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鳥入小知

第7章

幫趙健石代課的事情，為了不連累好友，何知知把責任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就等着段老師的懲罰了。

誰知早就發現的段衍并不計較，只在口頭上說了何知知幾句，提醒他下不為例，不然自己可沒那麽好說話了。

想想之前在地鐵站上的事，何知知覺得段衍的脾氣實在太好了，同樣是老師，家中的母上大人就恐怖多了。

實際上，段老師也沒那麽“溫柔”。

只是對于自己的學生，段衍願意給予足夠的耐心和最大限度的包容，尤其是面對何知知這種傻孩子。

所以這些事要是換了個對象，那後果簡直可怕。

何知知也很感激段衍在補習班一直照顧他，在拿到了第一個月的打工工資後，何知知就請段衍吃了一頓自助烤肉。

段衍見識到了何知知的無肉不歡，也沒想到他人看上去小小的，胃口倒是不小，反正這頓自助餐算是吃回了本。

何知知的第二次請客，是請段衍吃了重慶麻辣火鍋。

這小子很喜歡吃辣，即使一張小臉被辣得通紅，額頭冒汗，嘴裏冒煙，也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見何知知這副模樣，段衍默默的給他遞上紙巾。

“謝謝！”何知知接過紙巾，又笑着對段衍說，“老師，以前我上高中的時候，瘋狂烤翅搞活動，只要有人吃下七串變态辣的雞翅，這頓飯就可以免費了！我當時為了免單，挑戰成功了。”

段衍的眉梢抖了抖。

“唉，不過我第二天就鬧肚子，在家躺了一天，被我媽罵死了。”

“……以後要注意身體。”段衍又給何知知倒了一杯開水。

“你放心，我還年輕，身體也好着呢。”何知知拍了拍胸脯。

比他大了十歲的段老師：……

幾次與何知知吃飯的經歷，都給段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段老師也深深體會到了，何知知小小的身體裏，總是能爆發出巨大的潛能。

***

周日的晚上，何知知和段衍一道走出了補習班。

何知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上周請假沒來，這天連着一下午的課，此時早就餓到不行了。

走了兩步路，何知知就聞到了炸雞的香味，他再也忍不住了，就在路邊買了份雞排。

“對了，老師你要吃嗎？我請你。”何知知沖段衍笑了笑。

段衍搖頭：“少吃點油炸的東西，不營養。”

“哦。”何知知這才意識到段衍确實很少吃油炸的食物，唉，那他的人生得錯過多少美食啊。

雖說好吃的東西一般都不營養，但偶爾吃一兩次又沒關系。

何知知轉了轉眼珠子，最終給段衍買了一杯牛奶燕麥：“老師你別客氣，這個營養又好喝。”

段衍：“……”

比起油炸食物，段老師更不喜歡喝牛奶。

“老師，你的個頭都一米八五了，你小時候一定很乖，不挑食，而且聽媽媽的話，天天喝牛奶。”何知知擡頭望着段衍，語氣非常篤定。

可惜事實完全相反，段衍小時候很淘氣，也一點都不喜歡喝牛奶，天知道他是怎麽長到一米八五的。

段衍沒有說穿，也不忍再拒絕何知知的好意，他捧起了這杯牛奶燕麥，默默忍受着牛奶的味道。

“老師，真羨慕你能長那麽高，我小時候一直想着要長到兩米！”

“咳咳！”

聽了這話的段老師差點噴奶，低頭看着如今一米七出頭的何知知。

“現在沒希望了，不過下輩子也許可以，哈哈。”說罷，何知知也不再繼續糾結身高的問題了，他啃着又香又脆的雞排，啃得可歡了。

長那麽高做什麽，現在就剛剛好。

瞧何知知鼓動着兩個腮幫子的可愛模樣，段衍突然很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頭。

但下一秒，為人師表的段老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匆匆收回了手。

***

這天下午，段衍眉頭緊鎖，表情嚴肅，他盯着兩張《紅磨坊》音樂劇的票若有所思，思索了良久。

這兩張票是周恒給段衍的，說是難得S市這陣子有演出，要是錯過了多可惜。

周恒一個廚子，每天面對柴米油鹽，和雞鴨魚肉等食材打交道，早就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這種東西了，但段衍卻不同。

在幾部經典的歌舞音樂劇中，周恒知道段衍一直都很喜歡《紅磨坊》，他高中時還陪段衍看過兩次這部歌舞電影。

至于段衍本人究竟看了多少遍，這個周恒就不清楚了。

其實這兩張票也是別人送給周恒的，周恒一看是《紅磨坊》，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老友段衍。

然而，周恒并不知道這部《紅磨坊》對于段衍的意義，早就變了。

“老師？段老師！”

