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
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何況趙郡李氏這樣的百年權貴,家底深厚,當朝又有高官握權,向來驕傲的李款冬與夫家和離了也不是什麽得了的事兒,只是,她來盧家做什麽呢?
盧意婵站起來踱了幾步,看到桌上宋景梵寫的醜的令人發指的紙條,突然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
宜笑眼睛一瞪,“什麽什麽?”
“上元節那晚,我在朱雀大街遇見了大哥,當時就覺得他身邊那女子眼熟,可不就是李娘子嗎?”
宜笑有些不可置信,“你可确定?”
“自然确定!”盧意婵滿臉疑惑地繼續說着,“當時還有哥哥的幾位同窗,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麽說李娘子兩個月前就回了長安,并且見過郎主了,倒是沒怎麽聽人提起過。”宜笑皺了皺鼻子,“可是劉阿婆聽見她說前幾日才與太原王氏那邊和離了的,消息都還沒來得及在長安傳開呢。”
盧意婵摸下巴,“這麽說,她是回來了一段時間以後才和離的。”
“三娘,你說......”宜笑神神秘秘地湊到盧意婵耳邊,“李娘子這不會是想要舊情複燃吧?”
“什麽!”盧意婵一把捂住了宜笑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
“哎呀我知道!”宜笑扒開了盧意婵的手,“我就是說給你聽,你知道嗎?李娘子嫁到太原五年了,至今無所出呢!”
盧意婵瞅了瞅門外,壓低聲音對宜笑說:“即便這樣,邱娘還在呢,而且大哥兒女都承歡膝下了。”
“那你說她來盧府是為何事?”
盧意婵仔細想想,還真想不出個什麽理由,“或許......是為了敘舊?”
“昔日的青梅竹馬各自婚嫁後又回來敘舊?”
盧意婵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牽強,“那又怎樣,現在大哥正妻猶在又賢惠淑良,她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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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笑聳肩,“不知,不過三娘你忘記了嗎?李娘子從小就是個要強的,興許就做出了個什麽事兒呢。”
“別胡說。”盧意婵煩悶地揮揮手,“我倆在這兒瞎猜什麽,明天李郎置宴席我又去不了了呢,可惜可惜,李府的茱萸雞可真是饞人呢。”
宜笑眼角一抽,轉頭卻見羅阿婆走了進來。
“三娘,邱娘喚您去一趟中堂。”
“噢?阿婆可知道是什麽事兒?”
羅阿婆垂首,輕輕地瞄了盧意婵一眼,“不知三娘可還記得李家娘子?”
盧意婵眉角一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李氏款冬?她不是嫁娶太原了嗎?”
“正是,如今她回長安了,正在與邱娘在中堂敘舊呢,說是很久沒有見到三娘了,想見見你呢。”
盧意婵真是佩服羅阿婆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一句話,與邱娘敘舊......與自己昔日戀人的正妻敘哪門子的舊啊?
“我收拾收拾就來。”
由于剛才和宜笑私底下揣度了李款冬一番,盧意婵此時見到她便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李款冬大大方方地拉了盧意婵的手,“三娘,好些年不見了,可還記得我?”
“怎麽忘記款冬姐姐呢。”盧意婵近看着她,有些驚訝,如今的她雖然依舊端麗冠絕,卻不複當年的神采奕奕,雙眸失了曾經那樣清亮的色彩。
李款冬戀愛地撫摸着盧意婵的臉頰,“真是與你大哥越來越像了。”
盧意婵心頭一跳 ,下意識地瞥了邱娘一眼,果然,她依然端莊地跪坐着,雙手卻抓緊了裙擺。
“當年的閨閣好友都各自嫁人了,這長安也就剩下三娘與我是舊識了。”李款冬轉身看向邱娘,“三娘幼時最愛去我院裏裏看那些花花草草,如今三娘也大了,我院裏那些個花花草草都還精心打理着呢,不如讓三娘與我一同去看看?”
