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21)
後面,看不到女人容貌,只能看到一個背影。看她的樣子是喝了很多很多,這會兒正歪在座位上。長卷發,要紅不紅要黃不黃的顏色,身上套着一件棕色羽絨服。
其實這個女人的裝扮,并不符合李拜天一貫的審美風格,他喜歡的是外表清純的。不過不排除,他現在轉變口味了。
李拜天笑笑說,“又哪兒不正常了,不就是個喝酒聊天的地方。”
我說:“行了李拜天,我又不是第一天來北京了,不夜城是什麽地方,裏面幹什麽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麽個惡趣味。”
李拜天咋了下嘴,覺得我這個冷嘲熱諷的态度不好,強調,“我确實是談工作,你往哪兒想呢。”
“工作,呵……工作一定要到這種地方工作麽,一定要有這樣的女人陪着,你才能工作麽。真低級。”我擺出不屑的表情來。
李拜天不爽了,又朝車上的女人看一眼,大概是怕我說的話刺激到她。他說:“我覺得我怎麽工作,該在什麽地方談,我心裏比你有數。行了,有什麽回去再說,我現在……”
一愣,李拜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排了,因為他這保時捷就只能坐兩個人,現在那個女人在副駕駛,我就沒地方坐了。他要送那個女人,就沒辦法送我。
前面坐着的醉酒女人揉了下額頭,把頭發往後撸了一把,擡頭對李拜天說,“我自己回去吧。”
說着要推車門下來,李拜天制止,“不用顧岚,我先送你回去。”
很溫柔的樣子,看的我心裏不爽。得了,你要送她就是不送我呗,我也識趣,本來就不是來求李拜天送的。
李拜天看我一眼,想說點什麽,大約是安排我怎麽走。我朝旁邊撇了下目光,不想看他的臉。
故作輕松,我說:“回去也不用談,我也不是來跟你談什麽的,今兒小清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總在這種地方泡着,讓我勸勸你。我看什麽事兒你自己心裏都有數,那我說什麽也沒用,這麽着吧,我自己能回去。”
我說着就走,李拜天叫了我一聲,看我沒搭理他,那邊叫顧岚的女人正醉得不行,他還是先把顧岚送走了。
保時捷經過我旁邊的時候,李拜天在車上對我說了句,“自己路上小心。”
我心裏冷笑一下,不想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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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小心的,小心保護自己,不去不該去的地方,看到可能有危險的人,就适當躲開兩步,我一直都很小心。
最不小心的,就是這麽多年招惹了李拜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趟幹什麽,見他之前,我是想好好跟他說說,勸勸他這種地方不好,他不要常來。可是一見到李拜天,我又感覺,我說那些大道理都是很蒼白的,什麽道理他不懂啊,但是懂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按照正确的去做。
我勸自己還是不要去管了,我又不是閑的沒事兒幹,今天要不是小清給我打這個電話,我才不會閑的沒事兒跑來一趟。現在我覺得自己跟個神經病似得。
後面的路我就沒有跑,因為有心事,所以慢悠悠地在路上溜達。
溜達溜達着,身邊跟上來一輛車子,車裏的人對我說,“美女,上車我送你啊?”
李拜天啊李拜天,你說你臉皮咋就能這麽厚呢,一轉眼就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了。我不理他,繼續在路上走,李拜天把車開得很慢,在我旁邊幽幽地跟着。
“啊喲你個小辣椒。”他用調戲人的姿态跟我說話,我就不樂意了,撇頭對他吐了一個字,“滾!”
李拜天瞪我一眼,姿态也就放得比較正常了,有些無奈地說,“你幹嘛呀,我又幹什麽惹你生氣了。”
“我跟你沒氣可生。”
“那你這樣給誰看呢?”
好吧好吧,我還是忍不住要說他,朝旁邊的車看一眼,我站住腳,問:“李拜天你這樣真的好麽?我以為經過這些事兒,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真的不明白,那種地方到底有什麽好,有那麽吸引你麽?”
李拜天咂了下嘴,“哎呀,跟你說了多少遍,是因為工作!”
“工作怎麽不在公司裏談?”
“那是客戶喜歡。”他把車也停下了,只是沒下來,還坐在裏面跟我說。你看他坐在小跑車裏拿騷包樣吧。
我說:“什麽客戶喜歡,工作就是你們這些男人花天酒地的借口。咱就換過來講,今天是我在那裏,我告訴你是因為工作,你覺得合适麽?”
