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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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朗月情況穩定後,醫生又趁溫鴻玉也在的時候強調了一遍:“徐先生自己就是專家,應該不用我們過多解釋,現在alpha的陪伴對你來說很重要。”
徐朗月聞言,默默地調轉視線,不太想看見溫鴻玉,溫鴻玉則強忍着點根煙的沖動,眼神複雜地對醫生道了謝,并保證會看顧好徐朗月。
不管怎麽說,徐朗月都是他的責任,他咬了人家,就得對人家負責。
然而單獨相處時還是難免尴尬,溫鴻玉啓唇想要道歉,徐朗月卻不想聽,阖眼打斷了他:“你去忙吧,我現在情況還算穩定,讓我一個人清淨會兒——”
話音未落,溫鴻玉的秘書便神色緊張地推門而入,不待溫鴻玉拒絕,直接把屏幕遞到了他面前,盡可能壓低聲音道:“現在到處都在猜測你們婚變的事,壓都壓不住!”
溫鴻玉皺眉接過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他送徐朗月入院的事被跟蹤的小報記者拍了個徹底,謠言傳得滿天飛,先前他們倆秀恩愛秀得有多狠,現在八卦就有多樂見美滿婚姻幻象破裂。
還有幾位記仇的記者,他們先前懷疑溫鴻玉是囚禁案的兇手,結果報道被壓,如今正好舊事重提,懷疑徐朗月也是被溫鴻玉騙了,先做僞證,達到目的後又被過河拆橋,溫鴻玉說得委婉點是家暴,說得直白點,可能是想殺人滅口。
這些論證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知情的人看了很容易當真,溫鴻玉搖了搖頭:“詳情都是誰透露出去的?”
秘書躊躇着想要開口,溫鴻玉卻又擡手止住:“算了,我現在也沒空追查。”不管是醫院的人還是他自己的随從賣了消息,事情歸根結底還是他自己做下的,“不管誰來問,一律無可奉告。”
“公關那邊還是要拿出個說法的——”秘書剛要提議,不如就說徐先生是急病,并不是感情生變,溫鴻玉看出他的意圖,示意他稍安勿躁,回身凝望着徐朗月的睡顏:“他們不過是想看我的熱鬧,随便看,我并不缺這點門票錢。”
溫鴻玉諷刺地勾起了唇角:“等到更大的熱鬧出現,他們也顧不上追逐我們了。”
秘書聞言,只好無奈地離開,溫鴻玉靜坐在徐朗月床邊,陷入沉思。
徐朗月平靜地建議道:“就說我是因為研發工作勞累過度,舊病複發好了,順便還能宣傳一下我們家的新藥。”
溫鴻玉怔了怔,這可不像小少爺會幹的事:“你聽到了?”
“我沒有睡着,只是不想跟你講話而已。”
“……如果你想結束這段關系,我可以公開都是我單方面的錯。”溫鴻玉煩躁地揉着手指,實在很需要來根煙,“先前你替我作證已經被攻讦過一次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推你出去擋冷箭。”
他這番話講得真是動聽,可惜就是晚了點,徐朗月下意識反問:“我想離婚,你不是應該挽留嗎?”不過他們只是有個訂婚儀式,要分開也容易。
溫鴻玉面露驚喜,顯然沒想到徐朗月還願意留下,然而小少爺随即不客氣地道:“你這話說得容易,但現在兩方合作進行到緊要關頭,跟你分開對我家形象有損,我不會這麽做。”
溫鴻玉神色漸漸收斂,說出了一句從來沒想到會從自己嘴裏說出的話:“……婚姻不應該是用來捆綁利益的籌碼,你不必這麽委屈自己。”
徐朗月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你是既得利益者!現在能多一個籌碼是一個,畢竟我信不過你。”
“還有,你怎麽忽然對我這麽大方?”徐朗月狐疑地看着他,“是不是我哥跟你說了什麽?”
溫鴻玉沉默以應,徐朗月知道自己猜對了,自諷道:“真荒謬,要不是念哥結婚,我還被蒙在鼓裏呢。”
康念算是完美情敵,早早退出,結果反而給他帶來更大壓力,如果人家真是兩情相悅、私相授受也就罷了,然而溫鴻玉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充分說明溫鴻玉從來沒愛過他,想必就算沒有康念,也會有別人,信息素再契合又怎樣?對的人不是他。
小少爺蜷縮成了一小團,低首埋在自己手臂裏,來來回回反複揪着床單一角,悶聲道:“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我也不要再喜歡你了,我們就保持業務關系,挺好。”
——真的嗎?溫鴻玉欲言又止,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都快要哭了。
他差點沒忍住反駁一句“你不能單方面決定這麽做”,但一直以來擅自傷害徐朗月的人是他,現在他也沒立場要求徐朗月繼續對他付出情感。
溫鴻玉面色極難堪,像是生吞了一大段荊棘,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徐朗月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沒有丢臉到哭出來,這才笑着對溫鴻玉道:“你不甘心嗎?那你試着說一聲你愛我。”
溫鴻玉沉默良久,終究未能作答。
徐朗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沒有期待,就不會再受害。
小少爺甚至在心裏慘笑着誇了自己一句:真聰明!
