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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袋子金瓜子,還是年上爺去給太後拜年,太後笑着說:“馳哥雖說大了,到底沒娶媳婦兒,剛來的那幾個可都是成雙成對來的,哀家這一賞就是雙份,唯有咱們馳哥吃虧了,哀家怎麽也的找補找補。”說話兒讓跟前的大宮女進去抓了一大把金瓜子出來:“沒娶媳婦兒就是孩子,這個只當是哀家給馳哥的壓歲錢吧!”

說的在場人都笑的不行,葉馳卻不以為意,慣會哄老人家開心,接過賞,又一個頭磕下去,嘴裏那吉祥拜年話兒跟不要錢似的,一串一串往外鑽,說的老太後眉開眼笑,末了又讓抓了把金瓜子。

就憑他們家小爺這根好舌頭,這厚實的臉皮,這一趟回來,把該得的都拿回來了不說,還弄了半袋子金瓜子,那可是宮裏出來的,一顆足一兩,換成銀子的話,得核二十兩呢,這鋪子歸置歸置都值不了幾個錢,今兒倒是發了橫財。

心裏雖不舍,到底爺賞下了,得祿只能依着,顧不上這櫃上的婦人如何呆愣,跟着葉馳出去了。

葉馳主仆剛走,後頭門簾子就撂了起來,潘寡婦的二閨女扭着腰走出來,一雙眼直勾勾的瞧着櫃上兩顆金燦燦的瓜子,一伸手抓住手裏掂了掂道:“娘,這有二兩了,回頭熔了給我打支金裹頭的金簪子吧!”

潘寡婦沒好氣的從她手裏奪了過來:“成天在家裏不出門,便打了金簪子戴給誰瞧,若你依了前兒說的那門親事,莫說金裹頭的簪子,便是一套鑲金的頭面,娘咬咬牙也陪送給你,到了婆家指定不會讓人低看了你去。”

她二閨女卻道:“哪算什麽親事,娘是安心要害女兒不成,把女兒嫁給那樣窮門小戶的人家,過了門不定連飯都吃不上,縱娘給女兒陪送一座金山又有什麽用。”

潘寡婦氣的不行:“你倒是真敢挑,人家開着香油醋坊的買賣,比咱們家不知強了多少去,這還是娘死乞白賴,拖了劉大娘才說成的,你倒好還嫌棄人家窮門小戶,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什麽樣兒,挑三揀四,趕明兒過了二十,這樣的人家也尋不着了,只等着嫁死了婆娘的老鳏夫吧!”

她二閨女見她娘氣的臉都紅了,忙湊上去道:“娘別氣嗎,女兒也不是挑揀,您瞧女兒這樣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的樣兒,嫁到那家能成不。”

潘寡婦眯了眯眼瞧着女兒道:“女人還有做不得活的,你就是懶,你瞧剛走的時家丫頭,比你還小幾歲呢,家裏外頭針線竈上,什麽活計拾掇不起來,更別提人家還識文斷字,有個秀才爹,比你不知道強了多少。”

她二閨女最不耐煩聽她娘說這些,尤其時潇,每回來她娘就沒口的誇,順帶數落她一頓,不過今兒極力忍住,壓了壓脾氣,好聲氣的問她娘:“剛跟着時妹妹後頭進來的那人……”說着不覺有些扭捏,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跟她娘掃聽一個男人,總歸害臊。

剛在裏頭聽見男人說話,聽聲兒像年輕男人, 便忙從裏屋出來,躲在門簾子後頭,順着簾子縫往外瞧,這一瞧心裏頭直撲騰。

哪裏瞧過這般好看體面的人呢,一雙眼不住在葉馳身上來回的瞧,瞧他的衣裳,他的腰帶,腰兩邊兒系的玉佩,還有手上那偌大一顆翠當當的扳指,那水頭跟一汪水兒似的,若是能嫁個這樣的男人,哪怕做小,做丫頭,也強似給那些粗漢子當婆娘,這一輩子還有甚指望,叫她跟她娘似的,萬萬不能。

