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年相知莫逆交
今天的神樹,依舊很熱鬧。
“喂,你聽說了嗎?”濃密翠綠的枝葉下,少年少女縮頭縮腦,蹲在一起說悄悄話。
少年回道:“如果你是說,獸族少主重樓偷看我族新秀之首飛蓬洗澡,被一腳踹下神樹,我當然聽說了。”他擠了擠眼睛:“那個重樓摔下去的時候,叫得太大聲了。”
“嘻。”少女笑出了聲:“沒他之前那句話喊得大聲。”
少年捂臉:“是啊,他要是沒叫得四周樹屋全聽見,飛蓬那麽好的脾氣才不會暴走,更別提,持着照膽神劍,把獸族幾位天驕追得上蹿下跳。”
在他們上方很遠的地方,是飛蓬的樹屋。四處飛翔的風靈随意往來,将族人們含着調侃的話語盡數帶入飛蓬耳中。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忍住一個磨牙,直接捏碎了掌中的茶盞。
“第三個了。”滄彬肩膀直抖,九天和辰軒更是早已笑得喘不過氣。
就連夕瑤,語調中都壓抑着笑意,以致于笑語有點兒輕顫:“飛蓬,重樓的臉至今沒消腫,你還在氣嗎?”
飛蓬瞥了大家一眼,嘴角勾起的笑有點兒冷:“沒。”如今混得夠熟,對于九天幾人,他漸漸不再只露出溫和的一面,而是多了幾分真實親近。但也只有重樓,能真正透徹全部的飛蓬,這是習慣,也是彼此解壓。
“飛蓬…”正在此刻,帶着微喘的女音叫了飛蓬的名字。葵羽推門而入,額角熱汗淋漓:“我做到了。”
聽她此言,再瞧葵羽周身氣息不穩,顯然是才做出了突破,其他人不免生了好奇:“飛蓬,你是怎麽教葵羽的,她做到啥了,這麽高興?”
“也沒什麽。”飛蓬将碎掉的茶盞收拾幹淨,語氣輕快的笑道:“葵羽,獬豸、金毛吼、帝江,這三關你都過了?”
這是目前他收複到神族的靈獸裏,實力最強的三族。已和別的一些投靠神族多年的靈獸一起,在長老們上奏章後,由天帝親賜神獸稱號。但排外的神族願接受神獸的投靠,收為附庸種族并賜予地盤,卻始終不怎麽重視他們,只有少數族人才願與神獸一族交好。
“是的。”葵羽那雙晶亮的眼眸閃動欣喜:“三位前輩教了我很多,我已能清晰分辨出同為靈獸,哪些是兇獸、哪些是瑞獸、栖息在哪裏、有哪些習性弱點,也知道要怎麽應付了。”
飛蓬眯了眯眼睛,心裏算算時間,對葵羽的悟性和努力更滿意了,不禁柔聲道:“做得很好,學會這些,你歷練要面臨的危險會降低一半。接下來,以戰為主,陣道、軍謀、占蔔、煉器煉丹,四者再擇其一為輔,你自己選。”
見葵羽蹙眉欲言又止,飛蓬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含笑搖首:“我說的戰,不是你在書本裏學到的戰技,那只是最基礎的,真正重要的是戰鬥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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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獸族少主重樓就在我神族,你去挑戰他吧,不要怕敗。”他嘴角一揚,眉間露出幾分銳利,直視葵羽問道:“你告訴我,敢嗎?”作為同族,自己對葵羽不能下重手,不免少了幾分效果。重樓倒是最佳人選,足以令葵羽明白,溫室花朵和山野荊棘的差別有多大。
葵羽的回答很是響亮:“敢!”她的眸中,充滿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我這就去!”少女提起裙擺,匆匆推門走了,将一片同情的目光甩在背後。
很快,赤霄用風靈送來邀請,言重樓接受了葵羽的邀戰。九天他們面面相觑,壓不住看熱鬧的心,皆追着風靈過去了。
神樹之下,少年少女的切磋一邊倒,不屈不撓的态度令觀戰之人紛紛颔首,周遭來來往往的年輕人們多有停下腳步,皆露出了善意鼓勵的笑容,時光無比美好。
最後,挑戰以葵羽精疲力盡而告終。夕瑤、九天、瑤姬和女嬌、女醜主動上前,攙扶起虛脫的葵羽,主動為她施展靈術消除疲倦。
“做得很好。”飛蓬走上前去,瞧着葵羽的眼神帶着欣賞和贊許:“下次繼續。”
重樓撇撇嘴,故意“咳”了一聲。
飛蓬回過頭,好笑道:“葵羽進步挺快,悟性也好,還挺有戰鬥天賦,我看你剛剛不是打得挺開心嘛。”
“她太年幼了。”重樓無奈的說道:“我壓制了大部分實力,只用了不強于她的力量,這樣打很累啊。”
見葵羽的臉一下子變紅,飛蓬不動聲色白了重樓一眼,溫聲表态道:“好了,都坐下,我給大家彈一曲吧。”他的音道,是三皇所教授,不止有攻有守,也有輔助系的能力,比如恢複體力,再比如平複心境。
輕攏慢撚抹複挑,靈活的手指彈奏出的音律,令所有人心曠神怡。就連神樹,都在這樂曲中舒緩了枝葉,随着夜風輕輕晃動,姿态是難得的優雅閑适,仿若有近乎于人的智慧。
良久,一曲畢,飛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人一把将琴抱走了。重樓的眼睛閃閃發亮,有着幾許憧憬,還有幾許躍躍欲試:“我來試試,行嗎?”
