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接受挑戰。”
關浔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雖然我的心裏只有學習。”
不過你能不能換套題?五三我自己都買了。”他說,“我覺得書店新進的那套《皇崗密押套卷》就不錯,還有《致勝高考必備》系列......”
“這位同學,請你清醒一點。”孟思然沒好氣道,“我是來打聽小哥哥的,不是來跟你讨論學習資料的。”
“哎呀,放着學習這麽有趣的事不幹,瞎打聽什麽啊一天天的。”
關浔轉身面向教室,透過窗戶往裏瞥了一眼。路敞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兩耳不聞窗外事,認真整理上節課的筆記。
“看見沒,人家小哥哥心裏也只有學習。”
他朝班裏揚了揚下巴,誠懇地建議道,“這樣吧,你回去好好用功讀書。考進階段前一百再過來要Q/Q,考進前五十來要微信。等考到階段前十,我把他叫出來跟你實景交流,還附贈電話號碼。”
“不然你們現在聊天也沒什麽共同話題啊,”他說,“想想看,要是他跟你聊牛頓安培洛倫茲,電極磁場向心力,你都接不上話,那多尴尬。”
考慮的相當周全,關浔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積德行善。
“我一個文科生,為了追小哥哥還得學物理??”
孟思然沉思兩秒,爽快地做了決定,“算了,愛過。”
“是吧。”關浔滿意地揮揮手,“回見。”
打發走孟思然,也差不多是上課時間了。關浔跟老劉前後腳進了教室。
“這次的月考成績出來了,我們班考的不是很理想。”
劉忠書從教案裏抽出一張班級成績單彙總,走到臺下去遞給穆漾,“班長下課把成績單貼到門口去。都好好看看,也好好反思一下。今天晚自習排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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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漾接下成績單,周圍不少人都圍過去看。“哎呀這次又沒考好”“唉果然只考了xxx分”的感慨聲此起彼伏。
這麽快嗎。
關浔剛回座位上坐穩,聽到老劉的話,在桌洞裏偷偷拿出了手機。
每次考試後,教務處都會在學校的官網上上傳學生成績進行公布。他不想去前面擠,就登錄了校網查分,看到他在這次月考裏的各科分數,總分,階段排名等等一長列統計數據的最後面,“個人班級排名”欄裏,寫了個鮮紅的“50”。
......倒數第一?這麽慘的嗎。
關浔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現在班裏有51個人了,他并不是最後一名。
雖然也并沒有好到哪去,但沒有墊底這件事還是挺安慰人的。可以說自我要求很低了。
關浔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他還在認真研究筆記,頭也不擡,并沒有被前排熱議成績的場面影響。
雖然非常想知道他考了多少,但關浔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問的。
——最多趁放學時間路過門口去看一眼成績單。
晚飯時間,林啓豐過來拉人。關浔借口補覺獨自留在班裏,等教室走得空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晃到門口去,路過成績單時很無意地瞥了一眼。
他是從上往下找的,第一眼沒看到路敞的名字,又納悶地往下看。
他目光凝在成績單的末尾。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最後一人。
第五十一名,路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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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并不算很差。雖然在1班這種尖子班裏是倒數,但在級段裏路敞能排到兩百多名。高二級段理科将近一千人,這已經是靠前的成績了。
但先入為主的印象影響太深刻,關浔一時半會兒還沒能把成績單上的信息順利消化完。
考完試那天他倆對過不少答案,但凡有不一致的讨論到最後都是路敞答對。關浔以為無論如何他都至少比自己考的要好點。
結果卻出人意料。
學霸們吃完晚飯回來了,教室裏漸漸又坐滿了人。關浔獨自坐在座位上,像個心思細膩的青春期少女一樣苦惱着,待會兒要不要安慰下不管整數倒數總愛拿第一的同桌。
可人家都未必會領情啊。
關浔從四樓的窗戶往下看。主幹道上的行人來來去去流動着,有的勾肩搭背三五成群,也有的戴着耳機獨自穿過嬉笑人群,依舊怡然自得。
或許大家生來就是不同的。有的人更願意跟自己相處,不喜歡被別人窺視內心。這是天性,沒什麽好質疑的,也犯不着像他這樣多管閑事,還自己氣自己。
關浔想,或許在路敞那樣的人眼裏,自己這樣老叨叨還非要人家有所回應的話痨也是不可理喻的。以後還是克制一點,別老聒噪,還打擾人家學習。
就是覺得有點可惜。
關浔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在可惜什麽。半晌聽見晚自習的鈴聲,他才注意到身邊依舊空空如也的座位。
他同桌怎麽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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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時間,路敞獨自坐在往學校去的70路公交車上。
車窗外,街道兩邊各色的燈牌不斷閃過,在他側臉上映出一片片
忽明忽暗的斑斓。路敞抱着書包,對着亮起的手機屏幕發呆。
他回了趟家。雖然一下課就匆匆忙忙地跑出來,但時間太趕,看樣子是怎麽都趕不上第一節 課了。
到達學校對面的公交站時第一節 課已經過去一半。放學時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校門口一片安靜。路敞猶豫了一下,正打算朝路對面走,卻突然被人叫住了。
“這時候進去不怕被查嗎?”