存了這些想頭,便話裏話外的掃聽起葉馳來,可她糊塗,她娘卻是個明白人,一見女兒這意思,哪還能不知道,氣的身子都哆嗦了,指着她道:“娘只當你年紀小,挑揀親事是想尋個可心兒人,不想你是想着嘬禍呢,你可知那是什麽人,那是宗室裏的小爺,是皇族,就憑你,就憑咱們家,往上倒八輩子,連給人家端洗腳水都夠不上,你倒真敢想,人都勸我,丫頭大了不能留,留來留着留成仇,如今看來倒是娘的錯,你自己不想活了,沒得牽累了你娘,明兒娘就讓媒人來,這回容不得你挑揀,說誰家是誰家,留着你早晚是個破家的禍根兒。”

她二閨女一聽,脾性上來,道:“媒人來了我也不嫁,再逼我,我就上吊死,死也死在家裏,不是我中意的親事,死也不依。”一撩簾子進去了,把個潘寡婦氣的險些沒厥過去,唉聲嘆氣了半天,日子還得過,琢磨她閨女便惦記也沒用,橫豎以後也見不着,日子長了沒準就丢開了。

哪想她閨女起了這個癡心妄想的念頭,哪肯消停,鑽心眼子的整出不少事兒來害人害己,此是後話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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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葉馳,懷裏揣了幾塊帕子,琢磨那丫頭指定吓着了,今兒再不敢出來,便也不在外頭瞎逛,心滿意足的家去了。

到了府門前剛下馬,迎頭便瞧見他爹的轎子,葉馳擡頭瞧了瞧日頭,這個時辰他爹往家跑,可真是件新鮮事兒。

基本上,在葉馳眼裏,他爹就是個恨不能日夜都在衙門裏待着的主兒,一沾了正事兒,就跟打雞血似的,不睡都成,什麽時候見什麽時候都是道貌岸然一本正經的樣兒,瞧見自己。除了皺眉就是搖頭,葉馳有時候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爹生的,親父子怎麽就差這麽多呢。

總而言之,長這麽大葉馳幾乎沒見他爹笑過,不過據他祖母說,他娘生他的時候,他爹抱着他樂了大半天呢,嘴裏一個勁兒的叨咕:“葉家有後了,葉家有後了。”雖說是他阿奶親口說的,葉馳也持懷疑态度,他覺着他爹根本就不會笑,可這會兒他爹笑了。

雖說只是微笑,可那明明白白就是笑,葉馳忍不住又擡頭望了眼,日頭正好,萬裏無雲,根本沒打雷的意思。

他新鮮,得祿比他還新鮮呢,小聲道:“爺,王爺身後跟着個白臉小子呢,瞧王爺高興的,不知道的,還當那小子是您呢。”

“滾一邊兒去,我爹什麽時候見我笑過。”

不過遇上了,硬着頭皮也得過去,葉馳稍整了整衣裳,覺着老爺子挑不出什麽大毛病了,才走過去,到了近前,打了恭:“您老今兒回來的早啊!”

定親王是一見這個兒子就氣不打一出來,剛生下來那會兒,虎頭虎腦的,可愛的緊,哭起來嗓門也大,最外頭一進院子都聽的着,那時候他總說,就聽聲兒這小子将來也不尋常。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給他念叨衰了,這小子是越長越不得人意,說聰明吧!他敢說自己這個兒子絕對是個人精,那心眼子多的,自己手下那些大臣都擰一塊兒也不見得是他的個兒,論弓馬騎射,那就更不用說了,皇上年年去西苑狩獵,必點的一個就是他,跟在皇上左右,滿獵場的跑,回回不落人後。