“那能一樣麽?”
“哪不一樣,不都是因為工作?”
李拜天語氣加重跟我強調,“那是男人去的地方。”
“怎麽就成男人去的地方了,敞開門做生意,怎麽還男女有別了?”我就絮叨上了,“不就是因為裏面有小姐麽,呆在那裏面的男人,有多少是有老婆孩子的,想過他們的感受麽。你們男人,把這種東西看成理所當然的,給自己找了那麽多開脫的理由,不就還是為了滿足自己心裏那點兒欲望麽?李拜天你要女人什麽樣的不行,你就算找個良家婦女怕負責,也不至于跟這種女人攪合在一起啊?”
“不是小姐怎麽了,小姐就不是人了?”李拜天表示不服氣。
我是真服了,小姐怎麽了,小姐就是下作,就是社會底層的陰暗面,就是違反道德不被法律任何的職業。你說小姐怎麽了?
我一聽這話就來氣,覺得李拜天你怎麽就不知道個好呢,我說:“是不是在你眼裏,只要是個女人就可以?我忘了自己蛋疼的時候怕成什麽養了?你憋不住了上哪兒找個女人不行?”
“我又沒跟她幹什麽!”李拜天就火了,說:“周問雪你把我想的這麽龌龊,合适麽?”
我也不想把他想的這麽龌龊,我要是真心覺得他龌龊,我就不跟他玩兒了。可是,“可是你看看你幹的都是些什麽事兒,我這不是第一次在這裏碰見你了,上次也是她對不對?”
“哪次啊?”
我上次撞見顧岚在路邊吐,李拜天伺候她的時候,李拜天并沒有看見我。我也不想跟他解釋這個,再走不多遠,就要到小區門口了,我說:“行了你停車去吧,沒什麽好說的,我就是希望你以後正經點兒,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攪合在一起,早晚還得出事兒。”
我說顧岚不三不四,李拜天這次真怒了,對我嚷嚷起來了,“小姐怎麽了,小姐也是吃飯掙錢的,社會有需求,她們提供服務,我覺得沒什麽不對的。”
“你……你的價值觀怎麽可以這麽扭曲!”我皺着眉頭,表示無法理解。
李拜天說,“那現實就是這樣,你能改得了麽?我能改變什麽?我不招人害人,我做錯什麽了?”
對這種消極的世界觀,我不能茍同。只說了兩個字,“低級。”
然後接着往小區大門走,李拜天拽我的胳膊,“周問雪,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就低級了,我哪兒又讓你看不上眼了。”
“你哪兒都沒錯行了吧,你愛跟小姐搞,搞出艾滋病來我都不管。”我用力甩他的胳膊。
李拜天忍了口怒火,說:“是,他是個小姐,但你不了解人家,憑什麽就看不起。周問雪你就是一直生活的太幸福了你知道麽?”
“我不知道!別人做小姐還成我的錯了,我就知道這是堕落,這是放縱自己,這是沒有尊嚴。你別跟我說什麽苦衷,我周問雪今天就是要餓死了,我咬舌自盡我都不會去賣!”
李拜天認真看着我,給我講他認為的道理,他說:“這世界上有人上進就有人堕落,每個人的活法不一樣,你上進那是你的事情,別人堕落是別人的事情,她沒偷沒搶,要賣也是賣的自己,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她?”
☆、061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李拜天的表情很嚴肅,他這個人不擅長在我面前掩飾心情,我能看得出來,他就是想維護那個叫顧岚的女人。
呵呵,真行,李拜天不愧不是李拜天,和小姐都能有交情,跟什麽人都能做朋友。我算什麽啊,我不過就是他那麽多朋友中的其中一個,我要不是因為認識他時間長,他估計早不知道我誰了。
我點頭,“對,我沒資格,我也沒資格說你什麽。作為朋友,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這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拜天咱倆要不是朋友,你要去殺人放火,都跟我一毛錢關系沒有,我也沒必要跟你說這些廢話。”冷笑一下,“呵,不過你朋友這麽多,我看也不缺我這一個。”
“你什麽意思!”李拜天又跟我瞪眼了,微微皺眉,顯得他很兇的樣子。
我壓根兒也不怕他,我說:“行了當我放屁,你讓開。”
他攔着路不讓,我就跟着兇起來了,擺出一副和他很像的表情,等着眼,惡狠狠地有點威脅的意思,“我他媽讓你讓開!”
