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乘風的天方畫戟破雲而立,強大的魔氣讓在場的衆魔臉色巨變。
于是乎,這場混戰沒能打響,他們就回去了。我估摸着他們也沒有想到乘風也會這麽重情重義。
乘風說繼沉現在跟前魔尊的餘黨聯合了起來,為的就是抓到我跟紀川,然後用我們的元神提升他們的修為。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跟紀川無疑是等于兩顆大力神丸掉進了魔界,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那之後,乘風便忙了起來,回來的時候雖然他自認為藏得很好,但是我總能聞到一股血腥之氣,并且乘風身上的魔氣更加重了。每殺一個魔物,那只魔物身上的魔氣就會彙聚到乘風的身上,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而如果乘風沒有能力駕馭,他就會迷失心智,成為一個沒有六識的魔物。但是從乘風宮殿裏這些小魔物最近神采飛揚的樣子來看,魔尊這個位置便是唾手可得了。
而繼沉最失敗的地方,就是他蠢到跟魔尊的餘黨結成一派,結果仗還沒打就開始窩裏鬥了。
自從來到魔界,我跟紀川就沒有出過乘風的宮殿,乘風說等他平定了魔界就讓禽鳥帶着我們把魔界看個遍,吃個遍,我跟紀川就這麽無憂無慮的過了好些日子。
魔界不能跟天界比,天界的人清心寡欲,煉個丹下盤棋六界就會滄海桑田,而魔界的人卻是忙忙碌碌,基本上他們都是白天睡覺,晚上行動。
紀川總是體弱多病,整天蔫巴的我看着都要唉聲嘆氣。不過他似乎很喜歡乘風,只要乘風一回來,他不管多難受都會跳下來往乘風的懷裏撲,跟個小火爐似的。
乘風也很喜歡紀川,因為紀川基本沒有什麽食欲,所以乘風經常差那些小魔去凡間給紀川帶點小零嘴,紀川就跟我一起吃。
有次,那小魔從凡間買來了一只小兔子,其實本來他們是要宰了吃的,但無奈紀川“哇哇”大哭,說他很喜歡這只兔子,所以這兔子就成了他的寵物,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他,還時不時帶他去後院溜達溜達。我跟乘風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至少紀川因為一只兔子變得有些精神氣,不再嗜睡了。
也許是在乘風的府上養兔子太過詭異,那些在府上做事的小魔物看我們的眼神十分的怪異。
後來也是因為這只兔子,差點毀了乘風的大事。
從那時候我便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不是同類人的話,是不可能獲得幸福的,那只會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毀滅。
只記得某一天正在熟睡的我被活活的遙醒,我一睜開眼就看到紀川的臉在我面前晃。我點了燈,就看見紀川淚眼婆娑的看着我,我趕忙去摸他的腦門,“你是不是又難受了啊?”
“小白,小白不見了……”
小白便是紀川的那只兔子,可是對于紀川來說他不是一只兔子這麽簡單,他把小白看成乘風送給他的第一份大禮,把小白當成摯友,不然也不會每天不厭其煩的給小白梳毛,跟它說悄悄話,不過大抵都是,“乘風為何還不回來?”“願乘風心想事成”之類的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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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急的不行,裹了一件衣裳都跟他一起去找,彼時魔界處于寒冬,又是二半夜的,凍得我整個人都抽抽。我私心裏想着小白八成是被那只魔物煮了吃了,但是這種想法我委實不敢對紀川那個愛哭鬼小柔弱說,便自己悄悄溜到膳房去查看,不過地上并沒有一根兔毛,這倒是讓我舒了口氣。
“落川,落川!”
正在膳房的我忽然聽到紀川急迫的聲音,忙不疊蹿了出來。可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半天說不出話。
我就看到平時溫順可愛的小白此刻像是得了瘋病似得,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圍着落滿了雪的後院繞圈狂奔。其實我跟紀川都明白,小白這是被魔氣侵蝕,魔化了。
我二話不說轉回膳房拿着一把菜刀就往院子裏沖,紀川這不要命的也不知哪裏來的賊勁兒,一把就抱住了我的後腰,哀求道:“你不要殺它,你不要殺它,這是乘風送給我的,你不要殺他。”
我心急的要命,懶得跟他鬼扯,一腳就将他蹬開了,“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小白已經死了,他現在魔化了,如果被他咬了,我們也是要魔化的!”
紀川的身子一抖,等着一雙眼睛沖我吼道,“那就入魔好了,入了魔我們就跟乘風一樣了,就可以永遠留在魔界了!”
我差點一耳巴子扇了過去,“入魔是入魔,魔化是魔化,如果你魔化了,你能認出乘風是人是魔才怪,到時候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只會想要殺人喝血,你放開我!”
“小白!”
紀川猛地吼了一聲就沖了過去。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魔化的小白沖出了乘風設立的那道無形的結界,偏偏紀川也跟着跑了出去。
“紀川,你這個傻子給我回來!紀川!”