念書差些,到底也念了,自己是逼過他兩年,後來是老王妃說,你自己愛念書念去,沒得逼着馳哥也跟你一樣成了書呆子,我瞧着馳哥随了他爺爺,趕明兒比你出息。

老王妃這般護着,自己也不好再逼他,可這股子聰明勁兒,偏不用在正道兒上,成天街面上胡混,吃喝嫖賭,打架生事兒,這些年就沒消停,自己這個爹想管,上頭有老王妃,宮裏有太後皇上,這小子後頭撐腰的人多着呢,自己哪管得了。

可不管,自己就這一個兒子,眼瞅要長歪了,真怕這麽下去就是個混賬,其實王爺真想多了,就他兒子這樣,不是這麽下去是混賬,早就是混賬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4 章

定親王皺着眉打量兒子幾眼,說實話,站在那兒也人模狗樣兒的,比誰都不差,琢磨着老話兒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雖說對封家左家胡家那幾個小子沒什麽意見,到底沒一個有大出息的,倒是自己身後這個,年紀跟葉馳幾個差不多,卻一肚子正經學問,今年會試一甲頭名會員,前兒殿試一篇論時痹,拔了頭籌,萬歲欽點的新科狀元郎,入翰林院,兼南書房禦前行走。

年紀不大,前途卻不可限量,最難得,雖年少得意,卻為人謙和,頗有君子之風,要不然,也入不得太後太妃的眼。

總之,定親王是怎麽看怎麽比自己兒子強,這會兒便想給兩人引見引見,年紀邊邊兒大,常走動走動,沒準自己的混賬兒子能學好呢。

這麽想着,便道:“這是明彰,皇上禦口欽點的狀元郎,明彰啊,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你們倆年紀差不多,以後多往來些。”

許明彰早聽說過京城四大纨绔裏,這位定親王府的小王爺居首,吃喝嫖賭,打架滋事,沒個正經事由兒,成日在街上瞎晃,因老王妃寵着,定親王也管不得,得了個小霸王的诨名,沒人敢招惹。

不想今兒遇上,瞧着倒不像那等酒色之徒,立在哪兒也有股子昭昭男兒氣,便也有意相交,先施一禮道:“明彰見過小王爺。”

葉馳長這麽大,都沒見他爹笑過幾回,現在倒好,不知從哪兒來了個小白臉,就把他爹哄得眉開眼笑了,瞧那意思恨不能把這小白臉當自己兒子呢,擱誰誰不別扭啊。

葉馳就不明白了,自己不稀罕念書怎麽了,非得跟他爹似的,成天捧着書,說話之乎者也,滿嘴的仁義禮智信才成,人做到他爹這份上,還有什麽趣兒,怎麽痛快怎麽來,才不枉人活一世。

再說,自己怎麽就沒出息了,論念書,自己用得着嗎,這些讀書人寒窗苦讀,最終不就是為了金榜題名當官嗎,自己生下來就是小王爺,又不用去考狀元,做什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喜歡拳腳騎射,這個也沒給他爹丢臉吧!年年南苑狩獵沒少讓爹露臉,這回倒好,弄了個小白臉,連兒子都得靠邊兒了。

不知道的,還當這小子是他爹的私生子呢,念頭冒出來,心裏忽悠一下,心說,別真讓自己猜着了,別看他爹平常一本正經的,除了他娘,跟前也有好幾個女人侍奉枕席呢,能在家裏這麽幹,外頭也說不準。

這麽想着,葉馳目光一閃,底細打量了這小白臉幾眼,不得不說,這小子倒是挺有點兒模樣兒,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廢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那還是人嗎)不過跟他爹倒是一點兒像的意思都沒有,跟自己也不像,莫非像他娘。

想着,把他爹扯到一邊兒,湊到定親王耳朵邊兒上道:“老爺子,這小白臉不是您在外頭的種吧!”

