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是個老頭子拉了一大車布料,就在大門口呢。”
接着就聽一個脆響的女聲道:“嘿,還沒完了,一定是剛那小子,沒得教訓,這兒又出幺蛾子呢,不給他點兒教訓,不知道姑奶奶的厲害,小子們,抄家夥上,別打死了就成。”
掌櫃的心裏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大門就開了,接着一個棍子迎頭就打了下來,不是他躲的快,今兒這條老命真交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 章
錢掌櫃這一跪,邊兒上絲竹停了,春雲嘴裏的曲兒也斷了,咬着唇,一雙杏眼一時望望地上的錢掌櫃,一時望望葉馳,暗裏計較,錢掌櫃嘴裏的姑娘是誰,這兩日不見他來,莫不是瞧上了什麽人。
為着能跟着他,自己可什麽都顧不得了,前些日子那個南蠻子擡了金子求娶,媽媽也曾勸她道:“縱你心再高,奈何咱們這兒是個下賤地兒,便是那高門大戶裏的千金小姐,想定親王府的姻緣,也是難如登天呢,更何況,媽媽瞧着小王爺對你也不算上心,真上心能十天半個月才來一回,俗話說的好,上趕着不是買賣,趁着現在年輕貌美,尋個有家底兒的嫁過去,縱當不成大房娘子,二房也不虧了你,轉過年兒添上個大胖小子,可不就齊活了,比巴望不上那高枝兒強,你自己可莫錯了主意。”
這理兒她何嘗不知,若那日小王爺不伸手,她也沒這些心思,小王爺什麽人,這四九城沒有不知道的,何曾見他管過什麽閑事,那日卻幫了她,說他對自己沒有一絲兒情意,春雲不信,卻若有情意,為甚這般,這會兒又出來個什麽姑娘,怎讓她不多想。
心裏百轉千回,一雙眼終是落在葉馳身上,他到底是什麽心,這姑娘又是哪個,好不叫人憂心。
葉馳自是不理會旁的,見錢掌櫃這樣兒,也沒惱,反而笑了一聲問道:“可瞧見打你的人了,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穿着什麽衣裳,梳的什麽辮子,是不是臉又小又白的丫頭。”
噗……封錦城剛吃進去的酒全噴了出來,忙從袖子裏拿出帕子抹了把嘴,指着葉馳道:“你還能再不着調點兒不,也不瞧瞧錢掌櫃的眼都讓人封了,能看見什麽,估摸連男女都沒分清,就跑回來了。”
錢掌櫃忙道:“封二爺可算說着了,小王爺您還問我高矮胖瘦臉兒白不白,那門一開,小的就挨了一棍子,接着拳頭就封了眼,小的哪還敢看,忙着就跑了,生怕晚點兒丢了老命去。”
胡軍在一邊兒道:“我說錢老頭你白活這麽大年紀了,讓個丫頭收拾的抱頭鼠竄,丢不丢人啊,要我說,不就個丫頭嗎,能有多厲害,你這身傷別是跌在溝裏摔的吧!”
錢掌櫃聽了那個委屈的,老淚差點兒下來:“我的小公爺,您別拿小的開涮了,就算小的把兩個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了,也不至于瞎到如此程度,跌哪兒能跌的頭破血流啊,那丫頭就是個潑婦,不,母夜叉,老天睜眼,趕明兒給她配一個公夜叉,一天照着三頓的收拾 ,讓她厲害,讓她潑。”
咬牙切齒的,可見真打的夠嗆,左宏忍不住想笑,又覺不大厚道,捂着嘴咳嗽一聲,往後頭掃了一眼道:“得祿呢,怎麽不見?”
提起得祿,錢掌櫃這個恨啊,後槽牙都快咬碎了,那小子簡直就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膛了,雖說自己這造型也是有些刻意,為了讨小王爺的可憐,可也真挨了不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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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着夥計跑出井水胡同,剛喘口氣就看見了得祿,這小子都不知躲在牆根兒底下,看了多大會子熱鬧了,見了自己,還裝蒜呢:“我說錢掌櫃,您這怎麽弄的,不是讓你送布料嗎,怎麽這又拉回來了?”
