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我愛上你(二) (2)
都不要。”
方沐不敢說話。
夏孜孜冷冷的笑了笑,“那又如何,只要他還是一個人,那就意味着我有機會。”
別人不清楚,夏孜孜自己也不清楚,像她這麽一個對任何事物的興趣都不超過三天的人,怎麽就偏偏對一個人這麽執着了,或許這是她唯一的執着吧,于是難能可貴了起來,那麽當然得好好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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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城的車沒有開出去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小嘉的手機,不由得快速的按下通話鍵,可惜接電話的卻不是安明嘉,而是标榜着一定要為小嘉找出親生母親的阮遇銘。
“出差那麽久都不管你兒子,你這父親當得夠可以的啊!”阮遇銘的聲音陰陽怪氣得可以,“如果不是我常常來陪小嘉,小嘉得多寂寞……”
安亦城無視掉阮遇銘的一切話,“讓小嘉接電話。”
阮遇銘郁悶,“我這麽經常來陪你兒子,你不表示下感謝就夠了,竟然這麽無情,我這才說了一句話,就要求把手機給你兒子……是不是太無情了啊……”
安亦城表示十分的無語,這阮遇銘不知為何,這段時間對小嘉的事表示出了非一般的好奇心,恨不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跟着小嘉進行研究,安亦城深感無奈,只是在轉念間又想到有他陪着小嘉,小嘉也不會那麽無聊,因此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阮遇銘那些無聊的行徑了。
“讓小嘉接電話。”他沒有半點動容。
阮遇銘在那邊狠狠的翻了個白眼,都說大哥和五哥狠,比起無情起來,這位四哥也不差啊。
“小嘉睡了,我剛哄睡着的。”阮遇銘這才說了實話,他頓了兩秒,突然喊道,“四哥。”
“嗯?”
“你也該考慮給小嘉找個母親了,你看你這麽頻繁的出差,不可能把小嘉帶着,讓他一個人呆在家,多可憐……有個女人在家就不一樣了,不僅可以陪着小嘉,還能滿足你……嘿嘿……”
回答阮遇銘的是安亦城直接挂斷了電話,阮遇銘看着已經被挂斷了電話的手機,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原本是要問四哥什麽時候回來,結果還沒有開口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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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城把手機放到了一邊,想着現在回去小嘉已經睡了,還會打擾小嘉睡覺,當即又轉了方向。他将車開到了程羽菲所住的小區,這個小區離主城有些遠,優點是交通還算方便,但因為陳舊租金很低,各項設施都已經老化。他把車停好,說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想到她這裏來。
車燈全都關閉,四周漆黑一片,他取出煙和打火機,把煙點燃,猛的抽了幾口。
他其實也很想知道,如果當年的事重來一次,他會不會願意與夏孜孜一起離開。他的家境不好,不對,應該是很差很差才對,住的是很老舊的房屋,那樣的房屋總會讓人懷疑一場暴雨或者狂風就會讓其轟然倒塌,那屋子夏天悶熱,冬天燥熱,可他卻在那裏住了二十年。他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是母親将他一手帶大,可以說母親将她的一生都獻給了他,吃苦受累都是為了讓他好好念書長大後出人頭地,于是別人可以成績不好,但他不行,那是母親這輩子對他的期待。
他的母親,比同齡人老了太多,每次摸着母親手上厚厚的繭子,他就在想,他一定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讓她幸福。而他大概就屬于很多人讨厭的那類人,會對着母親愚孝,母親讓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可他沒想到,母親連這個機會都不曾給予他,并且他終究還是辜負了母親的期望,他沒有按照母親希望的那樣念大學,做個優秀的人才,他退學了,連一個大學畢業證都沒有拿到。
他的母親,每天都出去撿廢品去賣,供他念書,卻不肯讓他幫忙,她老說,她可以去碰這些,但他不可以,他唯一的任務就是念書,好好念書,別的都不需要他管。
他一直不懂母親的執念來自于哪裏,直到母親死前才告訴他,他的父親不是早亡,而是嫌棄她沒文化,娶了一個有文化的大學生。那時她的母親懷着她去找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不要她,她不再纏着那個男人,而是獨自離鄉背井,生下了他,從那時開始,這個女人便将自己的孩子當做自己的一切了。
而夏孜孜的出現,就像是扔給一個已經餓很久的人一塊面包,然後問他,你吃不吃?
