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浴室裏氤氲着水汽,林沅開着花灑,任由溫熱的水霧将自己隐匿其中。
肩膀上的齒痕隐隐透着血絲,她伸手摸了摸,疼痛之感鑽入心扉。
可比起心裏的驚痛,身體上的疼痛顯得微乎其微。
恍惚間,想起當時兩個人手牽手的流浪時光,盡管沒堅持到天黑,就被四處尋找他們的衛臨淵提前終結。
回程途中,姜以湛摘了許多小雛菊,一蹦一跳,好不快活。
對于衛臨淵的那一記耳光,他好似并不在意,見衛臨淵滿臉羞愧,他反而主動安慰道:“衛叔叔,我不會生你氣的,因為衛叔叔是好人。”
林沅想起當初他的笑容,純真中透着傻裏傻氣。
開春後,姜以湛在衛家的小花園裏,陸陸續續又種了許多花花草草。
他這人腦子極好,做事又專注,衛家貧瘠的土地上,經過他的精心打理,漸漸地變得井井有條,生機勃□□來。
周五下午,學校只上兩節課,林沅早早在學校做完作業,坐上了公交。回到家裏後,見到家裏的小花園裏,又多了兩棵不知名的植物。
吃過晚飯後,衛臨淵開車出了門。
春雷陣陣,到了半夜,雷雨不斷。
林沅被春雷驚醒,想到住在隔壁的姜以湛,她睡意全無。
每到雷雨天,他都極為暴躁,往往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她飛快下了床,出了房門後,果然見到姜以湛室內開着燈,想必是沒辦法安然入睡。
林沅想了想,從房內抱了被子,推開了姜以湛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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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縮在床角,跟以往一樣,将自己牢牢埋在被子裏。林沅把自己帶過來的被子放在床上,爬上床,扯了扯他的被子。
他像受了驚的小鳥一樣,越發抖得厲害。
林沅哭笑不得,柔聲喚他:“喂,姜小白,快拿開,你想把自己悶死嗎?”
聽到她的聲音,姜以湛頓了下,下一秒,他就丢開被子,一頭紮進了她懷裏。
林沅:“……”
她安撫了他許久後,他總算能暫時安定下來。
林沅先将他的床鋪重新整理了一下,将被子給他折好後,才脫鞋上了床,鑽進了自己的被子裏。
姜以湛睡覺不喜歡關燈,來源于他埋藏在心底的,對黑暗的極致恐懼。林沅一直在致力于教他克服自己的恐懼。
她摸了摸床頭的開關,在按下開關的瞬間,聽他驚疑不定地低呼:“別關!”
“你遲早要習慣。”
她按下開關,察覺到他似乎往自己身邊靠了靠。
處于變聲期的少年,嗓音有種變了調的沙啞,“我不想習慣這個。”
“不可以。”
姜以湛:“……”
上了一周的課,學校宿舍住的又不舒服,她幾乎挨着被子,就想進入熟睡狀态。
可他還是睡不着,他又往她身邊靠了靠,她的身上總是透着股莫名的香味兒,淡淡的,溫馨的,教人忍不住就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他攥着她的被子一角,問她:“阿姐,學校好不好玩?”
“嗯?”
他的嗓音裏透着數不盡的豔羨:“我聽衛叔叔說,在學校裏,能交到很多朋友。”
聞言,林沅的睡意稍微散去,她轉過身子跟他面對面。
即使在黑暗裏,他的眼睛依舊神采奕奕,晶燦晶燦。
她瞧他這副模樣,笑問:“你想上學嗎?”
他眼底的光彩瞬間暗了下去,猶豫了半晌,他點點頭。
林沅伸出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黑發,“姜小白,你想上學的話,我可以教你。不過,你要答應我,在家裏要認真吃飯,不許挑食,将身子養好。”
頓了頓,她又說:“最重要的一點,不許做傻事!”