翌日,徐朗月簡單地做了個公開澄清,期間非常親昵地靠在溫鴻玉懷裏,笑容甜蜜,齁死人不償命地表示:“多虧他一直悉心照顧我。”
溫鴻玉也配合着露出僵硬微笑,但感到很不适。
原來是他在鏡頭前表演虛情假意,現在輪到徐朗月了,他真是遭了報應。
他私下對小少爺建議:“你不用這麽刻意。”
小少爺咔嚓咔嚓啃蘋果,像在啃溫鴻玉的頭:“我不刻意賣慘秀恩愛,怎麽給你開脫?”
溫鴻玉也有點動氣:“事情是我做的,我本來就不需要你幫我開脫!”
小少爺啃禿了蘋果核,輕松地拍了拍手:“那我也不需要對你的良心負責,你想被譴責讓良心好過?對不起,現在在我心裏新藥比你重要得多。”
溫鴻玉一股淤氣直沖心頭,強行控制着自己出了病房門,狠狠一拳砸在牆上,徐朗月在門內聽見,下意識抖了一下,聽着都替他疼,隔門高喊道:“你要是左手也不想要了的話,我可以打電話給我哥,請他幫忙折一下,他一定很樂意!”
溫鴻玉深吸了一口淤氣,簡直連罵都不知道該罵誰。
徐長明說得對,徐朗月根本不是搞陰謀詭計的材料,然而擺在眼前這麽簡單的事自己都看不清楚,還一直居高臨下地嘲諷着徐朗月的真心。小少爺确實和他契合,也很願意溫暖他,但現在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更有甚者,他看不清自己對徐朗月複雜的感覺裏,到底幾分是愧疚,幾分是愛慕。
他難以抑制地對自己感到失望,上一次他這麽憋屈而痛苦,還是少年時父親剛接他回家時,他期待父親會至少對他說一句“歡迎”,然而溫老爺子俯下身,用冰冷目光注視着他,面帶微笑地摸了摸他的頭,對他宣判道:“你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我可以給你一個向上爬的機會,但你要比其他兄弟更努力。他們能做到一分,你不能只做到十分,如果不比他們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我一分遺産也不會留給你這個廢物。”
溫鴻玉需要冷靜獨處,徐朗月也對他一肚子的氣,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故而主動打發走了他:“晚上你不用陪夜,醫院很清淨,我還死不了!”
當晚,溫鴻玉果然沒有來,徐朗月心裏有點酸溜溜的失望:嘴上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如釋重負,終于不用和我演情侶了,很高興吧?
小少爺一邊在心裏罵溫鴻玉,一邊頗不安穩地睡了過去,夢裏看到自己和溫鴻玉攜手去參加康念的婚禮,現場布置得很漂亮,他忍不住發出驚嘆,扯了扯溫鴻玉的衣袖:“看看人家的品味!我們結婚的時候要是也能這樣就好了……”
然而一句豔羨的話還沒講完,溫鴻玉便在他身邊微笑道:“謝謝你喜歡我們的婚禮。”
我們?你和誰是我們?
徐朗月茫然四顧,夢中歡呼聲忽然高響,都在催促另一位新郎快快上臺,溫鴻玉彬彬有禮地抽出衣袖,一寸寸甩開徐朗月緊攥的手指,身着和康念同款的白色禮服,走上了臺。
徐朗月癡癡迷迷地看着他——自己從沒見溫鴻玉笑得這麽溫暖過,瞬間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白色禮服,真好啊,原來你也是會聽從別人的意見選擇禮服的,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的品味太浮誇,為什麽當初一定要故意刁難我呢?
徐朗月麻木地在臺下跟着鼓掌,很快被湧動的人潮淹沒,溫鴻玉和康念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中是輕蔑和憐憫,他想離開,可腳像是陷入了泥沼,怎麽也拔不出。
最終,徐朗月失聲急喘着醒來,枕畔已被淚痕打濕。
他情緒起伏,信息素不穩定,反射性想喊溫鴻玉,又立刻痛罵自己不争氣,悻悻地調轉視線——卻忽然發現身旁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溫五正笑吟吟看着他,當他是一尊美人兒瓷像般觀賞:“小少爺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啊。”
他一邊講,一邊伸出手,看起來像是要撫摸徐朗月臉頰,卻是趁徐朗月不備,直接掐住了小少爺纖秀的下颔,猛地一擡,目光如野獸般貪婪:“既然這張床不好睡,不如換一張?”
徐朗月瞳孔遽縮——小少爺已經能聽懂性暗示了,換到哪兒?當然是人家的床上。
徐朗月張口就要喊溫鴻玉,溫五惡劣地笑了笑:“別指望他了,今晚有大事,就算沒和你置氣,他也來不了——”
“老爺子突發心梗,危在旦夕,他忙着搶遺産,怎麽會顧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