一道聲音打斷了段衍的沉思，段衍一擡眸，就望見了何知知黑亮的眼眸。

“怎麽了？”

何知知指了指桌上的票，笑道：“老師，你都盯着票看了老半天了，是不是很想看這部劇？想看就去看呗，別顧慮太多，人生在世，就是要及時行樂！”

段衍的眸光閃了閃：“有兩張票。”

“你可以約朋友一起去啊，抓緊時間，不然等會兒他們說不定就有約了。”

“你等會兒有約嗎？”

“沒啊。”

“那你陪我一起去。”

“啊？我…我？！”

吃了一驚的何知知，第一次陪自己的老師去看音樂劇。

《紅磨坊》是一場揉合了真實、美麗與自由的淋漓歡愉，更是一個關于愛的故事。

故事的背景大約是在十九世紀末，巴黎蒙馬特區的“紅磨坊”充滿了誘惑，娼-妓與嫖-客、煙酒與毒-品，引得無數人來此縱-欲狂歡。無論貧賤聰愚，絡繹不絕的觀光客，更是為這個地方增添了華麗又頹廢的色彩。

男主離家出走，獨身一人來到了巴黎，他有着極高的藝術天賦和創作熱情，也渴望在此地實現自己的創作夢想。

于是，尋求創作靈感的藝術家與紅磨坊的紅牌舞女邂逅了，也不可自拔的陷入了這個迷幻的世界。

出身貧賤的舞女有段不堪回首的悲苦過去，她渴望成為真正的大明星。在紅磨坊的舞臺上，她用最美的容顏與最精湛的歌藝，滿足每個男人的幻想。可是，舞女不确定自己的夢想能否實現，直到詩人走進了她的生命裏。

可是，舞女與詩人的相知相愛讓想包養她的公爵大為震怒，公爵要毀掉這個年輕人，而舞女也陷入了兩難之中……

大致的劇情何知知之前都是了解的，最終舞女的離開打破了一切詩人的未知，讓他從此背負起愛與生活的傷痛。

盡管劇情俗套，但這并不影響美妙的音樂和精彩的舞蹈給人們帶來的震撼，音樂劇結束後，劇院內還是響起了一片掌聲。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一部作品誕生後難免褒貶不一，也有人說《紅磨坊》的劇情和場景雜亂，但真正懂它的人，總能發現真谛，并找到感動和共鳴之處。

何知知這次過來，也是帶着欣賞和學習的态度，他連連鼓掌，但段衍卻是面無表情，甚至眼中還露出了一絲冷漠。

察覺到氣氛的壓抑，何知知趕緊找話題：“《紅磨坊》果然經典啊，就是結局有點……”

“風塵舞女與窮藝術家的愛情，注定是一場悲劇。”段衍語氣平淡，“這樣的結局，也能讓人認清現實。”

莫名的，何知知有些不安，整個觀劇過程中，段衍似乎也是這般漠然。他還以為段衍很喜歡這部作品的，難道不是？

“一部作品的男主角很重要，他總能吸引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當男主角，更多時候，我們可能只是別人人生中的配角。”段衍再次開口道，話題已經偏了。

“我曾經以為我很像詩人，但其實我更像那個公爵。”

他的話音未落，何知知就是一驚。

段衍沉默了……

對于無果的愛情，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公爵寧願毀掉。可事到如今，段衍早就不屑于毀掉了。

何知知搖搖頭，就算他的反應再遲鈍，這時候也感受到了段衍心中的悲傷。

“老師，但我們可以努力做好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何知知大聲道，他明亮清澈的眸子直直的對上了段衍的雙眼，他也不自覺的握住了段衍的手，“How wonderful life is now you are in the world ！”

這是劇中女主對男主唱出來的臺詞，她凝視着男主，像是告白一般，深情迷人的眼神，讓人怎能不為之心動。

猛地，段衍的心頭一動。

“老師，現在你就是主角，你将來會等到屬于你的‘女主角’，你們也一定會幸福的。”

手被何知知緊緊的握住，段老師的心又是一動。

“咳咳，兩位先生……”

這時，已經站了一會兒的工作人員，終于忍不住走了過來，“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這裏的表演早就結束了，我們還需要打掃，兩位是不是可以換個地方……再繼續？”

手還握在一起的何先生和段先生：……

出了劇院後，後知後覺的何知知非常尴尬：糟糕！他…他剛剛做了什麽啊？握着自己老師的手，還在公衆場合對他說出了那種話！

這要是在古代，他這是對師長的大不敬，肯定會被拖出去打屁股的。

段老師沒有打何知知的屁股，反而請他了喝一杯牛奶燕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