邱娘語氣有些生冷,“今日天色已晚,怕是耽誤一會兒下了夜禁三娘就回不來了。”當然盧意婵被盧奂給禁足這種事兒她也不會拿到外人面前去說。
“哎,我這是見到三娘太激動了,都忘了這一茬。”李款冬笑着說,“家弟前些日子邀請孩子們曲江踏春卻照顧不周,害三娘受了驚吓呢,這不明日在李府好好擺了一席當做給孩子們賠罪呢,邱娘不會不讓三娘去吧?”
盧意婵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些敏感,但她總覺得李款冬始終不甘心從嘴裏說出“盧夫人”三個字,而且這是第一次,她強烈地希望邱娘不要同意啊!
邱娘僅與李款冬對視一眼便敗下陣來,邱娘無故地擔心她會突然奪走了自己如今的一切,畢竟,當年人人都道她與盧奂乃天作地和的一對。但是她卻對這個從小衆心捧月着長大的貴族女子打心底生出了自卑,
“李郎也是阿家看着長大的,三娘自是要去的。”
盧意婵內心哀嚎,怎麽自己就成了這兩個女人明槍暗火中的犧牲者呢,也罷,雖然惹得邱娘不高興,但畢竟自己又沒有說話的權利。
李款冬滿意地笑着走了,盧意婵見邱娘臉色也不好,渾身又開始散發一股涼氣,直到第二天她坐上牛車前往李府時,才感覺空氣溫暖了點。
盧意婵随意地坐在車裏,“昨兒大哥回來後,可有發生什麽?”
宜笑癟癟嘴,“就算發生了什麽事兒,能讓我們知道嗎?三娘又不是不知道郎主和夫人的性子。”
“前段時間我就覺得大哥和大嫂不對勁了。”盧意婵閉眼深思,“就是從上元節那一晚開始的!”
“三娘別多想了。”宜笑輕輕掀開簾子,“快到了。”
不一會兒,牛車停在了李府門前,盧意婵剛走下來,便看見宋景梵杵着拐杖蹦下馬車。
“宋郎,都能自己蹦下來了,恢複得不錯嘛。”盧意婵笑吟吟地走上去說道。
宋景梵轉頭,挑了一下眉毛,“你叫我什麽?”
盧意婵有些臉紅,是不是叫得太親近了?低下頭低聲說着,“宋郎君可是恢複許多了?”
宋景梵高傲地昂起下巴,“你不是該叫我大恩公嗎?”
盧意婵:“......”
“呵呵。”盧意婵捏了捏拳頭,果然還是把他想得太好了,“叫你宋烏龜豈不更好?”
“你敢!”
盧意婵聳肩,“有什麽不敢,好像你沒看見那幅畫似的。”
“什麽畫?”
“恩?”盧意婵詫異地盯着他,“我派人給你送的補品啊,裏面有一幅我精心作的畫。”
“噢,你說那個呀。”宋景梵摸摸鼻子,“我最近吃補品吃得快留鼻血了,你送的那補品我直接給了我阿耶。你畫了什麽呀?”
盧意婵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面部表情一點點僵硬,“宜笑快扶扶我......”
直至所有人都坐了下來,李雲亭開始表達自己上次如何如何招待不周,又安排歌姬舞姬上來表演,盧意婵才開始覺得自己的心沒有那麽堵塞了。
這一次岳致雲依然被李雲亭邀請了,倒是沒有任何人覺得驚訝,上次他勇救鄭旋夏的事,在座的人都知道些許,有好些人紛紛上前向他攀談
盧意婵望了一圈,鄭旋夏沒來,于是只得拉了催盈修來問情況。
“劫持四娘的那些歹徒查得怎樣了?”
催盈修蹙着眉頭說道:“不是還沒送到官府就自盡了嘛。可鄭家也不是吃素的,加上主上也重視這件事,派了好些人來協助,聽說如今初步确定了是一些賊子作亂呢。”
盧意婵驚詫地點頭,“哪些賊子膽子這樣大?”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對了,上回給你說的事兒呢?”
