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綁出府
慕霁沒有放她出府,亦沒再表露過心跡。自那日與謝倩茹正面沖突之後,他也再沒讓疏月離開過他的視線,但凡有什麽事情都差旁人去做,幾乎時時刻刻都把她帶在身旁,生怕謝倩茹找她麻煩,直到春日踏青。
春日踏青是慕、謝、左三大家族每年打着踏青的名號舉辦的大型競技活動,趕上萬物複蘇,三大家族及一衆江湖人士在臨江城十五裏外的郊區進行為期五日的集體活動,包括野炊,比武,蹴鞠等。
“雖說已是春日,晚上冷,這件大氅得帶上。”疏月将可能用到的衣物和備用家當一一擺在桌子上,滿意地點點頭。
“姐姐,你真賢惠。”慕霁欲擁抱她,被疏月險險躲了過去。
“別鬧。阿霁,注意分寸。”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自她成為他的暖床丫鬟之後,他得了空便往她身旁湊。盡管在外人眼中她與他已經不清不白,可除了履行差事之外,她不願與他有過多的接觸。
見她躲避,慕霁也不刻意勉強,順勢在榻上一歪,定定地看着她。疏月怕他鬧脾氣,便着手打理桌子上的衣物。
“你看還有什麽需要的?回頭缺三少四外頭可不一定找得到。”
“帶着你就行,別的不缺。”慕霁的聲音慵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沒有移開。疏月手中動作一滞,僅片刻便繼續手頭的活計。
這邊剛完事,一小厮小跑着進來禀報道:“少爺,家主叫您立刻去府門口,就等您了。”
慕霁起身,擺擺手示意小厮拿起桌子上的一幹行李物品先行離去,而後行至疏月身旁,拉過她的手腕朝門外去。
“阿霁,放手。”他攥得緊,疏月先前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把手從他手心中抽出來。
慕霁腳步停頓,低眸看向她,眼神中隐隐有幾分不滿:“姐姐,自上次一事後,你一直在躲我。”
慕霁雖然脾氣大,時常會耍小性子,但也十分好哄,在他身側呆了八年,疏月深知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便好生規勸道:“你也知夫人對我不滿,在沁芳園裏與我親近也罷,出了慕府自是要避諱些,免得惹人閑話。”
慕霁微微彎下腰,眉頭微皺,眼神緊鎖在她臉上質問道:“在沁芳園與你親近?姐姐何時讓我親近過?”
疏月啞然,她刻意與他保持距離,還是被他記在心上了。
“快走吧,家主該等急了。”疏月扯動手腕,卻沒能從他的手心掙脫。
慕霁本就是練武之人,力道遠比疏月想象的要重,見她面帶焦急,不禁又湊近了幾分,額頭幾乎抵在她的額頭上,戲谑道:“親我一下,我就跟你走。”
他低頭索吻的模樣就像小孩子要蜜餞一般。趁他不備,疏月抽回手在他額上輕彈了下,腳步匆忙地朝門外走去。慕霁指腹貼在額頭上,瞧見那個已經走遠的月白色身影輕嘆一聲,方才跟過去。
到郊外時,營地已搭好了帳篷,謝、左兩大家族的人正聚在一塊寒暄,慕君虞帶着夫人謝倩茹和慕霁過去與那頭的人招呼,疏月先行回帳篷收拾衣物。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慕霁與謝照一同回來,疏月見過他幾次,知曉他是慕霁表哥,較慕霁年長一歲,雖面容俊秀,行為卻十分放浪,每次來沁芳園總喜歡同小丫鬟們玩鬧。
盡管看不慣謝照,疏月還是将提前準備好的茶水端過去,謝照接過茶碗,見端茶人是疏月,面露調侃之意:“聽聞表弟有了暖床丫鬟,你又不許旁人近身,定是疏月吧?”