錢掌櫃一口黏痰好懸沒啐在他臉上,這小子肯定知道裏頭是個辣貨,要不能躲這兒,早巴巴的上去了。
錢掌櫃掃了眼他脖子上垮的花盒子,哼了一聲道:“我這兒想着少了幾樣兒,等回去取了再來,祿大爺這花趕緊送過去吧,不定姑娘瞧着喜歡,就賞你幾個大子兒。”說完撂下他走了。
得祿又不傻,剛還沒進井水胡同呢,就看見了錢掌櫃一行人,想起今兒那個厲害丫頭,得祿多了心眼子,躲在胡同口巴眼望着。
眼瞅着錢掌櫃挨了一頓打,捂着嘴差點兒沒把腮幫子樂歪了,這老貨就該打,讓他摳門,可也不敢過去,在胡同口轉悠了一會兒,忽瞧見個挑擔子賣甜糕的,得了主意,弄好了才慢條斯理的來了雁來樓。
剛上樓梯,正好聽見錢掌櫃道:“祿大爺在小的後頭,給那姑娘送頭上戴的花兒呢,不定瞧見小的吃了虧,就不敢上前也是有的。”
得祿聽了,心說這老不死的,背着給自己穿小鞋呢,急忙上去先給各位爺見了禮,葉馳瞧他身上好好的,連衣裳角都沒亂,手裏也沒提着盒子便問:“花送去了?”
得祿瞥了錢掌櫃一眼道:“奴才上去敲了兩下門,沒人應,想是沒聽着,有心再叫,又怕惹姑娘心煩,回頭不定就惱上了爺,正巧門口來了個賣糖糕的老漢,奴才想着,院裏的孩子多,便替爺做主,把賣糖糕的挑子買下,連同那花兒交給他,讓他在門前等着,等姑娘開了門,把東西送進去就結了。”
說完瞥了錢掌櫃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說,跟你祿大爺學着點兒吧!就你這點兒能水差的遠呢,錢掌櫃氣的,一張老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的,都不知是個什麽色了。
左宏忍不住笑起來,舉起手裏的折扇,啪啪啪敲在得祿頭上道:“你這小子都成精了,跟爺說說,倒是個什麽姑娘,值得你家爺費這麽多心思,之前怎麽沒聽說?”
胡軍也一拍桌子道:“可是呢,哥您這瞞得夠緊的,這都拿着緞子上門提親了,哥幾個連誰家的都不知道,忒不夠意思了。”
提親?春雲臉色一變,瞧了眼錢掌櫃又放下心,若真是定親王府上門提親,哪有錢掌櫃出面兒的,果見葉馳揮揮手:“八字還沒一撇呢,就今兒早上,在福興居吃雞絲面遇上個丫頭。”
封錦城挑挑眉:“九天仙女不成,一面就讓我們小王爺折騰出這些事來。”
葉馳嘿嘿一笑:“仙女不仙女的,小爺不知道,可就是瞧着那丫頭順眼,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瞅了第二眼就恨不能把人弄回家。”
左宏瞟了春雲一眼,心道這才是上心了,一眼就想弄回家,不過定王府的門檻可高,就算老王妃寵着葉馳,真要太過了,恐也不成。
想到此,便道:“ 兄弟可得勸你一句,若是良家女子,哥得悠着來,稀罕歸稀罕,這事兒也得你情我願,別忘了,你後頭可是定親王府,就憑世襲的鐵帽子王,你想娶個小戶人家的姑娘,根本沒戲,別到時候害了人家。”
葉馳卻道:“你就是想得太多,成天顧慮這兒顧慮哪兒,這麽過日子有什麽樂子,管以後呢,這會兒小爺高興了就成,還別說,我要是真瞧上那丫頭,想娶她進門,鐵帽子王怎麽了,我葉馳娶媳婦兒礙着誰了,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左宏給他混樂了,一挑大拇指:“到底是哥,有氣魄,那兄弟幾個就在後頭瞅着你怎麽把定王府翻過來,得了,不提這碼子事兒了,吃酒吃酒,曲兒怎麽停了,給爺接着唱兒,剛唱的啥來着?”
