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胡同口的餐館，也就是個蒼蠅館子，菜價都不貴，敏賢也沒讓老太太點餐，那股子節省勁兒估計也不舍得點啥。
敏賢點了一只奶奶愛吃的鹵豬蹄，又點了一道爺爺愛吃的炖魚，點了一道魚香肉絲，還有一盤火爆大頭菜。
主食方面，敏賢爺爺胃口不愛消化需要吃面食，敏賢就點了一碟饅頭和一碗米飯。
別說，館子不大，味道還是不錯的，端上了菜量也足。
敏賢奶奶一邊埋怨敏賢點的太多，一邊吃的還算香，就着饅頭把一整個豬蹄都啃完了。
快八十歲的老太太，敏賢深怕給老太太撐出一個好歹來。
不過從艱苦年代走過來的人胃口是杠杠地，老太太還吃了不少炒大頭菜。
沒多大一會兒，三人就都吃飽了，三個人四個菜，還有挺多沒有吃完的。
問老板要了打包袋将剩菜打包，敏賢站起身子來要去結賬，敏賢奶奶拽住了她的衣服角，努努嘴，道：“讓你爺爺去付，你的錢你攢着。”
李老頭立馬反應，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夾子，夾子裏面有一疊紙鈔，厚是厚，可惜都是些一塊兩塊的，還有零星幾張十塊的。
敏賢爺爺數了老半天才從裏面數出了三十塊錢出來。
得，還真夠艱苦樸素的，快八十歲的人了，這一輩子連個錢包都不曾擁有過，之能用夾子當錢包，夾子上還印着工作證三個大字，工作證的歲數比敏賢年級還大，外包圍的塑料殼已經磨得不成樣子，露出了裏面的硬紙殼。
為了蓋住露出來的紙殼，敏賢爺爺還在外面用膠水黏了一層不知從那裏剩下來的畫布料。
哪能讓爺爺付款呀，這飯可是她要出來吃的，敏賢趕忙起身走到收銀臺。
“一共多少錢？”
老板道：“四個菜，一碗米飯，一碟饅頭，一共35元整。”
敏賢從褲兜裏掏出一張藍色的毛爺爺遞了過去。
“收100元，找您65元，您收好，歡迎下次再來。”老板兼顧收銀員，幹的還有模有樣，他把一百塊錢放進錢箱裏，并從錢箱裏找出一張黃色的五十元，一張藍色的十元，和一張土黃的五元遞了回來。
敏賢想起奶奶挺愛吃這家的鹵豬蹄子的，順便問了下價格。
老板告訴她一只五元，反正也不貴，敏賢要了一只打包帶走，就這樣找回來的五元錢還沒捂熱乎，又回到老板手裏了了。
敏賢拎着打包的菜，扶着奶奶就回家去了。
敏賢爺爺奶奶年級大了，中午有午睡的習慣，回家沒多長時間就回屋躺着了。
就筒子樓來說，敏賢家還算大些，可是大也就是兩室一廳不到五十坪，原本敏賢和她哥還在家的時候，他倆就睡廳裏，中間拉個簾子沙發一拆就是一張床。現在由于他倆好久不在家了，本來就沒多大的廳已經被雜物堆滿。
敏賢只好靠在沙發上眯了會兒覺，有可能是路上太累了，也有可能是家裏太舒服了。
敏賢這一眯，她爸她媽就都陸續回來了。
他們看見敏賢都很震驚，敏賢爺爺奶奶這才想起來忘記打電話告訴敏賢爸媽敏賢回來的事兒。
于是就産生了這大眼瞪小眼的一幕。
敏賢媽稀罕的拽着敏賢的手問東問西，敏賢爸大男子主義以前是不咋和敏賢說話的，今天也破天荒的坐在一旁插兩句嘴。
不過敏賢媽也就稀罕了敏賢不長時間，就匆匆忙忙提着菜去公共廚房做飯去了，還讓敏賢爸去市場割塊五花肉，她要給姑娘做紅燒肉吃。
飯桌上，敏賢爸開了一瓶珍藏好多年的酒，大家高興，都跟着喝了幾杯。
“啥時候回去？你準備在家呆幾天去？”敏賢媽問道。
敏賢回答道：“不一定呢，看你們的，你們要是想去國外生活，我就帶你們去，要是你們想在國內生活，我就呆在國內。我和奶約定好了，以後走到哪裏都要帶着她，你說是不是，奶。”
敏賢奶奶被敏賢問懵了，她以為敏賢是為了安慰她才說了這些話，沒想到敏賢是真格的。
“我都這麽大把歲數了，就不去國外了吧。”一輩子都在國內生活，去了國外這把老骨頭咋能生活得慣？再說洋人的東西哪有咱國人的好，國外可沒咱筒子樓的好鄰居們，國外可沒咱國內的空氣香。
“成，那我就留在國內陪奶。”敏賢道。
“行，那奶就自私一把，你留下來陪陪奶吧，說不定哪天奶就走了。等奶走了你再回國外去。”敏賢奶奶抹淚道。
人生七十古來稀，她都已經快八十了，啥時候走她都不怨，就是真舍不得孫女。
努力了這麽多年，這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敏賢媽一愣。
“你不是才入的籍，不要了？”
“先看看再說。”
敏賢爸也忍不住插嘴，“姑娘，你是不是在那邊遇到啥事兒了。”
“爸，能有啥事兒，落葉歸根，倦鳥歸巢，我就是想回家孝順你們呗。”
敏賢媽還是有些擔心，“那你在那邊的工作就這麽不要了？”
敏賢看出她媽的擔心，她攬住她媽的肩膀，開解道：“我的老娘呀，你姑娘是塊金子，在哪都會發光的。你呀，這些年這麽辛苦，就享享你姑娘的福氣吧。”
敏賢自小就是個有成算的孩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算再擔心也沒啥可說的了。