聞言,疏月面色微紅,兀自退到一旁,将另一杯茶水遞給慕霁。慕霁接過茶水,順勢握住她的手,舉止間已肯定了謝照方才的話。
“表哥莫要再說了,她臉皮薄。”
疏月不着痕跡地将手抽回,如同躲瘟神一般退到另一側,謝照笑笑,反變本加厲道:“我最近學了些新花樣,回頭悄悄告訴你,你和她試試。”
“怕姐姐不允。”慕霁跟着打趣,眼神瞥向疏月,見她臉漲的通紅,便有所收斂,起身揪起謝照往帳篷外推,口中催促着:“半個時辰後要和各家公子一同進林子比武,表哥快回去準備吧。”
“這有什麽好準備的,我就是個裁判。”話雖這麽說,謝照還是配合着出了門。
待腳步聲漸遠,慕霁放行至疏月身旁,瞧見她泛紅的臉頰總想親一親,又怕逼得太緊适得其反,索性壓下心氣道:“姐姐生氣了?我這表哥向來不正經,你就當他在說胡話。”
“你明知他是什麽樣的人,還與他調侃,分明是故意的。”疏月直言不諱,戳破慕霁心中所想。
“被你看穿了。”慕霁扯動嘴角,而後恢複一本正經道:“姐姐,我一會要去和各家公子比武,林中兇險,不能帶你一同前去,你好生呆在這帳篷裏,我派兩個人在門口守着。”
慕霁眼中的擔憂明顯,每年的比武雖沒有鬧出人命,但凡進了林子,便是自由競技,刀劍無眼,疏月知道他的顧慮。
“放心去吧,我沒事。”她語氣平淡,試圖讓他寬心。
慕霁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輕吻一下,也不顧她的反對,拉她入懷。許是被他這副戀戀不舍的氛圍感染,疏月難得沒有推開他,反而安撫地在他後背輕輕拍一下,叮囑道:“萬事小心。”
未過片刻,帳篷外已有人來催促,慕霁戀戀不舍,趁她不備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方才離去。
疏月指尖摸向額頭,他總是想方設法地讨她便宜。
慕霁剛走,帳篷門口果然多了兩個人,一左一右守在那,她瞧着他離開的方向,直到人不見了蹤影,方才回到帳篷。
未至晌午,一脆脆的女聲在帳篷外面道:“疏月姐姐,我是來送飯的秋菊。”
“讓她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小丫鬟拎着食盒走進來,“少爺走前吩咐我來送飯,還督促着看你吃完才能離開。”
小丫頭将食盒裏的膳食一一拿出來擺到桌子上,遞了副碗筷給她。
疏月瞧着眼前的膳食與往常無異,又見這丫鬟有幾分面熟,該是沁芳園出來的,便拾起碗筷吃了幾口。誰料飯菜剛下肚,頭竟有幾分暈,她心覺不妙,待要起身之時,卻像中了軟骨散一樣,沒什麽力氣。
“來人。”
話剛脫口而出,帳篷的簾子被掀開,的确有一個人走進來,卻不是慕霁安排的守衛,而是他母親謝倩茹。
“夫人這是做什麽?”疏月半倚在飯桌上,仰頭看向她。
謝倩茹并未理會她的話,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扇了她兩個巴掌,這兩個巴掌格外用力,疏月本就體力不支,整個人跌在地上。
臉頰火辣辣的疼,疏月強撐起手腕,擡頭看向站在面前的人,非但沒有求饒,嘴角還扯出一個微笑。
謝倩茹見她如此,臉上的怒意更添了幾分,面目幾近扭曲道:“賤奴才就是皮糙肉厚。”
疏月冷笑一聲,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以倔強而憐憫的眼神看着她。
“你……”謝倩茹退後一步,在帳篷內來回踱步,似是在考慮處理她的方法,片刻後,她對外頭招呼道:“來人。”
“夫人,有何吩咐?”兩個守衛應聲進來,卻不是原本慕霁安排的那兩個人。
“将這賤奴才捆了賣去無憂閣,不,賣去一個偏遠的地方。”
那兩個人上前,将疏月扛起來就走。
疏月頭朝下沖着地面,一陣眩暈,卻還是瞧着謝倩茹笑道:“慕夫人,你怕是要失去慕霁了。”
“還不快走!”謝倩茹被她的話激怒,将桌子上的飯菜掃到地上。
那兩個人扛着她匆匆出了帳篷,門口慕霁派來的那兩個守衛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被打暈了。
“得罪了。”話畢,一記手刀砍在頸部,疏月便沒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下颠簸,疏月悠悠轉醒,整個人正俯趴在馬背上,手腳被反捆着,馬上還有一黑衣人,正馱着她不知前往何處。
又是一個颠簸,腹部翻湧,疏月趁勢側身,整個人從馬背上跌下,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方才停下,衣裳被磨破好幾個口子,身上像被野獸撕咬一般疼。
馬背上的人跑出幾丈遠,又策馬折了回來,利落地下馬走到她面前。這黑衣人已不是方才扛着她出來的那兩個人,卻與府中一衆守衛穿着相似,身後背着弓箭,想來應是個練家子。
“你要帶我去哪?”疏月忍着渾身的疼痛,明知故問,并趁機四下打量,這裏是山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叢林,看不出是在何方。
黑衣人沒有理會,粗魯地将她扯起來扔到馬上,無意中還碰到她的傷口,疏月疼的皺緊眉頭,卻在他彎腰時瞥見弓箭上的标記,是慕府的紋樣,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問道:“你可知我與慕少爺關系非比尋常?放了我,他會給你很多好處。”
疏月刻意提起慕霁,欲引起身側人注意,誰料他置若罔聞,徑自上了馬。她不甘心,繼續道:“慕家向來注重聲譽,不會無緣無故動手殺人,即便是謝倩茹也沒那個膽量,你最好現在就放了我,否則有朝一日,我必定會找你算賬。若綁架我之事宣揚出去,慕家名聲便也保不住了。”
那人仍不予理會,策馬狂奔,剛剛滾落的時候全身都被擦傷,這會颠簸起來如萬箭穿心般疼痛,疏月費勁全力,找準時機,趁颠簸之時再次從馬背上滾落。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山林深處,她滾下來的時候不巧正趕上彎道,因着馬跑的飛快,竟直接被摔到坡下。
樹枝不斷碰撞摩擦着,身上有更多的地方被劃破了,疏月疼到失去知覺,頭暈目眩,也不知滾了多久,直到腰間撞到一棵樹,五髒六腑幾乎被撞出來,周身的力氣漸漸抽離,她慢慢失去了意識。
昏迷中,好像有一雙手托起她的身子,這雙手小心翼翼,好像在捧着一團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