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尊卑分明
李氏被這一聲怒斥吓得顫了顫,鎮國公雖然對誰都板着臉嚴厲的很,卻從未真正對她發過火,在她誕下麟兒後,更是對她百般呵護。
她的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素霜放在馮歲歲枕頭下的詛咒人偶怎麽會變成送給麟兒的生辰禮物,她花了銀子請的道士在事情敗露後,又怎麽會一口咬定宅子裏有髒物?
李氏朝着馮歲歲那裏看去,在看到她帶着嘲諷的眸子時,一下就明了了。
這不是她設給這賤蹄子的局,而是馮歲歲設給她的局。
李氏大驚,原來之前這賤蹄子一直在養精蓄銳,難怪昨日她的寶貝女兒會掉進湖裏,也難怪馮歲歲會以進為退逼得離王澄清與她女兒的關系……
她心一橫,牙一咬,不管怎麽樣,就是死命推脫就是了。老爺總不會真的讓她當着衆人的面被杖刑,那可就是明晃晃的在打老爺的臉,大不了這幾日晚上多吹吹枕邊風,總是能将此事糊弄過去的。
“老爺,妾身只是愛子心切,才會一時昏了頭誤會了大小姐。麟兒近來總是體弱多病,老爺您只有這一個獨子,妾身實在是看着心裏着急,害怕麟兒有什麽事……”
李氏知道鎮國公心軟,所以她話語中點出她為他開枝散葉誕下獨子。又把誣賴馮歲歲的事全都推到了麟兒身上,變成一場誤會,讓他知道她只是因為擔心這個獨子,才會一時心急犯了這個錯。
果不其然,鎮國公原本怒火沖天,被李氏一說,再看了看她哀求的眼神,火氣瞬時滅了一大半。
不管怎麽說,她也為他生下了唯一的獨子,他若是真讓她當衆受刑,只怕以後她在這國公府變成了笑柄。
不光如此,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他剛要說上兩句,免了當衆責罰的杖刑,就聽見安平郡王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北魏國向來尊卑分明,庶子再金貴,也沒有辱沒了嫡女的道理。又哪裏來的謬論,只道是心急庶子,便可随意誣陷嫡女?”東方嶺細長的丹鳳眼眯了眯,聲音淡淡的,卻威懾十足,“若是如此,什麽下賤東西都能上趕着誣陷嫡系,北魏國豈不是家家自亂。”
說罷,他又覺得不盡興似的,補充了一句:“想必國公爺是個明事理的人,無規矩不成方圓,國公爺定然不會放縱這種事情發生。”
這話說的已經算是十分狠毒了,前後堵住了李氏的嘴,還順帶将鎮國公的話頭也堵了,讓他無法替李氏求情。
若是鎮國公再開口替李氏說話,那就是不重視北魏國的禮俗,無視北魏國的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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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歲歲有些好奇,這安平郡王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難道是來給鎮國公添堵的?
她雖然身子不大舒服,卻還是饒有興趣的望了望小臉蒼白,淚眼朦胧的馮雲雲。
李氏是馮雲雲嚣張的源頭,馮歲歲如今将李氏設計了,她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所以她才會如此難過。
她想為李氏求情,可偏偏這裏沒有她說話的份,若是安平郡王不在也就罷了,現在他在這裏,身份又尊貴,哪裏有馮雲雲插嘴的份。
看見她一臉吃了屎的樣子,馮歲歲的心情大好,順帶稍微的改觀了一點安平郡王在她心中的形象。
鎮國公頂着一張比鍋還黑的臉,心裏恨不得把這個多管閑事的王爺扔出府去,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安平郡王說的有理。
他現在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要是放過李氏,就是他目無家國禮法,同時對自己的大女兒也不公平。
但他若是杖刑了李氏,那他的臉面也一起被丢了個幹淨,傳出去指不定那些同袍該怎麽笑他。而且李氏為他開枝散葉,也不過是一時心急才誤會了歲兒,要是對她動刑,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就在他糾結着如何接安平郡王的話音時,兩個下人拖着李氏的大丫鬟江紅進了房。
“這是怎麽回事?”鎮國公皺着眉頭問道。
其中一個下人垂頭恭敬的禀報:“回老爺的話,奴才在江紅的房裏搜到一個詛咒人偶,上面還寫了小少爺的生辰八字。”
此言一出,道士松了口氣,而李氏和馮雲雲卻是大驚。
這怎麽可能?
江紅是李氏嫁過來後,被送過來伺候的丫鬟,二十歲的年齡,卻伶俐過人,十分讨李氏的喜歡。
她不光是李氏的大丫鬟,還是李氏的心腹,很多暗地裏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讓江紅去做。她又怎麽會頂風作案,明知李氏這次的計劃,還往槍口上撞。
江紅被下人壓着,撲倒在地上,眼淚汪汪的磕頭:“老爺,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從未見過這髒物,也不敢暗害小少爺!奴婢冤枉……”
馮歲歲強忍着難受,眼神犀利的問:“你喊李姨娘什麽?夫人?若我沒記錯,國公府只有一個夫人,便是我娘。你如此喊李姨娘,可是被人授意?”