知道她口中的傻事指的是什麽,姜以湛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她,須臾,他伸出小指,嘴角淺笑:“我答應你。”
林沅從長長的回憶中回神,試圖用水流沖刷在她臉頰的觸感,整理自己的混亂的思緒。
七年前,衛臨淵曾經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姜以湛被家人接走後,家人對他很好。因為他狀态欠佳,他的家人帶着他去了國外治療,讓她不必惦念。
彼時,據說姜以湛已經将他們忘了個徹底,入院前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林沅都不願提起。
她想着,忘了,也好,省的教他記起慘痛的往事,徒增煩惱。
偶爾在夜深人靜時,也會想起隐藏在心底的小白花,會想着,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變樣。
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傻傻的。
他在家人身邊,自然過得極好。
若不是這次的事情,若不是親眼所見——
突兀地敲門聲,打斷了林沅的思緒,伴随着敲門聲,是他略顯喑啞的聲音,“林沅?”
聽他喚自己名字,林沅怔了怔,感覺怪怪的。
以前,他都是阿姐,阿姐地喚她,後來上了高中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叛逆,亦或是其他什麽,他漸漸地開始喚她的名字。
但是,那個時候的少年音,和現在的聲音,又不大一樣。
林沅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怔忡間,聽他在浴室外又喚了聲,“林沅。”
她在浴室足足待了一個多小時,姜以湛見她不回應,隐隐擔憂,忍不住又敲了敲門。
林沅忙回神,“嗯,我在。”
聽到她的聲音,他長舒口氣。
剛才的事情讓他頗不自在,姜以湛清了清嗓子,過了半晌,才語帶保留地說:“今晚的事情——”
“嗯,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姜以湛:“……”
她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還是說,這女人根本就會讀心?
時間仿佛在此刻凍結一般,停滞不前。
過了許久,水聲停止,林沅用毛巾将一頭秀發包好,在頭頂绾了個結:“你能借我件衣服嗎?”
姜以湛聞言,臉上表情一僵,烏黑深邃的眼眸微微收縮,耳尖卻有些發熱。
林沅倒是沒想那麽多,她那件桑蠶絲襯衫,原本就因為汗水浸透,皺得跟鹹菜一樣,剛才又被他隔着衣服咬了一口,肩膀處血跡斑斑,無論如何都不好再穿。
等了半晌,才聽他在門口“嗯”了一聲,嗓音越發的低啞,明明離得很遠,卻又好像是在耳畔輕喃一般。
這種感覺,好像有點奇怪。
也許是因為太久不見面的緣故,即使以前再怎麽親昵,中間到底隔了七年時光。
林沅搖搖頭,試圖驅散心裏洋溢出的奇異之感。
姜以湛很快就将衣服放在了浴室門口,許是怕她覺得不自在,他将衣服放下後,就出了門。
林沅腦子裏亂哄哄,聽到密碼鎖自動上鎖的聲音,知道他已經出了門。她将浴室的門開了一點,伸手将他送來的衣服拿了進來。
天蒙蒙亮,小區裏已經有人晨練,姜以湛點了支煙,抽了兩口後,将煙頭按在石階上熄滅,丢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東方漸漸泛出了魚肚白,小區裏晨練的人越來越多,晨起風涼,他卻只穿了件單薄的衛衣,引得幾個從隔壁樓棟裏出來的女孩子頻頻朝他張望。
女孩子看向他的目光帶着幾分暧昧之色,姜以湛似乎早就習慣,在女孩子嬌笑聲中,他擡頭瞥了她們一眼。
幾個女孩子登時嬌羞不已,驚覺到他不太友善的眼神,她們也不敢多看,互相扯了扯衣袖,出了小區。
姜以湛回到家裏時,林沅正在幫他整理淩亂的客廳。
她穿着跟他同款的黑色衛衣,衛衣穿在自己身上時,不覺有異,可他個子高出她不少,因而套在她身上,倒像是一款連衣短裙。
衛衣倒也罷了,褲子就更誇張,褲子材質絲滑,即使她挽了幾次,很快就因她的走動,重新滑了下來。
滑下來的褲腿随着她的腳步,幾乎要将她絆倒,林沅彎腰打算将褲腿束緊,一頭半濕的長發随着她的動作披瀉而下,遮住了她嬌美的容顏。
姜以湛看她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束緊褲腿,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勁,饒過了沙發,然後,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林沅見他半蹲在自己面前,她下意識地擡頭,半濕的長發拂過他鼻尖,淡淡的清香教姜以湛有些心猿意馬,見她壓低了身子,他情不自禁地開口阻止:“別動。”
聲音混合着變了調的沙啞,好似珍珠墜落在琉璃之上,林沅覺得心裏好似被螞蟻咬了一下,癢癢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出門一趟,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