大概是重樓的眼神太希冀了,即使那是陪伴他從小至今的琴,一貫不喜歡他人觸碰,飛蓬也還是點了點頭。以致于他沒注意到,背後瑤姬幾位獸族好友大驚失色,恨不得撲過來阻止的樣子,而重樓的手指已迅速落在了琴弦上。
無數年後,有好友在人間游歷,無意中得知了幾句詩詞,覺得完全适用于飛蓬、重樓的琴音——前一句,是“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後一句,則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飛蓬從來沒想過,他的琴能發出那麽難聽,比最險惡的兇獸面對面吼叫,還讓人糟心的曲調,簡直讓人恨不得把耳朵給狠狠堵實了。
當然,他更無法理解,為什麽所有人都快吐血的時候,重樓這個始作俑者,還能撫摸着琴弦,一副沉迷彈奏、無心外事的樣子?他就沒覺得,自己正在殘忍的對周圍一切進行無差別攻擊嗎?!
索性,有人比他們更無法忍受。夕瑤作為守護神女,和神樹的溝通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就比如此刻。美麗的神女向後一倒,身體融入了神樹。下一瞬,靠重樓最近的樹枝猛地變長,一把将重樓抽飛入雲。
飛蓬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踏雲追了過去:“我的琴!”
原地,所有人一起跌坐着,前所未有的惺惺相惜盤桓在心頭。他們對視着,險些就要落下淚來:“夕瑤,幹得好,總算解脫了!”
“重樓的琴藝…”瑤姬扶額低語:“我還以為他私底下鍛煉過,才敢當衆彈奏,結果還是那麽音癡。”
九天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把攥住了瑤姬的手,使勁晃了晃:“喂,以後要是真的不得不兵戎相見…”
夕瑤也從神樹中重新走出,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不自覺扭曲了一瞬:“對,你們放重樓上戰場之時,千萬千萬不要給他樂器,不要!”
“你們放心。”驕蟲的聲音有氣無力,身旁女醜完全不想說話,只靠着他的肩膀,望天無力長嘆。
女嬌亦颔首,那音調仿若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這種敵我不分的終極殺招,首領絕不會同意放出來的!”
神樹下方,飛蓬追上了重樓,他心疼的抱着沾了灰塵泥土的琴,手握上照膽神劍的劍柄,對着重樓揚了揚下巴,冷哼道:“你還有勁挨揍嗎?”聽了剛剛的琴曲,他現在迫切需要打一架,以發洩憋得慌的心氣。
“哼!”重樓雖灰頭土臉的,卻依舊不甘示弱,下颚揚得比飛蓬更高:“和你打架的力氣,當然永遠都有!”
周圍正好路過的人,看清即将動手的雙方,不禁齊齊發出噓聲:“飛蓬,上,揍他!”
“那就打。”飛蓬莞爾,卻沒動手,反用手指去撥動嶄新的劍穗。
重樓看着劍穗,赤紅的眼眸閃過柔光,那是他之前送給飛蓬的臨別贈禮,是親手所織。果然很配飛蓬的劍:“還是先清場吧。”他不懷好意的看向了周圍,炎波血刃一聲不吭的飛了出去。
一片雞飛狗跳,逃的逃躲得躲,很快就只剩下了飛蓬和重樓兩人。
“飛蓬…”重樓上前幾步,語氣是垂死掙紮的不甘心:“我彈琴真那麽糟糕嗎?”
飛蓬瞳孔一縮,肅然道:“你不提這個,我們就還是朋友!”
重樓:“……”行,不廢話,打吧。
似乎是為了打消重樓的掙紮,飛蓬收起琴,手握照膽神劍,爆發出無影無形的銳利劍氣,毫不猶豫的橫劈過去!重樓反應亦是極快,炎波血刃随心而動,迅速接了下來。
這般,淩冽風聲之中,兵刃相交的響聲便越來越清脆。這一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上至天帝伏羲,中至神族九位元老和長老團五位長老,下至九天赤霄等恰好在神樹的年輕人們。
随着時間流逝,戰鬥越發激烈,雙方動手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幾乎讓人看不清相交的身影。直至夜色遠去,天光破曉,重樓和飛蓬方飛身而起。
他們一前一後,越過上空一道道瀑布,直直沖入到重重雲層之中。這一回,大家又能看清楚了。只見一朵朵雲團被兩人交手的勁氣吸入,飛快的絞成碎片,于天空炸裂墜落。緊接着,靈瀑也被一個個炸開,成為一片片雨霧,自天際揮灑開來,形成了一陣靈雨。
最終,藍瞳和焰瞳相對,皆見一絲銳利自對方眼中閃過,瞬間便明了對手一如自己,默契的起了一招定勝負之心。于是,他們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彙集了力量。
下一刻,炎波血刃閃耀紫色閃電和鮮紅火焰,照膽神劍凝聚神聖璀璨的白光,倏然相撞!那一霎,兩把九泉神器同時疾飛出去,不偏不倚刺入了神樹之中,竟是平分秋色。
但觀戰者還來不及喟嘆,就又露出驚色——被神器刺中的神樹驟然晃蕩,以天搖地動之勢使出了巨力。重樓和飛蓬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狠狠甩了出去。同時,炎波血刃和照膽神劍也被神樹抛出。
遠遠的,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蘑菇雲沖天而起,足見兩人摔的不輕。
“噗嗤!”悄悄觀戰的伏羲孤身一人,在帝宮裏捂住臉,忍不住笑出了聲,喃喃低笑:“這孩子啊…”他拂袖一震,默默将消腫療傷的聖藥放在了飛蓬屋內。嗯,值得一提,是兩人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音癡就請放棄治療#
重樓:我不相信,我要練琴,我要彈琴
飛蓬:你放過我,放過大家,也放過自己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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