“你先跟我說說你什麽意思,你這是想絕交怎麽的?”李拜天也不示弱。
我他媽沒說要跟他絕交,我就是覺得該說的話我說到份兒上了,我說服不了他,也不能認同他的觀點,所以我不想說了,我想讓他滾蛋。
咱不能發怒,吵架的時候,你越火吼得聲音越大,話語的分量就越不夠。所以我很淡定,我一字一字地說,“我就是請你好自為之,讓開,好嗎?”
李拜天也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我,說:“你就是太以自我為中心了,你以為自己想的什麽都是對的,這世界上沒那麽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周問雪你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你知道麽?”
對,我就是覺得非黑即白,我覺得做人就是要堅持原則,要獨立自強,這是我媽教我的道理,這些年秉着這些道理生活,所以我沒遇到什麽坎坷。我認為這一點錯都沒有。
我也不想再跟李拜天争了,我們生活的遭遇不同,價值觀不一樣,每個人的價值觀,都是多少年的境遇累積出來的。我沒那個自信去影響李拜天改變李拜天,所以我不跟你說了,我不給自己心裏添堵,行了吧?
我只問他,“你到底讓不讓?”
“我不讓!”李拜天又耍起無賴了,還那麽瞅着我,一副我就不讓你拿我怎麽着的模樣。
哼哼,我拿你怎麽着?
我點點頭,嘴巴上沒什麽表示,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我到底能拿他怎麽着。我直接就對着李拜天飛了一腿,一腳丫子直接踹在他肩膀上,李拜天吃痛得扶着自己的肩膀,我看着他那孱弱的模樣,不屑地嗤了下鼻子,大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能怎麽着,我他媽練過跆拳道!
今天我心情不好,我生氣,但我不覺得堵得慌,也不覺得有任何一點點委屈。我覺得我也想明白了,從認識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李拜天是兩個世界的人,這麽多年,我們糾纏在一起,我以為可以忽略這個問題,或者兩個世界漸漸産生交集。
但真正的世界,在每個人的心裏。因為我們三觀不同,我們依然在兩個世界。
那我就不跟你糾纏了,對,我堅持我的,你堅持你的,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再見!
這是我心裏想對李拜天說的話,但畢竟是沒有說出來。時間才是最絕情的告別,赤裸裸的結果,比結果之前放多少狠話都有用。
也不是說我非要和李拜天劃清關系,但心理上還是有些疏遠了。我現在還住着李拜天的房子,要就因為這,我馬上搬出去,我覺得挺形式主義的。
畢竟認識那麽多年,順其自然而已。
于是我再次和李拜天在出門的時候碰頭,互相看一眼,我不趕時間,就直接把門管了,等确定李拜天已經坐電梯走了,我再自己磨磨唧唧地出來。
我不想跟他再談了,我看他也沒有要談的意思。
天是越來越冷,再過一個月又要過年了。這次我打算出國,明年過年應該就回不了家了,所以這次過年,應該會在家裏多呆上兩天。
在這之前,依然沒完沒了地啃書,很少會想起之前和李拜天的那一次争吵,因為沒空想。
每天慢跑經過不夜城,會忍不住瞟上一眼,就只瞟一眼,然後接着趕往前方。
李拜天說我太以自我為中心,這話我認。因為我從小就信奉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句話的含義,在大家的理解中有歧義,曾被誤解釋為,人如果自私自利,連天地都要誅滅他。但其實,在哲學上講,“自私自利”應該改成“自強自立”,也就是說,人如果不修煉自己,自強自立,上天會譴責他,人的心地也會無路可通。
我是以自我為中心,但絕不是那種以傷害其他人為代價,來滿足自我的人。但确實,我不太喜歡考慮別人的感受,我總覺得人得先張羅名字自己,才有能力去考慮別人,對,這是我的缺點。
只是我現在還有點沒意識到。
袁澤所在的俱樂部,年底有償單人競技表演賽,包括外援在內的每個球員,進行一場單人素質比拼,拿到第一名的,可以獲得年底大獎,巴厘島雙人游。
有便宜幹嘛不要,袁澤當然是參加了,并且邀請我比賽當天一定要去看。王美麗跟人約會去了,我于是自己去,袁澤給我安排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就在場地的右上角,因為在這個位置,他投籃的時候可以輕易看到我。
我們倆現在關系是很親密的,特別親密那種,但又說不上是朋友,比朋友得多一點點,只是遠還不到确定關系的地步。
我抱着袁澤的外套坐着,袁澤坐在我旁邊,看自己的隊友投籃,耐心給我講比賽規則,和投籃技巧。
我說:“打電動的時候我也玩兒過,能得一百分呢。”
袁澤說,“那個太小兒科了,我玩兒那個,能把機器投爆了。”
“哼,不信。”我表示懷疑。
他說:“那改天咱們去比劃比劃。”
“好啊。”
輪到袁澤上場的時候,他側過臉來對着我,嘴角牽着笑容,讓我在他臉上親一下。我不要,我說:“幹嘛。”
他說:“來個女神BUFF。”
我于是笑了,在他臉上淺淺親一口,他轉頭對我露出心滿意足的笑,直接跳過前排的座位,幾步就走到了場地。
取一個球,随便拍兩拍,籃球在他身邊都好像很聽話的樣子。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那球都顯得很小了,可是我抱着籃球的時候,就覺得怎麽這麽大個兒。
我喜歡看男人專注時的樣子,所以也喜歡看袁澤目光盯着籃筐,身體不需要有太多多餘的動作,似乎只稍一踮腳,一切都行雲流水。
籃球從球框穿過的時候,連看的人都感覺心情順暢。
袁澤贏了,他說是因為有我的女神BUFF,我說:“那你怎麽謝我?”
