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陽光被高豎的網格,割裂成斑駁的淺影,投射在地面。林沅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正半蹲在自己面前,陽光灑落在他俊美白皙的容顏上,折射出一種不真實的美感。
長椅上擱放着一只黑色背包,他從背包裏取出一只墨綠色錦盒。
“伸手。”
“嗯?”她茫然地眨眨眼。
姜以湛索性拉過她的手腕,打開錦盒後,從錦盒裏取出一條手鏈。林沅看了一眼,認出這條手鏈來自潘多拉,因為可以DIY,深受歡迎,很是風靡。
她吃了一驚,疑惑地問:“你在哪裏弄的?”
“買的。”
銀色手鏈上,是幾顆形狀各異的海藍色墜飾,吊墜處竟然是朵小雛菊,林沅“噫”了聲,她也逛過這個專櫃,并沒有發現有小雛菊樣式的吊墜,不禁多問了句:“你在哪裏買的小雛菊?”
“定制。”
他沒擡頭,細心幫她戴好後,發現女孩子的手腕着實纖細,輕易就能折斷。當初去買鏈子時,他特意挑選了最小規格,沒想到戴在她手上,還是略微大了些。
林沅越發驚訝:“你……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她平時不喜歡戴首飾,有時候跟上司出席宴會,需要飾品裝飾,往往用完後,都如數奉還給殷玠。
姜以湛手上一頓,別過臉,好似有些難以啓齒:“我不喜歡欠人情。我以前……”
他輕輕咳了聲,甕聲甕氣道:“總之,這是全世界獨此一份的東西,你別弄丢了。”
自從重逢後,他一直就是這麽別扭的性子,林沅先是愣了下,歪頭打量了他一會兒,在發現他耳尖可疑的紅色後,禁不住彎彎眼角,也不拆穿他。
有絲絲的感動與甜蜜充斥心間,見他站直身子,她也從長椅上起身,低頭撥弄了下小雛菊樣式的吊墜。其他的墜飾皆是海藍色的水晶質地,唯獨這枚雛菊,好似玉制品,潔白的花瓣,嫩黃的花蕊,雕刻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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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心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果然還是最喜歡小雛菊。
姜以湛偷偷瞄了她一眼,瞧她專注地盯着小雛菊,他嘴角彎了抹微妙的弧度。他猜的沒錯,看她家裏種植的小雛菊,以及日記本裏的雛菊标本,想必是非常喜歡這種花。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被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勾得離不開眼睛。
林沅仔細打量了下小雛菊,忽而擡頭,朝他搖了搖手腕,笑靥如花:“好看嗎?”
女孩子膚色白皙,臉頰因着陽光的照射,微微泛紅,她素日裏雖然也總是挂着笑意,可笑容總是帶着幾分疏離與刻意。可這會兒,姜以湛覺得,褪去了那股子職場精英範兒,她看上去倒像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兒。
軟軟的柔情猝不及防地狠狠撞進他的心房,姜以湛幾乎是狼狽地別過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天夜裏,那個教他羞于啓齒的春夢。
夢裏,她被他親得氣喘籲籲,臉色酡紅地問他:“姜以湛,我這副模樣,你喜不喜歡?”
他從來沒有如此肖想過一個女人,這種陌生的感覺教他無所适從,目光不禁定格在她殷紅的嘴唇上,內心深處有一個邪惡的聲音,不斷地鼓舞着他,真的好想不管不顧地去品嘗。
“姜小白?”
