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爺發狂
“說,人去哪了?”
慕霁一腳将地上昏睡着的一個守衛踹醒。
“哪個混蛋踢我。”守衛嘟囔着,待看清是面色鐵青的慕霁之時,不由大驚失色,慌忙坐起身掀開帳篷簾子往裏瞅一眼,裏面一片狼藉,人卻沒了蹤影,當即一股腦地跪在地上。
“少、少爺,小的不知。”
“廢物。”慕霁氣急,洩憤似地踹了另一個還在昏睡着的守衛一腳,匆匆朝母親謝倩茹所在的帳篷走去。
謝倩茹自派人帶走疏月之後便邀了謝家家主夫人左苓和左家家主夫人慕如意到帳內飲茶,剛除去一心頭大患,心情大好,再加上有人作陪,臉上是遮不住的笑意。
帳內談笑正歡,簾子忽然被掀開,慕霁冷着臉進來,也不顧其他兩家長輩還在,徑直走到母親謝倩茹面前質問道:“你把疏月怎麽樣了?”
原本還其樂融融的帳篷內氣氛瞬間凝重起來,謝、左兩位夫人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禁了聲,一同看向謝倩茹。
謝倩茹面色未改,轉而對兩位夫人道:“今日還有事,咱姐妹改日再聚。”
謝、左兩位夫人瞧見慕霁這股沖動勁,往日對他的秉性也有耳聞,便起身告辭。衆人散去,帳內瞬間冷清了不少,謝倩茹對侍奉在一側的丫鬟擺擺手,示意她們一同退下。
“母親既然敢做,為何又屏退左右,難不成是怕人說出去?”慕霁心中正焦急,瞧見母親這番做派極為不屑。
見賓客與下人均已散去,謝倩茹方才起身,拉過慕霁的手安撫道:“霁兒這是在說什麽?疏月是你的丫鬟,我又怎會知曉她去了哪裏?”
慕霁當即将她的手甩開,面上的愠色未散,他身形要高出謝倩茹一頭,低頭俯視道:“母親,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這裏只有你我兩個人,你這些話是說給誰聽的?”
謝倩茹被他這副模樣氣的血氣上湧,後退半步,單手撐在桌面在椅子上坐下,“我是你母親,疏月不過是個低賤的丫鬟,你打算為了那個低賤的丫鬟同我翻臉不成?”
謝倩茹反複強調的低賤兩個字像兩根毒針刺在慕霁的心上,他本就氣憤難忍,狠狠地踹向謝倩茹身側的八仙桌,這一下用了九分的力道,那桌子竟生生被劈成碎片,破碎的木板子沖向帳篷,将帳篷劃出好幾道口子,外頭的風順着口子湧了進來。
謝倩茹被吓得抖了一下,躲得老遠,氣地說不出話來。
“鬧什麽呢?”慕家家主慕君虞聞聲走進來,待瞧見碎了一地的桌子和刮花的帳篷時,面色當即沉了下來。
謝倩茹如同見到救星一般,三兩步上前抓住慕君虞的袖子哭訴道:“老爺,你來評評理,我不過是打發了個丫鬟,霁兒就大發雷霆,難不成在他心裏我還比不上一個粗使的丫鬟?”她這樣一想越來越委屈,兩橫濁淚從臉頰流下來。
慕君虞見夫人如此傷心,皺眉看向慕霁道:“霁兒,究竟是怎麽回事?”
慕霁轉頭看向父親,又看了眼哭訴着的母親,怒氣未消,心中憑添了幾分凄涼之意。
“粗使丫鬟?那是疏月,她在我這從來都不是丫鬟,她是陪我一起長大的人,是我姐姐,将來也會是我的妻——”
慕霁的話還沒說完,慕君虞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呵斥道:“你将來的妻子只能從世家小姐裏挑選,丫鬟就是丫鬟,身份低賤,你竟然為了一個丫鬟鬧成這副德行,将來還成什麽大事?”
慕君虞同樣是練武之人,下手沒個輕重,慕霁只覺臉上發麻,是火辣辣的疼,他從小到大都是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人,從沒挨過巴掌,沒有人告訴他被人打一巴掌這麽疼,他又想起疏月,當初她挨巴掌的時候,一定更疼,可是她從沒對他提起過。
嘴角有什麽東西滑過,慕霁伸手擦掉,手指上是鮮紅的血跡。
“霁兒……”謝倩茹心疼地上前欲幫他擦血,慕霁後退一步,躲開了。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眼中的帶着生分,仿佛眼前的兩個人不是自己的父親母親,而是兩個陌路人。好一會兒,他才扯動嘴角,忍着疼痛問道:“如果我不是慕家少爺,是不是也成了你們口中的低賤之人?”
“說什麽胡話,你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我慕家的人,注定身份尊貴。”
“呵,身份尊貴?我從沒想過這樣的話會出自父親之口。若被江湖人知曉他們尊敬的慕家家主竟是個如此看中門第之人,他們會這麽想?這裏是臨江城,有能者出頭的地方,不是朝堂!”
