑。關于九泉神器主人有控制神泉外圍領地之事,他們也是在一起游歷時發現。只不過,九天和驕蟲的控制力遠不及他們倆。
同為神器之主,他們能将九天、驕蟲拒于照膽、炎波神泉外。相反,驕蟲和九天拿着神器,卻無法阻止他們進入毒瘴神泉和無垢神泉。
發現這一點後,飛蓬和重樓給了彼此最大權限,炎波神泉和照膽神泉始終歡迎對方進入,哪怕自己沒有跟去,神泉本身也會接納彼此的進出。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飛蓬說的自然是玩笑話,見重樓不接茬也沒糾結什麽,他只拖着下巴,語氣含着微妙的笑意:“說好的無垢神泉蕩滌魂魄,飲之一滴,心魂清澄數年,但非貞潔之女不得靠近呢?”
重樓不經意地偏頭,手上則靈巧地為飛蓬攏好了衣襟,漫不經心回道:“神泉有靈,說不定覺得老規矩太死板了,要換一換?君不見,女嬌沒神器,不也進去了嘛。”九尾狐一族随心所欲,她和大禹早過界了,只是自己死拖着不肯成婚,楞說還沒玩夠。
飛蓬莞爾一笑,滿不在乎地問道:“你剛剛是讓瑤姬他們封印神泉,想把我封死在這裏?”
“對。”重樓淡淡說道:“當然,你可以強行沖出去,如果有這個實力的話。”
飛蓬瞥了重樓一眼,心想你以為我沒發現,你傷勢也好轉了嘛,輕哼一聲道:“我是出不去,但如果我想,我能讓你也出不去。玉衡無我,血覆無你,倒也算公平。”
重樓沒說話,只是再次運起靈力,炎波血刃在手心盤桓:“那就再來?”
“不來了。”飛蓬反而搖搖頭,縮進泉眼裏伸了個懶腰,一副沐浴完打算休息的樣子:“我待在這裏,讓九天他們誤會一下也好。”他發了兩個求援信息,一個給長老團,一個給九天。長老團置之不理不救援,而自己久久不回狀似遇害,留于神樹的九天、夕瑤她們鐵定會炸。
重樓心領神會,卻更加不解:“你明知道,我和瑤姬先前所言,有挑撥離間的意思。”你不該早點回去,阻止神族高層內鬥嗎?
“嗤。”飛蓬冷笑了一聲,這是他在九天他們面前絕不會表現出的負面情緒:“你真以為我大方到……有人欲坑害我致死,我還打落牙齒和血吞?”
自己和瑤姬的挑撥離間成功了。重樓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可他看着飛蓬吐出此言後咬緊的嘴唇,心中并無多少開心。
半晌後,重樓蹲了下來。他試探性地擡臂,環住了坐在泉眼底部閉着眼睛抱膝的好友:“他們不值得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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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通。”飛蓬喃喃道:“之前就算了,這種關頭他們怎麽敢?真是一點底線都沒有!”
重樓安慰性地抱住飛蓬,重重拍了拍他的後背:“也就他們啊,神族那些元老不都很喜歡你嗎?或許,你可以通過此事,讓他們都傾向你?”
“本來就這麽打算了。”飛蓬悶悶說道:“我不能再縱容長老團了,尤其是在那位什麽都不管的時候,必須下一劑猛藥。”他擡手推了推重樓:“你走吧,瑤姬他們該急了。”
重樓松開手,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真不需要我再留一會兒?”
“不需要!”飛蓬撇撇嘴:“我要閉關一段時間,再以全盛實力回歸,最好趕上九天他們帶領玉衡軍對長老團發難的小尾巴。那個時候,已經被九天他們逼得走投無路的長老團,肯定以我非是正統神族出生,偏偏如斯險境安然無恙脫身為由,疑我于族不忠,意圖倒打一耙。”
重樓了然:“你再反手一巴掌,抽腫他們的臉?”
