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覺睡到大天亮，早上起來的時候，敏賢爸敏賢媽已經去上工了，家裏只剩下倆個老人。
敏賢爸是接敏賢奶奶的班，在機械廠車隊當司機，前幾年效益好的時候走南闖北很是吃香，這兩年效益不好了，更多時間就是憋在廠子裏。
敏賢媽也是接她爸爸的班，在市裏的食品廠工作，她本來不是本地人。因為她爸爸是因公殉職的工程兵，所以國家給子女安排了工作，當時，敏賢媽姐妹四人就她成年了，所以就讓她來S市接班了。
敏賢洗漱完，飯桌上已經擺上了油條和熱豆腐腦。
哎呦，爽滑的豆腐腦，鹹鹹稠稠的鹵汁，配上有嚼勁的油條，這日子真是不要太美了。
稀裏糊塗兩碗豆腐腦就進肚，敏賢打了個飽嗝。
得，這才剛回來，腦袋瓜子還沒适應呢，肚子倒是先适應了。
吃完早飯，和奶奶爺爺打了聲招呼，敏賢就出去溜達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
一進門看見她媽在包餃子，芸豆蚬子餡的，在籠屜裏擺滿了一排，一個個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好吃。
“你這一天都去哪了，咋這麽晚才回來。”敏賢奶奶道。
“咱這不好幾年都沒回來了嘛，溜達溜達看看市裏的變化。好幾個地方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确實，這幾年咱S市變化大着呢。”敏賢媽媽應和道，“西邊還建了個商場，裏面有個挺大的超市，我去逛了逛，別說，東西還挺全，吃的用的啥都有，可比以前那雜貨鋪子強多了。”
敏賢道：“我看那邊也建了不少樓呢。”
“是呀，那邊棚戶區改造，建的都是商品樓。交通方便，商場市場超市啥都有，聽說房子還蠻搶手的。”
“哦，原來是這樣呀。”
敏賢将新買的鹵豬蹄遞給她奶奶，“給您加菜。”
敏賢奶奶一摸還是熱的，趕緊就打開啃了。
這老太太還真是喜歡吃。
敏賢媽說道，“你可別老給她買了，她膽固醇高，這都連續啃幾頓了。”
老太太不滿地說道，“這算個啥，我年輕的時候，一頓能啃倆。再說我還能活幾年。”
敏賢笑道，“成，下次給您買倆。”
敏賢媽白了她一眼，“你就寵着你奶奶吧。”
“等您老的時候，我也寵着您。”，敏賢撒嬌道。
蒸餃果然和想象中一樣好吃，敏賢沾着醋就着大蒜，一口一個，吃的很是滿足。
大家一遍吃着一遍聊着家常，都是些，這個叔叔的家的孩子結婚了，那個奶奶家的老伴前幾天走了，敏賢順便聽聽，也不在意。
講着講着，講到了媽媽的食品廠，敏賢當然是豎起耳朵來聽。
敏賢媽媽發愁道：“哎，咱食品廠最近效益不好，前段時間廠裏引進了國外的新機器，可是這機器都運來都好長時間了，灰都落一層了也沒見着運作起來。”
“看來真像廠裏傳的那樣，廠子快要完了。”
市場經濟的作用下，原先風光無限的國企也因為虧損紛紛尋求出路，可是這出路又哪是那麽好找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倒下。
本來敏賢媽媽工作的食品廠在兩年前因為經營不善轉賣給了私人。可是就算轉給了私人，惡劣的經營狀況也沒有好轉，最近也面臨着破産。
工人這個職業再也不是啥香饽饽鐵飯碗了。
“沒事兒，早點下來也好，都辛苦了一輩子了，以後我養你。”敏賢安慰道。
“瞎說，我還沒到動不了的時候，下來找個寶潔工作也能貼補點家用，可惜了廠子裏的小年輕們呀，現在工作可不好找。”敏賢媽媽善良，總是為別人考慮。