夏孜孜為他母親安排了一份工作,避免了他母親每日出門奔波,并且因為夏孜孜的緣故,他得到了好幾次的獎學金……因此,他對夏孜孜十分感激。但就像母親最終推掉了那份工作一樣,母親說,在最艱難的時候接受別人的好,那就意味着賣掉自己的未來,而她不希望去賣掉自己兒子的未來,于是母親又開始了撿廢品的生活。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個時候他跟着夏孜孜一起出國,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那麽早逝了。母親的身體原本就不好,又舍不得花錢,即使生病了連藥都舍不得買,而是一天拖一天。
……可如果他和夏孜孜在一起,這一切都可以避免,母親可以住在豪華的屋子裏,還能享受傭人的服侍,能吃到她這輩子從未舍得吃的美味食物……并且她也不會那麽早的離開人世。
夏孜孜提出的建議那麽誘人,如果說他沒有動心,他也會笑話自己很虛僞,但他卻也知道,假如從來一次,他還是會拒絕夏孜孜的建議,他的未來,早在之前就已經決定好了。
于是後來所謂的悲劇,其實全都只能算必然,包括他母親的死。
他閉了閉眼睛,過往反複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讓他摒棄不得,那些痛苦的和難以忍受的東西,通通都已經過去,而他卻牢記着那一刻的感受……睜開眼睛,把手中的煙蒂扔進車裏的煙灰缸中,這才打開車門下車。
程羽菲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會來這裏,打開門時,看着他的表情還是不可思議。她确實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過來,他住的地方雖然不算金碧輝煌,但格調高雅,而她住的地方,雖然收拾得還算幹淨,但那股簡易的樸素味怎麽都遮掩不了,她莫名的有些自卑,為他突然的到來。那時他是白衣的少年,她堅信他有一天會變成人上人,哪怕薛佳柔在她面前暗示過,以他那樣的家境他這輩子又能如何?可現在,是他變得光鮮亮麗,而她家破産,她過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們當年對彼此的印象,此刻完全應該調換了。
她沒喊他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着他,表情從開始的詫異變得有幾分惆悵。
“不認識了嗎?”安亦城挑挑眉,笑容清淡,沒嘲諷,也沒露出別的情緒,好像就是自然而然的感受。
程羽菲這才讓開,請他進去,只是還是沒有忍住,“你怎麽會來?”
他們之間有過協議,這樣的關系不能讓她弟弟知道,這也是為何每次都是她去他那裏的緣故,他這樣貿然出現,如果她弟弟在的話,那該如何?
安亦城腳步一頓,背對着她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眼睛微微一眯,身上的冷意直接透了出來,“不歡迎?”
他語氣僵硬,似乎情緒很差,她張張口,覺得不能繼續說這個話題,她只是奇怪他在今天來這裏,并沒有他所想的意思,但要是繼續糾纏下去,或許真會鬧得很不愉快的。
“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你吃過飯沒有,餓不餓?”她立即轉移話題。
他徑直走過去,坐到沙發上,這才擡起頭,“沒吃。”
“那我去為你做點。”她說着就向廚房走去,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才想到,他是怎麽知道她就住在這個地方的?轉而又想,他知道很奇怪嗎?
