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0
姜以湛做事向來專注,手上的動作雖略顯笨拙,可表情卻認真十足。室內的燈光下,他纖長濃密的睫毛投影在眼睛下方,遮住了極美的潋滟黑瞳。
林沅将視線從他臉上慢慢轉移到烏黑柔亮的發絲,以前的時候,每次他洗完澡,都是她幫忙擦幹頭發。
他發質很好,手感細膩柔滑,她最喜歡玩弄他的頭發,偶爾惡作劇般,給他紮朵小揪揪。
現下,他的烏發就在她觸手可及之處,真的……好想摸摸看。
身随心動,林沅當下就撫上了他的黑發。
姜以湛剛将褲腿打好結,就覺着她在自己頭頂揉了揉,像是在揉一只寵物狗。
他一頭黑線,聲音攜了幾抹陰郁:“你在做什麽?”
被人當場抓包,林沅手上的動作僵了僵,很快,她就變得淡定起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有一根白頭發。”
說話間,姜以湛覺得頭皮一緊,她還真下得了手。
他心頭火起,霍然起身,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潋滟的黑瞳融了幾抹懷疑。
剛想問她在哪裏,她卻一臉無辜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好像看錯了。”
姜以湛:“……”
他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極力壓抑着想要對她發火的沖動。
可偏偏,這女人永遠不懂得察言觀色,“姜以湛,你很生氣嗎?”
故作天真的語氣,教他瞬間破功,他想也不想,冷冰冰地說:“別裝作對我很了解的樣子。我記得你說過,我們以前不是那種關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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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嘴角抽了下,有點想笑,卻又怕自己真的這麽做了,會氣得他原地爆炸。
她想了想,湊近他,盡量讓自己顯得特別誠懇,“那多謝你的收留,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姜以湛別過臉,冷哼一聲,故意對她視而不見。
林沅也不惱,拎着洗完澡後收拾的髒衣,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的包包和手機都不在,甭說打車,就是坐地鐵也沒錢支付。
她在門口站定,扭頭看他。
察覺到她的目光,姜以湛依舊沒正眼瞧她,冷漠地催促道:“不是要走嗎?為什麽還不走?”
她沉吟半晌,問:“你能借我點錢嗎?”
十五分鐘後——
林沅跟着姜以湛出了門。
他換下了黑色套頭衛衣,穿了件純白襯衫,深灰色西裝套。
跟以往一樣,西服搭在手臂上,沒想要套在身上的打算。純白襯衫領口微敞,領帶也是松松垮垮地系着,永遠都學不會中規中矩,時刻攜着幾分慵懶與蠱惑之意。
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時,林沅才驚覺到,姜以湛比高中時長高不少。
高中那會兒,他的個頭在同齡人裏,都算佼佼者,但那時候兩個人站在一起,她好歹還能到他耳際。可現下,她穿着高跟鞋,才勉強到他下颚處。
姜小白,好像……長大了!林沅心裏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剛過七點,等了三趟,他們才勉強擠上電梯。電梯裏人滿為患,濃郁的香水味兒夾雜着汗水的氣味兒,教人極度不适。
林沅被擠在門邊,站在她身後的是個胖子,穿着運動套,脖頸上戴着一塊碧玉玺,手腕上還纏繞了幾圈小葉紫檀。胖男人靠得她很近,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總是若有似無地觸碰到她的後背。
林沅往門邊又靠了靠,很快,胖男人也往門邊挪了挪腳步,一只手狀似不經意地挨着她的纖腰。
她秀眉微蹙,剛想用高跟鞋踩他一腳,身後已經傳來胖男人哀嚎的聲音,林沅訝然回眸,見姜以湛扼住了胖男人的手腕,以胖男人哀嚎的程度來看,想來是疼得不清。
電梯這時候停在了十三樓,在衆人一臉懵逼的眼神下,胖男人被姜以湛一腳踹出了電梯。
衆人:“……”
電梯門再次關閉,林沅跟旁觀者一樣,還沒回過神,姜以湛已經握住她的手臂,輕輕一扯,将她拉至角落,而他也轉過身子,背對着她,将她護在了狹小的空間裏。
全程不置一詞,動作卻意外地帥氣。林沅擡起頭,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車子開出小區後,林沅給他報了地址。姜以湛微怔,眼睛平視前方,車子在高架上行駛了一會兒,林沅見他提前下了高架,走得是跟她家相反的方向,她忍不住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裏?”
“醫院。”
林沅愣了愣,側首注視着他。
姜以湛握着方向盤,心煩意亂地解釋,“你肩膀上有傷。”
她有點驚訝,遲疑地問:“你在關心我?”
