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洗鉛華紅鸾星動
這時,蚩尤和重樓都出現在血覆戰隊平時的訓練之處,只是如今都在休整療傷,便沒有人。
蚩尤松開手,讓重樓“砰”的一聲摔在地上,而重樓只是默默起身并低頭站好。
“擡頭!”蚩尤皺眉,喝了一聲。
重樓身體僵了一下,他擡眸時眼圈微紅,眸中血色尚未褪去:“父神…”
蚩尤輕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和聲問道:“你可知,此回敗在何處?”
重樓抿抿唇,實話實說道:“驕傲自大、急功近利、不聽人言!”
領着血覆戰隊的這幾年,他所向披靡、無人能敵,的确加劇了心中的傲慢。但實際上,重樓在戰場上竄來竄去,從來沒和硬骨頭的對手碰見,比如飛蓬。對比起飛蓬來,偶爾會碰見的後羿和蓐收,要好對付很多。
就在此時,外面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父子倆沒說話,皆扭頭看了過去。
赤霄推開院門,看見他們不禁愣了一下,趕忙對蚩尤躬身道:“首領。”
“無需多禮。”蚩尤笑着搖頭,他收回目光,對重樓輕輕颔首:“你知道就好!少年天驕、壯志淩雲,難免心高氣傲。你此番之敗不僅因飛蓬之謀,更在于己心不存敬畏、自失謹慎!”飛蓬哪一次利用的,不是重樓早已知道的東西?
看着重樓、赤霄面露若有所思之色,蚩尤又笑道:“重樓,你們可以交接事務了,此次禁閉并無期限之說,你自己掌握即可。”說罷,他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輕笑之語:“焉知今日之重樓,不是來日之飛蓬?!”
一句話令赤霄、重樓眼中都精芒大作。這時院門又開,瑤姬和女醜一道走了進來,大家對望一眼,幹脆坐在了地上。
瑤姬嘆息一聲:“女嬌和驕蟲本來想幫你報仇,真正加入血覆戰隊,但現已被歡兜長老攔下,以他們的殺傷力,拉到正面戰場更合适。”
女醜則直接跑到重樓身邊坐下,關切問道:“你傷的如何?”
“無妨。”重樓不以為意的一笑:“傷勢好全了,不過是消耗過大,身體受了點損失,需要慢慢調理而已。”
他招呼瑤姬也坐了下來,幾位好友的眼神都集中在重樓身上,他對赤霄道:“适才父神之言,其意很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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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點點頭,他對着有些疑惑的瑤姬、女醜複述了蚩尤之言,引得他們若有所思。
“平心而論,飛蓬看似只有天級高階,可武力不輸于天級九重的古神祇,智慧也不亞于人族首領軒轅氏。”赤霄面色平靜的分析道:“但他身為天地風雲之子,非于神族之內長大,某些思想很随意,和如今的神族格格不入,且在神族其實無人能管束于他。”
重樓緩緩點頭:“沒錯,自飛蓬回歸,九天玄女便主動退位讓賢,神族年青一輩以他為首,他的成長幾乎一番風順。”他眸色一閃,沉聲道:“哪怕是在戰場上,飛蓬都至今未受過什麽大挫折,輸家更多是我!”
瑤姬、女醜和赤霄都是聰明人,飛蓬的成長情況其實和重樓多有相像,卻比重樓幸運了很多。
“重樓,別沮喪。”女醜笑靥如花,可她說出的話精準銳利:“這次,你最後關頭好歹扳回了半局,沒一敗塗地嘛。”縱然神機妙算如飛蓬,在重樓不顧生死撞劍的那一霎,也是懵的。
瑤姬想了想,拍掌道:“要麽,我們幹脆來個溫水煮青蛙吧。”
“飛蓬哪裏像青蛙了?”重樓再是心事重重,也被這話給逗笑了。
女醜忍俊不禁:“這個略過略過,總之,飛蓬現在在年青一輩中,已經再無敵手,那接下來…”
瑤姬心領神會補充道:“若其後勝利來得太多、太輕易,同樣容易滋生自傲之心,就和重樓你一樣!”