“啊?”盧意婵尴尬地笑了一下,“那個,你也知道我大哥的脾氣,從上次回家,今天我還是第一次出門呢。”
催盈修同情地看着盧意婵,“也是苦了你了,下回見着四娘的時候記得跟她說說。”
“那個......”盧意婵想要告訴催盈修叫她不要插手,鄭旋夏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可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已經走開了。
“三娘?”
“恩 ?”盧意婵擡頭,岳致雲正溫和地看着自己,手裏拿着一個小盒子。
“上次與你說的香料,我給你帶來了。”說着便遞向盧意婵。
盧意婵驚訝地說:“真的不用這麽客氣,奴就是随便說說。”
岳致雲表情瞬間低落了,“若是三娘嫌棄,那也罷了。”
“哎!不是不是!”盧意婵有些驚慌,一把抓了那小盒子,“奴收下便是。”
岳致雲一下便笑了,露出一排白牙,高興地離開。
盧意婵摸摸那小盒子,精致可愛,隐隐飄出一股幽香。
“喂!”
身後突然飄來一聲,盧意婵轉頭一看,宋景梵正陰森森地看着自己。
“做什麽?”
宋景梵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盧意婵手裏的盒子,“那家夥送你的?”
盧意婵別開頭,氣沖沖地說道:“什麽叫那家夥,人家有名有姓。”
“哼。”宋景梵極低地冷哼一聲,“我很喜歡這玩意兒,你不會不願意贈與你恩公吧?”
“呵呵。”盧意婵幹笑兩聲,“這些玩意兒你不會喜歡大的。”
“我就是喜歡怎麽了?我救了你一命,你連這些東西都舍不得送我?”
盧意婵此時萬分想畫一只烏龜糊到他臉上,“呵呵,哪裏話,給你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宋景梵要逛青樓
宋景梵喜滋滋地揣着小盒子坐了回去,盧意婵白他一眼,看見催清讓從門口走了進來,她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自從上回的事兒,盧意婵一直沒有見過催清讓,此時相對,卻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尴尬,似乎再也不是那種從小就相識的情分了,裏面已經摻雜了男女情誼。
催清讓來得遲,見堂內歌舞升平,于是就坐到了角落處,與盧意婵的目光相遇,向她點點頭。
盧意婵別扭的別開頭,卻一眼瞧見宋景梵一臉睜大了眼睛微張了嘴巴一臉震驚。
“咳咳。”盧意婵咳了兩下,引得宋景梵回頭後問道:“你又怎麽了?”
“他......”宋景梵顫悠悠地指向李雲亭,“他怎麽......突然就.....跳起舞來了?”
“噢?”盧意婵看了一眼在種舞姬中跳舞的李雲亭,“喝酒,高興,跳舞,不然呢?”
宋景梵依然不可置信地說:“你們一個個不是傳說中的貴族嗎?怎麽.....就這麽......?”
盧意婵正思索着貴族與跳舞有什麽莫大的仇恨時,李雲亭已經腳步輕快地跳到宋景梵面前,并向他伸出一只手,微笑着看他。
宋景梵整個人往後一縮,“你幹什麽?”
李雲亭往前傾,“你說我幹什麽?”
宋景梵抖了抖,“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幹什麽?”
李雲亭忽然一拍腦袋,“真是我的失誤,都忘了宋郎你有傷在身了。”說罷又跳着他那炫麗的舞步去了岳致雲處,宋景梵再次震驚地看着岳致雲起身和李雲亭你一腳我一腳地在跳起舞來。他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孤陋寡聞了,不是傳說中的古代貴族富二代們的聚會都嚴肅地跟開人民代表大會似的嗎?
有着強烈求知欲的宋景梵最終不恥下問了,“阿木,他們這是在跳交誼舞?”
