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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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朗月假想過,等到兩人感情比較穩定的時候,可以考慮考慮标記的事,畢竟老讓溫鴻玉這麽憋着也不是個事兒,但不管怎麽做心理建設,他還是有點害怕,尤其是怕被再次咬開脖頸腺體。
此刻,他最害怕的事猝不及防地發生了,他想過會痛,但事到臨頭才知道原來這麽痛。
之前在療養院被襲擊時,由于對方同樣是omega,侵略性不強,所以他被咬的時候震驚大于恐懼,尤其那時候溫鴻玉陪在他身邊,迅速放出了信息素幫他鎮定。
然而曾給他帶來包容感的氣息如今也變成了禁锢他的鎖鏈,徐朗月哀哀地小聲叫着,手指死命用力拍打門扉,溫鴻玉大概覺得這個姿勢還不太方便,摟着他的腰向下一摁,再次把他整個人壓倒在地,徐朗月驟然失重,十指死死掐入了地板,指縫汩汩溢出血跡。
徐朗月一開始還能掙紮着踢打,很快就只剩下高聲慘叫的本能,溫鴻玉一口叼住他脖頸,像大型獵犬叼住幼貓,這根本不是玩弄,是想置他于死地。
對于徐朗月來說,曾經的傷疤被再度咬破是二度傷害,但完全昏了頭的alpha不會注意到這點,溫鴻玉此刻理智全無,他只知道眼前這塊鮮花餅內餡如此可口,生來就注定是他的——你看,上面甚至還留着一道他的牙印。
他像渴極了的沙漠旅人,也像是深夜恐怖片裏的吸血鬼,急不可耐地試圖逼出徐朗月更靡軟的反應,空氣中濕潤的百花香氣越濃,他越興奮,而徐朗月又逐漸昏沉,控制不住自己,他愈發得了意,像扯碎一塊綢布般,輕而易舉地把徐朗月打橫抱在懷裏,重新抵在門邊,忘情而肆意地吮吻起來。
徐朗月死死揪着他前襟,眼神迷離地從他肩頭向後望,只見品酒室裏已經被二人打得一片狼藉。
先前小少爺存了很多酒,每次都會偷偷想象一下啓封時的場景,是周年紀念日還是情人節呢?生日也不錯,可以開瓶他喜歡的味道。
然而如今看來,這些酒瓶太易碎,既然已被打破,未來的泡影也沒有重塑的必要。
小少爺一開始憤怒得罵了溫鴻玉八輩祖宗,但這招對他完全沒用——這家夥親緣淡薄,可能還會說“罵得好,再罵響些”,後來實在忍不住疼,溫鴻玉手已經伸到了他襯衫裏,還順着腰線往下摸,他終于開始啜泣着求饒,這次倒還管點用,溫鴻玉手指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吮吻的動作愈發兇狠。
溫鴻玉頭腦中偶爾有理智一閃而過: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小少爺一貫身嬌肉貴,萬一真受傷了怎麽辦?
但這理智很快被熊熊怒火淹沒:我何必在乎這小騙子的死活?!他奪走了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正常戀愛的機會,還死不承認,況且在他心裏我壓根比不上他哥哥,他對我三心二意,我也沒必要再忍耐他,這都是徐朗月自找的!
溫鴻玉頭腦中兩股撕裂的意志在天人交戰,他已經在竭力忍耐了,否則現在他的omega不太可能還完整地穿着衣服,但“放開他他就會逃離我身邊”的念頭壓過了一切道德感,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恐懼和嫉妒,以至于溫鴻玉表現得像個得不到糖果的頑童,幾乎要咬斷徐朗月的脖子。
徐朗月面上血色漸漸褪盡,聲音細弱得像淋了雨的小奶貓,恍惚中最後喊了溫鴻玉一聲,吐息便微弱下去。
溫鴻玉耳邊忽然一震,酥麻和酸痛同時擊中了他,他深吸一口氣,終于看清眼前徐朗月的情況:“……朗月?!”
徐朗月已經徹底軟在了他懷裏,他稍一松手就會掉在地上,像一片雨,打散了再也撿不起來。
溫鴻玉手指顫抖,險些摟不住他,徐朗月現在倒是很順從了,被冷汗浸得服帖的鬓發軟軟地膩在臉頰上,随着整個人一起向下墜,溫鴻玉連忙張臂将他攏住,又忍不住連喊幾聲:“朗月、朗月……小少爺,醒醒,別在這兒睡!”
