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谑一臉嚴肅的看了他半晌兒:“左宏那天的話你還記得吧,你可不是街上的尋常漢子,瞧上誰家姑娘,使媒人說和說和,下了聘禮就能娶家來,咱大燕立朝至今,統共一個鐵帽子王就是你家,你家那門檻兒比天都高,莫說她一個窮門小戶的丫頭,就是京城世族貴女,想進你們家,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先不說上頭有你家老爺子,王妃,老王妃,頂上頭還有太後皇上呢,定親王府到你這輩兒上就你一根兒獨苗兒,是你想娶誰就娶誰的嗎。”
葉馳倒不以為意:“你跟左宏就是心思重,成天顧慮這顧慮哪的,活着都沒滋味兒了,還是那句話,我葉馳娶媳婦兒幹別人鳥事兒,就算是我親爹,也管不着,我就認定她了,我這兒跟你撂句實話,頭一眼見,就鑽我心裏去了,想拔都拔不出來,就稀罕她,一想到能娶回家,我打心眼裏頭就高興,別說一天不見,一時不見,心裏頭都沒着沒落的。”
說着扯住錦城神叨叨的道:“哥哥,你說我這是不是病了啊!”
封錦城白了他一眼:“是病了,相思病,得了,你都這麽說了,我勸你也沒用,走一步瞧一步吧!不過我可跟你說,錦楓剛還來掃聽你呢,這會兒不定聽見信兒,說話兒就要尋過來。”
正說着,就聽外頭一個清脆的聲兒道:“大白天的,關門閉戶的做什麽,不知道的還當二哥哥屋裏藏了個絕色佳人,怕人瞧見呢。”
封錦城跟葉馳攤攤手,那意思,我說吧,葉馳微微皺了皺眉,錦楓是錦城的堂妹,自小在侯府老太君跟前養着,葉馳常來常往,日子長了便也彼此相熟,雖說男女有別,到底那時候小,錦楓又常來尋錦城,打頭碰臉的,想防也防不了。
葉馳倒沒什麽,倒是錦楓一見他就纏着問東問西的沒個完,葉馳哪有功夫哄她,後為了避她,索性連侯府也不來了,跟錦城見面也多約在外頭,今兒是心裏存了事兒,才忘了這茬兒。
再想避開已然晚了,簾子打起,封錦楓走了進來,一進來瞧見葉馳眼睛一亮,倒也規矩的一福道:“馳哥哥安好。”
葉馳堆起個笑:“呦,這是錦楓妹妹吧,一程子不見,倒長成大姑娘了,我這兒險些沒認出來呢。”
這話假的傻子都騙不了,封錦城握着拳頭咳嗽了兩聲,招呼小六上茶,葉馳一見封錦楓這意思,是要長坐,蹭一下站起來跟錦城道:“我這兒忽的想起來,還有點兒急事要辦,茶以後再吃,錦楓妹妹寬坐,我先走了。”撂下話,跟封錦城一擠咕眼,撩簾出去了。
好容易盼到他,哪裏會這麽讓他走,也顧不上錦城,封錦楓跟着就追了出去,封錦城瞧着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不禁搖搖頭,要說這姻緣還真說不準。
錦楓的心思,莫說自己,侯府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上頭的叔伯長輩恨不能攀上定親王府,哪會攔着,自己原先覺着,錦楓的性子雖跳脫了些,到底自小跟在老太君身邊兒教導,模樣兒才情,在京裏各府中也拔了尖,嫁給葉馳也不算辱沒他,可誰想到葉馳就怎麽也瞧不上,見了她就躲。
原先躲歸躲,好歹心裏沒人,還有些指望,如今……想起剛葉馳那番話,封錦城想着等回頭勸勸錦楓,不成事兒趁早回頭,別到時候耽誤了終身,忽又想起自己的婚事,不得不信姻緣天定這句話。
再說葉馳,腳下飛快幾步就出了錦城的院子,可沒走多遠,還是給封錦楓攔下,錦楓是從邊兒上石頭小路抄過來,追的有些急,攔下了,扶着廊柱子喘了會兒才緩過來:“馳哥哥怎麽見了我就跑?”
葉馳眨眨眼:“我沒跑啊,有話兒以後再說啊,今兒我是真有急事。”說着又要擡腳,錦楓氣不過,伸胳膊攔住道:“馳哥哥能有什麽急事,莫不是急着去春風樓會你的紅顏知己吧!”