“确實。”重樓那雙紅眸裏閃爍着驚人的光芒:“驕傲之心一旦生成,飛蓬縱是有所防備,也會漸失平日的冷靜。我們要做的就是锲而不舍、積水成淵…”
他唇畔彎起一個淡漠的弧度,言語中多了一抹森寒殺機:“待飛蓬因輕敵而露出破綻,那時就是吾等的機會!”話音落下,重樓忽然苦笑了起來:“可是,送勝利給敵人,是需要犧牲的。”
“其實不一定是犧牲,誘餌也可以。”赤霄笑了起來:“你們忘了嗎,接下來是我統帥血覆。”一貫沉穩的未來大祭司眨了眨眼睛,眼睛裏有着幾分玩味和調皮:“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拔機會嗎?”
重樓聽明白了:“你要用自己當誘餌,去和飛蓬較量,再順理成章一次次輸給他?”
“是的。”赤霄攤攤手,毫不在意的說道:“反正,我實力強,再加上瑤姬和女醜,便有把握帶着大部分新人一塊逃掉。實在逃不掉的,只能說是我族青年裏最弱的,沒資格加入血覆。我會提前告知大家,這樣的話就直接投降。”
重樓嘆了口氣:“君子可欺之以方,而飛蓬恰好是個君子。投降的那些人,想想辦法能不能再用起來,只要能讓飛蓬相信有機會剿滅整個血覆,我想他會再次踏入陷阱,哪怕明知有詐。”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瑤姬插話,否決了這個提議:“飛蓬不殺俘虜,但想騙他,難度太大了,失去你的血覆沒這價值。”
重樓無言以對,女醜倒是很贊成:“是啊,沒有重樓、沒有驕蟲、沒有女嬌,就我們幾個,瑤姬姐還不能動,飛蓬不會犯險的。”
“說到底,籌碼不夠。”赤霄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在一片靜寂中他鄭重其事道:“重樓,還是你上吧!也只有你的命,才對飛蓬有足夠大的價值和吸引力。”
重樓:“……”他忽然覺得心口處涼飕飕的,就好像被那把劍抵住的感覺,不禁抽搐嘴角的嘟囔了一句:“我是不是該說榮幸?”回答他的,是其他人的大笑,而這個計策便初步定了下來。
但是讓飛蓬墜入陷阱,真的是個很難很難的事情,他們四個人,再加上後來出謀劃策的驕蟲、女醜,獸族最頂尖的六位天驕費盡心思,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在第三百八十年讓飛蓬相信。
這說起來,就要表揚重樓的堅持,正如他所說,沒有機會那就創造機會,一次又一次疊加。他很聰明的沒有着急,而是放出了自己閉門思過,卻總想出去的風聲,并且在各地留下痕跡。
這個各地,當然也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戰争中能被利用的、他們曾經游歷過的地方。重樓破除了許多飛蓬設下的陣法,也因此遇上不止一次危險。
好在重樓準備齊全,屢屢險之又險的趕在飛蓬到達前離開,偶爾還會留點“禮物”,坑一把來遲一步的飛蓬。這在無形中,也讓飛蓬對他悄悄探知的消息信任度越來越高。
最終,重樓将圍殺地點,安排在了冀州中土。那裏是飛蓬萬萬想不到的,因為此地有照膽神泉。飛蓬手中長劍是照膽泉魂所煉,一向挑剔不喜生靈接近的照膽神泉,因此非常青睐飛蓬,還出現過放飛蓬進入神泉核心,卻将跟來的其他人攔在外面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年,夏,在中土的一片青山碧水中,飛蓬一身藍色戎裝,正盤膝坐在通過峽谷的唯一通道前。與師父學了斫琴、彈奏和音攻,和女娲娘娘學了音道治療術和防禦術,可真正派上用場的怕也就只有今天了。
