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獲新生
“阿霁!”
疏月倏地睜開眼睛,恍然已不在慕府,可能是一場夢吧,慕霁盡管會鬧上一陣,以謝倩茹對他寵溺的性子,定不會為難他的。
疏月正躺在床榻上,全身酸麻動彈不得,身上還蓋着一床被子,看不清傷勢。她堪堪側頭,瞧見這是一處不大的木屋,屋子簡陋,卻十分幹淨,遠離床榻的另一頭牆壁處有一個櫃子,格子裏面擺滿了各式的藥草,靠近窗戶的位置則是一個原木長桌,桌子上也晾曬着不少藥材,透過窗子,
依稀可見外面是一片山林,許是樹木剛抽出新芽,綠意盎然。
“你醒了。”窗外閃過一個月白色的身影,疏月未來得及捕捉,只覺這聲音悅耳,聽起來是一年輕男子。
果然,未過片刻,一襲月白色長衫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手中端着一碗藥,隔得老遠便聞到苦澀的味道,目光上移,便對上一雙清明的眸子。
男子面色很白,卻不是膚色白皙,更像是體弱導致的慘白,眉目清隽,唇輕抿成一條線,周身冷淡,看起來不大好相處。
見有人來,疏月試圖起身,未能成功。
“你受傷了,暫且動彈不得。”說話的功夫男子已到床榻前,他将手中的藥碗放到床榻旁的櫃子上,伸手到疏月面前,似是想要将她扶起來,又想到她不能動,遂将手收回,拿起藥碗中湯匙攪了攪,舀起一勺遞到她的嘴邊。
“這是哪?你是誰?是你救了我?”疏月的目光還落在他的臉上,這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眼下她有一大堆疑問等着他解答。
男子見她沒有喝藥的意思,将手中的湯匙收回到碗裏,連同藥碗一起放回到一旁的櫃子上。
“山裏,我是這山中隐居的人,去采藥的時候發現你傷得很重,就将你帶了回來。”他一一回答,面色仍然清冷,語氣中卻沒有不耐煩。
“多謝。”
疏月道謝後,趁機細細打量他。眼前之人不過二十左右,看起來身形羸弱,再加上面色慘白,始終不像是身體康健的正常男子,考慮到他既救她性命,應不是壞人。
“把藥喝了,有助于身體恢複。”男子見她并未繼續發問,重新端起藥碗喂她。
以往在慕府,都是她伺候別人,今日忽然被人喂藥,疏月有些驚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男子命令道:“張嘴。”
她才回過神,配合地把藥喝下去。
男子的手指和他的皮膚一樣慘白,若不是方才藥灑出來他用帕子幫她擦嘴時,感受他手指的溫度,她定會誤以為他是鬼魅。
“我的傷怎麽樣了,是否傷及要害?”她用期待又擔憂的眼神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多是外傷,已經上過藥,另外還斷了一處肋骨,我已為你接上,需卧床靜養半月。”男子表情淡漠,話語間沒有太多的情緒。
疏月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若是上藥,豈不需要脫衣裳……可他是男子。她避開他的眼神看向門外,試探問道:“這山中可有別人?”
“沒有。”
“那上藥的是……”
“是我。”
疏月目光移到他的臉上,眼中盡是不可置信,想到他看了她的身子,不大自在,便側過頭看向屋子裏的其他地方,這屋裏有這麽多草藥,可能是間藥房。
男子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平靜道:“我是名醫者,醫者眼中無男女之分。”
這山中只有他和她兩個人,情急之下,以他的身份所在,倒也說得過去,思及至此,疏月漸漸平複心緒,低眸道了句:“麻煩了。”
“無礙。”男子端起藥碗,自行走了出去。
室內還彌漫着未散盡的藥味,疏月試着動了動手指,勉強撐起被子的一角,身上穿的是一件麻布男士長衫,與方才男子所穿的類似,傷口隐隐作痛,她收手,手臂落到被子裏。
謝倩茹的這一出無意成為她脫離慕府的契機,她唯一擔心的是慕霁,他指不定會鬧成什麽樣子。想到這,疏月心底五味雜陳,大抵世間事難以兩全,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一晃已過去半月,疏月身上的外傷已大好,雖說不上痊愈,至少下床走動已不成問題。這座屋子建在山裏,院中有一片空地新翻了土,或許是種了什麽東西,山中還養着幾只鴿子,閑散地在林間飛來飛去。她所住的地方平日裏是藥房,眼下成了她的卧房,藥房旁還有另外的屋子是廚房,旁邊就是那個男子的寝室,因着禮儀問題,她沒有進去過。
卧床的這段時間,男子對她照顧有加,她對他卻不曾了解,只曉得他是名醫者,偶爾會出山給人看病賺些碎銀子維持生計,前幾日他從山外回來,還帶了兩身衣裳,供她日常換洗。
今日一大早,男子進山采藥去了,這人一旦入山,沒有個大半天是回不來的,疏月得了空,燒一盆熱水洗漱一番,換上他帶回來的衣裳,又因感激這段時間的照拂,遂打算做一頓餐食聊表心意。
傍晚,夕陽西下,疏月做好晚膳後端坐在山前眺望,等着遠歸之人,這一舉動像極了普通人家的妻子在等待丈夫歸來,想到這,慕霁倏地闖進她的腦子裏,她心中擔憂,他是否也在這樣等她回去?她只知道,以他的性子一定會派人找她的,可是那慕府中不止有慕霁,還有她母親謝倩茹。
“哪裏來的女娃?”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将她的思緒拉回來,疏月聞聲看過去,院子裏憑空出現一個花甲之年的老者,這老者頭發花白卻個子不高,穿戴的倒是很幹淨,不像山中野人。
“您是?”她起身,警惕地問道,目光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
老者面色微紅,似是剛喝過酒,倒也不怕生,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樣自在,腳下利落,三兩步到她身前細細打量。
疏月瞧見他有些古怪,警惕地往屋檐下移了移,正要抄起門前的鋤頭時,老頭卻嬉笑着問道:“你莫不是清明娶回來的媳婦?”
清明?疏月正疑惑,就聽見男子那低沉卻頗為悅耳的聲音,“你這老家夥怎麽忽然回來了?別吓壞人家姑娘。”男子語氣熟絡,話中還帶着幾分嫌棄之意。
疏月詫異地看向男子,他正從院子門口進來,背後背着一個不大的竹簍,竹簍旁邊還別着一束杏花。這段時間他一直表現得彬彬有禮,待她随和,一點都不像為老不尊的人,可這句話在她聽來卻有些大不敬之意。
那老者并不生氣,反而面露喜色,朝那男子迎上去,“老實交代,你什麽時候背着師父我娶的媳婦?”
他舉止活潑,活脫脫像一個老頑童,從老者的話中,疏月明白,這老者是男子的師父,男子名字叫清明,她與他相處半月,都是稱呼他為公子,從未知曉他的名諱。
“莫要胡言亂語,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清明越過老頭,将竹簍卸下來,取過竹簍旁的含苞待放的杏花遞給她:“給你。”
淡淡的清香沁入鼻翼,疏月詫異,沒有立即伸手去接,疑惑道:“給我的?”
清明點點頭,兀自将杏花塞到她手裏,順手将竹簍放到藥房前,目光掃過老者,對疏月道:“他是我師父,你可以叫他翁老,他說的話你不用太在意。”說罷也不管那老者,自顧地進了屋。
“既然不是娶來的媳婦,哪有平白無故送花的道理。”老頭又打量了她兩眼,笑着點點頭,跳着腳跨過門檻進了屋。
疏月愣了片刻,方才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