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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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朗月終究還是進了醫院。
家庭醫生了解他的情況,做了緊急處理之後立刻建議溫鴻玉就醫:“三少還在昏迷,這種信息素應激反應引起的後果可大可小,三少體質敏感,以防萬一還是做個全面檢查比較好。”
家庭醫生熟知內情,還有一句話沒敢說:萬一耽擱了病情,再病上十天半個月,徐二少那裏可是要殺人了,這罪名我背不起!
結果溫鴻玉出門時太急切,連鞋都沒穿,還是下車時司機追在身後提醒他才想起來,衣冠整齊自然更別想了,一看就知道是酗酒後還打了架,雙目赤紅,頭發淩亂,身上還散發着一股濃郁酒氣。
下車的時候他似乎聽到有快門聲,身後的司機立刻着急地上前交涉,但一向注重公衆形象的花孔雀此時卻管不了那麽多,不管明天小報上編排他是嗑藥還是嫖娼,都得先救治老婆再說。
溫鴻玉也知道這件事瞞不過去,因此當秘書惴惴不安地問他“要不要通知徐二少”時,他站在醫院走廊裏連抽了五六根煙,皺着眉長長吐出一口煙霧,無奈道,“通知吧。”
他苦澀地自嘲:自首好歹能減刑。
徐朗月再次睜開眼時,便感覺有個什麽沉重的東西壓着自己,他動了動手指,發現已經被壓麻了,原來是溫鴻玉緊緊攥着他手腕睡了一夜,不知什麽時候一顆沉重的腦袋都枕在他小臂上,正睡得打起了鼾。
徐朗月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狼狽,甚至于打鼾,溫鴻玉一向起得比他早,十二萬分地注重儀表,徐朗月從沒見過他胡子拉碴的模樣,不像今天,頭發都蓬亂成鳥窩了,身上的酒味還沒散去。
徐朗月小聲喊他,一開始比較客氣,喊的是名字,後來見這人越睡越理直氣壯,根本喊不醒,氣得直接開罵:“混蛋!起開!”
然而他聲音微弱,溫鴻玉哪裏聽得到,只當是蚊蟲在耳邊飛過。
徐朗月費力地屈起食指,撓他臉頰,撓了好半天,終于把溫鴻玉戳醒了,猛然睜眼,看起來非常緊張:“……朗月?!”
徐朗月翻了個有氣無力的白眼:“還沒死。”
溫鴻玉看起來比他還像病患,驚魂未定地揉了把頭發,徐朗月再次小聲道:“你能不能把手從我身上拿下去?我手臂快被你壓得壞死了!”
溫鴻玉連忙起身,因為退得太急,險些撞倒床頭櫃,還狼狽地回身扶了一下。
徐朗月看在眼內,有點好笑,有點解氣,還有點微妙的感慨——如果只有見過彼此最不堪的模樣才算是真正的夫妻的話,那要付出的代價還真是沉重啊。
小少爺勾了勾手指,莫名覺得現在自己讓他做什麽溫鴻玉都會照做,這人還是很要面子的,不希望自己把今天的争執曝光,自己也算是有了點談判的籌碼:“你過來一下。”
其實他想岔了,今早秘書急電十幾通,溫鴻玉一個都沒接,想也知道是外面有了流言蜚語,但現在他得确認徐朗月這邊平安無事。
溫鴻玉怕酒氣熏到他,畢竟徐朗月現在對氣味敏感得要命:“你等我一下。”迅速轉回病房內置的浴室裏沖了個澡,還換了衣服,不過胡子忘了刮。
他貼到徐朗月唇邊細聽,小少爺在問:“我哥呢?”
“……已經通知了,正在往這邊趕。”
小少爺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醫生怎麽說?”
溫鴻玉頓了頓,低聲道:“你是舊病複發,現在看情況還好,但有可能發展成習慣性昏厥,還是先留在醫院裏觀察一段時間。”
徐朗月綻出一抹蒼白的微笑,在溫鴻玉臉上拍了拍:“留得太久實驗怎麽辦?我還是出院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咬傷,一回生二回熟嘛。”
溫鴻玉面上頓時呈現出一種被天雷劈中的神情,小少爺沒理他,雲淡風輕地繼續講:“再有下次,你直接咬掉我的腺體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被任何人标記,留着也是累贅。”
“哦,話也不能說得太滿,我之前想過讓你标記我的,畢竟我以為這是一輩子的事,還選好了酒,準備做一桌你喜歡的菜,然後趁氣氛正好的時候告訴你。不過那瓶酒現在被你摔了,我看我們也沒必要展望什麽以後啦。”
小少爺一邊說,一邊翻了個身,只留給溫鴻玉冷淡的背影:“既然我哥快來了,你還是請回吧,我留在你那裏的東西會有人上門去取,你要是還有點風度就別拿它們撒氣,否則我要你摔一賠十!”
架可以吵,模型不能毀,這是宅男的原則。
本來小少爺也很想高傲地講“東西你随便處置,我不要了”,但一想起那些絕版的珍藏和滿櫃子小衆香水就肉疼,為了區區一個溫鴻玉,犧牲這麽多寶貝,多不值!