春雲站起來一福道:“回左公子話兒,是相思令。”
左宏目光一閃,揮揮手道:“唱哪門子相思令,文绉绉的不中聽,來,唱個十八摸給爺解解悶。”
春雲楞在當場,十八摸是葷曲兒,她也不是不能唱,可她是春風樓的花魁,又貼着小王爺紅顏知己的名號,還沒人敢當面這般辱她,貝齒咬着唇,杏眼水汪汪的望着葉馳,那樣兒真真的招人憐。
葉馳沒怎麽着呢,胡軍先扯了把左宏,低聲道:“你今兒怎麽了,在衙門吃酒了啊,做什麽難為人家。”
左宏白了他一眼,虧了還生在國公府,這點兒事兒都不明白,就剛這粉頭聽見葉馳瞧上個姑娘,目光裏的陰狠,卻落在自己眼裏,俗話說biao子無情,戲子無義,一個粉頭得幾個漢子擡舉了幾日,就不知道東南西西北了,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緊,自己得幫她明白明白。
封錦城自是瞧出了左宏的意思,笑着招手,喚了另一個粉頭過來道:“沒瞧見小公爺要吃酒嗎,還不伺候着。”
那粉頭不想封二爺今兒這般擡舉她,忙露出滿臉喜色,戰戰兢兢一福,執壺給胡軍斟了一杯酒,遞到嘴邊上道:“小公爺吃個吉祥杯兒。”
胡軍眨眨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道,這幾個都是他哥,個個比他心眼子多,自己聽這幾個哥哥的準沒錯,雖說春雲可憐,葉馳都沒說話呢,自己跟着窮摻合什麽。
想明白了,也就不吱聲了,就着粉頭的手幹了一杯兒,春雲望了葉馳半天,不見葉馳開口相護,眼淚都快下來了。
這時候封錦城卻慢悠悠的開口了:“想來春風樓的教習嬷嬷,沒教這些也是有的,既不會唱也別為難,來人,送春雲姑娘回去。”
春雲聽了,眼淚終是沒忍住落了下來,心裏明白,今兒要是給送回去,自己跟小王爺就徹底斷了,不禁指望不上小王爺,還得罪了屋裏其他人,而這幾位是她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想到此,勉強換上個笑臉道:“嬷嬷教過的,奴婢這就唱來,以博幾位爺一樂。”說着撥弄月琴,唱了起來:“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閑言也唱過,聽我唱過十八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出發去北京玩兩天,稿子已存好。
第 8 章
哥幾個一直吃到日頭偏西,才散了,都吃的有些醉,左宏尤其醉的狠,小厮牽了馬過來,這位爺連着上了三回都沒上去,那樣兒別提多好笑了。
白等封錦城瞧不過去,開口喝道:“蠢材,蠢材,你家爺都醉成這樣了,哪還能騎馬,快着攙到我車上來,橫豎無事,我送他回去便了。”
左家的小厮聽了,忙扶着左宏上了封錦城的車,自己牽着馬在後頭跟着,胡軍也早給他的小厮扶着上轎去了。
葉馳雖說吃的酒不少,可量大,也就吃了個微醺,非要自己騎馬回去,封錦城知道擰不過他,囑咐了得祿幾句,讓他精心伺候,這才去了。
葉馳上了馬,往定王府走,眼瞅都走到王府街口了,忽想起了什麽,吩咐得祿:“去井水胡同。”
得祿一張臉都苦成了黃連,剛這一路都是提心吊膽的,就怕他們爺一冒猛子想起那位姑娘來,眼瞅到王府了,心剛要放下,爺就張了嘴,且不容他勸,自己提着缰繩調轉馬頭就奔着井水胡同去了。
別說,爺的記性真好,這都吃的半醉,又曲了拐彎的,也沒走差,到了井水胡同口的大槐樹下跳下馬,得祿忙把杌凳搬過來,葉馳一屁股坐在了槐樹下不動了,兩只眼直勾勾望着那邊兒的院子。