“哈?”站在宋景梵身後的阿木撓了撓腦袋,這一年多來少郎主總是說寫自己聽不懂的東西,“什麽交誼舞?”
“這叫以舞相屬。”盧意婵不屑的瞥了宋景梵一眼,“傻人有傻福,你可是随時都對眼前的事務充滿了新鮮感?”
“這麽一說的确是每天都有新發現耶!”宋景梵說完這句話,立即眯了眼睛,“你就這麽對你額大恩公說話?”
“看來你真的是什麽都不記得了。”盧意婵故作失望地搖頭,“好心提醒大恩公一句,回去好好學習舞蹈吧,以後有你跳的。”
“什麽?”宋景梵的眼角難以抑制地抽搐,“又要學那毛筆字又要騎馬現在還要學那抽風似的舞我不玩兒了!”
盧意婵覺得宋景梵又開始抽風了,于是扭開頭喝着果酒看歌舞。
“坐不讓人坐非得讓人跪着真是浪費了好椅子!”
盧意婵瞄他一眼,繼續喝酒。
“一個個大男人成天往臉上摸些脂啊粉兒的還非得讓我也抹真是夠了!”
盧意婵瞪他一眼,居然被無視了。
“讓我一個工程師成天背那些四書五經還讓不讓人活了!”
“宋景梵你可不可以閉嘴!”盧意婵忍無可忍,“你怎麽比我乳母還啰嗦。”
“你不懂我的悲傷。”宋景梵憂愁地灌了一杯酒,更加憂愁,“這酒這麽沒勁也不知道李白他老人家是怎麽借酒消愁的,也不怕喝得水腫。”
李雲亭跳着跳着又到了催清讓面前,催清讓剛站起來,一個侍從就匆匆忙忙地跑進來附在催清讓耳邊說了幾句話,催清讓臉色一變,對着李雲亭鞠了一躬便奪門而出。
催清讓的這一舉動吸引了衆人的目光,李雲亭掃了興致,覺得無趣,“大家繼續繼續!”經過盧意婵身邊時,聽到他在嘀咕:“又是什麽佛兒玲兒的,倒是把他迷得死死的。”
宴席上的人漸漸散了,盧意婵出來時見天色還早,便對守在外面的阿蒼說道:“下一次能出來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咱們去說乎軒吧。”
“好嘞!”阿蒼也是很久沒有出過宣陽坊了,此時高興得蹦了起來,盧意婵叫車夫趕緊走,不然待會兒李雲亭見自己家門口地地板兒被人蹦壞了找她賠償呢。
進入崇仁坊,車夫停了下來說道:“三娘,前方似乎在修路,要繞道嗎?”
“行,繞道走吧。”
車夫調轉車頭,走了一條盧意婵平時從沒走過的路,卻又半道上停了下來。
“又有何事?”宜笑掀開簾子問道。
不過這次說話的卻是阿蒼,“三娘,這裏就是大名鼎鼎的聆音閣了。”
盧意婵透過簾子的一絲縫看着阿蒼,“然後?”
“三娘你難道就不打算看看嗎?”
“你覺得我盧某是好奇這種場所的人?”
“唔......”
阿蒼還沒來得及回話,盧意婵已經下了車,“對面有一家煎餅團子店,咱們坐着慢慢看。”
于是阿蒼宜笑及幾個侍從屁颠屁颠地走進了煎餅團子店,一人一個煎餅團子邊啃邊盯着聆音閣目不轉睛。
過了好一會兒,盧意婵快睡着了,“這聆音閣裝潢倒是別致脫俗,只是來來往往也就那幾個人嘛。”
“我也覺得沒什麽好看的。”
身後響起一道聲音,盧意婵吓得煎餅團子都掉到了桌上,她頭也不回地說道:“宋景梵你怎麽陰魂不散啊!”
“我陰魂不散?”宋景梵牛氣哄哄地坐了下來,“住在這崇仁坊的人是我,莫不是你暗自跟着我吧?”