從被咬到現在,他壓根兒沒對她做過任何表示,林沅都以為他咬完她以後,就忘記了這茬事。
聽出她的吃驚,姜以湛呼吸一滞,狼狽地失口反駁:“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喜歡欠人情。”
話說得狠兮兮,耳尖卻隐隐發紅。
林沅歪頭瞅了他半晌,不禁莞爾,也不戳破他蹩腳的演技:“傷口結了痂,一點小傷,不礙事。”
見他沒回應,依舊我行我素地直奔醫院,她又道:“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現在必須回家換衣服,我今天還有工作。”
他還是不回應。
這會兒有點堵車,車速慢了下來,林沅見他不為所動,她伸手去解安全帶。
姜以湛猛踩了一下剎車,停下車子。
見她已經解開安全帶,打算去開車門,他怒火叢生,一手重重地按在副駕駛的座椅靠背上,将她困在手臂與胸口之間,“你似乎以激怒我為樂?”
“并沒有。”
“林沅!”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瞪着她。
林沅直視着他,忽略他漫天的怒火,平靜地對他微笑,“我說了,我今天還有工作。姜總,翹班一天對你來說無所謂,對我來說,卻是損失慘重。”
這句話聽在耳中,尤為刺耳,好似他根本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纨绔。
雖然,她說的……好像也沒錯。
可還是很不爽,尤其從她嘴巴裏說出來。
姜以湛烏瞳微微收縮,怒極反笑,“你在諷刺我?”
“事實,不是嗎?”
林沅微笑承認。
姜以湛覺得,自己永遠摸不清楚她的腦回路,每次跟她對話後,最終的結果,就是自己被氣得半死。
即便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住,總是出手去管她的閑事。
這種感覺,真的……太過讨厭!
眼見她又要去拉車門,姜以湛側了側身子,将車門拉嚴,擡頭看向她時,黑漆漆的眼瞳裏,跳躍着兩簇小小的火苗。
按捺住想要掐死她的沖動,姜以湛伸手拉下副駕駛的安全帶,幫她扣好,啓動車子後,在前方的紅綠燈路口調頭,重新上了高架。
四十分鐘後,姜以湛将車子停在了她家附近的小路上,他跟着林沅一起下了車子,鎖好車子後,瞧見這一帶的破敗之相,他忍了幾忍,終究是忍耐不住,語調怪異地挑眉,“你住在這裏?”
褲腿又滑了下來,林沅彎下腰,去挽褲腿:“不成嗎?”
姜以湛看了她一眼,想到她剛才對自己的諷刺,他笑得沒心沒肺,反唇相譏,“我聽說,你是殷玠的心尖寵,掌中寶?他竟然舍不得給你換一套體面的住所?由着你住在這種地方?”
林沅的動作僵了一下,側首望着他。
瞧着她有些晦暗的眼神,姜以湛心底隐隐有些後悔,但是強烈的自尊心教他拉不下臉面跟她道歉。
舌尖微苦,心頭酸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以前對待旁人時,從來不會顧忌說出的話會不會讓別人不舒服。
然而面對她時,總是失去了陣腳和分寸。
姜以湛有些發懵地凝視着她,見她斂下眼眸,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他想要挪動腳步,可腳下卻猶如千鈞重。
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女孩子疑惑的聲音:“林沅?你昨夜……去了哪裏?”
佟霜霜應該是剛吃過早飯,手裏還捧着一杯熱奶茶,吸了兩口後,看到林沅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而眼前這位絕頂漂亮的帥哥,正一臉“愧疚”地注視着她。佟霜霜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圈,好像嗅出了一絲暧昧。
林沅瞧她的模樣,不用猜就知道她腦補了什麽。
事實上,也無怪乎佟霜霜腦補,畢竟,她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又在一大早,從男人車上下來。
任誰瞧見了,都會想歪。
佟霜霜繞過姜以湛,扯了扯林沅的衣袖,趴在她肩膀上,朝姜以湛努了努嘴巴,在她耳邊吃吃而笑,“他是誰?”
見林沅不答。
佟霜霜壞笑道:“該不會又是你老板吧?”
佟霜霜記得有一次,也是大早上,一位帥哥開了輛黑色賓利,西裝革履,精英派頭十足。
林沅回複說是她的老板。
佟霜霜跟林沅合租兩年,對林沅的上司殷玠稍有耳聞,還是信的。
不過,眼前這位帥哥就不同了,盡管也是襯衫西褲齊上陣,但怎麽看,都有點消沉的誘惑感,更別說,他還開了輛十分招搖的小跑。
林沅見佟霜霜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咪,她看了看姜以湛,思索了一秒,朝佟霜霜微微一笑,用姜以湛能聽得到的嗓音說道:“一、夜、情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