敏賢知道她媽還有些不愉，想轉移下話題，突然想起來自己買的禮物還在包裏呢，得，分禮物呗，讓大家都開心開心。
于是敏賢打開了旅行箱，箱子裏的東西滿滿當當的，連空隙都插滿了東西。她掏出兩塊手表，遞給爸爸，她知道他爸爸喜歡手表。
“爸，你選一塊你喜歡的，剩下那塊我準備給我哥。”
敏賢爸爸接過來一看，哎呦，雖然兩塊的款式不一樣，但是兩塊都很大氣很好看。敏賢爸摸摸表盤，聽聽走針的響，就知道都是好表。
“這是，機械表？”敏賢爸爸問道。
“恩，不用換電池，也不用上弦，感覺還挺方便就買了。”敏賢回答道。她爺爺以前就有一塊上海牌的手表，需要上弦，記憶中，他爺爺每天早上都要坐在椅子上擦擦它，再給它上個弦。現在它被隔輩傳給了她哥。
她爸手上這塊，是她爸參加工作後自己買的，一戴就是好幾十年。
敏賢爸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拿不定注意要哪一塊，敏賢爺爺湊過來，指着其中一塊建議道：“要不然要這塊吧，這塊大氣。”
敏賢一看，她爺爺指的表，擁有熒光指針，金色的邊框，搭配着黑色的表盤和銀色的坦克鏈，爺爺眼光不錯呦。
剩下那塊，黑色坦克鏈的就直接留給了她哥哥。
敏賢又掏出一盒首飾送給她媽媽，是紅寶石四件套，燈光下寶石閃着瑩瑩的光芒。
媽媽高興的說明天就要戴出去顯擺顯擺，後來一想，明天還要上班，食品車間裏可不讓戴。
給爺爺的是一個皮帶，皮帶被卷成一個環形放在盒子裏。
敏賢對爺爺說道：“爺爺，你的皮腰帶都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我當初問你為什麽不扔掉換個新的，你說這是你爸爸傳給你的，意義不同，縫縫補補還能用。我看你呀，還是換下來吧，要不然我太爺爺傳給你的腰帶都要碎成渣渣了。”
敏賢爺爺道：“我都是一個老頭子了，還用啥腰帶。”
其實以前那個皮腰帶早就報廢了，現在老爺子用一根布條也能湊合着當褲腰帶用。老爺子從來都沒有買條新的褲腰帶的想法，但是架不住是孫女給買的，老爺子馬上就換上了，別說還挺合适。
敏賢打趣道，“你要是願意就傳給你曾孫子輩吧。”
老爺子煞有介事的點頭，“是得傳給曾孫子，把咱家艱苦樸素的品德傳承下去。”
大家都樂了。
給奶奶的禮物，敏賢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這老太太不好穿也不好打扮，就在嘴上貪一口，年輕的時候條件艱苦，從上班的地方到住的地方要一分錢車費，着老太太寧肯走個幾站路，也要省下錢買根黃瓜吃。
所以呀，敏賢把所有她覺得好吃的東西都給她奶奶買了一份，塞了滿滿一箱子。
她掏出兩瓶酒，一瓶給爺爺一瓶給爸爸，再拿出一套化妝品遞給媽媽後，把箱子直接推到奶奶面前。
“哎呦，這全都是給我的？”敏賢奶奶心花怒放。
左看看又看看，拿起一個細細打量，雖然看看不懂上面的蝌蚪文寫的是個啥，但不妨礙老太太看圖認物，這一看就是個巧克力嘛。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嘛，這個世界上即使語言不通，仍有三樣東西可以互通，它們分別是音樂，藝術，和美食。
反正，老太太她呀最喜歡甜食啦。
幸福的時刻總是過得很快，開春之後天黑的雖然晚一些，但是還是架不住時間的流逝，這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了。
晚上七點鐘，是新聞聯播開始的時間，李老頭是個老黨員，即使這麽一大把年紀依然關心國家大事，別的可以不看這新聞可是不能錯過。
這不新聞聯播主持人羅京同志剛一出來，老爺子精力就已經被吸引過去了。
所以呀，七點到七點半是屬于敏賢爺爺的時間。
新聞播完之後，就是全家人一起的時間啦，這時候最火的是【宰相劉羅鍋】這部電視劇，老少皆宜，全都被劉羅鍋機智聰明逗的哈哈直樂。
敏賢媽媽麻利的收拾完桌子，把飯桌折疊完放到一邊，将多餘的凳子搬回屋子裏，洗完碗，還端了盆瓜子過來。
瓜子是敏賢媽媽抄的，香極了，小時候敏賢一直覺得，媽媽的瓜子出去賣，一定會很火。
全家人在一起，看完電視劇，也該收拾收拾睡覺了。
原先敏賢的房間就是客廳，睡的是沙發，可如今這裏堆着東西，得搬一搬，可是要搬走的東西一時也沒有地方收納。
現在收拾也來不及了，敏賢媽提議道。“要不今晚你跟媽睡，讓你爸在沙發上擠擠。明天我再給你收拾收拾。”
敏賢哪裏好意思剛一回來就搶了老父親的窩喲，老父親倒是不介意，希望孩子跟她媽睡，畢竟坐了那麽長時間飛機，得好好休息。
媽媽一天勞作，沒唠叨多久就自己睡着了。不知道是因為時差還是因為下午睡多了，敏賢躺在床上久久都不能入睡。
外面沙發上敏賢爸已經窩在沙發上打起了呼嚕，呼嚕聲大的屋裏都能聽得見，真不知道她媽咋就在一個屋檐下忍了一輩子。
思及至此，敏賢被自己的腦補逗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