飛蓬微微一笑:“別說的那麽粗魯,我只不過是會以正常手段,證明我的清白罷了。”
重樓忍笑:“順便,徹底解除長老團的兵權?”
“是呀。”飛蓬落落大方的笑道:“看,我把我的一系列謀略都告訴你了。”
重樓站起身來,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因為你用得是順水推舟之計,還摸準了長老團的秉性,我獸族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他們再有能耐,也管不了敵人內部有人作死啊。
但想想飛蓬此計無法阻止,未來神族高層統一戰線後,會爆發出什麽樣的戰鬥力,重樓頭疼之極地嘆道:“你真是我的克星!”
“好說好說。”飛蓬打了個哈欠,往泉底一倒:“幾年後,戰場回見。”重樓了解他,他何嘗不了解重樓?以對方的手段再加上瑤姬、赤霄的能力,布置的禁制絕對萬無一失,要麽神族高層能發現并打破禁制,要麽他起碼得突破到天級九重。
當然,飛蓬覺得指望神族高層救他,可能性太低了。這倒不是他小瞧他們,而是這裏有兩位神農嫡系血脈。幼年時,飛蓬所學的陣法很多都能用鮮血布置,那樣會有奇效,比如增強攻擊,又比如增強防禦,那想必徹底遮掩蹤跡不成問題。
飛蓬心中在想什麽,重樓也不是猜不到。但完全相對的立場讓他給不了飛蓬任何安慰,他只能轉身就走。戰争越發殘酷的趨勢阻止不了,那便只能讓好友們趕緊提升實力,戰場上除了拼計謀,更拼力量。他相信,以自己和飛蓬的實力,都會活到最後的。
一切發展正如飛蓬所料,赤霄他們的手段足夠高明,以致于封印無聲無息無形無影,前來找他的神族戰士搜遍了這一片土地,還派出能接近照膽神泉的心思純澈的族人,也根本沒發現他。于是,數月之後,神将飛蓬的死訊,傳遍了盤古大陸。
數年之後,飛蓬舍棄随意凝聚的肉身,冒險将自己的魂魄完全與風靈融合,一舉踏破了天級九重的門檻。他才從照膽神泉內破關而出,便接受到了各地風靈送來的消息。
“不愧是重樓。”此時,飛蓬的身影若隐若現、半虛半實,随時都能凝聚新的不受限制的身體,連境界都突破到了天級九重。他嘴角有着苦笑,語氣不由自主變得沉重。
算準自己的秉性,也算準封印非天級九重不可破,重樓這一回的算計困了他好幾年,還把挑撥離間、出其不意的工作做得極好。
哀兵必勝之下,失去自己這個統帥的玉衡軍,這幾年時間不顧上層命令。他們在瘋狂和獸族硬磕的同時,極其善于隐匿蹤跡,自保倒是勉強無礙。而遠在神族族地聯系不上玉衡軍的九天、葵羽、夕瑤和滄彬、辰軒,也已經出于唇亡齒寒的悲憤,徹底和長老團撕破了臉。
所以,在“殺”死自己的血覆戰隊首當其沖,三番五次被玉衡軍不要命攻擊,導致弱者完全被淘汰,而本身成員完全固定之時,忙于內鬥和忙于勸架的神族高層,自然而然忽略了某些危險。
羲和、常羲和句芒沒離開神樹,神族高層參戰的除了蓐收,只有九位元老中的佼佼者五魔神。以他們的實力,又有五魔神獨有的陣法,素來形影不離以防範蚩尤,本是不該出事的。
風靈送來的畫面,讓飛蓬的心情無比糟糕。那是一座血流成河、急需援助的要塞,五魔神前去支援,本是手到擒來之事,卻是個實打實的陷阱!因為要塞早已淪陷,守将是為了保命,才按獸族要求寫信求援。五魔神一無所覺落入進去,迎來的是獸族以蚩尤為首的全部高層。
絕望之下的血戰,飛蓬幾乎不忍再看,在滄溟自爆轟出一道活路,才讓其他四位魔神逃脫時,他默默斷開了自己和風靈的聯系,只有一個情報最後映入腦海——那個守将是長老團一脈嫡系,甚至還是朱獳長老的親傳弟子,竟這般惜命怕死!