“胡說……”定親王險些沒給氣暈過去,還當這小子有什麽話兒要說呢,這都什麽跟什麽,擡手要打,葉馳跐溜一下,往旁邊兒溜開一丈遠,嘻嘻笑道:“老爺子別惱啊,您要是再惱,我只當您老這是心虛了。”

定親王氣的擡手指着他:“給老子滾,再不滾,早晚讓你這逆子氣死我拉倒。”葉馳笑着打了個恭:“得咧,知道老爺子瞧兒子不順眼,兒子這就滾進去,省得您老不痛快。”說着跟後頭的許明彰揮了揮手:“我說狀元郎,少陪了,回頭有空我在春風樓擺酒,好好請狀元郎樂上一樂。”

“滾,滾……”定親王氣的臉都綠了,什麽東西啊!他自己不正道,成天在青樓胡混也就罷了,還要帶累上別人,氣到極致,左右踅摸了踅摸,沒瞧見打人的物件,也只能眼睜睜瞧着葉馳一溜煙進了王府。

略緩了緩方記起身後還有客人呢,忙回身道:“犬子無狀,明彰莫放在心上才是。”

雖早聽說過這位小王爺混,可親眼看見,許明彰還是有些驚愕,不過,到底是定親王府的家事,跟自己沒幹系,忙道:“恩師說哪裏話來,早聽說小王爺性子灑脫風流倜傥,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定親王苦笑一聲道 :“明彰啊,你也不用撿着好聽的說,總之,這是我定親王府的活孽障,以後不知要嘬多大的禍呢,不提他了,今日請你來是想逛逛我府裏的園子,前些日子水邊兒新蓋了亭子,我想了好久沒想出名兒來,正可借明彰的學問,與我起個不俗的名兒。”

其實許明彰哪有這些心思,他想的是盡快回鄉,他這一走就是三年,走的時候應了潇潇早去早回,不想半道上病了一場,錯過了那場會試,想着自己寒窗十年,為的不就是金榜題名嗎,這般回去心有不甘,便在京裏尋了處清淨所在邊苦讀邊候着今年的會試。

也曾捎了家書回去,問他娘潇潇家裏可好,他娘回信說,家裏一切安好,雖未提潇潇,明彰想着既說一切安好,想必潇潇也是好的,只心裏也有些怨潇潇,既收了自己寫去的信,怎連只字片語都不回,莫不是心裏惱了,還是說忘了自己,不,不能,兩人青梅竹馬的情分,怎會忘了。

明彰永遠記的第一次見到潇潇的時候,她才六歲,梳着兩只羊角辮兒,歪着腦袋看着自己,道:“你是表舅舅家的明彰哥哥對不對,我娘跟我說過你呢,說你書念的可好了,還會作詩,我才不信呢,你念一個給我聽聽。”

那雙眼睛大大的,一閃一閃比天上的星星都亮,然後,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念了長幹行,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後來想想,或許頭一回見,自己就喜歡她了呢,那時候他在祖母家住了好幾年,潇潇的爹是旁邊書館的先生,也是他的蒙師,後來他爹仿佛瞧出了他的意思,做主定下兩家的親事,他不知多歡喜呢。

只這一別三年,不知她好不好,有沒像自己想她一樣的惦記着自己,他發過誓的,要捧着鳳冠霞帔風風光光的娶她進門,如今自己中了狀元,真恨不能一夜歸家,奈何回鄉祭祖的折子遲遲沒有批下來,他也只能等着。

忽聽定親王道:“明彰今年二十了吧!家裏可定了親事?”

許明彰忙道:“勞恩師動問,家裏自小定下了親事,只等微臣家去成禮。”王爺一愣,心說,得,太妃太後惦記的事黃了。

端太妃膝下有個未出閣的公主,是當今萬歲爺最小的妹子,排行第九人喚九公主,今年十八了,十六的時候,太妃就求着太後做主尋個驸馬可這位九公主的眼高,挑來揀去沒一個瞧上眼的,眼瞅着一年比一年大了,太妃急的頭發都白了。

聽見說今年殿試點的狀元榜眼探花都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便起了心思,前兒上林苑賜宴,讓九公主躲在屏風後往外瞅瞅,若瞧哪個中意了,招了驸馬也了了一樁心事。