這就有些過了,葉馳臉色沉下來,不是瞧着她是錦城的堂妹,豈容她這般放肆,葉馳瞧了她兩眼,忽然浪蕩的笑了一聲道:“滿京城誰不知道,小爺的紅顏知己多了去了,一天會一個,一個月都不帶重樣兒的,春風樓的早膩了,不過這跟你有甚幹系,你一個侯府千金掃聽這個傳出去可不大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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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再不搭理她,大步去了,錦楓臉色難看非常,緩緩坐在廊凳上,半天沒說一句話,她跟前的丫頭琥珀小聲道:“姑娘莫傷心了,小王爺已走遠了。”
錦楓氣道:“你說這麽多年了,我的心思哪個不知,只他明明知道卻只裝糊塗,成日跟那些粉,頭在外胡亂,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琥珀道:“姑娘這話差了,那些粉頭再好,也不過玩意罷了,奴婢就不信,能進得了定親王府的門兒,依着奴婢,姑娘不如去早些去求老太君,就憑老太君跟太後的情分,姑娘想進定親王府也不難。”
錦楓嘆口氣道:“你也瞧見了,他不待見我呢。”
“ 姑娘可不糊塗了,橫豎小王爺的親事他也做不了主,上頭太後皇上的旨意一下,小王爺不待見姑娘,能怎麽着,我娘常說,男人才好哄呢,回頭您嫁過去,軟着性子哄哄,夫妻和美還不容易。”幾句話說的錦楓有了主意,站起來往老太君院裏去了。
回過頭再說葉馳,剛邁出侯府大門就看見得祿,忙拽過來問:“怎麽樣可掃聽出來了,我那老丈人稀罕什麽?”
得祿都替自家爺臊得慌,這哪兒跟哪兒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就一口一個老丈人的叫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爺八輩子沒娶個媳婦兒呢。
知道爺急,也不敢賣關子,忙道:“奴才使了點兒好處,從旁的先生哪兒問出來了,說時老爺,就稀罕東坡居士的字兒,王景卿的畫兒,爺只管照着這兩樣兒來,就沒有不成事的,不過小的可也聽說,時家老爺出了名兒的倔,恐您就算尋來巴巴送過去,他也不收呢。”
葉馳笑道:“你傻啊,那就不送過去,尋個讓他不得不收的法兒不得了。”
得了信兒,葉馳真是一刻也等不得,立馬去了意古齋,照着樣兒尋了把扇子,拿着就奔城南書館去了。
這天晚上,時潇在大門外接着她爹的時候,就發現他爹有些不對勁兒,兩只手緊緊抓着把扇子,眼珠子都有些發直,時潇叫他好幾聲才答應。
時潇正納悶呢,給他爹扯住小聲道:“爹今兒在道上撿了個寶貝。”
時潇一愣,目光落在她爹緊緊抓着的扇子上:“是這把扇子?”
他爹忙把她拽進屋裏道:“這可不是尋常的扇子,你瞧……”說着把手裏的扇子緩緩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對滴,大茶壺就是妓院的龜公……
第 17 章
只一眼,時潇就愣了,時家未失火前家境也算殷實,她爹平生又無旁的喜好,就好收藏個字畫扇面子,尤其鐘愛王景卿的畫跟蘇東坡的字,祖上也傳下來不少字畫,最有名的便是王景卿的,山陰陳跡,雪溪乘興,四明狂客,西塞風雨,四幅,都有東坡居士的提詩,被她爹當成傳家之寶藏着。
後家中失火,她們一家三口僥幸逃出來,她爹還要沖進去拿這四幅畫,是她跟娘兩人拼命才攔住。
而這扇面上畫的奇峰峭壁,古松蒼勁,空濛煙霭,正是出自王景卿之手,且背面還有東坡居士的題詩:醜石半蹲山下虎,長松倒卧水中龍。試君眼力看多少,數到雲峰第幾重。這一詩一畫,配上玉竹扇骨,恐千金也難買,也怪不得他爹這般了。
只這般貴重的寶貝,又豈會随便撿來,時潇深知她爹的性子,以前她外祖父活着的時候,常嘆說,她爹是個腦袋不開竅的酸儒秀才,從內到外一根筋兒,遇上事兒連拐個彎兒都不會,所以旁人算計他也極容易。
想到此,時潇忙問:“爹是從何處撿到這把扇子的?”