這下子,神族賴以維持平衡的五魔神陣法,算是完了,人神聯軍本身也因為這次巨大失利,落入了劣勢。另有一事值得一提,便是滄溟死後,原本蓐收麾下屬于長老團的人馬,已一個都不剩了。
飛蓬并不想知道是怎麽不剩的,可無論九天、蓐收他們用了哪種借刀殺神的手段,也不管死得是誰的嫡系,他們都還是神族的子民。飛蓬心中不無遺憾,而除此之外他又不自覺擔心起自己的好友。滄彬是滄溟之子,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唉。”一聲幽幽嘆息被風吹散,照膽神泉中的那抹藍影已徹底不見。還是先去帝宮吧,作為弟子,他有必要為自己這次戰敗所導致的結果,向師父請罪。
出乎意料的是,帝宮內一個人都沒有。飛蓬一頭霧水站在裏面,有點兒不知所措。他愣愣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帝宮。
從雲端落下足,飛蓬回到神樹上,方有空細細打量。入眼依舊是流水潺潺,綠水點綴着鮮花,就是族人變得稀少了太多,他悄悄回到樹屋的一路上,竟沒碰上幾個人。
推開木門,飛蓬清楚看見了自己的桌案上,有着正攤開的神譜。上面的名字,早已經沒了鮮亮的“飛蓬”。想不到女娲神力還有這個效果,飛蓬有些驚訝,難怪族人都不知道他還活着。
飛蓬托腮思索,随意掃過幾行,目光突兀凝滞住。神譜的順序,是按照神族族人誕生時間排列,第一頁赫然有了很多個和他一樣的灰色名字,地位最高的是頭一行的滄溟。飛蓬連忙向後翻,極快看到最後一頁,大致統計了一下損失,臉色變得越發蒼白。
這損失比他原本想的大,也比風靈統計更多,想必有些戰役太過激烈,是風靈無法接近的。但傷感之餘飛蓬卻心如擂鼓,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師父和女娲娘娘都不在,神農前輩在九幽不出,四位魔神重傷閉關,羲和、常羲和句芒前去護法,而長老團辦公之處不在神樹上,那自己身為天級九重,想必無人能發覺,他神不知鬼不覺去過禁地吧?
飛蓬眼中閃過決然,轉身便去了禁地。之前損失已經不小,那接下來能避免能挽回,自要盡力。他在神果上刻下無法誕生靈智的陣法,又刻下吸引命魂的陣法,并且将陣法與神譜相連。這下子,還無法攻克的難關,只剩下如何在戰場上保住完整的命魂。
随後,飛蓬終于決定去見自己的夥伴們,适才他就發覺,大家正聚在滄彬的屋子裏議事。可飛蓬迎來的不是歡慶,而是一連串攻擊,這讓他吃了一驚。
飛蓬瞬間跳了起來,動作靈巧地避開,意欲解釋道:“等等,你們…”
“不管你是誰!”出手最重的,竟是夕瑤和葵羽:“敢假冒飛蓬來此,便是自尋死路。”
九天等人也分散開來,堵住了屋內所有能逃離的地方。
在飛蓬發覺神樹發出排斥之意,四周隐隐傳來禁锢感時,終于放棄了用言語解釋,專心動起手來。不得不說,這短短幾年時光,同伴們皆有極大進步,已逼近天級九重,着實令他驚喜。
天級九重和九重之下的差距極大,按理說幾年時間絕對突破不了,這也是大家認定飛蓬是冒牌貨的原因。所以,眼見聯手都打不過這個假冒之人,九天立即對夕瑤使了個眼色。聰慧的玄女退出戰圈,正欲出聲喊人。
不行,不能讓消息傳出去,師父伏羲不在,幾位元老又騰不出手,要是讓長老團知道他以天級九重歸來的消息,怕是會一不做二不休,這只會令神族局勢更糟糕。飛蓬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強行阻截了夕瑤的靈術,但也給了葵羽一個機會。
于是,等他回過頭,便撞上了一個神術。見多識廣的飛蓬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攻擊性神術中很特殊的一種,獸族神術之中有與之異曲同工的——自傷神術。
這丫頭……飛蓬頭疼的要命,打斷神術則葵羽受重創,不打斷吧這神術足夠自己被打斷肋骨,身體也就才化形而已,挺脆的。不過,為了不讓葵羽重傷,飛蓬還是硬接了下來,并終于使出了神劍。
“噌!”一聲劍鳴,打斷了夕瑤即将出手的靈術。她和葵羽一道怔怔看着飛蓬手中的照膽,和大家一樣愣住了。
飛蓬無奈的擦了擦嘴角,将那點兒血跡拭去:“現在,能信我了嗎?”