這麽想着,獸族大軍已銜尾追來。飛蓬不是不能躲,也不是不能逃,但之前是自己犯了錯誤,才導致玉衡軍中了驕蟲和女嬌的毒術和魅惑術。
這兩位朋友的本領完全展露,在戰場上确實具有極大範圍的殺傷力。可惜,自己親自領教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以致于沒能擺脫後頭那數倍多于自己的敵兵。
想到此處,飛蓬只能苦笑,蚩尤太寵重樓,他這個少主能不經過獸族元老會,就一下子調集那麽多兵力,自己卻是不行。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拖延!峽谷之後是一望無際的洪澤,只要渡過洪澤前往另一個大州,便是海闊天空。但逃命是需要争取時間的,特別是他這些好朋友為了圍殺他,精心布下這個局,就連洪澤湖畔都布上了陣法。
而自己的部曲實力非凡,可各個毒傷不輕,又得祛除魅術影響,破陣需要很長時間,他不能棄之不理。心中定下計策,敵方戰士越來越近,飛蓬藍眸裏一派平靜,嘴角輕揚、更顯從容。
很好,不是重樓他們,沒必要出手,自己的任務只是拖延,激烈戰鬥只會更快的耗盡靈力。飛蓬垂下眼睛,懷中這把琴是他自幼用至今天,雖不如照膽,但也得心應手。
輕撫琴弦,琴聲如蒼龍出水逐青波,同時還伴有青色光芒,形成一圈圈音波朝四外飄散。欲上前進攻的獸族勇士們運轉周身靈力,卻滿身大汗、根本無法抵抗,不知不覺間就五髒六腑俱受重創,唇邊溢出鮮血的向後傾倒,被身後同族及時接下。
可飛蓬也沒喘息的時間,因為下一批戰士已奮不顧身的迎着琴音而上。拉鋸戰就這樣持續了很久,直到飛蓬的手猛然一用力,一個重音炸響——“砰!”
“咳!”咳嗽聲從飛蓬嘴角溢出,面前的敵人俱已倒地。但這并未讓他放松,反而更緊繃了,只因真正的敵人在他消耗極多靈力後,終于現了身。
待飛蓬拭去唇畔神血,擡頭就看見一衆好友神色複雜,皆出現在他面前。陣法和結界被他們不約而同用出,身前、身後、天上、地下,所有逃生路線通通都被封鎖。
“獸族年輕一代強者盡數聚于此地,倒是我之榮幸。”面臨如斯絕境,飛蓬藍眸閃着璀璨的光芒,其周身氣勢深沉如淵,唇畔的笑意竟依舊平和沉靜,唯獨撫摸手中碎片時,才多出了惋惜的意味。
放下膝上自幼用慣、如今被靈力爆發而震碎的七弦琴,飛蓬起身時手持照膽神劍,語氣一如昔年交好時灑脫輕松:“多說無益,戰吧!”部曲已經脫困,而自己想走卻走不了了。
“這不是比武,也不是決鬥,不要怪我們以多欺少。”沒有勸降、沒有猶豫,重樓那雙深邃的紅眸凝視着飛蓬:“上!”
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不公平的戰鬥,靈力大幅度損耗的飛蓬,努力以靈巧的動作躲避攻勢,并觀察周圍陣法,極力想找出一條生路。但無孔不入、鋪天蓋地的攻擊之下,他的動作以可察的速度變慢,身上更是漸漸多出傷口。
敵人是飛蓬,重樓自然不會托大,所以獸族僅有的兩位神器之主,他和驕蟲都在此地。同為九泉神器,造成的傷口是短時間難以愈合的,只會越來越拖累飛蓬。又有瑤姬和赤霄輔助,哪怕女嬌和女醜更多是看護結界、防止飛蓬逃離,飛蓬在圍殺中也越發落了下風。
一記神術将意圖偷襲自己的驕蟲擊退,同時用照膽擋回重樓的雙刃,飛蓬握緊了神劍,依然伫立在原地。可那蒼白的臉色、不停流落的神血,都證明了他此時不過強弩之末的狀态。
“暫停吧。”在瑤姬的嘆息聲中,重樓沒有再動手,而其他人也暫止了攻勢。這位神女看着飛蓬,神情複雜的說道:“飛蓬,你竭盡心血相護的神族,至今許久,仍無一兵一卒來救!”