她這話問的毫不客氣,明白人都能聽懂,她就是在暗指李氏一個妾氏還授意旁人稱她夫人,簡直是不安好心,蔑視禮法。
妾就是妾,沒有冠上正室夫人前,永遠都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妾。
李氏臉色一白,想解釋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如今國公府沒有正室夫人,而她又是國公爺最受寵的妾氏,府中的大權都在她手裏,難免行事就嚣張了些。
沒想到,平日裏的嚣張,竟成了送到對方手裏的把柄。
“是妾身管教不嚴,才讓這奴婢口出妄言,但妾身相信,江紅絕對不會弄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暗害麟兒。”
李氏看着一臉驚恐的江紅,只能替她說些好話,不然若是不管她,任由她被馮歲歲陷害,萬一她情急之下将原來做過的那些爛事都捅了出來……
馮歲歲挑了挑眉,嗤笑道:“哦?在我房中搜出人偶,姨娘就直接蓋棺定論是我暗害小弟。到了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房中搜查到髒物,姨娘便毫不猶豫的相信她。看起來,我在姨娘心裏,還不如一個丫鬟?”
李氏的臉白了又黑,黑了又紅,像是唱大戲一般精彩。沒想到這賤蹄子的嘴這麽厲害,不管她怎麽說,馮歲歲都能找出破綻來奚落她。
“這……這自然不是,妾身只不過是一時昏了頭才會沖撞了大小姐,而江紅這丫頭是妾身的貼身丫鬟,看着麟兒出生長大,又怎麽會去暗害麟兒?”她硬着頭皮解釋。
馮歲歲表情淡淡的,問道:“我也是看着小弟長大的,姨娘怎麽就一口咬定是我暗害了小弟?”
李氏見她怎麽樣也不撒口,有些無奈的看向鎮國公,面帶央求。
鎮國公卻不再吃她這一套,左右他為難,一邊是愛妾,一邊是愛女,兩邊傷害了哪一個,他都不忍心。
但江紅不一樣,她不過是個丫鬟,就算打死了也無所謂,反正她賣的是死契。
這樣一想,他當機立斷:“江紅這丫鬟心懷不正,竟想暗害老夫的獨子,拖下去當衆行刑,亂棍打死。”
江紅大驚失色,臉色一白,往前爬了爬,抱住鎮國公的靴子,求饒道:“老爺,奴婢真的沒有害小少爺,奴婢沒有理由去害小少爺啊!奴婢是冤枉的!”
馮歲歲朝翠荷丢了個眼神,翠荷瞬間領悟,垂頭恭敬道:“奴婢知道江紅為何暗害小少爺。”
馮歲歲配合着,問道:“為何?”
“奴婢曾無意間撞到過沐管家與江紅兩人……偷情。而李姨娘近來給江紅添了嫁妝,準備将江紅嫁給三小姐院裏的護衛,想必定是江紅對李姨娘的安排不滿,才會有今日之事。”翠荷不緊不慢的抛出一個特大的醜聞。
馮歲歲的記憶力很好,書中的一些小細節她都記得很清楚,尤其是這一段混亂又肮髒的家庭倫理大戲,讓她記憶尤深。
沐管家是李氏的情人,看着她身邊的大丫鬟姿色不錯,便明着暗着的騷擾江紅,再多次試探後與江紅搞到了一起。
雖然平時江紅和李氏表面上關系很好,但實際上江紅很是厭惡李氏,尤其是在和沐管家搞到一起後,李氏又為她指婚,這種負面情緒更是提到了一種新的高度。
所以江紅為了報複李氏,趁着李氏不注意時,換了李氏之子的食譜,裏頭有相克的食物,吃久了會令人的身體逐漸衰竭,這才有了李氏之子體弱多病之說。
馮歲歲看了一眼已經震驚到傻眼的李氏,心中暗暗發笑。
整天想着怎麽害別人,卻沒想到會被自己最親近的心腹背叛。
真是防火防盜防丫鬟。
鎮國公捋了捋胡須,濃密的眉毛擰成了麻花,今日之事已經夠讓他頭大了,這丫鬟還整出這麽大的醜聞。
他用眼白瞥了一眼安平郡王,只見這安平郡王一副興趣盎然,看好戲的模樣,心中不禁氣結。
鎮國公大手一揮,命令道:“來人,堵了這丫鬟的嘴,拖出去打死。”
在江紅還未反應過來時,就已經有人用不知從哪扯來的破布塞進了她的嘴裏,擰住了她的手臂。
她咿咿呀呀的想要求饒,哀求的目光看向李氏,卻發現李氏一臉厭惡的,連看也不願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