“飛…飛蓬…”葵羽這才反應過來,手有點兒發抖:“對不起!”
夕瑤已經來到了飛蓬身旁,開始默默運轉治療靈術,那雙明眸隐隐含着些水光:“你還活着就好。”
“飛蓬!”九天、辰軒和滄彬也圍了上來,眼中都是激動。
飛蓬輕輕笑了笑,拍了拍夕瑤汗濕的手,給葵羽投去一個安撫的目光:“沒事了,別擔心。”他微笑着道:“神譜上我的名字沒有了,大概是因為我的體質吧,我是真正意義上唯一一個天地生成的神族。”
“現在是個好機會,據我所知我們最近落了下風?”他的目光投向了滄彬,柔聲嘆道:“你父神的死,我已經知道。”
滄彬的眼睛霎時間就紅了,其他人趕忙上前安慰他。
“滄溟前輩隕落了,陛下并未出手;那獸族幾位元老若有人陷入絕境,地皇陛下也沒理由插手。”飛蓬輕聲嘆息:“當然,不包括蚩尤和瑤姬。滄彬,我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所困,也不要做出不理智的選擇。”
滄溟默默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忽然開口:“我很冷靜,你們放心。”九天和辰軒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滄彬苦笑一聲:“真不冷靜,我已經上戰場了,而不是還守在這裏。”
飛蓬深深看了他一眼:“适當發洩是好事,不一定非要留在神樹。”他想了想,說道:“你們幾個也是,九天、夕瑤留下就好。”
這時,夕瑤已經倒好了茶葉,九天正端着熱騰騰的茶水,嫌棄了一句:“不如飛蓬那裏的。”順便,她還提出了異議:“夕瑤留下正常,為什麽我也要留下?論實力,我也就僅次于你吧。”
“長老團。”飛蓬澄澈的藍眸略略一沉:“讓他們放心。”
這個話題,勾起了在場之人的怒意:“飛蓬!”