這個每天晚上跟關浔一起坐公交回家的小夥子,秦阿姨見過幾次,有了些印象。
她正坐在公交站牌旁的長凳上休息。看見路敞,她好心勸道,“別走正門,有老師抓遲到曠課的。搞不好要背處分。”
“看見那條小路沒?沿着外牆繞到學校背面去,就對着食堂那。你這麽大小夥子了,翻牆會不會?”
“......”路敞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還是他對漢語的理解有所偏差。
他被一個長輩教導,翻牆?
“這會兒還不行,得等等快下課的時候。”
秦阿姨熱情地傳授經驗,“先翻過去,等個一兩分鐘下課了再往教學樓走,不引人矚目。”
“哎呀,我看你老跟關浔一起走。你們玩的這麽好,這個他都沒教你嗎?”
看時間離下課還有二十來分鐘,路敞也走到長凳旁坐下,說,“您認識關浔嗎?”
“認識呀,以前住一棟樓的鄰居。我烙的餅子他一口氣能吃三個。”
秦阿姨笑着說,“後來搬家了嘛,除了上學時間就不怎麽見他了。你們晚上一起回家,是不是住的很近?”
“是的,在同一個小區。”路敞說完,不自覺地多加了一句,“我們是同桌。”
“同桌好啊。”秦阿姨說,“關浔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長大的了。平時看着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好像跟誰都挺聊得來。其實防人可嚴實了,長這麽大都沒聽他說過有什麽正經交心的朋友。”
“其實啊你們年輕人,就應該多交朋友的嘛。也有人約着多出去玩一玩,老是窩在家裏面玩手機電腦像什麽話的嘛。你說是不是?”
“是。”
路敞被她這樣話家常的親切語氣感染,忍不住微笑起來。一路上的緊張情緒消散了不少。
按照秦阿姨的指示,他掐着時間,在下課時順利混進了教學樓。回到教室時,關浔就坐在座位上。
他還是一貫的懶散姿勢,趴在桌子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發呆。路敞走過去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看見他飛快地擡起頭來。
“你曠課幹嘛去了?”
關浔說完,頓了頓,又加上一句,“我就随便問問。”
“回家一趟,帶了東西過來。”
路敞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個筆記本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給我看?”關浔探了探腦袋,“什麽東西啊。”
“前段時間整理行李,無意中發現從以前的家裏帶過來的。”路敞翻開筆記本,把夾在裏面的照片拿了出來,“漂洋過海的回憶。”
關浔接過照片,眨了眨眼。
這是一張生日留影。畫面中間的是個小胖墩,戴着眼鏡,個子不高,頭上還戴了一頂彩色的圓錐形壽星帽。
他看着鏡頭的目光有些羞怯,抱着個蛋糕笑得跟哭似的,肥嘟嘟的小臉擠成一團,咧開嘴巴露出一口小鋼牙來。
關浔看着這小胖子的五官,覺得有點眼熟。
“這是我。”路敞說。
“這就是為什麽我跟你說,我以前,并不是現在這樣的。”
他小時候的樣子,跟“帥”“好看”這樣的字眼一點都不沾邊。單親家庭裏成長的孩子,性格又內向,沒有朋友,在學校裏常被人欺負。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纾解負面情緒的方式是暴飲暴食。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些損害健康的脂肪被身體瘋狂吸收,使他超重的同時也帶來更多的嘲笑。他不得不繼續在食欲中放逐自己,繼而惡性循環,情況越來越糟糕。
“後來我媽交了新的男朋友,是一家健身房的私教。他幫助我調整飲食和制定鍛煉計劃。”
路敞說,“還有我認識的一個人,他跟我聊了很多。我是被他影響,才開始改變自己,逐漸變成現在的樣子。”
“你幹嘛拿這個給我看?”
關浔沉默了一會兒,問,“為什麽突然跟我講這些?”
路敞被他一問,表情又開始變得拘謹無措起來。
因為他好像有點明白關浔突然生氣的原因。
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回學校的路上,他一直在看自己跟某個老朋友的聊天記錄,試圖從中汲取些許勇氣。沒辦法,他從沒跟人談起過這些,一想到可能會出現的壞情況,就緊張的想要發抖。
可是等他回到教室,一聽見關浔開口說話,那些擔心和緊張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分享這些堪稱黑歷史的過往,似乎也不再是那麽令人難堪的事。
他知道關浔并不會因此嘲笑諷刺什麽。他莫名地這麽相信着。
或許這樣的方式有點過于笨拙。但路敞想,如果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他感覺到,自己并非是不願意,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跟朋友相處的話,就太好了。
他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但內心裏,或許還是在那個抱着蛋糕害羞傻笑的小男孩。
“我只是覺得,你可能會想知道。”路敞說。
關浔點點頭,沒再說什麽。直到上課鈴響起,路敞才聽到他模糊的聲音傳來。
“老路啊,下節課就排座了。”
他說,“要不我們還當同桌吧?”
“反正我是想一直都坐這兒的。”
“我也這麽想。”
路敞說,“那我們就一直都是同桌了嗎?”
“啊。”
關浔轉過臉,悄悄抿了抿嘴角。
我們一直都是同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甜美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