得祿這心裏急啊,暗道這位小爺真是魔怔了,這是要怎麽着啊,要是那姑娘一晚上不出來,爺還坐一晚上不成,雖說開了春,這晚上更深露重的,小王爺要是這麽坐上一晚,那還了得啊。
正想着怎麽勸回去,就見從那邊兒冒出個腦袋來,正是白天得祿給了好處的糖糕老漢,看見得祿跟看見救星似的,挑着挑子跑過來,挑子一頭還挎着得祿給他的花盒子。
到了跟前兒把挑子放下,花盒子拿下來往得祿手裏一送道:“這位爺您可來了,您要是再不來,老漢都不知往哪兒尋您去,您托付的事兒,老漢辦不成,人家那院的姑娘說了,不認識您,您送的東西也不敢收,只買了我挑子裏的甜糕,就關了門,這是您給我的好處,你拿好了。”
交代完了,挑着挑子嗖就跑了,腿腳利落的生怕得祿又讓他去送什麽東西,得祿抱着花盒子,看着他們家爺苦笑:“小爺您可是聽見了吧,那丫頭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便您再有心,那丫頭不領情,不如咱回去吧!”
話音剛落,就見他們爺站了起來,一伸手拿過花盒子奔着那院就去了,得祿愣了一下,想起錢掌櫃,唬的臉都白了,忙招呼人要跟過去,還沒走兩步呢,就聽他們爺道:“站下,沒爺的話,誰也不許跟過來。”
得祿覺着自己的小命真要完了,可爺發話了,也不敢不聽,急的直搓手,就是沒轍,眼睜睜瞧着爺走了過去。
也不知是爺的運氣好,還是趕巧了,爺剛走到跟前兒,院門從裏頭開了,那邁腳出來的丫頭可不正是今兒福興居的姑娘嗎。
葉馳顯然也未想到,這麽容易就見着了,一時有些楞,在福興居,時潇根本沒往裏頭瞅,只聽普掌櫃的說,沒見着人長什麽樣兒,所以也不知道眼前這個生臉的男子,就是福興居裏的小霸王。
她是出來迎她爹的,今兒晌兒午娟子帶着人打跑了個送布料的,娟子說的含糊,她也沒底細問,就叮囑她這些日子少出去走動。
要說這種事兒自打自己住進大雜院,也有過不少回,以往都是因為娟子,那些浮浪子弟纨绔少爺,在酒鋪子裏瞧見了娟子,就想方設法的往這兒湊,送東西的,唱小曲兒的,什麽招兒都使喚過,末了無一例外的讓娟子帶着寶柱幾個打跑了算完。
吃了晌午飯,娟子就去盯鋪子去了,眼瞧着日頭要落了,時潇打點了晚上飯,讓二狗子送到鋪子裏,念着爹沒進家,便出來望一望。
一開門就看見了葉馳,別管葉馳這個霸王怎麽混,怎麽霸道,也得說,得了副好皮囊,生的俊眉朗目,又精與騎射拳腳,練就了一副好身板,站在那兒英武不凡,很像那麽回事兒。
而時潇眼裏的纨绔子弟,都是那種給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猥瑣之徒,這一見葉馳生的這般英武,根本就沒往纨绔子弟上想,雖說他身上有些酒氣,可瞧着不像壞人。
既不是壞人,說不得就是走差了問路的,想到此,便颔首福了福道:“這位您敢是走差了路,這裏是井水胡同呢?”
哎呦喂!這脆生軟糯的聲兒,怎麽就這麽好聽呢,還有這身段兒,葉馳琢磨書裏頭說的袅袅婷婷,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吧!再瞧這張白生生巴掌大的小臉兒,怎麽瞧怎麽讓人稀罕,稀罕的葉馳眼珠子都不想錯一下。半天才緩過神來,剛要說什麽,就聽這丫頭喊了聲爹,快步走了過去,。
時文田老遠就瞧見院門口立着的閨女,還有個不認識的男子,先時還當是那些浮浪子弟又來滋擾,近了瞧見又不像,便問時潇:“這位是?”