“陛下現在不在。”想到自己落入絕境時的失望,飛蓬閉了閉眼:“我們需要一舉鎮壓長老團。”已對長老團起疑的師父或許會向着他,但師父不在,所以想收拾長老團,沒有切實證據是不行的,畢竟他們五人也是勞苦功高。
他勾起嘴角,笑得狡黠而自信:“你們去戰場帶領玉衡軍,我去見人祖女娲娘娘。人神聯軍,事關戰事大局,女娲娘娘自然有資格插手。”
“飛蓬,你有證據嗎?”飛蓬未盡之語,幾位同伴也能猜到。
飛蓬笑容依舊,目光卻冷冽之極:“我發了兩個求援信號,你們收到過嗎?”現場一片沉寂,飛蓬笑意不改,緩緩點頭:“行,我知道了。”
長老團在神族族地,九天他們在神樹,求援信號必定是一起來的。重樓他們沒阻截,九天他們沒收到,便只代表一個可能——長老團收到求援後,不僅沒有前去,反而毀掉了跟着來的、給九天他們的求援信號。而長老團能做到這一點,只不過是因為飛蓬的信任,他并未兵分兩路送信號。
“我去找刑罰之神,讓他搜魂,再将我的記憶帶給女娲娘娘。”飛蓬冷不丁說道:“滄彬、辰軒、葵羽,你們三個先去戰場,就說奉我命令接管玉衡軍,讓他們先原地待命。”
搜魂這個主意,沒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可飛蓬一意孤行的決定了此事,便也無人能阻止。最終,滄彬、辰軒、葵羽只能聽令前去,并帶着飛蓬的武器、所有人都以為被獸族當戰利品撿走的照膽神劍作為信物。
玉衡軍險些暴動,而照膽神劍掙脫九天的手,當空劃出了明亮的劍芒,還奉上了飛蓬一如既往的清朗聲音:“原地待命,等本将回來。”
“是,将軍!”玉衡軍的反應,滄彬三人多年後都還記憶猶新,那樣的眼神就像是古井無波的深井之水一下子煮沸,從死寂變得無比沸騰。
倒是刑罰之神蓐收這裏,他給了飛蓬一個出乎預料的建議:“以我的名義召開會議,邀請長老團前來議事,明知道有詐他們也必定會來,他們舍不得軍權。而且,也正好讓句芒、羲和和常羲過來。”
飛蓬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他的出現,像極了火上澆油,直接點燃了五位長老繃緊的情緒:“你竟還活着!”
“是的,讓各位失望了。”飛蓬冷淡地回了一句,看向蓐收道:“我神将飛蓬在此,控告五位長老見死不救、陷害同族,請刑罰之神示下。”
蓐收假意訓斥:“你說陷害就陷害?有證據嗎!”
“有。”飛蓬坦蕩說道:“我既為照膽劍主,必秉行君子之道,內省不疚何懼人言?請您搜魂,我願用己身記憶以證事實!”
衆神聞言都是愣住,掌握生命法術的句芒出乎意料的插言了:“搜魂不止痛苦難當,且神魂之力受損不易恢複,飛蓬你何苦如此?拿出記憶影像便是!”
他和蓐收關系很好,同樣看重飛蓬,相信這個年輕俊傑不會說謊,此刻看長老團的目光不由變得相當微妙。
長老團內最陰柔多謀的夫諸眼神略一閃爍,可他還沒來及說話,飛蓬就搶先一步道:“記憶影像由我自己取自神魂,易不辨真假。”
“與其勞煩長老團的各位繼續推脫,索性不如一次到位。”他的語氣終于從平靜變為諷刺:“也免得,各位又找到什麽借口逃脫制裁,讓晚輩甚至滄溟前輩的遭遇一再出現。”
之前種種打壓,飛蓬都能忍耐,但長老團這次的陷害觸及了他的底線。這非是因他自己利益受損,而是長老團一而再再而三鬧出事,有意無意地損了神族利益。
所以,他難得話語銳利刻薄了一回,可在最後還是斂去鋒銳,恭敬禮貌的對蓐收一禮。飛蓬的記憶中,是有些算得上罪名的行為,首當其沖便是神譜、複生之陣以及向重樓偷學獸族禁術。但他從未為了自身的利益,違背內心的道義,便沒有什麽記憶是不能給人查看的。
再者,飛蓬和蓐收在戰場并肩作戰,對他相當了解,而戰死的神兵多為神族元老麾下,相信他們這方面會贊同自己的選擇,不惜觸犯天道、遭受天罰,也不願讓族人淪為天道回饋靈氣的犧牲品。
于是,衆神便見飛蓬步伐不輕不重,走得從容淡定,主動來到蓐收面前,阖眸放下所有抵抗。
蓐收似乎很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指亮起溫和的白光,點在飛蓬眉心處,并設下堅固的結界避免打擾。
羲和、常羲和句芒意味不明看了長老團五位長老幾眼,啧,飛蓬這麽幹脆坦蕩,把他們五個堵得可算是臉色清白交加啊。
半晌後,蓐收收回手:“吾刑罰之神蓐收,以神格起誓,神将飛蓬所言無誤,請天帝陛下、人祖娘娘示下。”
“奪神職,暫囚于神獄。”那一霎,殿內傳來的氣勢充分表明了,什麽叫做神威如獄,就連最寬容溫柔的人祖女娲,也有雷霆一怒之時:“由吾親自動手!”
