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偶遇
五月十五, 興國寺後山。
今日有雨, 綿綿小雨灑在窗外,把一山碧綠罩得霧蒙蒙的。
容央把彈完的小箜篌還給拂冬,對跪坐在佛像前打坐的明昭帝姬道:“這是小時候嬢嬢常唱給我聽的童謠,姑姑還記得嗎?”
明昭帝姬聲音淡漠:“哪有功夫記那些事。”
容央貫來被她怼,早已經習慣了,聞言并不惱, 仍是興致勃勃的:“那日褚怿帶我逛街,我們在一家賣拔刀面的小攤鋪上聽一位老妪唱起這歌, 我原本以為只有我聽過,後來才知道, 他小時候也是聽過的。”
蒲團上,跪着的明昭帝姬緩緩睜開雙眸,斜乜坐榻上那人一眼, 淡淡道:“他待你如何?”
容央神采煥然,撥弄着如意耳尊裏的紫薇, 回道:“還不錯。”
明昭帝姬盯着她臉上春色,冷笑。
容央不解。
明昭帝姬道:“侯府缺人吧?”
容央眨眼。
明昭帝姬補充:“我是說,缺後人。”
容央明白過來了, 臉上笑意漸褪。
明昭帝姬道:“這種人家的男人,從來都把子嗣看得比天還重,你們眼下剛剛大婚,他又是尚主,不便納妾, 自然是要先哄着你,疼着你,好诓你盡早把孩子生下來的。”
長帝姬素來冷眉冷眼,冷腔冷調,但這樣刺耳的話,容央仿佛還是頭一回聽,惱道:“姑姑說什麽呢?他可從來沒有诓我生孩子過。”
忍不住又道:“他反而是說,孩子生與不生,生多生少,都是由我自己做主。因為擔驚受苦的人是我,所以在這件事上,他是絕對不會逼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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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帝姬便揚眉,語氣譏诮:“好一招以退為進。小小年紀便有這等心機,我可真是低估他了。”
“……”
拂冬把一盤剛剛洗淨的林檎果端上來,容央憤憤不平地拿來一個最紅的咬下,頗不屑于繼續就此争論。
長帝姬卻道:“他今日會來接你吧?”
容央鼓着一邊腮幫:“他最近很忙的。”
長帝姬有點意外,又有點不滿,容央看她一眼,知道她又要大做文章了,解釋道:“骠騎大将軍褚四爺剛把丞相範申、參知政事上官岫給告了,罪名是攘奪軍權,謀害六萬褚家軍。眼下兩位相公正給三堂審着,朝堂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忙着褚家的事,都三日沒回帝姬府了,哪還有空來接我?”
明昭帝姬狹長的鳳眸冷光凝聚:“告範申和上官岫?”
容央點頭。
明昭帝姬道:“範申和上官岫是官家這兩年剛提拔上來的重臣,他褚家人……也敢告?”
容央道:“整整六萬條人命,豈能不告?”
明昭帝姬眸色暗變,最後嗤道:“只怕告也是白告吧。”
容央一怔。
明昭帝姬泰然:“那兩位是你父親費盡心力拔掉韓相公後,親自栽培上去的常青樹,給人認出其中一棵枯枝爛葉也就罷了,如兩棵都成了枯木朽株,那栽樹之人該作何感想?”
容央聞言一凜,蹙眉:“姑姑的意思是,爹爹為顧及顏面,不會秉公執法?”
明昭帝姬道:“皇家哪兒有什麽公法?”
這一句可就嗆得比容央的質疑放肆太多,拂冬忙去案前拿了個最大的林檎果給明昭帝姬送去:“四姐今日送來的林檎果,又香又脆,殿下快嘗一個。”
明昭帝姬拿着那果兒,“喀嚓”咬下一口,微光裏的側影傲慢而冷漠。
容央的心情給她弄得郁悶至極,把那吃了一半的果子丢在小案上,不快道:“我不信爹爹是那樣的君王。”
窗外雨未停,容央卻嚷嚷着要走了,明昭帝姬也不留,只道:“果子不錯,下回多帶兩籃。”
※
細雨蒙蒙,淙淙流水自橋下淌過,容央在橋上駐足,擡頭看一眼雨幕外高聳的廟宇。
雪青知她心結所在,提議道:“反正都來了,不如順道去寺裏一拜,等雨徹底停後再回府吧?”