她随便的炒着菜,想到他剛才的反應,似乎絲毫沒有覺得她住的地方有何不妥,更未有何不滿。她過去對薛佳柔說,她希望那樣的男生,怎麽樣的呢?在困境時能夠堅硬應對并且有着不服輸的姿态,在順境時也能看清自己的身份內斂從容……那時她期待他會是這樣的人,如今看來,他其實就是這樣的人,卻莫名的戳中了她心裏的某個地方。
如果一個人,完完全全的符合你心中對未來另一半的期待,這該是多麽要命的一件事。
安亦城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一起,眉眼下垂,似乎看着地面。廚房裏傳出炒菜的聲音,還有那菜香味,這種感覺,多麽久違。他的母親,每天會為他做好飯菜,親自挑選他喜歡的菜,絕不在他的吃食上虧待他,每每他想幫忙,母親都不肯,母親将一切勞累和髒累的事做完,讓他一輩子都不去碰那些東西,以為只要這樣,他這輩子就真的可以過上最舒心的生活了……
他咧嘴笑了下,如果說他這輩子還有對不起的人,那個人一定是他的母親,母親窮其一生希望他變成的人,他終究還是沒能做到。
程羽菲端着菜出來時,看到的就是他臉上似有若無的苦意,她不懂,卻感覺到幾分心疼,“吃飯了。”
他聽到她的話,向飯桌這邊走過來,沒有專門的飯廳,飯桌也就擺在了客廳的一角,而他很确定,她不會帶誰回這裏來,這是個能忍受生活給予的挫折,卻也十分要面子的女人。她在公司出了那樣的事,卻從未開口對他提過,讓他幫忙解決一二。
只是一些小菜,她坐在桌邊,就看着他吃。
他吃了好幾口,才看她一眼,“你不吃?”
“我晚上吃過了,不餓。”
“我不喜歡別人看着我吃飯。”
她神色尴尬,這才走到了一邊,不坐在餐桌旁。
她走開後,他快速的吃完,便放下了碗,而程羽菲則過去收拾碗筷。
她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坐在沙發上,神色難定,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總覺得他今天的行為很奇怪。
“明天是我母親的忌日。”他如此說道。
他所有的奇怪,都來自于此?
程羽菲也不清楚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應該安慰嗎?她見過他的母親,那是一個會聯想到勤勞美的女人,而沒有人知道,她當年做過怎麽樣的傻事,她知道他的母親在撿廢品,便去買飲料來喝,喝完後,把瓶子放到他母親會經過的地方……那飲料好像是四元錢一瓶,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完全可以去買一元錢的礦泉水,把水倒掉,這樣不就多了好些瓶子……
那樣的傻事,她放在心底,從未告訴旁人,哪怕是薛佳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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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半響後,才接過話,“你和你母親感情很好。”
“沒有人會與對自己全心全意的母親感情差吧?”他幽幽的開口,卻像是真有了說話的欲望,“她這一生都在為我,每一個考慮都在為我,從未想過她自己絲毫。”
母親有時候是親情的代名詞,母愛偉大得讓人找不出任何形容詞,但她卻脫口而出,“你累嗎?”
“什麽?”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後迅速分離,他不是真不懂,她也不是真的難以回答,是啊,他的母親很偉大,一生都為着他奉獻。但有沒有人問過他,他想不想要那樣的奉獻,那樣的愛,也會像山壓在胸口,母親付出了一生,可要求回報的也是一生,比如他必須按照他母親要求的一切去做。可他的母親已經過世,在這種時候去想他母親做的一切也曾對他造成負面影響,那樣的話她說不出口,而他也根本不願意那樣去想,哪怕他的确按照母親的要求去做,去做的事無所謂快樂與否,只是母親說那樣,他便那樣去做了。
沉默許久後,他才又開口,“她為我做盡了一切,你能想象,我那樣的家庭環境,我從小到大沒有洗過一次衣服沒有做過一頓飯嗎?甚至,我連菜市場都沒有去過。”
他簡簡單單的話,卻讓她吃驚之餘有些心慌。當她以一個旁觀者去想她母親做的事,有利有弊時,能否真切的感受到,一個母親,為着自己的兒子洗着衣服,每一點污跡都洗得幹幹淨淨,而那雙手在日益操勞中越發粗糙,她為剛才升起的念頭而忏愧。
她記得的,他的衣服,白淨,很白淨,那樣的洗衣粉完全可以去打廣告,她很長時間都在糾結,他的衣服怎麽就能洗得那樣白呢?