見他發呆,林沅疑惑地湊過去,在他眼前揮了揮。
姜以湛猛然清醒,過近的距離教他只需低頭,就能攫取她的紅唇。
呼吸漸漸失去控制,他直勾勾地注視着她,擡起手,一手穿過她的長發,扶在她腦後,輕輕一勾,越發拉近兩人的距離。
“林沅,我……”
變了調的沙啞嗓音,像是裹了層蜜糖。溫熱的男性氣息噴拂在自己臉頰,林沅愕然地望進他黑漆漆的眼底,再次從他眼睛裏瞧見了當初在浴室時,那種基于原始欲望的眼神。
她眨眨眼,不知怎麽回事,竟然有一絲慌亂。總覺得家裏這朵小白花,好似跟以前不太一樣。
——
腦子裏忽而閃過淡淡的影子,嬉笑聲,嘲諷聲不絕于耳,熟悉的煩悶與壓迫感同時襲上心頭,姜以湛猛地松開她,後退了幾步,臉色瞬間煞白煞白,豆大的汗珠兒也在同時,從額際滑落。
“你怎麽了?”
她上前一步,明媚的眼睛裏盛滿擔憂。
“……沒事。”
他捂住疼痛不已的腦袋,感覺有什麽東西正一點一點入侵到四肢百骸,他極力保持着理智,推開她,艱難開口:“林沅,你離我遠一點。”
每次出現這種情況,總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纾解內心不斷壓抑的苦楚,太明白自己會做出什麽來,姜以湛生怕自己會無意識傷害到她。
見他甩甩頭,踉踉跄跄地轉身,整個人搖搖欲墜,林沅急不可耐地跟上去,緊緊握着他的手臂。
周圍的路人頻頻朝他們望去,指指點點。
姜以湛心浮氣躁,猛地甩開她,暴戾地低吼:“走開!”
林沅被他推了一把,差點跌倒。
越來越多的黑暗朝眼底快速集聚,姜以湛只覺得手腳不聽使喚,他顧不上其他,顫顫巍巍地去摸褲袋。摸到了随身攜帶的藥片後,迫不及待地掏出來,摳出三顆吞了下去。
吞了藥物,卻也沒什麽用,他索性全都摳開,盡數倒在手心,剛想入口,卻被人握着手腕。
反手之下,白色的藥片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他惱怒不堪,眼神瞬間變得兇狠無比,被林沅的動作刺激到了。他猛然攫着她的手腕,力道之重幾乎要将她的手腕掐斷。林沅疼得臉色發白,緊緊咬着牙關,迫使自己不至于發出聲音。
他步步緊逼,烏黑的眼瞳霧蒙蒙,逐漸變得漆黑。
林沅下意識地後退,退了幾步,後背靠在網格護欄上。
“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
他嘴角倏而淺笑,還是同樣的一張面容,眼裏卻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
也許是這會兒頭疼好像稍微纾解,他看上去沒剛才那麽難受,可是林沅瞧着他越來越不對勁,整個人變得很奇怪,是他又不像他。
林沅雖覺有異,可這會兒來不及細想,見他彎腰去撿地上散落的藥片,她上前幾步,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起來。
從裙子口袋裏摸出一顆草莓糖,她低頭迅速剝開,在他冷漠的注視下,她踮起腳尖,将草莓糖塞進他口中。
他微微怔了下,神色稍變,林沅心裏擔憂,面上不動聲色,故作輕松對他笑笑:“你最喜歡的草莓味兒,甜嗎?”
深沉如夜色的眼眸依舊漆黑一片,他含着草莓糖,偏頭注視了她片刻,緩緩壓下身子靠近她,嘴角漸漸勾了抹淺笑,“你想知道?”