重樓表情算不上開心,淡淡的補充了一句:“為了不引起你懷疑,我并未攔截你傳出的消息,反正我有把握不管來者是誰,都來不及救你。但你神族長老壓根不打算救,這就很過分了。”
“不錯,是他們負我在先。”飛蓬靠在身後的結界壁壘上,承認了他和五位長老之間的龃龉。适才劇烈的争鬥令他持劍的手微微顫抖,呼吸也多了幾分急促,可聲音依舊是低沉卻堅定的:“但飛蓬永遠只是神族的飛蓬,我族所有族人陷于如斯絕境,皆可投降,唯獨我不行!”
對長老團這無疑于背後捅刀之舉,飛蓬眸中的失望很明顯,但他的拒絕,是因為驕傲不願屈居人下嗎?不像。作為這次計劃的真正主事者,重樓深深看了飛蓬一眼,眸中有着了然之色。飛蓬沒有背叛的資格,也許自己低估了他背後之人對于神族的重視,才将飛蓬影響至斯。
紅眸閃動一抹悲怆,重樓壓下心中莫名的不甘和憤怒,阖眸後再睜眼,只餘一片森寒:“殺!”既然談不攏,就不能留下這樣的威脅。
“最後一招!”飛蓬唇畔彎起一個堪稱肆意的弧度,藍色眼睛亮得驚人。他将僅存的靈力全灌入照膽神劍,璀璨奪目的劍華瞬間爆發,迎上重樓絕殺的血刃之光,還有其他好友再無留手的全力攻擊。
相撞之時,只見鮮血紛落如雨,如史詩般的殘酷美麗。而後,幾道身影紛紛被砸飛了出去,撞在被染紅的透明結界壁壘上。
那一瞬,就連屏障之外的獸族戰士,也無意識的屏住呼吸。勝負已分的最中央,只剩下一紅一藍兩個人影,有些模糊不清。
“咳…”飛蓬身體向前傾倒,被重樓下意識攬在懷裏,唇角的鮮血怎麽都止不住,人還不停的咳嗽:“咳…咳咳…”
即使之前因太多族人的犧牲,對飛蓬抱有濃重的殺意,但眼睜睜看着原本的好友即将隕落,瑤姬、女嬌和女醜的眼圈都驟然紅了,驕蟲和赤霄稍微好一點,可那握緊到指甲刺入掌心的手,也代表了他們的心情。
唯獨只有重樓,他沒有紅了眼圈,更沒有哭。但重傷的飛蓬能清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在無節奏的發抖,連帶着耳畔的心跳聲失了平日的沉穩。他臉上淡然的笑容,在如今的必死境地裏,竟多了些好笑的意味:“重樓…你不是也想哭了吧?”
“才沒有。”重樓悶悶的說道,血瞳一眨不眨的直視懷裏的知己至交,炎波血刃正紮在飛蓬的心髒裏:“很疼是不是?”
結界不知何時撤去,驕蟲和赤霄強行拉走了瑤姬、女嬌和女醜,飛蓬靜靜躺在重樓的懷裏,輕聲說道:“別取出來,那樣我可能會立即就死。”血刃堵住傷口,鮮血在裏面暫時流不出來,他也就暫時死不了,雖然會很疼。
不過,即使不取出來,飛蓬也覺得,自己大概只剩下說幾句話的功夫了——九泉神器阻絕心脈,磨滅全部生機,那是致命傷。縱使女娲娘娘曾賜下神力,但她說的是重傷保命,如今連生機都已徹底斷絕,想必已超出救治範圍。
“你想說什麽?”重樓不敢亂動,生怕會加劇飛蓬的痛苦:“其他人造成不了威脅,哪怕是九天,我都有把握對付。真生擒了,也不會殺他們。唯獨只有你,飛蓬。”
飛蓬眸中露出釋然,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極輕:“你總喜歡堵我的話,但我死了,你更要小心你族中的元老們。”奇異的,他并不恨重樓,反而有點心疼好友的處境,藍瞳不禁帶起幾分提點之意:“哀兵必勝,鳥盡弓藏,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是的,飛蓬死了,玉衡軍會抓狂,而自己沒了最大的對手,難免會有所松懈,在獸族占據勝局的情況下,反倒是有可能被歡兜找到機會陷害致死。重樓這麽想着,心中因飛蓬的提醒隐隐作痛,一滴很燙很燙的水珠從血瞳中墜落下來,正巧就砸在飛蓬臉頰上。
“我會小心的。”重樓的聲音沉悶嘶啞,手指一顫,将炎波血刃收歸體內。
劇烈的疼痛和迸濺的鮮血,讓懷中之人痛苦的掙動了一下,重樓下意識抱得更緊。他似乎想在這最後的時光裏,給予好友一份暖心的安撫,可音調卻不自覺顫抖不止:“…飛蓬…”
“沒關系。”飛蓬吃力的眨了眨眼睛,音調輕的仿佛風一吹就能消散:“成王敗寇而已。”他努力勾了一下唇角,眸光渙散開來,笑容卻依舊清淺,甚至多了些許勸慰:“你保重…那些曾經讓你哭過的事,總有一天會笑着說出來,嗯?”