這些全都是他母親的功勞。
“你的母親很愛你。”哪怕愛得很另類,卻無法否認,那就是愛,哪怕這樣的愛有所不足,可大多數人,不對,是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做到的帶有偏執的愛。
他笑了下,他是個沒有童年的小孩,在別的小孩在玩鬧的時候,他手中就被母親塞了幾本書,于是那些書,成為了他生活的主旋律。他曾在屋子裏的窗口,默默看着那些玩鬧的小朋友,他覺得他們笑得很開心,哪怕是争執的模樣,都讓他無比羨慕,哪怕母親告訴他,那些人沒前途,而他一定不要成為那樣的人。
他不知道母親的觀點正确與否,只是他沒有辦法去反對,一個給予了他生命,并且願意為他奉獻一生的女人,他沒有辦法選擇和辜負。于是他的人生,就像一杯無色無味的水,每天那般生活,無所謂喜怒,無所謂開懷,他甚至不懂得,何為真正的愉悅,何為真正的痛苦,他只知道,他得完成書本上的每一個習題,他得把卷子上的每一個題都理解透,他得拿下高分,別人得到高分是一件值得喜悅的事,他得到高分則是理所應當,那原本就屬于他的職責。
他過去似乎并未想到這些,是真沒想過,現在這樣的念頭冒出來,讓他心驚,原來如此,是這樣嗎?某些事,仿佛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她見他沉默,氣氛有些凝重了,“你母親,是怎麽過世的?”
“她原本就身體不好,後來又過度勞累,沒多久就離開了。”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母親死得很安詳,同時母親去了,沒有見到他後來有多慘烈,也算是變相的安慰了。
她卻隐隐的有些猜測,他當年的退學,與他母親過世有關系嗎?是因為她母親生病,他必須照顧他的母親,這才選擇退學?
“聽說你後來退學了?是為……”她的“為什麽”還未表達出來,就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他是那個能控制冰霜的人,在一秒之類,迅速讓周遭的一切凝結成霜。
她只是好奇和不可思議,誰都知曉他把念書看得比誰都重,考上的又是那樣一所人人都羨慕的大學,因此在有人傳出他退學時,她才那麽意外。她當年以為他選擇退學,是為了夏孜孜,現在看來,那種可能性極小。
而她碰到了他的禁忌,他恐怕也願告訴旁人緣由,那屬于他自己的秘密。
她沒看到,他的手緊緊的捏成拳頭,上面的青筋迅速的顯露,卻又在下一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話題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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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菲醒來的時候,安亦城早已離去,這種感覺不陌生,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只是在他的地方是這樣,在她自己的地方還是這樣。他們昨天的交流,最終變成了死循環,就算是以往他生氣時,也會故意諷刺她一兩句,而不是像昨天那樣,他只是一言不發,而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她就是一個罪人,讓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以至于他會用那樣的目光看着自己,然而他不說,只是沉默,最終竟然在詭異的安靜中度過一夜。
她還是起床,洗漱,随意的化妝,然後趕去公司,就像以往一樣,和以往的每一天都相同。
而睡意朦胧的安明嘉小朋友,睜開雙眼時,用手揉了揉自己眼睛,看了床邊的人半響,才興奮的從床上爬起來,“爸爸。”
一醒來就能看到爸爸,着待遇不是一般的好。安亦城躲過了準備撲過來的兒子,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小嘉,“快起床,阿姨已經把早餐做好,等會兒我送你去學校。”
安明嘉睜大了眼睛,眨了眨眼,他沒有聽錯吧,爸爸竟然要主動送自己去上學,太太不可思議了。自從他開始念一年級後,爸爸對他的要求就是自己去上學,自己放學回家,能自己做的事不許麻煩別人,至于在學習上,他不懂的地方問爸爸,但爸爸不會對他的成績有着苛刻的要求。一向讓他自己上學的爸爸,今天竟然主動要求送自己上學,把小嘉同學感動得一塌糊塗,只是與自己班上那些每天都是爺爺奶奶或者爸爸媽媽送去上學的同學一對比,他覺得自己太容易滿足了。
安明嘉快速的從床上爬起來,自己穿衣服穿褲子穿鞋子,再去洗手間洗漱,做完這一切,再乖乖的下樓吃早餐。
阿姨端上安明嘉小朋友的早餐後,他才看向對面拿着報紙看的父親,“七叔什麽時候走的啊?我昨天睡覺前他還在。”
安亦城把報紙放下,同兒子一起吃着早餐,“你七叔這段時間常來陪你?”