九公主倒也有眼光,一眼就瞧上了許明彰,太妃便求了定親王幫着說媒,定親王這才尋借口把他請進王府,不想自己這頭剛開,就給駁了回來,人家說了,自小定親,且瞧他一副急于歸家的意思,想必對這門親事頗為中意,俗話說,上趕着不是買賣,就算是公主也得有個先來後到。

想到此,便沒再說下去,擡手指了指眼前的亭子道:“就是這裏,臨着水兒,水下植了蓮,若趕上下雨,雨聲潇潇倒也別有一番意境。”

雨聲潇潇……許明彰擡頭瞧了瞧,不禁想起自己當年走時的光景,十裏亭送別,也是下着雨,雨聲潇潇中,潇潇握着自己的手殷殷叮囑:“路上小心,記着吃飯,挑大路走,別走小道,莫要跟陌生人搭話,到了京城記得捎信家來,免得家裏人惦記,若造化得中,盼你莫貪戀京城繁華,總歸記着家裏還有個人等你呢……”字字句句,他都記在心裏呢。

定親王道:“明彰可想好了,我這亭子起個什麽名兒好?”

許明彰下意識說了句:“莫如就叫潇潇亭。”“妙啊,妙。”定親王贊了一聲:“晚唐許诨有詩雲,楸梧葉暗潇潇雨,菱荇花香淡淡風。可不正應了這個景兒。”

許明彰忙道:“晚生信口胡謅,恩師見笑了。”他心裏想的哪是這句,卻是那闕,愁雲淡淡雨潇潇,暮暮複朝朝。別來應是,眉峰翠減,腕玉香銷。 小軒獨坐相思處,情緒好無聊。一叢萱草,數竿修竹,幾葉芭蕉。應着心裏的思念,不知她可好不好……

葉馳在不遠處的明月樓上坐着,對着日頭瞧了半天手裏的帕子,才依依不舍的折整齊放回懷裏,一擡頭瞧見湖邊兒上他家老爺子跟小白臉相談甚歡的樣兒,不禁問得祿:“你說咱家王爺跟那小白臉說什麽呢,說的這麽高興,咱家王爺樂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得祿忙道:“聽見說是給那新蓋的亭子起名兒呢。”

葉馳翻了個白眼:“這不屁憋的嗎,起個名兒罷了,用得着這麽勞師動衆的嗎,依着我,随便起個就得了,橫豎一個亭子,起什麽名也變不成屋子。”

得祿捂着嘴使勁咳嗽了兩聲,忽想起一事道:“爺,您這幾天可小心着點兒,今兒郭大寶那事兒,估摸侍郎府不能善罷甘休,真一竿子捅到咱王爺跟前,可不是什麽好事。”

葉馳哼了一聲道:“他敢,不怕小爺把他另一只胳膊也擰折了只管捅,小爺要是怕了他,葉字倒過來寫。”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5 章

得祿把茶送到葉馳手裏,度着爺的神色,小聲兒道:“爺,明兒你不是還打算跟着吧!這麽着下去可不是個章程,依奴才瞧,那丫頭,哦,不,那位姑娘可不是個軟性子,不大好哄騙,不如爺從她跟前的人下手,或許有用些,您說呢。”

葉馳品了口茶,砸吧砸吧滋味兒道:“回頭你問問壽仁堂對面那個茶攤子用的什麽茶,爺吃着那個好。”

得祿眼睛都睜大了兩圈,心說,這可真是,瞧上了那貧丫頭,連口味兒都變了,那茶攤子的大碗茶,一個大子兒管飽,能比府裏一兩銀子一兩的茶葉好嗎,這說出去不成笑話了嗎。

可自己要是真敢這麽說,肯定得挨上一腳,卻也不能糊弄爺,回頭讓爺知道,就不是一腳的事兒了。

得祿眼珠子轉了幾轉,含糊道:“爺,那茶葉棚子守着慶林春,不用說,指定用的是慶林春的高沫。”

高沫?葉馳想了想:“沒聽說過有這種茶啊!”