話音未落,彩帶般的神力環繞住長老團,他們這時才真正面如死灰。
“娘娘息怒。”飛蓬第一個彎下腰,他還在忍着被搜魂的痛苦。
明亮的神光中,難見女娲容顏,只能聽見她無悲無喜的聲音:“飛蓬,汝要為長老團求情?”
“戰事焦灼,我族內務極多。”飛蓬鎮定自若回答:“幾位魔神重傷閉關,日神、月神和生命之神必須護法,以防獸王突襲,能抽出今日這點時間已是難得。我等小輩又多半上了戰場,族內實在沒別人能頂上此等要職,還請娘娘允許他們戴罪立功。”
女娲沉思少頃,神光忽然逸散,包圍了飛蓬,而原地已無女娲身影,唯獨一言久久回蕩:“準。”
“幾位,請吧。”感受着被搜魂的痛苦和傷害漸漸好轉,飛蓬回過頭,直視着失敗者的目光毫無鄙夷和得意,有的只有平靜,還有一點點疲倦:“我送諸位回族地。”幾位元老還會繼續覓地護法,為了防範蚩尤,除了蓐收無人知曉他們真正的下落,飛蓬便沒有追問。
路上,飛蓬沉默,幾位長老更沉默。回到辦公地點,欽原瞧着飛蓬轉身要走的背影,忽然開口問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飛蓬腳步不停:“我一貫認為,沒有任何反對聲的一族高層,本來就不會長久,因為容易犯錯誤不自知。”就像是蚩尤,他的一舉一動都為典範,也就意味着決策只要錯了一點,都可能讓獸族萬劫不複。只是不知道,蚩尤是沒發現,還是有絕對的把握自己不會錯。
身後再也沒傳來聲音,飛蓬離開神樹後,立即奔赴戰場。他回到玉衡軍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最快速度擊敗了玉衡軍所有人,并點出了每一個人如今在戰鬥上的缺點,值得一提的是他還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
重新迎回主帥後,玉衡軍就算整軍完成了。再次登臨戰場,飛蓬周身氣勢可謂大變。若說他以前是一柄鋒芒畢露、勢不可擋的利劍,現在便是把藏鋒斂銳、平凡無奇的寶刃,雖無名劍光華,卻深不可測,給人以出鞘必石破天驚之感。
這最大的表現,大概就是飛蓬不再自恃武力、親自出手,而是仔仔細細閱讀情報,冷冷靜靜分析戰局。先前多年軍旅生涯、三番五次的較量,以及險些丢掉性命之後,飛蓬更加敏銳了。
至少,玉衡軍的戰士都發覺,自家主帥總是不動聲色将全局了然于胸,看似随便調配點人力、施展點神算妙計,便能以最小的代價,搏得獸族一方最大的損失,事後還讓敵軍連他們的尾巴都摸不着。
唯一的例外,也就是在撞上重樓與血覆的時候。其實,重樓也很無奈,飛蓬破關而出的那一刻,他和赤霄、瑤姬便發現了。奈何提醒了一圈,獸族戰士們多半都很膨脹,并不把“過氣”的神将放在眼裏,非要等吃盡苦頭,才承認飛蓬的厲害。
而總體上,在現今神族軍團各自為政的情形下,玉衡軍的戰績無疑很是耀眼,比被八位元老放任不管丢在戰場裏的嫡系更強。
當然,獸族戰士們再也沒傻到拿雞蛋碰石頭。玉衡軍的對手,重新變成了血覆,短期內,這兩方的戰場再沒任何神族、獸族願意踏入。
作者有話要說:
重飛的戰場,攙和進去真的很容易炮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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