我也來不及做他想,便跟着紀川跑了回去。可是當我看見繼沉的那張臉時,我便明白小白魔化的始末了。
紀川已經被繼沉一掌劈暈扔在了一直禽鳥的背上,之後我也被五花大綁了過去。
由于紀川生來體弱多病,之後的兩天一直都處于燒暈的狀态,特別是在親眼看見繼沉将小白親手殺掉之後,他昏過去就沒再醒來。
于是乎紀川沒醒來的這兩天,我便遭了大罪。
也許在繼沉看來,或許把我打得鼻青臉腫才能彰顯出他的魔将之風,所以兩天之後我的身上便沒有那一塊是好地方了,不過他沒有傷到我的三魂六魄。
我咬牙咬的唇,盡管我身上的血這兩天都沒有幹過,我也沒有搭理他一句。繼沉也着實沒有想到我如此的冥頑不靈,最後一次昏迷前,我聽到他跟手下的對話,他像是要拿我跟繼稱交換什麽東西,是以留了我一條命。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場面震撼的我到如今都難以忘懷。
魔界的十萬大軍在這天的深夜集聚,不過不難看出,十萬魔族中有八萬都站在了乘風的背後,而繼沉的身後只有一些蝦兵蟹将,估計是這些日子一來的厮殺讓他元氣大傷的緣故,繼沉身上的魔氣委實無法跟乘風相比。
凜冽的風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割扯着我的身體,繼沉一腳踩在了我的肩頭,我猛地咳了一聲,嘔出一口血。我趴在地上就看到乘風的眉頭緊鎖,那種滔天的殺意讓我愣住了。
繼沉也是情途末路,朝着乘風喝道:“我說了,交出魔印,不然就等着給他們收屍吧!”
聽到魔族門的竊竊私語,我頓覺大事不妙。魔界的人雖然生性殘暴,可也是一致對外的,特別是對幹死他們前任老大的神仙們。
他們本來就看不慣乘風對我還有紀川的态度,如果眼下乘風真的動搖了,他身後的那些魔物怕是會陣前反水,乘風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再者我跟紀川是被從九重天上攆下來的,兩條賤命而已。故而就算是死在了這魔界,天界八成也不會發現。
我跟紀川彼時就是這樣看似高高在上,卻又比任何人都悲慘的渺小存在。
一顆心墜入了深淵,繼而被一腳踩在地上的滋味,我今日算是嘗了個夠。我不覺得我們跟紀川在乘風心裏的分量會比魔尊之位要重,因為從來沒有人把我放在被保護的地位之上。乘風願意收留我們已經讓我受寵若驚,所以就算乘風不願用魔印來換,我也會感激他。
雖然在魔界只有短短的十幾天,但卻是我這三萬多年一來最開心快活的日子。乘風或許不知道,哪怕只是他輕輕地揉搓着我的腦袋,那種溫暖都足以讓我留戀,珍惜……直至深入骨髓。
幾天的堅持終究在這一刻崩塌,我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之後沉入了無盡的黑暗。
“紀川!!”
再後來,我是被一聲暴喝驚醒的。可是還沒有睜開眼睛,我就感覺到了一股溫熱濺在了我的眼角,我微微的睜眼眼睛,卻是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一片濃霧之中,一個小小的身體張開雙臂擋在了乘風的身後,卻被繼沉一劍刺透了身體,血濺五步。乘風冰藍色的眸子瞬間變為一片赤色,銀色的電光在他的周身不斷地閃動,氣流在他的腳下的血坡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渦。
天地巨變,遮住了皎月的烏雲重重彙聚,十萬魔軍猶如驚弓之鳥,尖叫着,哀嚎着四散開來。在巨大的魔氣劈開的那一瞬之前,我被一個大力帶上了半空,那是乘風的坐騎,九頭熾烈鳥。
只聽見“轟隆”一聲,像是足夠泯滅天地的沉重一擊,繼沉在一片的銀光雷電之中化作了一團魔氣,最終消失于無形,連同那身後的來不及逃命的魔物。一聲驚天的雷響過後,魔界的上空形成了大片的血霧,化作血雨紛飛而下。乘風高高豎起的銀冠落在了地上,墨發在驟雨之中緊緊地貼在了他的銀色戰甲上,可乘風的的戰甲卻落滿了血雨,看起來凄厲又哀傷。
我只看到乘風緊緊的抱住了紀川,那樣的神情令我有些震驚。我也沒有想到一向懦弱害羞的的愛哭鬼紀川,也會有這麽堅強如鐵的一面。
紀川因為傷的太重,回到住處的時候,在紀川的面前就剩下了兩條路。
入魔,或是仙逝。
我本以為紀川的那張臉會變得不安,或者崩潰。可這一刻他卻在笑,他拉着乘風的衣角,呢喃道,“我若是入了魔,就可以永遠跟乘風在一起了,是不是?”
乘風的眼裏閃過一絲愕然,但随即消散開來,他摸了摸紀川已經開始呈現出死相的蒼白臉龐,點了點頭,“是,紀川以後就跟我一樣了。”
紀川笑的更開心了,一顆淚珠順着他的眼角流淌了下來。
我知道……
從此,上九重,下黃泉,窮極六界,也再尋不見那位喜穿一襲火紅的,雲銘仙君的小兒子紀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