重樓怔怔看着他,沒來得及回答,耳畔只有一聲“啪”在不停回響。那是照膽神劍滑落的聲音,而飛蓬的手已經先一步垂落,似乎昭示着這場精心策劃的殺局完美謝幕。
從今以後,再聽不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再瞧不到那張熟悉的笑臉。懷中一空,重樓茫然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飛蓬的身形開始消弭,覺得視線所及之處只有白茫茫一片。神獸兩族死後都會化為靈氣,消散于天地之間,飛蓬自然也不會例外。
重樓這一發呆,在飛蓬身體上倏然亮起彩光時,也就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以致于被彩色光暈推後好幾步,正巧落在赤霄、瑤姬、女醜、女嬌和驕蟲身畔。
“怎麽回事?”彩色光暈越來越亮,一聲略帶驚異的嘆息響了起來,帶着幾分其主自己都不明白的迷茫。
重樓等人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圍了上去,而光暈也散開了,露出裏面完好無損的飛蓬。那雙明亮的藍眸,閃動着幾分欣喜,但更多是孤注一擲的決絕:“看來,我這次是死不掉了!”
話音未落,初愈的飛蓬竟直接自爆了神體。在沖天而起的蘑菇雲中,照膽劍光再次光華耀眼,掀起凜冽呼嘯的風聲,一舉撕破了獸族沒來及彌補的各種陣法禁制。
于獸族所屬的驚呼聲中,飛蓬毫不戀戰,身化長虹瞬息疾飛而出——失去肉身保護的神魂相當脆弱,經不起九泉神器傷害,而自己身後就有兩把,玉衡軍已順利逃離,傻子才和你們硬碰硬呢!
這時,重樓終于清醒過來。他面色沉凝的壓下心頭悸動,一言不發的踏雲窮追不舍,而瑤姬緊随其後大聲叫道:“是人祖女娲的治愈神力,趕緊攔下飛蓬!”
女醜和驕蟲對望一眼,也立即追了上去,赤霄則在最後,一臉若有所思。
飛蓬逃命速度很快,穿過峽谷一頭紮入洪澤之水,他迅速啓動水系神術,如水中游龍向着一個方向急速沖去!盤古大陸以九泉為主的水系地貌全地圖雖詳細無比,可飛蓬早已将之記在心中,他完全無需思考,就本能擇出最近的路途,以最快速度進入地下水脈,頭也不擡逃往既定方向。
照膽神泉就在前方,作為照膽神劍之主,自己能以獨有特權控制神泉外圍出入之人,只要進去便能把敵人擋在外頭,安心療傷等救援了。
飛蓬和重樓一前一後,沖入靈霧升騰之所,銜尾而來的赤霄、瑤姬、女嬌、驕蟲和女醜,則盡皆被阻于外!
見狀,重樓不由皺起眉頭:“驕蟲,你用毒瘴神匕使出全力。”
驕蟲照做了,結果是被照膽神泉遠遠彈飛,好半天才飛回來。
唔,飛蓬的照膽神劍和自己的炎波血刃,曾經相互賜給過彼此最大的權限。重樓若有所思,伸手撫摸炎波血刃,腳步不停的向內走,只給好友們留下一句話:“你們率領大軍圍在外面,且等結果便是!”