這提議确合容央心意,當下一行人往寺中行去,在小沙彌的帶領下前往普賢殿敬香禮佛。
普賢殿坐落地勢最高的小山,松深徑幽,專供京中貴人禮拜。大抵是因雨久不歇,今日入寺的香客鮮少,容央去時,殿中并無外人。
雪青把點燃的三炷香奉上,容央持香在菩薩像前跪下,阖上雙目,誠心禱告完後,禮拜,上香。
此時殿外雨勢轉小,主仆三人便前去偏殿等候,荼白倒上寺中的熱茶給容央驅寒,感慨道:“上回來時,殿下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姑娘,今日來,便成了初為人*妻的新婦,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雪青笑道:“更意想不到的是,殿下的良人竟然就是上回護送的褚将軍。”
荼白直點頭:“可見這興國寺乃是殿下的福地,缺什麽來什麽。由此觀之,殿下剛剛向佛祖許的願望,定然也能得償所願。”
雪青揶揄她嘴甜,容央喝了口熱茶,道:“這麽虔誠,你不妨也去許一個願。”
荼白立刻道:“那奴婢就許一個讓佛祖保佑殿下心想事成的願。”
容央笑,把茶盅放下:“虧得你不是個男人,不然就憑這張嘴,不知要禍害多少小姑娘。”
荼白連道不敢,容央看一眼窗外雨景,驀然嘆道:“要是那人也有能這樣甜的一張嘴,也就不枉我今日替他敬香禮佛了。”
邊上兩人相繼領會,殿下剛剛所許之願,果然是跟驸馬相關,一時欣慰不已。
自上次端午回侯府小住後,兩人明顯感覺殿下和驸馬的關系有所改善,特別是初八那天夜裏,驸馬把殿下領回府時,二人并肩慢行的情形實在是璧人一對,令人悅目賞心。
雖然分居的事實暫時沒有改變,但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冰釋前嫌、相親相愛絕對不成問題。
雪青因道:“男人嘴太甜,多少就會沾花惹草,要奴婢說,還是驸馬這樣行勝于言的,更長情可靠。”
容央哼道:“就知道你們會替他說話,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二人啼笑皆非。
不多時,窗外雲銷雨霁,主仆三人離開普賢殿,正欲往山下行去,倏而一陣疾風吹來,小徑上松葉殘雨簌簌。容央忙駐足,示意雪青撐傘,目光轉動間,定格在殿前東側的六角亭內。
大殿前石基開闊,那座六角亭臨山而建,有古松遮掩。先前來時,因雨幕重重,三人并未留意那亭中有人在內,此刻定睛,不由一怔。
微光自雲隙間漫射而下,松影薄薄的小亭內,有人茕茕孤坐,其挺拔側影,軒然眉目,竟跟褚怿有六分神似。
荼白道:“殿下,那不是侯府的四爺嗎?”
容央眨眼,終于明白為何對亭中人有似曾相識之感,正驚訝,褚晏看過來,揚唇一笑。
他似早知道三人在那兒,意态從容地起身,向容央遙遙行了一禮。
容央忙回禮,驀地想到什麽,向六角亭走去。
褚晏對她的前來頗感意外。
“四叔也來寺中祈福?”容央止步亭外,眼神瑩澈,笑容燦爛。
褚晏淡笑:“不是,閑得慌,随意逛逛。”
容央微微揚眉,目光自亭外略過,普賢殿是興國寺內地勢最高的殿堂,這六角亭臨山而砌,展眼瞻去,阖寺群山盡在眼下,就連明昭帝姬建在後山的別院都可領略一二,視野開闊如此,的确是個消遣時光的好地方。
不過……
容央曼聲:“四叔有閑,那看來朝中之事,已大半塵埃落定了?”
褚晏明白她的來意了,唇角弧度越大:“大局已定,只是內侄尚有些瑣碎之事亟待處理,所以仍在奔走。”
容央眼珠微轉,褚晏體貼地給她解惑:“不過也就這一兩日了,他若想快,今夜辦完也是有的。”
微光中,那雙清瑩妙目一亮,容央點頭道:“那倒也不必如此匆忙,畢竟是朝中大事,忙中出錯可不好。”
褚晏笑道:“殿下果然賢內助,悅卿能有殿下相伴,他日定能有所成就。”
容央對這份恭維頗為受用,微微一笑後,颔首告辭。
作者有話要說:有沒有發現什麽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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