敏賢想了想，道，“媽，明天我能去廠子找你麽。”
“找我幹啥？”
“你們廠還讓家屬去洗澡不？”以前職工家屬是可以領進去洗澡的，還記得小時候，敏賢經常提着小板凳拿着大澡盆，跟着媽媽奶奶一起去洗澡。
這話題轉變的也太快了，敏賢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久才說道，“能的，你來吧，我給你好好搓搓。”
廠子雖然轉私人了，但管理習慣都沒有變，現在只要家屬一人交兩塊錢還讓過來洗。
第二天下午，敏賢準時提着澡包去了媽媽的食品廠，在門衛登了記，由媽媽領了進去。
東瞧瞧西看看，這廠子還真是幾十年都沒變樣。
“你們買的新機器在那裏放着的？”敏賢問道。
“你這孩子，關心這機器幹啥。”敏賢媽狐疑道。
“随口問問呗。”
“在食堂邊上的舊廠房裏。”
這時，有個不認識的阿姨，主動叫住了敏賢媽，拜托她去幫個忙。
敏賢媽把自己的澡包遞給敏賢，“你先去澡堂等我，澡堂的位置還記得不。”
敏賢點頭。
敏賢媽臨走前還囑咐她說，“你可別亂跑呀。”
敏賢再次點頭。
見媽媽走後，敏賢順着記憶中的小道向食堂方向走去，看見了舊廠房，透過玻璃窗也看見了裏面的新機器。
敏賢一推門，門是開着的，于是她走了進去。
沒想到，屋裏還有個大活人，哎呀，亂闖被人發現還挺尴尬。
那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身體精瘦。
老頭看了看她，叫道：“這不是敏賢麽。”
咦，認識她？敏賢搜索了下記憶，試着叫道：“是劉叔叔？”
看見敏賢認出了自己，劉老頭露出一個微笑，“你還記得你劉叔叔啊。前幾天還聽你媽媽說你回來了，沒想到咋麽快就見到你了。”他掃了眼敏賢手裏的澡包，“你這是來洗澡的？你媽媽呢？”
“是呀，劉叔叔。我媽剛剛被人叫走了。”
劉老頭關心地問道：“你這是走丢了麽，要不要我領你去。”
敏賢搖搖頭。
劉老頭又善意的提醒道，“趕快去吧，馬上就要停水了。”
廠裏的熱水，到了點可就不再供應了。
“這些是廠裏新買的機器？”看着這些積滿灰塵的機器，敏賢問道。
“是呀。”
敏賢走上前，蹲下身看了看機器，在角落裏看見了機器的型號。
“着好像不是啥新型號的機器呀。”
劉老頭眼睛一亮，“你懂着機器？”
“不懂，但是感覺這機器舊舊的。”
劉老頭眼裏的光又滅了，他嘆了口氣道，“還不是被人騙了，說是最新型的機器，結果是人家用淘汰了的。”
就算淘汰了的也比國內的有些機器先進呀，有總比沒有強呀，敏賢奇怪的問道，“咋不運作起來。”
反正這也不是啥秘密了，劉老頭也沒隐瞞，他跟敏賢說道，“當初買的時候，以為是包技術的，結果來的時候連個說明書都沒有，再一問，買技術的錢還要五十萬，可是廠裏沒錢呀。”
前前後後買機器就已經砸了上百萬了，更別提連年虧損，廠子已經沒有錢了，以前有國家撐着還好說，現在轉制，廠子就只能等着黃了。
敏賢又和劉老頭零零碎碎的說了好一會兒，等敏賢媽滿頭大汗找來的時候，澡堂已經停水了。
澡到底還是沒洗成，還讓敏賢媽為了找敏賢而出了一身汗。
敏賢媽有些生氣了，敏賢認錯态度良好，她攬着她媽媽，道：“走，媽，我請你去外面澡堂泡泡。”
這一身臭汗不去都不行，倆人去了大衆澡堂一人花了五塊錢，找人搓了搓後背，洗得香噴噴的回來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