一片氤氲的水霧裏,依稀可以看見他身影飛速前進的步伐。如此,重樓在水霧裏轉悠了幾圈,才勉強找到前進之法。于是,他眼前豁然一清,印入眼簾的是白皙潤澤的肌膚,以及随着呼吸輕微起伏的胸膛。
重樓見此情形一愣,眼神不禁聚焦在飛蓬心口,那裏有兩道離得很近、又深又紅的傷痕。他眸中掠過暗芒,擡手捏緊炎波血刃,想要全力出手。
飛蓬忽然睜開眼睛,那雙眼睛注視着重樓,裏面的釋然和适才一模一樣。重樓的呼吸聲不由自主一滞,剛剛那空落麻木的心情再次出現,這一招竟沒能揮出去。飛蓬卻驀地消失,取而代之是洶湧澎湃的波濤,一下阻斷了他的視線。
“咳咳!”好不容易抹開恨不得砸進他眼睛的泉水,被嗆到的重樓回過神,環視一周根本找不到飛蓬,臉色不禁變得有點黑。正在此刻,炎波血刃卻主動飛往一個方向,重樓眼神一亮,立時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飛蓬皺眉看着炎波血刃,照膽神劍劃出水波。混合靈力的水牆再度阻擋了攻勢,照膽神泉終究是飛蓬的主場。等重樓手執利刃突破防禦時,他已再次渺然無蹤。
一而再再而三失敗,重樓沒有急着去找飛蓬。他站在原處,阖眸放出靈識,半晌後才睜開眼睛,皺眉低語道:“他傷勢居然逐漸恢複…照膽神泉…女娲神力…”重樓的面容露出一抹堅毅,擡手令炎波血刃自由行動,自己周身銀光閃過,隐隐約約難以看見。
不多時,就聽見劍刃相交之音,重樓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無聲無息接近過去,顯然想給飛蓬來個出其不意。可飛蓬落得如斯境地,又怎敢再失戒備謹慎之心?
“轟隆!”重樓才出現,就遭到了飛蓬的全力攻擊。
飛蓬是真的很有才華,平常天級九重能駕馭一種神術,已是很了不得,他卻将風水雙系神術巧妙結合,再輔以普通的雷系攻擊靈術,在水中波蕩開來。水導雷電,竟令風水神術威力更大,神泉外圍隐約能見,裏面有藍青色和紫色光輝交相輝映,唯美卻危險。
一聲轟鳴夾雜滔天巨浪之後,飛蓬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不少神血,明顯是傷上加傷。但他的眼神始終冷靜鎮定,還尤帶璀璨明亮的笑意:“如何?”
“咳咳…”重樓也不好受,飛蓬剛剛那一招,在他身上開了無數猙獰的傷口,泉流在身畔流淌不息,不停帶走鮮血:“厲害。”他也是打心眼佩服,明明第一時間就使用了治療靈術,卻根本無濟于事,飛蓬手段可見一斑。
不過,重樓也有把握逼着飛蓬停戰,因為他同樣看出了飛蓬的虛實:“女娲神力只能讓你初愈,你還為了逃出包圍圈自爆肉身,現在的身體是以風靈凝結而成,神魂傷勢直接印照在表面,根本就沒好。你我再拼下去,必然同歸于盡!”
重樓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我死了,獸族還有父神。你死了,神族還能指望誰?”
飛蓬很想說一句,我不知道你這麽說是何意。但面對重樓仿佛洞悉所有的紅瞳,他一點都不想自欺欺人,只幽幽問道:“你知道了?”
“女娲神力,父神跟我說過,這可不是誰都能得到的。”重樓微微笑了起來,竟将自己的神器收歸體內。
飛蓬看了他一眼,也照做不誤。顯然,他們倆是心照不宣、就此休戰了!
随後,重樓表情有些奇異,他看着正懶散靠在泉眼土壁上、全身上下的傷口在一點點愈合的飛蓬,沉聲問道:“那位為什麽不公開你的身份?”