盧意婵正準備頂回去,目光卻被從對面對面聆音閣出來的幾道身影吸引了。
催清讓面色陰沉地站在門口,先于他出來的幾個人不住地給他鞠躬,幾個侍從打扮的都已經跪下磕頭了。
“催郎君大人不計小人過繞了咱們吧!”幾個人鞠躬的力度都快把腰折斷了,“小的們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繞了咱們吧!”
饒是那幾個人不住地求情,催清讓也只是冷漠地睥睨着他們,待到那些人都冷汗漓漓了,他才微微張口,吐出一個“滾”字。
那幾個人立馬連滾帶爬地逃離了,而催清讓皺着眉頭看了聆音閣裏面一眼,掀袍離去。
“帥!”宋景梵的聲音冷不丁想起,“真是帥!”
“莫不是連你也好龍陽那一口吧?”
宋景梵不怒反笑,“哥這就讓你知道我好哪一口。”說完,抓起他那結實的小拐杖就一瘸一瘸地往聆音閣裏面去了。
盧意婵目瞪口呆地盯着宋景梵走進去,不一會兒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景梵一瘸一瘸地走了回來。
“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宋景梵一丢拐杖坐了下來,“裏面就跟中小學似的,一個個比良家婦女還良家婦女,就會舞文弄墨的,合着電視裏都騙人的來着。”
盧意婵沒聽懂他說什麽,“我說吧,你這麽快就出來了莫不是真的對女人沒興趣?”
“我說盧意婵你還是個大家閨秀嗎這些話你也說得出口 ?”
“這麽說是真的了?”
宋景梵面部瞬間僵硬,“你這麽市井範兒你阿耶知道嗎?”
“什麽範兒?”
“你在別人面前不是這樣吧?”
一說到這兒,盧意婵馬上哭喪着臉說,“這下可好了,宋公看見那幅畫可怎麽想我呀!”
“什麽畫!”
“畫你個頭!”盧意婵內心無比悲憤,甩袖子就走人。
“喂!”
“又怎麽了?”盧意婵很不耐煩地回頭。
“其實你叫我宋郎也行。”
宋景梵看着盧意婵扭頭急匆匆地逃似的走掉,莫名覺得心情大好,可是低頭一看,盧意婵及她那幫子侍從們吃的煎餅團子似乎都沒付錢。
夕陽餘晖灑下,路上行人都不自覺放慢了腳步,享受這春日的美好。宋景梵慢悠悠地回了家,宋璟居然也難得站在廊下看書。
“阿耶,前幾日我差人給你送到房裏的補品你看了嗎?”
“啪!”一本書招呼到了宋景梵臉上。
“你可還有臉來問!”
宋景梵把書撿起來遞給宋璟,“可是有什麽不妥?”
“你畫了個什麽東西!”
宋景梵恍然大悟,“阿耶,不是兒畫的,是盧三娘子畫的!”
“啪!”那本事又重新招呼到了宋景梵臉上。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還推到一個女子身上,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你今年十八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用書砸臉是糟蹋
宋璟吹胡子瞪眼,而宋景梵眼睛眯了起來,嘴角卻勾起一絲笑,彎腰去撿書,“盧意婵你幹得漂亮。”
“你在嘀咕些什麽!”
“阿耶您視書為聖物,打在兒臉上真是太糟蹋了。”宋景梵雙手遞上書去。
宋璟抖了一下,一把抓過書,仰起頭用鼻孔對着宋景梵的臉,“可算有點自知自明,立馬去練字,你那鬼畫符都丢了我的老臉!”
宋景梵覺得自己再不走,這張招桃花的臉就要被自己老子打殘了,于是揮一揮衣袖就跑,不料卻留下了一片“雲彩”。
宋璟盯着地上的小盒子,問道:“這是什麽?”
“兒說這也是盧意婵的您信嗎?”