得祿險些沒笑出來,心說,您小爺要是聽說過就怪了,遂道:“這高沫,奴才說句實話,爺可莫打我。”

葉馳白了他一眼:“沒事我打你做什麽,不過,你再這麽跟我繞彎子,說不準爺的腳一癢癢就踹過去了。”

得祿忙道:“這高沫哪兒是您這等爺吃的茶,是那些過路的苦力巴,口渴了扔下一個大子,就着帶的幹糧,喝兩碗解渴稍帶的歇歇腳兒,窮人解渴的,沒那麽多講究,就是茶葉鋪子裏的整茶葉賣出去,剩下的碎末底子,收起來賣給茶攤子,圖的就是一便宜。”

葉馳想了想,可不嗎,那茶攤子裏頭坐的就沒一個像樣兒的,也怪不得自己往哪兒一坐,周圍人都若有若無的打量他呢,估摸當他是洋風景了。

不過,得祿剛說的話倒真有些道理,那丫頭別瞧這生的軟嫩,那底下的性子可是一點兒都不軟,要是真來硬的,把她搶在手裏,想起她瞧郭大寶那眼神兒,簡直就跟看見蟑螂沒兩樣兒,自己要是也動粗,一個說,瞎了他葉小爺的名聲,二一個,也實在不想那丫頭把自己看成郭大寶。

自己稀罕她,想要她,想娶她,想對她好,跟郭大寶那沒品的混蛋不一樣,可不動粗,就這麽天天兒跟着,什麽時候才能成事兒啊,他心裏頭急着呢,想來想去,得祿這小子的路數還是蠻可取的,可跟前人……

葉馳道:“你是說上回那個悍婆娘?”

得祿在心裏嘆了口氣,明明人家還是姑娘家,只爺不待見就成了悍婆娘,不過那丫頭可惹不得,那悍勁兒一上來不管不顧的,真拿大棍子打啊,想起聚福祥老錢頭給打的那樣兒,得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忙道:“爺,俗話說的好,柿子撿着軟的捏,您倒好,專撿着那石頭子兒一般的啃,還不崩了牙。”

“少她娘的廢話,直接說你的主意。”葉馳擡手給了他一下子,得祿忙道:“奴才是覺得,姑娘家裏那位老爺瞧着面善,定是個好性兒的主兒,又是讀書人,這讀書人難免有個喜好啥的,不管是古籍珍本,字帖扇面,只要是找對了路子,投其所好,什麽辦不成,哄好了老丈人,還愁媳婦兒嗎,還有井水胡同那一窩小子,奴才瞧着有幾個機靈的,回頭您墊句話兒,哪兒不尋個好差事,就是在咱們府裏當個使喚小子,一輩子也受用不盡,您幫了這麽大忙,那姑娘能不念您的好兒,念了你的好兒,您再瞅機會說兩句貼心眼兒的話兒,媳婦兒還能不到手……”

得祿是越說越得意,越說越來神兒,指手畫腳,口沫橫飛,說痛快了,才發現,他家小爺瞅他那目光很有些詭異,忙收住話頭,咽了口唾沫道:“爺,爺,您這麽瞅着我做什麽,趕是奴才哪兒說的不對了?”

葉馳搖搖頭:“爺是覺着,你小子在爺身邊兒真屈才了,要不小爺明兒跟春風樓的老鸨子說說,提攜你去她那兒當個大茶壺,估摸那老鸨子能樂死。”

得祿聽了,臉都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爺,我的小爺唉,您這可是從哪兒說起啊,奴才可是打小伺候您的,這輩子奴才死了都是爺的人,您要是趕奴才走,奴才就……”

葉馳看着他涼涼的道:“你就怎麽着?”