時潇瞧了葉馳一眼道:“想是走差了問路的,女兒已經告訴他這裏是井水胡同了,爹咱們進去吧,今兒我按着普爺爺教的法兒炖了豬頭肉,酥爛香甜,給您留了一碟子下酒,一會兒普爺爺回來跟您好好喝兩盅……”
父女倆一走一說的進去了,葉馳的眼睛也跟着父女倆進去了,直到院門關上,都沒收回來,手裏的花自然也沒送出去。
得祿瞧見自家爺那個樣兒,嘆了口氣,上前小心翼翼的勸道:“天兒不早了,人爺也見了,咱這就回吧,若晚了恐老王妃要問的。”說着伸手扶着葉馳往回走。這回爺倒是沒擰着勁兒,跟着得祿出了井水胡同,上馬回府了。
進了府門,得祿才算松了口大氣,心說,這可真是,何曾見爺這樣過,莫非真瞧上那丫頭了,沒覺着那丫頭哪兒好啊。
伺候着爺沐浴更衣,去後頭老王妃屋裏打了晃,回來也不看書,也不練拳腳,側躺在外間屋的炕上,眼睛支不愣登盯着炕桌上的花盒子發呆,也不知心裏琢磨什麽呢。
得祿上來問:“是不是讓竈上做點兒可心的吃食,剛在老王妃屋裏可就沒吃。”
還想着爺肯定沒心思吃飯,不想爺蹭一下坐起來道:“你去竈上問問有沒有豬頭肉,給爺弄一盤來下酒。”
得祿愣了一下,暗道怎麽想起吃這個了,卻不敢問,忙下去吩咐,到了竈房,跟管事說要豬頭肉,那管事以為自己耳背聽差了,又問了一遍:“小王爺想吃什麽?”
得祿沒好氣的道:“豬頭肉,聽見沒,快着點兒,爺哪兒着急呢。”撂下話轉身走了。
管事給得祿沖的沒脾氣,扭頭跟下頭的人道:“看着我做什麽,沒聽見小爺想吃豬頭肉嗎,還不快着點兒,耽誤了事兒,小爺怪罪下來,看不打死你。”
一通忙活,終是把豬頭肉端了上去,可端上去了,葉馳也就夾了一筷子就放下了,得祿小心翼翼的道:“是做的不好?”
葉馳搖搖頭嘆口氣:“可惜不是那丫頭做的。”
得祿眼睛都睜大了,合着這檔子事兒還是從那丫頭身上來的,想着爺這是撒不得手了,便道:“要不,小的給爺掃聽掃聽去,掃聽出首尾,爺才好想招兒不是,這麽着也不是事兒啊。”
葉馳倒是點頭了,轉過天兒來,一起來,就急巴巴的問:“可掃聽清楚了?”
得祿嘆了口氣,虧了自己一早起,趕着去了井水胡同不遠的茶攤子,那兩口子嘴快,自己一問,就都說了。
其實也沒什麽,跟福興居的老普頭說的差不離,時家父女是從南邊兒來京瞧病的,瞧好了病,那丫頭的爹就在城東書院尋了個做館先生的事由,早出晚歸的,留下那丫頭在家裏,伺候吃食做做針線,沒什麽稀奇,倒是那院裏另一位是個遠近聞名的悍貨。
隔着兩個胡同,開了個門面賣酒,生的頗有姿色,爹娘死了之後,引的不少浮浪子弟往前湊,可惜玫瑰花好看,刺兒紮手,無一例外的給這丫頭打了出去,一來二去,就落了個潑辣的名聲,就是那天在胡同口叉着腰罵的厲害丫頭,也是把老錢頭打的頭破血流的那位。
葉馳根本不想聽別人,揮揮手打斷得祿問:“那她幾時出來,可問清楚了?”