“我們從不幹預朝堂之事,這兩個字今後不許再提。”慕君虞呵斥道,朝堂這兩個字是慕家的禁忌。
“我的父親本該是堂堂正正,受人尊敬之人,而不是現在這樣。疏月也不僅僅只是個丫鬟,你們不在意的人,我來找。”
“你——”慕君虞舉起右手正準備打過去,被謝倩茹伸手攔下來。
“老爺,他還小。”
慕霁神情淡漠,不再理會那兩個人,匆匆出了帳篷。
一日後,整個臨江城乃至臨江城周邊的地方都收到了一張尋人帖,帖子中附有一張女子的畫像,落款為臨江城慕霁。
慕君虞聽聞此事,草草結束踏青,回了慕府,連夜派人将慕霁捉回來。
“跪下。”
慕霁不卑不亢,對着氣急的慕君虞道:“我有何錯?”
“你是我慕家的少爺,竟然為了個丫鬟廣撒尋人帖,你可知我慕家幾十年的聲譽被你這麽一鬧就成了笑話?”
“爹還怕人笑話?慕家二十多年前又不是沒鬧過。”
“你給我住嘴!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都是你娘把你慣壞了。”
謝倩茹在一旁瞧了眼慕君虞,見他正在氣頭上,沒敢出聲。
“我也沒想過會有這樣父親,更沒想過會有做出那樣事情的母親。”慕霁冷冷道,已經過去兩日,沒有半點疏月的消息,她是死是活,他一概不知。而他所熟知的父母親,竟然和他以往印象中的那兩個人不太一樣,他想不明白是哪裏錯了。
“霁兒,不要鬧了,和你父親服個軟。”謝倩茹想扶起慕霁,被他伸手甩開。
“我沒有你們這樣的父母親,我沒有錯。”慕霁堅持道,自顧地站起身。
慕君虞當即甩了個茶碗過來,這一下正砸到慕霁的額頭上。
“老爺!”謝倩茹驚吓叫道,欲上前查看傷勢,被慕霁躲了過去,一道血跡從他的額頭淌下來,滑過他的臉頰,讓他那張白皙的臉顯得觸目驚心。
“你承不承認自己錯了?”慕君虞呵斥道。
“我沒錯。”慕霁一開口,血沾到唇舌之上,嘗到一絲腥甜的味道。
“好,我倒是要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昔日是我和你母親把你慣壞了。來人,把戒鞭拿來。”
“老爺,你從沒動過家法。”察覺到形勢失控,謝倩茹轉而走到慕君虞身側規勸道。
“今日正是時候,如果一早動用家法,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話說着,管家老劉已經把戒鞭取來,待瞧見慕霁半臉的血跡不由地怔了一下,彎腰勸道:“老爺三思啊。”
“我心已決,把夫人帶下去。”慕君虞拿過戒鞭,對老劉吩咐道。
“這……”老劉猶豫不決,瞧了一眼家主夫人,遲遲未動。
“還等什麽?”慕君虞督促道。
“老爺。”謝倩茹拉着慕君虞的袖子,卻被他一下甩開。老劉見狀也不敢多問,走到夫人面前道:“夫人,老爺正在氣頭上,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謝倩茹又瞧了一眼慕霁,見他面色堅定,沒有半點悔意,便同老劉一同出了屋,臨出門前,老劉還将房門帶上。
室內,慕霁站得筆直,臉上的血跡也沒擦,就那樣定定地看着慕君虞,眼中盡是失望。
“我再問你一句,你知不知錯?”慕君虞掂量着手中的鞭子問,說話的功夫已踱步到慕霁身後。
“我沒錯,錯在沒有早日看清父親的真面目。”
聽到這句,慕君虞手上的鞭子抽下來,慕霁連聲都沒出,生生挺着。見他堅持,慕君虞手上的力道加重,再次抽了下去,慕霁仍硬挺着。
慕霁的倔強成了對慕君虞以往為慕家樹立的威嚴的挑釁,他洩憤地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下去,打了二十幾鞭子後,慕霁終于撐不住,吐了口血。
慕君虞停下來,看着眼前仍站的筆直的少年問道:“知不知錯?”
“我……沒錯。”慕霁将口中湧出的腥甜之氣生生咽了回去。
“好,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一鞭子接着一鞭子落下,也不知扛了多少鞭子,慕霁體力不支,生生栽倒在地上。
慕君虞将手中的鞭子扔掉,蹲下探向他的鼻息,起身對外面吩咐道:“來人,将這逆子關進地牢。”
劉管家推門而入,瞧見倒在地上的人血肉模糊,一動未動,不由大驚,遲遲沒緩過神來。
“霁兒……”謝倩茹見狀撲到慕霁身旁,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什麽,泣不成聲。
“老爺,這……地牢可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少爺現在的狀态怕是不合适。”劉管家心有不忍,小少爺是他看着長大的,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立刻關進地牢。”慕君虞心意已決,将地上的謝倩茹拉起來,拽到身側叮囑道:“不需再慣着他。”
劉管家無奈,只得招呼兩個侍衛上前,将慕霁拖進出去,他心生不忍,還是暗暗地叫了郎中去地牢為慕霁瞧傷。
夜半,府裏歸于平靜,陰暗地牢裏的人還沒醒,只是唇間呢喃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