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落平陽

第14章 再生

方越笙跟着淩戟回了他的房間，兩個小厮也盡職盡責地跟了過來。淩戟回頭道：“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你們先去把馬送到馬廄裏，我會另外給你們安排房間休息。”

兩個小厮面面相觑，既然淩少爺可以另外安排住處，為何又要讓少爺住在他這裏？少爺是個愛幹淨的人，萬一等一會兒嫌棄起來，只怕淩少爺面子上又不好看。

不過淩戟都不怕了，他們也樂得不操心，便一起應聲，牽着馬走了。

方越笙裹着淩戟的衣裳進了房間，本以為會暖和一點，沒想到屋裏也是一樣的冷。桌上擱着兩盞油燈，旁邊還攤着幾本書，兩簇火苗孤零零地照亮這方寸之地。

“你這也太簡陋了吧。”方越笙抱怨道。

淩戟走到床邊，将被子抖開，讓方越笙過去。

“書院裏自然比不得府裏，一切從簡。快過來暖和一下。”

方越笙搖頭道：“不要，還沒沐浴，不想上床。”

“我不介意。”淩戟道。

方越笙卻仍舊固執搖頭：“我介意。”

淩戟只能讓他先坐在椅子上，無奈道：“在山裏的時候你也沒在意這些啊。”

“那哪裏一樣。”方越笙整個人都縮在椅子裏，淩戟又拿出冬天穿的大氅給他裹上，只露出一張臉來。方越笙舒服地嘆了一口氣，臉在毛領子上蹭了蹭。

淩戟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你先歇着，我去給你燒熱水。”

“去吧去吧。”方越笙不太在乎地揮手趕人，似乎全然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淩戟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遞給他：“你若閑着無聊，就看看書打發時間，我馬上回來。”見方越笙兩道修眉皺了起來，又笑道：“放心，就是尋常話本，不讓你費腦筋。”

方越笙這才接了過來，嘀咕道：“你還有這種書呢……”

淩戟一笑，走出房間，又将門扇細心掩上，便大步地去夥房燒水去了。

他将大竈點上，又将兩口大鍋盛滿水擱在竈上，呼呼地拉着風箱燒起水來。

不多時，慕晨抱着一只盆子探頭看進來，一眼就看到端坐在竈後邊的淩戟，一臉詫異地走了進來。

“淩戟？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原來真的是你。”慕晨好奇道，“你燒那麽多水做什麽？”

“洗澡。”淩戟道。

慕晨更加疑惑了：“洗澡？幹嘛不去澡堂子。我正要去呢，一起啊。”

“不是我，是少爺來了。”淩戟無奈道。

不出他所料，他一說完，慕晨馬上不悅沉下臉來。

“我說呢，原來又是伺候你那個嬌貴的小少爺。你還真是殷勤周到。”

淩戟笑了笑，并不分辨什麽。

慕晨想要甩袖離開，卻又不甘心，在門口躊躇了半天，還是跑了過來，把盆子往竈上一頓，道：“他來幹什麽的？你那少爺向來對你不冷不熱的，怎麽會自己跑過來找你，還這麽晚。不會又是來為難你吧。”

淩戟道：“他怎麽能為難到我，你別亂想了。”

“那你來燒什麽水？他要洗澡，我們不是有澡堂子麽，讓他去澡堂子啊。他是有多嬌貴啊，和我們一起洗個澡都不行了？”慕晨不服氣地道。

淩戟一頓，不知道想到什麽，居然顯出一絲不悅來。慕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啓明書院作為全國名氣最大的高等學府，來求學的又大多是官家子弟，非富即貴，甚至還有皇子來這裏上過學。這澡堂子是為這些人服務的，自然處處都是最好的。別的世家子弟都能去，讓方越笙去也不算委屈了他啊。

淩戟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你不是要去洗澡，快點去吧，晚了要趕不上了。”

“好，我走，你去伺候你的草包少爺去，我才懶得管你！”慕晨氣他這副态度，憤憤地端起自己的盆子跑了出去。

淩戟靠着內力将火催了一下，兩大鍋水很快燒開了。他找來兩只木桶，将開水倒了進去，又倒了一桶涼水，擔着三只桶往回趕去。

方越笙正百無聊賴地翻着淩戟拿給他的話本，無非又是才子佳人那一套的故事，也無甚新意。他一邊翻一邊自言自語哂道：“原來淩戟也看這種東西……”

方越笙随便看了看便将那本書放在了桌上，反倒對淩戟攤開來的幾本書起了興趣，撈了過來打開看。

“唔……兵法啊……會試好像不考這個吧……”方越笙咕哝道，“原來你也不好好看書寫文章準備考試，真該告訴老爺去。”

“少爺，我回來了。”門外突然傳來淩戟的聲音，下一刻門便被踢了開來，淩戟擔着三桶水側着身子走了進來。

方越笙縮在椅子裏看着淩戟給他兌好水，拿了皂角和毛巾，把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淩戟又向他走了過來。

淩戟居高臨下地看着方越笙。他的少爺裹着他的衣裳，縮在他的椅子裏，擡着頭看他的眼神在柔黃的燈光下顯得溫潤又純良。淩戟禁不住心頭一顫，面上卻是絲毫不顯。

“少爺，熱水備好了，你先去沐浴吧。”淩戟輕聲道，伸出手去将他身上的大氅解下來。

“浴桶是幹淨的吧。”方越笙皺眉道。

“少爺放心，浴桶是我的。”淩戟道，“搬過來的時候老爺讓下人準備的，一直放在我的房間裏。”

“沒有別人用過吧。”方越笙繼續糾結道。

淩戟頓了一瞬，道：“只有我用過。”雙眼卻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方越笙的神情。

“那還好，不然我絕對不要用的。”方越笙總算放下心來。

淩戟唇角牽起一絲笑意，繼續替他解開發冠，将他順滑的黑發披散下來。

方越笙在淩戟的伺候下脫了外衫，只剩一件中衣時，他便打發淩戟出去了。

方越笙雖然習慣被人服侍入浴，但那是嬌柔美麗又純潔幹淨的婢女，淩戟這樣的大男人可不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淩戟也不再說什麽，果斷地離開了房間，又把門關上，在門外道：“少爺安心洗吧，我替你守着門。”

門裏漸漸傳來稀稀拉拉的水聲。淩戟抱着手臂靠在門外，仰頭看着天空上的明朗星月，耳邊聽着那不帶一絲旖旎的水聲，卻也漸漸沉醉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