得祿忙點頭:“那茶攤子的婦人說,天天早上,她爹走了之後,那姑娘都要去市集上買菜,偶爾會拿着自己繡的帕子,去鋪子裏換幾個錢,貼補家用。”
葉馳聽了,心裏頭卻不大自在,咕哝一句道:“不是有她爹呢,用得着她做活兒賺錢嗎,累壞了可怎麽好。”
得祿跟見了鬼似的瞅了爺一眼,自打自己伺候爺,就沒見他這麽替誰心疼過,這可真是,一個貧門小戶的丫頭,就把什麽都改過來了,卻也忍不住說了句:“小門小戶家裏都這麽過日子,不過做做針線罷了,哪能就累壞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爺蹭一下站起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道:“備馬,今兒爺要去市集逛逛……”
作者有話要說:
第 9 章
時潇惦着娟子昨兒的囑咐,今兒本想不出門,可記起治二狗子頭上黃水瘡的藥沒了,張神醫心眼好兒,不禁治好了她爹,還一文錢不要的給大雜院的孩子們瞧了病,這些孩子們大都是餓出來的,便生了瘡,用熬得藥水洗過幾回也差不多好了。
唯有二狗子頭上的黃水瘡厲害些,張神醫說耽擱的時候長了,不大好治,吃了內服的藥,按時用藥水洗,有幾個月卻也能好,只萬萬不能斷藥,自己跟娟子這兒不錯眼的盯着呢,好好一個孩子,真落個癞痢頭,将來可怎麽娶媳婦兒啊。
所以說,怎麽也要去一趟壽仁堂,順便把自己繡好的那幾塊帕子拿出去換幾個錢,給孩子們買甜糕也是好的,這麽想着,便收拾了放在竹籃子裏,想了想,又把昨兒炖的豬頭肉撿着囫囵的,用油紙包好,放在籃子底下。
打點妥當,挎着籃子就出門了,出了院門擡頭就看見守在井水胡同大槐樹下立着兩個人,頭先一個就像昨兒晚半晌兒走錯道的那男的,心裏便多了一分警惕。
若是走差了,沒說第二天還來的,莫非真像娟子說的,是那些沒正事兒幹的纨绔子弟,雖說瞧着不像,可纨绔也沒在腦門子上刻着字兒不是,自己哪兒知道,小心些總不會錯,想着便加快腳步,出了井水胡同。
走了老遠,往後望望,沒見人跟上來,才放了心,拐了兩個彎奔着壽仁堂去了,得祿眼瞅着那丫頭走沒影兒了,爺都沒動,不禁道:“爺不跟着?”
葉馳白了他一眼:“你沒見這丫頭一個勁兒往後瞄嗎,這是瞧見咱們了,提防着呢,跟的太緊,倒不好。”
得祿聽了,心說,爺這心眼子都用這上了,他們這麽大的兩個人杵在這兒,能看不見嗎,卻瞧爺今兒心情甚好,也便不言語了,甭管怎麽說,爺心情好,比什麽都強。
葉馳等着瞧不見時潇了,才慢悠悠的撇了馬跟過去,遠遠的跟着,不讓那丫頭瞧見,先時還有些費勁,等到了街上,人來人往的就容易多了,随便靠在那個攤上一站,誰也發現不了,眼瞅那丫頭進了壽仁堂,葉馳尋了個對面的茶攤子上叫了碗茶坐着等。
一邊兒的得祿瞧着爺跐溜一口,跐溜一口喝着沒什麽滋味兒的大碗茶,覺着真挺不詭異,爺生下來就是小王爺,養的又金貴,吃什麽,用什麽,差一點兒都不成,何曾見爺喝過街邊兒的大碗茶,還喝的這麽起勁兒,那勁頭,得祿都以為是當年的雨前龍井了,不過心裏也着實納悶,爺這麽跟着到底想怎麽着啊。
忽的剛還噙着笑的爺,臉唰一下就黑了下來,一雙眼死死盯着壽仁堂的鋪子,眼底嗖嗖的冒冷光,得祿唬了一跳,急忙順着爺的眼神看過去。