“你說呢?”
我笑笑,開玩笑說,“獎品歸我?”
袁澤看看我,嘴角牽笑,“好。”
“真噠,”我目光閃了閃,繼續開玩笑,“那我和王美麗一起去?”
袁澤接着笑,“好。”
我也笑,“好啦,不跟你搶,才不跟王美麗一起去呢,她那麽窮。”
袁澤還是笑。
又一個轉眼,到了我的生日,因為我要出國,明年的生日現在的朋友肯定是不能陪了。有王美麗在,非要熱鬧熱鬧,于是只好熱鬧熱鬧。
但也沒怎麽特別熱鬧,總共就四個人,王美麗和他新處的小夥兒,我還有袁澤。
其實過生日,哪有什麽特別的花樣,不就是吃飯唱歌喝小酒,真想過,哪天不是生日啊。而且明明是我過生日,怎麽就覺得自己跟一配角似得,因為王美麗和她現在的男友,倆人也忒甜蜜了,甜得我們都好不自在啊。
KTV包廂,我和袁澤尴尬地坐着,王美麗和男朋友張羅着切蛋糕,倒酒,唱歌。我覺得都沒我什麽事兒。
袁澤問我,“王美麗和這青年兒好多久了?”
我冷眼,“有一個禮拜?”
他就笑,燕爾新歡着實是另人羨慕的,但也是蒼白的,因為甜蜜的表象下面,并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因為不夠有信心,才更會把表象弄得更美好,當然不排除,有些人跟你結婚一輩子,也還成天和初戀似得。
屏幕上在放一首歌,王菲的《紅豆》。
最後一句,“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這句話莫名地讓我想起了李拜天,然後說曹操曹操到,李拜天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接起來,記得我們從吵架到現在,都還沒正經說過話,但今天是我生日,我不跟他接着吵。
李拜天說,“KTV?”
我:“嗯。”
他有點微笑的意思,“過生日呢?”
“嗨,王美麗攢的局,沒啥意思。”
“哪家啊?”李拜天裝無所謂的樣子問,我猜他就是想來。
這個時候,王美麗看我一眼,“跟誰打電話呢?”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呢,王美麗就把我手裏的手機搶走了,“喂?哦,李拜天啊,我們正玩兒着呢,袁澤也在,人夠了你不用來了,大忙人,唉,拜拜您內!”