“不信。”
“阿耶,兒去練字了。”宋景梵迅速撿起盒子又迅速逃命似的杵着拐杖跑了出來。
宋璟把書扔到桌上,看着宋景梵離去的方向笑了起來。這孩子,以前見到他都像老鼠見到貓似的,總是冰冷地叫他“父親”,自從病了一場,竟然每次都叫他“阿耶”了。诶不對,他剛才說那東西是誰的來着?
宋景梵走回房間,一把扔了拐杖躺到了床上,拿出從盧意婵那兒要來的盒子,輕輕打開,裏面飄出的香味兒立即充滿了整個房間。宋景梵深深吸了一口氣,“娘炮玩意兒!”說完便一把扔了出去。
宋景梵躺了一會兒,又斜着眼睛盯着那個盒子。他也說不清為何就那麽讨厭岳致雲,雖然他長得也人模人樣的,為人處世也頗得體,但是總覺得他眼神不幹淨。上次在曲江,盧意婵和鄭旋夏出去後,他的眼神就開始飄渺不定,宋景梵極其不喜他這眼神,後來看他起身出去,總覺得像是要幹壞事兒的前奏,于是也跟着他出去,沒想到卻歪打誤撞救了鄭旋夏她們。
宋景梵又想了一會兒,終于拍大腿定案。盧意婵第一次見岳致雲的時候笑臉相迎而第一次見自己的時候卻栽贓陷害,這是憑什麽呀!
“阿嚏!”盧意婵端起一碗蜜露正準備喝下去,突然鼻子一陣癢意襲來,可是又舍不得放下到了嘴邊的蜜露,糾結着糾結着就眼睜睜地看着蜜露撒了自己一裙子。
宜笑和照雪趕緊給她換衣服,“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啊。”
“誰敢說阿姊的壞話!”盧奕穿了一件藍色小衫,稱得皮膚更加粉嫩,他胖乎乎的身體跑起來像個球滾到了盧意婵腳邊。
盧意婵将他抱到膝上,“奔奔你怎麽來了?今日不是該大哥考察你功課嗎?”
“哎呦......”盧奕對着手指,頭一點一點地,“大哥臉好黑,吓得我話都不敢說,大哥就讓我走了。”
盧奂平時雖嚴肅,卻不嚴厲,盧意婵不由得疑惑,“怎麽了?”
盧奕扭過頭睜着大眼睛看她,“啵”地一聲,吐了一個泡泡。
盧意婵感覺自己被噴到了口水,自言自語道:“你怎麽會知道呢。”
“阿姊我要去找阿蒼玩兒。”
“去吧,阿蒼在院子裏。”盧意婵放下盧奕,他一溜煙兒就跑了出去。
盧意婵單手托腮,有氣無力地問道:“宜笑,你說大哥什麽時候允許我出門啊?”
“宜笑如何知道,而且郎主也沒有提過這事兒了。”
“那大哥一直沒有提,我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宜笑沒有作答,低頭站在一邊。
“算了,我此生就此了了吧。”盧意婵哀怨地倒在了榻上。
“三娘!”照雪笑着走了進來,“夫人剛才派人來告知,讓您準備準備明日跟着宋夫人走一趟呢。”
“怎麽了?”
“前幾日宋公不是正式任命中書令了嗎,本來那些送禮恭賀的人已經摩拳擦掌勢要踏破宋府的門檻,可惜三娘你猜怎麽着?”照雪賣着關子,不等盧意婵說話,又繼續開口,“宋公直接閉門謝客了!可是讓那些人傻了眼喲!”