就見那丫頭,正跟鋪子一個穿着長衫的後生說話呢,臉上露出的笑能甜死人,真別說,這丫頭一笑,臉頰邊兒上的梨渦若隐若現,真挺好看,只可惜這笑的對象差了,這要是跟他們爺笑一下,估摸他們家小爺都能上天呆着去。
時潇哪裏知道外頭有人盯着她,裏頭張神醫正幫人看診,自己就在外頭跟安平說話兒,安平是張神醫的小徒弟兒,今年不大,才十七,人機靈,會說話兒,常在外頭支應些事兒,去大雜院送過兩回治虱子的藥,更比別人熟絡些。
打過招呼,順便問問普爺爺的腿上那藥,要覆多少日子,用不用換等等, 安平聽了笑着說:“那藥是外用的,沒這麽多講究,熬煮開了便可,用的時候,熱一熱敷上,再泡回藥湯子裏,那幾服藥,我算着怎麽也能用小半年呢。”
時潇點點頭:“虧了這藥,要不普爺爺的腿可要受罪了。”說着往裏頭望了望,見人還多着呢,便把方子拿出來道:“橫豎不用換方子,你幫我抓得了,今兒人多,恐你師傅抽不出空來。”
安平笑着接過去,讓櫃上的夥計抓了藥遞給時潇,時潇謝了,把籃子底下的油紙包拿出來遞過去:“總麻煩你師傅,也沒別的好東西報答,昨兒普爺爺交了我一個炖肉的法兒,倒是好,我留了些給你師傅下酒,也是我跟娟姐的一點心意。”
安平也不推辭,接過去笑道:“這可好可,我也跟着我師傅解饞了。”
時潇笑了一聲,剛要走,忽從外頭撞進來個男的,只一眼時潇暗道,這才是纨绔呢,這人瞧着有二十上下年紀,穿着一件粉色百蝶穿花的袍子,也不知是人太瘦了襯不起衣裳,還是衣裳做的大了,總之套在身上逛逛蕩蕩的不熨貼,手裏拿着一把灑金扇兒,一時搖。一時合上,想是酒色掏空了身子,一張臉黃瘦黃瘦的,那眼睛卻仍不老實的四下踅摸。
一眼落在時潇臉上,頓了頓,跟旁邊兒跟着的小厮道:“你剛在外頭說的漂亮妞就是她?”說着上下打量了時潇一遭道:“瞧着也尋常。”
旁邊兒的小厮不懷好意的掃過時潇低聲道:“這丫頭別瞧姿色尋常,剛小的可是瞅見了那一笑,真甜呢,跟大夏天兒吃了塊井水湃的西瓜似的,都能甜到心裏頭去,再說了,爺還缺女人嗎,您不就圖個新鮮嗎,留香苑裏的姑娘您說膩了,弄個清秀丫頭換換口也好,哎呦。這丫頭要走……”
安平一見來了這麽一位,怕時潇吃虧,忙扯了她一把沖外頭努努嘴,時潇知意身子一側從邊兒上出了壽仁堂,後頭安平卻一下擋在了那纨绔前頭,堆起個笑臉道:“這位爺,你是瞧病還是抓藥,您要是瞧病這邊兒坐,您要是抓藥,把方子給我,小的這就讓夥計給您抓……”
話沒說完,就給那小厮推了一把:“滾一邊兒去,壞了我們家少爺的好事,有你的好果子吃。”撥開安平,追了出去。
時潇出了壽仁堂的大門,腳下加快,也不敢再往別處了,緊着往家走,可她嬌小體弱的,能走多遠,堪堪上了碧波橋就讓那纨绔堵了個正着。
那纨绔搖着扇字一雙眼不停在她身上游走,嘴裏嘻嘻笑道:“小丫頭走得倒快,難為你這一雙小腳兒,爺都替你心疼得慌,回頭爺好生給你揉揉……”
這話輕浮淫,浪不堪入耳,時潇臉有些白,往後退了兩步。想轉身往回頭,卻見那纨绔的爪牙站在身後橋下沖她笑道:“我們家爺可是侍郎府的公子,瞧上了你是你的八輩子盼不來的造化,依了我們少爺,從此吃香喝辣穿綢裹緞,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們家墳頭都冒青煙了。”
時潇哪想真有這麽不要臉的人,氣的小臉通紅,落在那纨绔眼裏,更來了興致,走到近前,一伸手就摸了過來:“臉都紅了,可見心裏頭中意,既中意就別耽誤工夫了,跟着爺回去,咱們好生樂一樂。”