小嘉點點頭,“七叔說你工作很忙,沒有多少時間陪我,所以他就來陪我玩。”
“你喜歡讓七叔陪嗎?”
“還好,七叔很有趣。”小嘉吃了一個雞蛋,又看着自己父親,“我還是希望由爸爸陪着我。”
安亦城喝了一口粥,“近段時間,應該不那麽忙了。”
安明嘉眯着眼睛笑,爸爸不那麽忙了,就意味着陪自己的時間會多很多。
小家夥吃完飯,安亦城才親自開着車送安明嘉去學校。安明嘉小朋友,在上車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系安全帶,并在一路上告訴自己的父親,這一兩周老師都教了一些什麽樣的內容,而他對老師說的一些東西又有什麽獨立的看法。
安亦城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兒子過自己過去那樣的生活,不覺痕跡的轉移話題,“和同學關系怎麽樣?”
“還好啊,我還和他們一起踢足球呢!不過他們都沒有我厲害。”
安亦城笑了下,“還有呢,有沒有發生什麽趣事?”
小嘉想了想,“我們班有一個女生,被她後面坐的那個男生抓着小辮子扯,她很生氣,于是舉手要告那個男生。結果那個女生不知道,老師剛剛問了一個問題,誰能把九九乘法表背完,那個女生剛舉手就被叫起來被九九乘法表了……”小嘉說着就笑了起來,“還有還有呢,老師問這個道題的答案是多少,喊一個同學起來回答,他說是十四,老師說四十四啊,那個同學急得不行……是十四不是四十四……”
安亦城在兒子的說笑聲中停下了車,小嘉也發現到了學校了,于是主動下車,“爸爸,再見。”
安亦城點了下頭,“下午放學我來接你。”
小嘉轉身的動作停了一下。
“我們一起去看你奶奶。”
小嘉這才點點頭,他知道的,他的奶奶就是一塊石碑,每年的這個時候,爸爸都會帶着他去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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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完學,小嘉就被安亦城帶到了墓園去。
小嘉發現,自己爸爸每次來看奶奶,神色間都很複雜,是那種他現在這個年齡還無法理解的那種複雜。
而小嘉則跪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張他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的黑白照,爸爸說他小時候奶奶常常背着他出去工作,可當他問爸爸奶奶是做的什麽工作時,爸爸又不肯說了,他只是想知道什麽工作還能背着小孩而已,爸爸都不說,真小氣,不過比起他們班那些小氣的女生,爸爸的這點小氣可以忽略不計了。
“奶奶,小嘉又長高了,而且在班上我也屬于偏高的人哦,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長得特別高特別高了……”
“我考試成績也不錯,但爸爸老嫌我寫字醜,還得練寫字……”
“前幾天我去踢足球了,我很厲害哦,我們班的隊員一共只進了三個球,就有一個球是我踢進去的……”
“奶奶,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我很好,爸爸也很好……”
……
安亦城站在不遠處,近幾年,他對自己的母親的感覺越發的微妙起來了,是那種說不出的感覺,愧疚、無奈、難受……好像都不是,于是變成了他說不出的感受,但他卻也知道,那是個用生命在愛着他的女人,既然如此,別的東西也沒有什麽好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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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菲再一次看到安亦城,不是在生活中,而是在報紙上,報紙上是安亦城與夏孜孜,照片的背景應該是在某酒吧,夏孜孜歪靠在安亦城身上。而報道上顯示的時間,是他那天突然主動到她那裏去的日子,她那天就很奇怪,他怎麽會突然到她這裏,哪怕後來他以他母親的忌日來說明他自己的反常。原來,并不是這樣,是他和夏孜孜吵架了吧?