“誰告訴你,有女娲神力,就是神子了?”飛蓬垂眸,看着自己胸前的傷口:“你為什麽停手?我并不認為,你是不敢殺我。”
女娲神力維持我的命,但治不了傷,縱有照膽神泉靈力相助,炎波之力也難以輕易逼出。若當真拼到最後,耗盡女娲神力後,我死的幾率似乎比你要大,我不信你猜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只是單純不想讓你死,大概是之前那一幕對我的刺激很大吧?想到懷抱一瞬間空掉,以為飛蓬徹底死去時,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感覺,重樓抿了抿嘴唇,一時半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良久,他幹巴巴問道:“要例行治療嗎?”
以前每次外出游歷,除了聯手,他們也會比武,若自己被炎波所傷,重樓總會主動為自己療傷。飛蓬心情很奇妙,看着重樓的表情有些目瞪口呆:“我們現在是敵人。”
“你沒收回權限。”重樓冷不丁笑了:“要不然,你就能安心療傷了,因為我會和驕蟲一樣,被照膽神泉攔在外面進不來。”
見飛蓬張嘴想反駁,偏生反駁不了,連臉頰都懊惱的發紅,重樓的心情一下子大好。他眼中閃過一抹捉狹的笑意,忽然伸手将飛蓬拉到了懷裏緊緊抱住!
飛蓬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繼而極快放松下來。可看着眼中笑意滿滿,怎麽看怎麽像是在笑話自己的重樓,飛蓬便沒有客氣了。他用手飛快舀起一捧水,狠狠砸在了對方臉上,亦如私交甚好時的打打鬧鬧。
重樓不以為意的抹了抹臉,轉而松開環住飛蓬的臂膀,指腹再自然不過的輕撫飛蓬心口。細膩溫熱還不停跳動的觸感,讓重樓心頭一亂,耳垂也不自覺發燙,以至于指尖刮擦的動作沒了分寸,快似撥弄琴弦,一下比一下重。
看着實打實溢出的炎波之力,飛蓬忍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動作輕點,當我是琴弦嗎?!”
重樓臉上再忍不住一紅,遮掩似的用力更狠,嘴上駁了回去:“你還能怕疼不成!”
我忍,我忍……還是好想打他啊!就連先前差點死掉都沒動氣的飛蓬,現在面色不善的看着重樓,覺得手有點兒癢癢。
對此,重樓只揚起下颚,露出了自己的一口白牙,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飛蓬一噎,扭頭懶得再看他。但值得一提的是,躺在靈氣充沛的神泉裏,被這麽療傷,之前經歷過一場大戰的飛蓬,竟生了困倦之意。不知何時,他的頭一點一點的,身子也逐漸傾倒。
重樓哭笑不得的伸手一攬,飛蓬順勢靠在他懷裏,慵懶之極的打了個哈欠:“還要多久?”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重樓好笑道:“瑤姬他們都還在外面,等着和我一起圍殺你。”
飛蓬眨了眨眼睛,不以為意說道:“長老團再不想救,起碼會派人來看我死沒死,九天他們就更是了。只要還在神泉之內,你們就只能在外面守着,我總會等來援軍的。”
“以逸待勞,确實是最佳選擇。”重樓眸色一沉,湊在飛蓬耳畔輕聲道:“你就真不怕,我現在動手?”他的手掌,正輕撫着飛蓬的心口。
也只有在重樓面前,不吝于表現最真實的自我。飛蓬揚起一個笑,毫不客氣的飛起一巴掌,拍紅了重樓的手掌:“要療傷就好好療,你之前都沒動手,現在怎麽可能自打嘴巴,別想逗我!”
重樓:“……”他譴責的看了飛蓬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控訴。好心好意給你療傷,連逗一下都不許,小氣!
神泉之外,瑤姬心急火燎的踱步轉圈:“重樓怎麽還不出來,赤霄,你算出來這一戰結果沒?”
赤霄正蹲在地上,疑惑不解的看着卦象:“在算。”紅鸾星動,這是什麽鬼?!
作者有話要說:
#真相帝·赤霄:我早就算出了真相,奈何自己沒想明白#
不止一個讀者,希望我把劇情改回原版的重飛暧昧,好伐我成全你們,希望大家能喜歡這次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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