盧意婵木木地點點頭。
照雪一下更來勁了,“結果那劉家也算絕了,堅持送禮去,而且不說是送給宋公的,只說是送給宋郎君養傷的。而且呀......”照雪眯了一下眼睛,“連着好幾天都送,每次都是劉娘子親自送上門。哎,就是那個劉娘子。”
宜笑見她說得起勁,趕緊給她遞上一杯水。照雪喝了一口,繼續說道:“然後人家每天這麽不辭幸勞地往宋府趕,宋公是依然無動于衷,可是宋夫人是個軟心腸的,見劉娘子這麽奔波,也不能沒點表示啊,雖然人家宋夫人也不見得待見她殷勤,但還是說請她明兒個到宋府坐坐呢。”
盧意婵做沉思狀,然後點頭,“可是......關我何事?”
“這可就關你的事兒了。”照雪忽然負手彎腰,把臉湊到盧意婵面前,“宋郎君說了,既然叫上劉娘子來做客,幹脆也叫上盧三娘吧,否則劉娘子一個人多寂寞啊。”
宜笑噗嗤一笑,“三娘,你這下可是有機會出門了哦。”
“我想出門是想去東市逛逛,去河邊走走,不是想去見那劉飾玉呀!”盧意婵差點絕倒,扔了榻上一個隐囊①,“要是去和劉飾玉打交道,我寧願不出去呢!照雪你去回了大嫂,就說我身體不适。”
“可是......”照雪有些猶豫,“宋郎君說在府內沒意思,提議明兒去渭水之濱呀,三娘真的不打算去嗎?”
“這......”盧意婵正如照雪所料地猶豫了,渭水之濱呀,可是在長安城外呀,想盧奂和邱娘這樣的性格,是不指望他們能拖家帶口去城外溜達溜達了,所以這難以一次名正言順的機會......是去還是不去呢?
“三娘啊。”宜笑見盧意婵臉都糾結成一團了,趕緊幫她解脫,“都知道那劉娘子最是喜歡攀附權貴了,她還能為難你嗎?至于你呢,到時候就只管陪着宋......夫人。”
“也對哦。”盧意婵摸摸下巴,“難道我還怕了劉飾玉不成。”
盧意婵說服了自己,第二天就精神抖擻地起床了,剛穿戴好,侍從就進來通報說宋夫人親自過來接了,盧意婵一下受寵若驚,趕緊準備出門,此時邱娘也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三娘,可不要麻煩了宋夫人呀,本來你大哥還在生氣,是不同意你随宋夫人出去的,是我好說歹說才讓他點頭的,你要是再有過失,可就徹底惹惱了你大哥了。”
“嗯嗯,知道了。”盧意婵一心往外走,邱娘還在不停地囑咐着。
直到出了門,見到宋府的馬車,邱娘才閉了嘴。
盧意婵見宋景梵從馬車裏走了出來,手裏依然杵着拐杖,邱娘趕緊叫人上去扶着,“大郎腿上還沒好呢這是做什麽呢。”
“盧夫人都出來哪還有我坐在車裏的道理。”宋景梵向邱娘見了禮,又轉身去扶宋夫人。
宋夫人笑得和熙,一下來就打量了盧意婵一番,“三娘可是出落得越來越水靈了。”
盧意婵低着頭做嬌羞狀,宋景梵卻在一邊笑得意味非明。
盧意婵小聲問道:“你笑什麽?”
“我阿娘的客套話你聽着就好了,可別當真。”
盧意婵:“......”
“宋夫人真是太客氣了。”邱娘走上去扶着宋夫人,“小姑頑劣得很,怕是要叨擾夫人了。”
“我和三娘的阿娘是什麽交情,我是向來把三娘當做親生女兒的。”宋夫人笑着看了盧意婵一眼,“我倒是願意讓三娘時時叨擾呢。”
“那兒就不打擾了,宋夫人趕緊上路嗎,可別耽誤了。”邱娘笑吟吟地說着。
盧意婵看了四周一眼,發現宋夫人似乎只帶來了兩輛馬車,而且其中一輛明顯是給侍女們坐的,“宋夫人只帶了一輛車嗎?”