吵架了,他心情不好,于是想到了她。
她清楚的記得,那天他的身上有着濃烈的煙味。她的心因這份報刊而緊了緊,這一天對于她而言,似乎頗為不順,工作上出了幾個小錯,被領導叫到辦公室去教訓了一頓,和同事間似乎也鬧得不太愉快。
這是非常不舒服的一天。
以前薛佳柔說,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男人成功的要比女人多?因為啊,男人更擅長于掩飾住自己的內心,比如男人可以同時周旋在幾個女人之中,哪一個是給他們帶去純粹的感官享受,哪一個是能夠給他們帶去利益,哪一個需要他們去讨好,他們都能分得清楚,并且做得面面俱到,而大多數女人做不到,于是乎男人比女人更容易成功。
那時候程羽菲還笑,這麽說男人花心反而證明了他們的成功?
薛佳柔連連點頭說,本來就是,其實男人這種動物,古往今來都一樣,有錢有勢的三妻四妾,沒錢沒勢的一個都娶不着,現代社會也差不多,養得起的男人不一樣在養嗎?
現在看來也真是那樣,安亦城可以從夏孜孜那裏再到她這裏,節奏控制得恰到好處。他似乎說了他沒有結婚,沒有妻子,卻不曾說過他沒有女朋友,那程羽菲,你還在慶幸着什麽?
下班後,她随便就上了一輛公交車,她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做,不看公交車起點和終點,直接坐上去,然後暗暗的勸着自己,那些難受的東西仿佛就會因此而慢慢的消化掉。這個世界有太多不美好的事了,自己能夠做到的只是讓自己好過一些,至于那些不好的,就讓它随風飄走,生活總歸會美好,總會有很多人活在幸福之中。
她在随便一個地方下了車,下車後才去看自己來到了什麽地方,四周的房屋豪華,似乎遠離了商業街,她向着一條路走了走,轉過了幾條街,才知道自己來到了城市的哪一個地方,計劃着怎麽回家。
只是像有感應似的,她感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過頭,發現一輛豪華車就停在不遠處,她正覺得奇怪,就看到車門打開,徐兆倫從車裏走了出來。
徐兆倫,薛佳柔的丈夫,不對,準确點來說,是薛佳柔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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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段時間裏,程羽菲覺得自己從報紙上看到了什麽好事,那一定就是徐兆倫和白家小姐的訂婚典禮取消了,并且白家為此很憤怒,在媒體上大肆诋毀徐家,而徐家并未作出什麽激烈的回應,應該是确實覺得對不住白家吧,否則以徐家人的作風,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程羽菲覺得自己這一點,比薛佳柔差得多,薛佳柔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就像只是一個看客,随時可以入戲,随時也可以出戲。而程羽菲自認為自己做不到,因為哪怕是薛佳柔和徐兆倫結婚了,她還是希望只是薛佳柔和徐兆倫之間有着誤會,誤會解除,二人和好,何況兩個人之間還有孩子。
如果是薛佳柔知道她內心是如此想,大概會想罵死她吧,薛佳柔最讨厭那種為了孩子就勉強維持的婚姻,一看到那種為了孩子默默忍受丈夫出軌或者別的方面缺點的女人,比看到渣男還厭煩。在薛佳柔眼中,女人就該為自己而活,孩子丈夫都不該成為自己的束縛。
上一次她和薛佳柔通話,問關于徐兆倫解除訂婚的消息,薛佳柔只是冷冷的開口:和我有什麽關系?
