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雷池
方越笙皺眉看着淩戟從容地給他盛飯布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印象中這個人好像真的從來沒有生氣過。剛才那番沖突,方越棋對淩戟可謂半點臉面也不留,直指他居心叵測,這個人為什麽不生氣呢?不管是他的把戲被戳穿惱羞成怒也好,還是清白被污蔑不甘受辱也好,淩戟全然沒有這些情緒。簡直像個聖人似的,一味忠心,不管外界榮辱毀譽。
這種反應太不真實了,方越笙簡單的腦子根本應付不了淩戟這種人,只有一種直覺告誡他應該敬而遠之。
“我吃完飯就回府去。”方越笙道。
淩戟為他夾菜的手一頓,轉頭看向他。
方越笙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了,他那雙墨黑色的眼睛裏竟然閃過一絲難過?
“少爺,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淩戟仍舊是往常那副平淡溫和的模樣,一絲異樣也無。
果然是看錯了,淩戟這種人怎麽可能因為他要回去就覺得難過?只怕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方越笙移開視線,不想與他那雙過分專注的眼睛對視。淩戟看人的時候喜歡直視對方,十分地另人不自在。
“哪有什麽為什麽?本少爺不想在這裏呆了不行嗎?吃得又不好,睡得也不好,我幹嘛呆在這裏。”方越笙嘴硬道。
淩戟沉默了片刻,将筷子塞到方越笙的手裏。
“一切依少爺所言。少爺還是先吃飯吧,別餓過了肚子。”
方越笙點了點頭。淩戟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反正他從來不會對他的要求說不。他已打定主意,吃完飯就下山回府。就像方越棋說的,他和淩戟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和他在一起相處久了也是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看不透淩戟這個人,不管淩戟對他多忠心多麽好,方越笙也不可能毫無芥蒂地與他相處。
此時他卻全然記不得昨晚與淩戟同床共枕時也沒有什麽不自在的。方世子心性不堅定,一忽爾一個主意,即便說好了要留下來與他同住幾天,也可以因為別人的幾句話說變卦就變卦。淩戟早知道他的性子,此時也不急着挽留,只是殷勤為他布菜。
一頓飯吃下來,雖然不是什麽山珍海味,學院膳堂的飯菜卻也別有滋味,方越笙吃得還算盡興。
等他吃飽了放下筷子,淩戟才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光。
他将方越笙的小巧餐具一一收拾起來,卻不敢再去牽方越笙的手。
“少爺,我們回去吧。”
方越笙心裏正想着是直接回府去還是順便把下午被人送過來的行李打包帶回去。他的兩個小厮被淩戟打發着跟侯爺派過來的人一起回去了,現在他孤身一人,哪裏帶得了什麽行李。還是放在淩戟這裏好了。
淩戟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言不語地将人帶回了房間。
他讓方越笙先坐下休息片刻,自己去将那用過的餐具清掃幹淨。
方越笙眼睛随着他的身影,看他忙來忙去,瞅着他閑下來的一刻,開口道:“咳,淩戟,我要先回府……”
“少爺,天色已晚,山路不好走,不如再留下一晚吧,明日我送少爺回去。”淩戟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握着他的肩膀道。
他的口氣很溫和,眼神也透着詢問,似乎沒有強留他的意思,只是出于安全考慮而随口一問。
方越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已是暗了下來,再過片刻只怕就要天黑了,便不由得躊躇起來。
淩戟就知道他會猶豫,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直接走到他的身後,擡起手指慢慢按着他額頭後腦的穴位。
“少爺前段時間經常嚷着頭暈不舒服,想是累得很了。我學過按摩之法,正好趁着今日空閑來給少爺松快松快。”
于是,在方越笙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又馬上被頭上一陣陣的舒适按壓徹底征服了,立時眯起雙眼享受起來,哪還記得要走的事。
淩戟低頭看着這個心無一掌深的天真少爺,卻是無奈地輕嘆一口氣。
他努力了那麽久,他可以贏得功名利祿,贏得世人贊嘆,卻離他真正想要的東西仍舊遙不可及。
方越笙被他摩挲得分外舒服,已經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淩戟仍舊站在他的身後,垂眸看着他精致的容顏,按摩的手指慢慢變得輕柔起來,最後變成輕若羽毛的撫摸。
他的喉結動了動,像是饑渴許久的野獸面着對一只美味的獵物,這只獵物甚至在他的利爪之下毫無防備地沉睡。
淩戟終是忍不住低下頭來,在他額上印下輕輕的一吻。本是一觸即離的舉動,原本只要片刻實現他的非分之想便已滿足,只是唇間的柔軟和鼻端萦繞的甘甜氣息竟将他的定力瞬間打破。
淩戟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輕輕地撫摸着方越笙的眉梢,眼角,挺翹的鼻子,小巧的耳垂,還有那雙柔軟紅潤的,氣息誘人的薄唇……
他從上方俯下身來,高大的身影竟将縮在椅子裏的小世子全然罩住。一個個火熱的親吻落在方越笙的眼睫上,鼻梁上,鼻尖上,最後終于落在了那張讓他肖想了十幾年的紅唇上。
淩戟輾轉地啃咬着那張平日裏總是對他說出刻薄話語的薄唇。只是這樣簡單的親吻而已,卻連呼吸也克制不住地粗重起來。這個任性的世子,這個被寵壞的小少爺,明明說了要留在他這裏,怎麽能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要離開?
他應該受到懲罰。應該狠狠地懲罰他,讓他哭着求饒,讓他知道他不能再這麽任性,讓他只能留在他的身邊。
外面的世界如此危險,為什麽不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呢?!
伴着那些粗魯的喘息,淩戟那雙墨色的眸子似乎都染上了危險的紅色,捏着方越笙下巴的手下不自覺得越來越用力。
方越笙本就是淺眠,淩戟這番折騰下來,他漸漸難受地清醒過來,混沌的腦子卻一時分辨不清現在這種情形是什麽狀況。
生性好潔的方越笙從來沒有過與人這樣親密的體驗,和他同齡的一些世家子弟早有了幾房姬妾,他卻連個通房丫頭也沒有,方夫人有意在他屋裏放幾個伺候的丫頭他還嫌棄。此時被淩戟這番作弄,竟一時回不過神來,只睜開了困澀的雙眼看着因為離他過近而顯得模糊的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淩戟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睛,這樣近的距離之下,那雙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眼眸當中的疑惑不解、天真懵懂是如此地清晰響亮,不但沒讓他冷靜下來,卻反而更激起了他心中壓抑日久的那把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