時潇一閃身躲了過去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街調戲民女,難道就沒了王法不成。”
那纨绔一下落空,有些不耐起來,聽她如此說,卻笑了起來:“王法?小爺就是王法,小爺的爹是工部侍郎,小爺的妹子是萬歲爺禦口封的娘娘,小爺就是當朝國舅,瞧上你是你的造化,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讓小爺費事兒,惹得小爺的脾性上來,沒你什麽好兒。”
說着往前撲了過來,時潇忙一閃,瞧見那邊兒來了個人,也顧不得來人是誰,幾步跑過去,躲到那人後頭。
她這番舉動,真是大大取悅了葉馳,葉馳一想到小丫頭躲在自己身後,可憐巴巴的樣兒,就跟吃了順心丸似的,那心裏別提多舒坦了,只不過掃了眼郭大寶,葉馳那舒坦之中就多了幾分不爽。
敢調戲他的人,這郭大寶是活膩了,看來上回的教訓沒讓他記住,這才多少日子,又上趕着來讨打了。
郭大寶靠着他爹胡作非為慣了,雖說半年前在葉馳手裏吃虧挨了頓打,過後他爹又教訓了他一頓,讓他不許惹定王府,可他心裏不服,以往他葉馳是定王府的小王爺,如今自己也有了靠山,他妹子成了宮裏的娘娘,自己這個國舅還怕他怎的。
只不過心裏記着上回的打,雖說給自己壯了膽兒,出口的話還是不怎麽有底氣:“葉,葉馳,你少管閑事,這妞兒是小爺先看上的,你就是想怎麽着,也得有個先來後到,等小爺玩膩了,你樂意接着随你,今兒你跟小爺搶,沒,沒門兒,我可告訴你,小爺的妹子可封了娘娘,你要是敢再打我,我就上金銮殿去告禦狀,讓我姐夫給我做主。”
時潇聽了郭大寶的話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身前這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四九城有了名兒的小霸王,雖說比對面那個長得強些,內裏也差不多少。
想着就要往後退,不想葉馳卻低聲說了一句:“老實躲在小爺後頭,睜大眼睛瞧着小爺怎麽收拾這混賬……”
作者有話要說: 剛到家,好累,不過終于趕上了嘻嘻
第 10 章
說實話,時潇覺着身前這個跟對面那個純屬一丘之貉,具體誰混賬還真不好說,只不過人嗎,某些時候在沒有選擇的境地下,總會不由主的選擇稍稍順眼的一方,例如現在。
時潇瞄了眼對面猥瑣的郭大寶,掃了下前頭四九城聞名的葉小霸王,決定還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至少跟前這個看上去順眼一些,至于過後怎麽着,這會兒根本顧不上,先把眼前過去再說。
心裏存了這個念頭,也就沒動了,真就躲在葉馳身後眼巴巴的望着,葉小爺瞧見對面的郭大寶,心裏不爽到了極點,卻一扭頭瞧見身後乖乖依着他的小丫頭,心裏的不爽嗖就飛的沒影兒了,那美的從心裏頭往外直冒泡,手也癢癢的不行,不是時間地點不對,就這丫頭可人疼的樣兒,葉小爺真想摟過來親個嘴兒。
這麽想着,目光就順着落在時潇的小嘴上,那粉潤的色澤……葉馳忽覺嗓子眼兒有點兒幹,目光也就越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