那樣子,仿佛一點也不受徐兆倫的訂婚或者解除訂婚的影響。
此刻,在這裏竟然看到了徐兆倫,程羽菲有幾分詫異,但還是向徐兆倫走了過去。他們之間見面的次數很少,五個手指都能指出來,哪怕她在報紙上經常看到這個男人。第一次真正接觸到他,是在薛佳柔的婚禮上,然後是她去薛佳柔家裏,見過他一次,加上這次,她見過這個男人三次。
她是個不喜歡和自己朋友的丈夫或者男朋友有任何來往的人,用別人的話來說就是她的性格迂腐得可以。
“徐先生。”她站在徐兆倫面前,總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有話想對自己說。
“不介意一起吃頓飯吧?”徐兆倫笑了笑,只是在笑中也無法給人柔和的感覺,都帶着幾分凜冽之氣,仿佛他說的所有話都不是在征詢,而是在直接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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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坐到餐廳裏,徐兆倫并未點餐,似乎也沒有打算動,他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吃飯,何況現在心情不佳。
他不說話,程羽菲便強迫自己去找出話題來,“茵茵現在怎麽樣?”
上次聽薛佳柔的口氣,徐茵茵正在和她鬧別扭,好一段時間不理會薛佳柔了,一般做母親的,這個時候會寵着哄着自己女兒,而薛佳柔的做法是——那小家夥不給我道歉,別想我和她說一句話。
于是母女倆現在處于誰也不理誰的狀态。
“還好……謝謝你的關心。”
他的語氣很淡,讓她暗自猜測着,他究竟想說什麽?他們之間,唯一可以談的事,便是薛佳柔了,可薛佳柔已經和他離婚了。
她也沒心情吃東西,而是看着眼前這個英俊和桀骜結合的男人,“你是想問關于佳柔的事吧?”
她直接開門見山,最近她的耐心似乎越來越不好了,就這麽坐着,一直不斷猜測着對方想要做什麽,如果是以前,她能夠做到,現在卻不想做了。
“之前是這麽想的。”徐兆倫也沒半點掩飾,“現在突然覺得不必了。”
“這是什麽意思?”
“程小姐應該知道我和你朋友離婚的事吧?”
她點頭。
“既然如此,我何必去關心她現在如何呢?”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着什麽誤會?”
誤會?徐兆倫嗤笑一聲,哪裏可能有誤會。
“如果程小姐沒有打算吃飯,那我買單了。”
程羽菲皺着眉頭,這算什麽?于是忍不住阻止了他,“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以至于鬧得離婚,但有些事,我想你還是知情比較好。”她臉色認真,“佳柔去醫院動過一個小手術,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這件事,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這件事,但我想說,不是她不想生下那個孩子,而是她的身體不允許留下那個孩子……這就是我要說的,并且我想,如果我不說,以佳柔的性格,這輩子都不會說,哪怕讓你誤會是她不願意再為你生孩子。”
她說完這段話,心裏才算舒坦了幾分。她當初陪着薛佳柔去醫院的時候,就覺得那件事應該讓徐兆倫知道,至少他是孩子的父親,但薛佳柔一副無所謂的狀态,既然孩子留不住,何必告訴他……
徐兆倫聽了她的話,沉默了半響。他不知道自己聽到這樣的話,應該作何反應,他只是無意中看到了程羽菲,知道她是佳柔的好友,想和她聊聊。可坐下後,他又後悔這個決定了,他們能聊什麽呢,憑什麽就得他去關注那個女人,憑什麽每次都是他主動妥協……
然而,這個潛意識的決定,卻解開了他的心結。
他一直都知道那個女人不愛自己,也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就像完成任務,他一直妥協着,直到他發現,她連孩子都不願意為自己生。至于茵茵,不過是那個女人用來當做擋箭牌的必需品而已,他憤怒,于是終于下定決心結束了那段婚姻,現在卻聽到了那樣的結果。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徐兆倫笑了笑,這個笑有些深意,至少不像剛才那麽敷衍。
從徐兆倫的表情,程羽菲就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正确的決定,不管自己這番話能在薛佳柔和徐兆倫之間産生什麽反應,至少能讓徐兆倫知道薛佳柔不是真那麽狠心的一個人。
“這些事應該很早就告訴你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不管怎麽樣,請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