然而徐朗月已經聽不見他在講什麽,被他驅趕到噩夢的世界裏去了,眉頭死死地糾成一個結。
溫鴻玉猛然擡頭,這才發現自己脊背一瞬間也被冷汗浸透,連忙拽開緊閉的門扉,疾跑着将徐朗月放回了主卧,緊張不已地給醫生打電話。
而就在溫鴻玉被吓得醒了酒的同時,徐朗月也做起了久違的噩夢。
是噩夢,但也是童年完整的回憶。
那時他不過七八歲,生得又乖巧又聰明,再加上父母俱在,兄姐疼愛,說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王子也不為過。
出事當天,按照慣例,應該由管家送他去參加學校的遠足,然而開車的并不是管家,是新來的一位保镖,據說是管家的遠房親戚,因此帶他的阿姨并未懷疑,臨走時還笑着問他晚上回來想吃什麽?誰知他差點再也沒能回來。
小少爺出門前偷偷摸了一把父親的古董拆信刀,刀柄上有百花聖母大教堂的微縮浮雕,非常精致,他一直想拿來玩玩,但父親認為太危險,昨天終于被他逮到機會藏在了小書包裏。
接下來夢境開始變得混亂,載他的車并未開向學校,而是越開越遠,一直走到了天黑。他被人從車上硬拽下來,蒙住眼睛走上颠簸的小路,現在回憶起來,多半是山路。還好小少爺雖然又渴又累,但警惕心還在,把拆信刀偷偷藏在了靴子裏。
他沒有大聲哭鬧掙紮,因此對方除了給他個下馬威,狠狠踢了一腳之外,沒再把他往死裏打,他得以及時護住要害,并藏起靴子裏的小刀。
他被關在一間倉庫裏,大概是認為他這樣柔弱的小少爺一個人不可能跑遠,綁架他的人沒捆着他,只鎖了倉庫門。
徐朗月那時已經開始了解家裏的研究,倉庫貨品上都是英文專業術語,雖然不能完全看懂,但關鍵詞他是在父母案頭文件裏見過的,這些都是仿真信息素。
仿真信息素的用處很多,可以當作情趣用品,加點致幻劑還能當迷藥,很多不正規的夜店裏都有這種貨色流通,還有一種較為正規,是醫療用品,多采用注射方式,用來治療各種信息素相關疾病。
這間倉庫裏什麽貨色都有,很多箱子上寫的還是完全無關的貨物,比如軟飲料,明顯是借了個空殼包裝偷運進來的。仿真信息素的保存需要嚴格的溫度和濕度條件,徐朗月被凍得直發抖,雖然意識到綁架自己的人很可能來頭不小,但他才七歲,抵禦不住身體本能,凍得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不知已經過了多久,綁架他的人像是完全忘了他還活着,沒人給他送水送飯。他從倉庫的保安室裏翻出了三袋小面包,計算着吃,但幹渴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當時他大概被關了三天,徐朗月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失憶了,渴極了他什麽都做得出來,還好有那把小小的拆信刀能幫他撕開箱子。然而一瓶瓶仿真信息素喝下去,真是膩得天旋地轉,幾欲嘔吐,還起不到多少解渴的作用。
他勉強能判斷哪些種類喝了不會致死,但到後來還是奄奄一息,幾乎脫水,再次見到外界亮光時應該已經吓得崩潰了,即使是在夢中回憶起來,也只記得好多血、血、血,混合着鋪天蓋地混亂的信息素,讓他很長一段時間裏聞到任何人的信息素氣味都會嘔吐不止。
最終打開倉庫的應該是這些綁架犯的首領,但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你們怎麽招待小少爺的?人都快死了。”
他聲音裏甚至帶着笑意,徐朗月下意識感到恐懼——比起暴力,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惡意更可怕,他積蓄了三天的脆弱剎那間爆發,在那人提着他脖頸把他像小雞仔一樣拎到懷裏時,狠狠掏出拆信刀,朝對方胡亂戳了下去!
因為在昏暗倉庫裏待了三天,徐朗月很難适應門外的陽光,始終閉着眼,所以也沒能看清對方長什麽模樣,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殺了人,但從其他綁架犯的驚呼聲中判斷,大概對方也傷得不輕。
夢境末尾,他匆匆一瞥,張開被血色淹沒的眼簾,只來得及看清對方右側臉頰上一道橫亘的傷疤——
和溫五臉上那道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