她爹愛不釋手的盯着扇子,仿佛沒聽見女兒的話一般,時潇沒轍的喚了一聲:“爹,女兒問您話呢。”她爹才萬般不舍的擡起頭來:“就是書館外的槐樹下,今兒爹走的晚些,出來的時候,旁的先生都走了,沒走幾步就瞧見地上有把扇子。”
時潇嘆口氣:“爹,這扇子誰不當個寶貝,又豈會輕易遺失,便真疏忽了,那人不定多着急呢,你不該拿回家來的。”
她爹道:“爹也是如此想,在哪兒候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有人來尋,眼瞅天黑了,怕你着急,這才拿了家來,倒也是爹的造化,今兒夜裏瞧一晚上,明兒去書館再等失主就是了。”
時潇點點頭,雖覺這事兒有些不對頭,卻也想不出旁的主意來,只得依着他爹,出去給他爹端了竈上溫的飯菜來。
時老爹惦記着扇子,粗略吃了幾口忙又去瞧去了,時潇搖搖頭,收拾了桌子,知道她爹今兒晚上睡不得了,拿剪子剪了燈花,把油燈小心挪近些,在燈下一邊納鞋底兒,一邊兒瞧着他爹。
有幾年不見她爹這般歡喜了,其實,她爹是個極簡單的人,別管旁人怎麽說,她娘活着的時候從不會說她爹半句,只會瞧着她爹笑,時潇小時候很是羨慕爹娘的感情,時家不算什麽大宅門,卻也是書香傳家,到了他爹這輩兒上,也過的不差,可他爹就娶了娘一個,即使只生了自己一個女兒,也沒再納妾。
當年不少人勸她爹,不為別的,哪怕為了承繼香火,也得再納一個進門,可他爹硬是沒聽,後來那些人背地裏都說她爹是個絕戶頭,閨女又早早許了人家,時家的家業,不定要落在誰手裏呢,不想最後一把火燒了精光,自己的婚事也退了。
有時候想想,時潇都覺着,或許真是自己命裏帶煞,不然好好的時家怎麽就敗了,想起明彰母親那些話,手裏的錐子不防頭,紮在了手指頭上,疼的鑽心。
時潇放下手裏的活計,把手指含在嘴裏,瞧着燈發呆,這一晃都好幾年了,明彰也該回去了吧,知道退了親,他會如何,難過一陣,尋她幾日,然後呢,依着他娘,另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夫妻相攜,或許如今連孩子都生了,美滋滋過他的小日子,哪還會記得自己。
山盟海誓,永遠經不住世事變遷,這便是她的命了,強求不得,忽聽窗外傳來雨聲,不大淅淅瀝瀝的,真似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第二天,時潇不放心,收拾了跟着她爹一起去了城南的書館,讓她爹進去教書,自己站在她爹說的大槐樹下等着。
夜裏下了半宿雨,打下了不少槐花,落的滿地都是,她站在滿地的槐花裏,穿一件半舊的碎花衣裳,烏黑的發,嫩白的臉,那眉眼兒說不出的動人,把葉小爺都看傻了。
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丫頭,這也真是應了那句情人眼裏出西施,總之,時潇在葉馳眼裏,是怎麽看怎麽順眼,任你多傾城的佳人,在葉小爺眼裏,連時潇的一根兒頭皮都比不上。
所以說,錦城幾個都說他着魔了,別管着不着魔,反正時潇這副姿态把葉小爺迷得夠嗆,張着嘴,眼睛都直了。
得祿瞧見自家爺那沒出息的樣兒,恨不能扭頭回去算了,這也太丢人了,跟沒見過女人似的,他順着爺的目光左瞧右瞧,也不過一個貧丫頭罷了,至于嗎。
剛想着提醒爺一句,就見那槐樹下的丫頭一眼掃了過來,時潇等了得有一個時辰,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忽想到莫非這是賊贓,偷了來不小心遺失在此處的,卻又搖搖頭,這裏左右前後都是小戶人家,便是賊,哪會來這裏偷盜,便去旁處偷了,不快着出城,溜達來城南做什麽。
越想越覺着蹊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