得祿一咬牙:“奴才就上吊,要不撞牆,反正不活了。”葉馳實在忍不住嗤一聲樂了,擡腿踹了他一腳:“行了,起來吧,你小子這一肚子壞水,今兒就算了,若以後真敢算計小爺的媳婦兒,小爺一腳踹你個腸穿肚爛,還不去掃聽,我那未來的老丈杆子稀罕誰的字畫,扇面,明兒一早也好跟小爺去意古齋淘換。”

得祿聽了心道,數落了我一頓,不還照着這個路數來嗎,真是的,卻不敢怠慢,忙着起來奔城西的書館去了。

遣走了得祿,葉馳望了眼前頭,他家老爺子跟那小白臉已經從亭子出來了,沿着湖邊兒進了西邊的枕霞閣,瞧意思是要擺席呢,估摸過會兒他家老爺子就得使人來喚他過去。

跟老爺子吃席最是無趣,連個唱曲兒的粉頭都沒有,幹巴巴的喝酒有什麽意思,更不要說,他家老爺子一到席面上,就開始談詩論詞,簡直就是一酸儒,哪是吃席,純屬受罪,自己還是先躲得了。

想着,站起身下了明月樓,出府剛上了馬,就見老爺子跟前的雙福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到了跟前攔住馬頭道:“小爺您這是要去那兒啊,王爺讓您去枕霞閣陪客呢。”

葉馳帶住缰繩笑了一聲道:“我也不是粉,頭,陪的哪門子客,你回去跟我家老爺子說,若老爺子沒有相熟的,拿着小爺的帖子,不論春風樓還是翠雲閣,可着勁的往府裏叫,敢有不賞面兒的,小爺明兒咂了它的買賣,走了。”一夾馬腹,那馬兩只前蹄擡起來嘶鳴一聲,往前沖去,不是雙福躲得快,都能給那馬踢死。

雙福嘆了口氣,就他們家小爺這些話,要是自己照實回了,不定王爺得氣厥過去,想了想,雙福只得回去胡亂說,小爺一早跟朋友相約吃酒,不好推辭。

定親王哪有不明白的,自己那個孽障嘴裏就說不出這麽順溜的話兒,回回不把他氣個半死不算完,嘆口氣,再瞧旁邊兒狀元郎,穩穩當當坐在那兒,說話做事兒樣樣出挑,莫怪九公主瞧上,自己要是有個閨女,也恨不能招這麽個女婿,奈何人早訂了親,便道:“瞧了狀元公回鄉祭祖的折子,想必狀元公這回鄉祭祖之餘,也是為了婚姻大事吧!”

給定親王當衆點破,許明彰一張俊臉不免有些熱辣,半晌兒才道:“恩師見笑了。”

定親王瞧他這樣忍不住笑道:“難得見明彰如此,想必心裏十分中意這門親事了,本王倒越發好奇是哪家的閨秀了?”

雖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潇潇,許明彰還是道:“不瞞恩師大人,學生與我那未婚妻子,是青梅竹馬,自小的情分,丈人家雖不算名門,卻也是累世的書香門第,學生那未婚妻子更是難得的賢良女子,能娶她,是學生的畢生之幸。”

定親王一聽,就徹底明白了,九公主是一點兒戲都沒了,人家這不僅是自小定親,青梅竹馬,還是情之所鐘之人,旁人哪裏插得進來,扣着人家回鄉祭祖的折子,倒真有些不厚道了,只這些事兒還是要說與他聽才好。

想到此,定親王道:“既狀元公如此坦蕩,本王也不好再瞞着,實話與你說,你那日金殿奏對,萬歲爺上林苑賜宴之際,宮裏的九公主瞧上了狀元公,端太妃私下托了本王說媒,想招你做九公主的驸馬呢。”

許明彰一聽臉都變了,站起來,撂袍跪在地上道:“臣家中早有定下之妻,哪有招驸馬之理,萬萬不可。”

定親王見他如此,忽有心試探,目光一閃道:“你可想清楚了,你那未婚妻子再好,也不過書香之家,若你應下招贅驸馬,從此你許家便是皇親國戚,榮華富貴便不愛,還有那前程似錦呢。”