他這樣賭氣,顯得像只張牙舞爪的奶貓,兇也是奶兇,溫鴻玉無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輕聲問:“……這些等會兒再說,現在頭暈嗎?渴嗎?”
徐朗月剛要回答,一瓶插着吸管的溫水已經送到了唇邊,不得不說,溫鴻玉自理能力的确很強,也不是笨手笨腳照顧不了人的類型,至少不會喂水喂得病患嗆到:“剛才你說太多話了,還是喝點兒吧。”
徐朗月倒是沒有頭暈,可能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之前昏倒一大半是被溫鴻玉氣的,現在脖子上的傷口被包紮了起來,他居然還是感覺對溫鴻玉的信息素很習慣,忙着罵人,根本沒想到暈。
但這話不能告訴這混賬,小少爺倔強地睜眼怒瞪他,同時小口小口吸着水,看起來又乖又兇。
溫鴻玉剎那間心軟得一塌糊塗,甚至于想抽自己幾下,就算真是他做的又如何,這小糊塗蛋害人也有限,最後多半還是只能害到自己,讓讓他也就是了:“我向你道歉,不管怎樣我都不該對你動手,你是我的omega,我本該保護你、照顧你,而不是刺激得你又進了醫院。”
“不用了,您只要不氣死我我就感激得很。”小少爺一喝完水,立刻開始叭叭叭,溫鴻玉一邊挨罵,一邊給他擦了擦嘴角,“是是是,我錯了,我該千刀萬剮,我真是酒迷了心竅,康念的事和你沒關系,我完全是在借題發揮,我該殺!”
話都被他說了,小少爺沒話好接,只能繼續氣鼓鼓地瞪着他:“等會兒我哥來了看你怎麽解釋!”
溫鴻玉則只得苦笑,半點也沒有昨晚的嚣張氣焰:“……我決定戒酒了。”
“留着跟你以後的夫人表忠心去吧,跟我沒關系。”
徐朗月話音未落,便響起一陣焦急的敲門聲,二人對視一眼,喉結緊張地滾動,都意識到肯定是家長來算賬了。
徐朗月扯了扯溫鴻玉袖子,讓他先把自己扶着坐起來,小聲在他耳邊嘀咕:“等會兒你順着我的話說!否則我哥真的可能把你揍死!”
雖說溫鴻玉是混賬沒錯,但徐朗月還不想看到血案現場。
而且通過梳理溫鴻玉的話,徐朗月漸漸有了個不妙的猜想:當年的事,很可能是哥哥幹的。
溫鴻玉咬了他,拍拍屁股沒事人一樣出國了,他倒是病得半死不活,那段時間哥哥一提到這個人就恨得咬牙切齒,再加上年輕氣盛,幹出什麽偏激的事都不奇怪。而且自己出國去找溫鴻玉要血樣的事是瞞着哥哥的,就怕哥哥不允許,萬一哥哥其實早就知道,那恐怕真的會理解成是溫鴻玉腳踩兩條船,一邊和康念談戀愛,一邊蠱惑弟弟送上門,那他絕對有可能幹出棒打鴛鴦的事——
倒不是為了撮合弟弟和溫鴻玉,按照徐長明的個性,他是想讓溫鴻玉竹籃打水一場空,直到日後發現弟弟真的只是去拿血樣,而不是喜歡上了溫鴻玉,才算暫時罷手。
小少爺恨不得仰天哀嘆,這次自己算是充分體會到那些有話不說、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的人的心情了,明明按照自己的性格是憋不住的,可現在捅破了對大家都沒好處,溫鴻玉和哥哥打起來誰贏都不好看,這件事還是得慢慢講。
他忐忑地拉住了溫鴻玉,囑咐道:“你開門之後就閃到一邊,動作快點,我哥是練過的,雖然你是alpha也未必能打得過他。”而且哥哥恐怕從自己十七歲那年就想揍溫鴻玉了,積攢到現在,正愁沒處過瘾呢。
溫鴻玉也深吸了一口涼氣——要在從前,他肯定不會這麽慫,尤其是面對着愛護弟弟過了頭的大舅子,但這次他着實理虧,甚至已經做好了挨揍的準備,如果朗月能因此稍微原諒他一點,也算大舅子支援弟弟的婚姻工程建設了。
溫鴻玉盡量沉着地走上前,拉開房門,只見徐長明正黑着臉站在門外,顯然也是匆匆趕來的,襯衫系歪了一個扣子,頭發亂翹着,倒比平時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精英狀态多幾分活氣。
溫鴻玉知道這不是笑着打招呼的好時候,盡量低調地讓開了路,請這尊煞神走進來,徐朗月則緊張不已地對哥哥笑着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活着,沒什麽大事。
然而徐長明完全無視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闊步踏入,反手鎖上房門,确認在場的只有三個人,直接掄圓了一拳擊中溫鴻玉小腹,趁他驚愕之際,叼住他手腕,“咔嚓”一聲,清脆地卸了弟婿半條胳膊——
徐二少面無表情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弟弟:“現在,你們可以開始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