“知道什麽——”
一語未畢,他驀然低頭,準确無誤地覆上她的嘴唇。
他将她抵在高大的網格牆上,單手掐着她的下頤,貪婪地撕咬着她的唇瓣。冰冷的舌尖探入她甜蜜的唇齒之間,男人清冽的氣息,混合着草莓的香氣,教林沅心神大亂,杏眸圓睜地直視着他的雙眼。
親吻得尤為煽情,可是他妖美的眼睛裏,卻空洞洞一片,沒有半分柔情,好似只是憑借本能地發洩。
林沅下意識地想要別過頭,他卻牢牢固定着她的下巴,強迫她迎合自己,她的身子忽冷忽熱,蒼白的臉色也漸漸染了抹嫣紅。
直到嘗到唇齒間淡淡的血腥味兒,姜以湛動作一僵,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眼底的黑暗漸漸散去,渙散的目光再次聚焦。
女人黑發散開,嬌顏酡紅,向來澄淨的水眸霧氣騰騰,嘴唇因他的掠奪,早就紅腫不堪。
他驚恐地松開她的下巴,倉皇後退。
羞愧,心痛,不舍,憐愛,無數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教他幾乎無法面對她,生怕從她眼底看到令自己心碎的東西。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姜以湛被人扯了一下,下一刻,一個男人的拳頭揮了過來,他一時不察,被男人的拳頭擊中臉頰,疼痛的同時,嘗到了嘴角的血腥味兒。
姜以湛心神渙散,甩了甩頭,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殷玠甩甩手背,目光像把利箭,上前幾步,正要再給他一拳。林沅這時卻已經醒悟過來,顧不得唇舌間的疼痛,撲過來,伸出雙臂擋在姜以湛面前,“不要動他。”
女孩子眼睛因為方才的激情,水汽蒙蒙,眼神卻異常堅定,殷玠是第一次從林沅眼裏見到這種情緒,冷冷清清的,不夾雜絲毫感情,就仿佛她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年,只是個毫無感情的工作機器。
殷玠臉色劇變,胸口仿佛被巨石重重捶了一下,疼得喘不過氣。
何琰見情況不對,趕緊過來打圓場,扯了扯殷玠的手臂,“殷老弟,冷靜點。”
殷玠冷冷看了一眼林沅,轉身就走。
何琰嘆了口氣,朝林沅搖搖頭,趕緊跟上殷玠的腳步。
——
他似乎總是在等待,等待一個不可能的奇跡。
門外人來人往,他聽見醫生的腳步聲,知道這是固定探視的時間,他欣喜若狂地起身,随着醫生的呼叫,他眼底的期待漸漸隐去,逐漸歸于平靜。
“大哥哥,你哭了嗎?”
“我才不會哭。”
“媽媽今天來看芽芽了,媽媽說芽芽只要不再搗亂,就接芽芽回家,大哥哥的媽媽也會來嗎?”
他轉頭看着小女孩,小女孩眨眨眼睛,稚氣未脫的臉蛋上,洋溢着笑意,對生活充滿了希冀。
“媽媽……”
他低喃着,慘然一笑。
不會有人來了,再也不會有人來了。
醒來時,室內一片狼藉,紅酒瓶,啤酒瓶,散落一地。姜以湛仰躺在沙發上,單手遮住眼眸,頭頂大燈刺眼,牆上的鐘表“滴答”作響,他拿起手機看了看,看到林沅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N多短信。
他笑得慘然,将自己埋在沙發裏,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姜以湛劃開手機,點開通訊錄,找到林沅的名字,打了一行字,雙手微微顫抖,試了幾次,都不忍心發出去。
終于,他狠狠心,将信息發送。
林沅開着淋浴,蹲在角落裏,雙手環膝,任由溫熱的水澆灌。嘴唇因為他的掠奪還有些發麻,腦海裏全是他空洞洞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她初次見到他的那個時候。
心髒仿佛被一把鈍刀,反反複複地割裂,想起他臨走時隐藏在眼底的驚懼與自我嫌惡,她用力錘了捶胸口,只覺得自己快要沒法子呼吸。
外頭傳來敲門聲,佟霜霜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說:“林美人,你還在洗澡啊?你都洗了兩個小時了,再洗都得洗脫皮了。”
林沅聞言,擡頭,用手背擦了擦臉頰,拽下了浴巾。
回到房內,她拿起手機看了看,見到姜以湛發的短信,她連忙點開。
信息很短:以後,我不會再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林秘書就上線啦!!
哈哈哈哈!
姜小白:以後,我不會再見你了。
林美人:好。
姜小白:……
林美人:那我去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