“微臣不願。”許明彰挺直脊背擡起頭道:“若用明彰的終身大事來換取似錦前程,明彰情願不做這個狀元了,公主自有合意的良配,明彰卻早已心有所屬,除了我妻,此生再無他念。”

定親王愣了半晌兒,嘆口氣道:“本王不過說笑罷了,哪用得着狀元公如此,明兒本王就呈奏聖上,三天內你即可啓程回鄉,可惜南邊路遠,不然,倒要讨狀元公一杯喜酒吃了。”

許明彰松了口氣忙道:“多謝恩師成全,待學生回京,定攜我妻上門給老王妃王妃磕頭請安。”

定親王這會兒是怎麽也沒想到,人是上門了,卻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兒,還是從人狀元公手裏生搶來的,他家那個孽障卯起勁兒來,為了這個媳婦兒鬧了個沸反盈天,差點兒把天捅個窟窿,一哭二鬧三上吊,連那些潑婦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如何能不應他,這事兒做的真叫不厚道,定親王府長大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6 章

葉馳到鎮遠侯府的時候,封錦城正寫大字,見他來,頭都未擡,擺擺手道:“你先坐,等我寫完這個字。”

雖說他們幾個裏頭,錦城算難得的風雅人物,卻也極少這般有興致,有時候想想,葉馳心裏還挺愧疚的,外頭那些買賣鋪子說是他們哥兒四個,他跟胡軍左宏,連手都沒伸過,都是錦城一手打理的,他們幾個淨等着分銀子了。

可俗話說的好,能者多勞,錦城比他們幾個着調,是個能幹大事的,這是他家老爺子嘴裏的話,不過還有後半句,可惜沒用在正道兒上。

今兒錦城倒是用正道上了,葉馳頗好奇的湊上去瞧了一眼,其實就寫了兩個字,青城,字是好字。

到底是經過大家指點的,鐵畫銀鈎,頗有章法,真要是趕明兒落魄了,就憑着這筆字也不愁吃穿,只不過這好端端的寫這倆字啥意思,莫非又琢磨想開新買賣了,可什麽買賣用得上這樣的招牌啊。

葉馳左看看右瞧瞧,研究半天沒研究出來,索性直接問:“這是什麽買賣的招牌,怎麽瞅着這麽怪呢。”

封錦城放下筆:“什麽買賣,是我這院子的招牌,你瞧瞧可好?”

葉馳撓了撓頭,順着窗戶往外望了望點點頭道:“你這院子除了松柏沒旁的,一眼望去青幽幽的,連點兒差色都沒有,叫青城也真應景。”

封錦城跟着往外望了一眼,忽想起什麽,心裏動了動,琢磨一會兒尋人來,在腰子門那邊兒移些竹子過來,暫且這麽着,以後怎麽布置,等她進門再說。

錦城讓跟前的小六把字收了起來,回頭整修院子的時候,一并換上,一回頭瞧見葉馳坐在哪兒,一副五脊六獸的樣兒,不禁笑道:“前兒不說瞧上個丫頭,正熱乎,怎麽着,這麽快就膩了。”

葉馳一聽眼睛都瞪了起來:“什麽膩了,那可是我瞧上的媳婦兒,正格的。”說着又嘆了口氣道:“我這不正愁嗎,那丫頭難讨好的緊,也不知我怎麽得罪她了,她一見我,恨不能躲八丈遠,別說親近了,想多瞧兩眼都不容易,我不就想對她好嗎,這都不成,她防我跟防賊似的,那天在雁來樓你也見了,我送去的東西,不禁沒收,還把錢掌櫃打了個爛羊頭,照這麽下去,我什麽時候能抱上媳婦兒啊。”

封錦城剛喝進去的茶,聽見這句噗一下全噴了出來:“我說葉馳,你不是來真的吧!”

葉馳道:“自然來真的,娶媳婦這事兒能開玩笑嗎。”

封錦城皺了皺眉,收起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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