“是呀,三娘不用擔心,這馬車寬敞得很,坐五六個人都不成問題的。”
“可是......”盧意婵瞟了宋景梵一眼,又瞟了馬車一眼。
“不礙事的。”宋夫人知道她在想什麽,“我這老婆子坐在裏面還怕別人說什麽嗎?而且本來就跟着一堆人了,再分兩輛馬車也是太繁瑣了。”
宋夫人都這麽說了盧意婵也無話可說,她看了一眼邱娘,見她也神色如常沒有一點意見的樣子,便硬着頭皮上了車,宜笑和照雪立即坐上了後面那輛馬車。
盧意婵坐在宋夫人旁邊,與宋景梵面對面坐着,他今日非常安靜,除了宋夫人問他話,他幾乎就沒開過口。
一路上與宋夫人閑聊,時間倒是過得很快,只是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盧意婵有些疑惑,“這就到了?”
“還早着呢。”宋夫人掀開窗子看了一眼外面,“這是在劉府外面,大郎你下去接一下劉娘子。”
宋景梵眼皮都沒擡一下,“阿娘我腿疼。”
“趕緊給我下去,剛才也沒見你叽歪一下。”
宋景梵不情不願地下了車,可是好一會兒外面都沒有動靜。
盧意婵耐不住性子将簾子掀開一個小縫,卻正好看見劉飾玉邁着小碎步走了出來。
車裏的盧意婵和車外的宋景梵都震了一震,這劉飾玉是把全部身家都戴到了自己身上嗎?
盧意婵數了一下,她頭上戴了三支金釵一支碧玉釵,脖子上挂了一串珍珠鏈子,當她抖抖袖子與宋景梵見禮時,盧意婵還瞥見了她手腕上戴了一對金手钏和一對玉镯子。“啧啧,真是有錢人的做派吶”盧意婵心裏暗嘆。
劉飾玉看見宋府只來了一輛馬車,心中不由竊喜,對着宋景梵笑得更甜了。宋景梵不禁懷疑自己今天跟來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時間緊急,劉娘子快上車吧。”
“好的,奴這就上去。”劉飾玉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在蹬上馬車掀開門簾看見盧意婵的那一剎那,笑容卻突然消失了。
“三娘坐到對面去。”宋夫人拍了拍盧意婵的手背,“劉娘子是客,來挨着我做吧。我這老婆子嫌麻煩就帶了一輛車,劉娘子不介意吧?”
劉飾玉糾結地看着盧意婵坐到對面去,只得說道:“能與宋夫人同乘,是兒的福氣,兒怎會嫌棄呢。”
作者有話要說: 隐囊即現代的抱枕
☆、渭水之濱鬥地主
窗外的一絲陽光投射到劉飾玉腦袋上的金釵上,盧意婵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頭上唯一的白玉簪子,心想什麽時候自己也去弄一腦袋,感受一下有錢人的滋味。恰巧這一動作被劉飾玉看見了,她挑了一下眉毛,立即揚起了笑臉,“咻!”得一下從自己頭上拔下一直金釵往盧意婵發髻上插,“三娘怎的打扮得這麽素呢!如此好的日子不精心打扮自己哪裏是女孩子的作風呢!”
盧意婵見她猛地欺身過來,吓得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三娘與我客氣做什麽。”劉飾玉熱情絲毫不減,按住盧意婵的肩膀之後直接将金釵插了上去,剛好與原來的白玉簪子對稱,“三娘與我關系如此好,不用客氣的。”
“哈?”盧意婵指着自己,一臉震驚,但看見劉飾玉面不改色,頓時覺得無話可說,“呃.....呵呵,劉娘子真是太客氣了。”
一路颠簸,盧意婵極不自在地頂着頭上一支珠光寶氣地金釵,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不适合做有錢人,就一根金釵插在自己發髻上都覺得好重。眼看車停了下來,大家都坐累了準備下車了,宋景梵挪動了一下,盧意婵以為他要率先下車,不料他卻突然轉身,伸手拔了她發髻上的金釵,又迅速塞回劉飾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