☆、062 吻
王美麗美滋滋地把電話挂了,然後把手機扔回我手邊,笑吟吟地說,“好啦。”
我有些無語地看着她,誰給她的權利搶我的電話。王美麗,也是個愛管閑事的姑娘,而且她會管的閑事,一定是和八卦情感有關的。對于我的感情問題,王美麗一直在幫我糾結,覺得我到現在還沒有戀愛經驗,是個很恐怖的事情。
而王美麗一直很防備着李拜天,她就看不上李拜天,很多年前的印象大約已經根深蒂固。我記得,王美麗是不知道我以前暗戀李拜天這事兒的,但是王美麗總怕我跟李拜天發生點什麽,李拜天對我一個殷勤,在王美麗那就容易引起誤會。
而王美麗的心是向着袁澤的,她不止一次跟我說,“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可別再搭理那個李拜天,就他那樣的人,以後結婚了也肯定會離的。”
所以今天,我們四個人,男女兩雙,王美麗覺得李拜天來了就是礙事兒,礙我和袁澤的事兒。
我看看手機,看看剛挂斷的這通電話,微微猶豫要不要給李拜天打回去,起碼讓他知道王美麗的意思,并不是我的意思。
可是又想起來,上次和李拜天對話那麽不愉快,我也不想太殷勤了,就這麽着吧,怎麽想随他了。
在KTV呆了沒多久,王美麗張羅找個地方打牌。我真感覺今天不是我生日,是王美麗的生日才對吧。
打牌就打牌呗,還不是去棋牌室,非說要找個酒店開房間。王美麗軟磨硬泡,一個勁兒給我使眼色,我以為是她想和男朋友在外面過夜,覺得再去開個棋牌室花錢不合算,于是同意了。
到酒店以後,簡單休息一下,王美麗變魔術一樣弄出來兩封撲克,要打我們老家常玩兒的那種槍炮。差不多就是四人鬥地主吧。
這個東西幹玩兒也沒意思啊,可是我和袁澤都沒有賭博的惡習,對于牌類游戲我玩兒的不精,但好歹人不算太笨,勉強能應付。
王美麗又上奇葩招數了,說要玩兒脫衣服的。本宮很尴尬啊,這要都是姑娘一起,我真跟她們脫一脫也沒什麽,咱這身材又不是見不了人。
可這不還有男人麽。
王美麗說,“哎呀就是玩兒麽,大冬天的都穿的多,我還能真讓你脫光了呀,再說,咱本來就比他們多兩件兒,實在不行從裏面往外脫。”
呵呵呵……我扭頭沖袁澤幹笑一下,袁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陪她玩兒吧。”
王美麗,傻大妞,經常是一副小妹妹的形象,讓人挺習慣寵着她的。我琢磨也是,總不可能真讓我脫成什麽樣,大家是朋友,又不是壞人。
王美麗的陰謀于是正式開始了,但可惜出現了一個攪屎棍。
王美麗的這個男朋友,不會玩兒我們老家的規矩,總是輸,沒幾把下來,脫的只剩下背心了。
然後到叫地主的時候,他還要。王美麗就不樂意了,大大咧咧地說,“你怎麽回事兒啊,人家倆人還板正穿着呢,你脫這麽着急幹什麽,忘了我怎麽跟你說的?”
王美麗的男朋友服從地笑一下,不要了。
我隐約察覺出來苗頭不對。王美麗這怕不是想脫我和袁澤的衣服,然後促使我們倆幹點兒什麽吧?
袁澤就總是在笑,不發表看法。我覺得他肯定也看出來了,但他不能直說,再說這說不準也合了他的心意呢?
剛才在KTV,王美麗和男朋友合夥灌我酒就沒有成功。
後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就換了個規則,不脫衣服了,輸了的蹲着打。王美麗的男朋友繼續不給力,蹲了好久好久。
我打了個呵欠,把牌放下,“好了美麗,我得回去了,明天還上圖書館搶座呢。”
這是考試前期,圖書館爆滿的。
王美麗特別失望,說:“這離學校也不遠,哎呀這麽晚了,要不你們也在這兒住下吧,”說着捅了下她男朋友的胳膊,“你再去開個房間。”
男朋友準備穿鞋出去,我清嗓子瞪了王美麗一眼,表示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讓她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
王美麗撇下嘴,收回眼神,“好吧那你們走吧……雪兒你不愛我。”
我笑一下,撓撓她的頭發,“好啦,知道你最乖了。”
我和袁澤一起走出來,打車到小區門口,老規矩,他會步行送我,起碼送到電梯口。天上飄了雪,我一直覺得北京的冬天,有股特別的風韻,尤其是落雪的時候。
袁澤念叨我的名字,“問雪問雪,問什麽呢?”
我說:“你想問什麽問什麽。”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我,依然是笑容款款的模樣,這個人淡得像一縷微風,淡得讓你覺得存在感很弱很弱。
可是存在感再弱,他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就在我身邊。
雪花飄飄灑灑,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感覺會說話。路燈昏黃的光,自然地傾灑下來,你在路燈下仰頭看過雪麽,仿佛燈下就是一個小世界,這個世界中純潔的塵埃飛揚,不會落地,一直在飛一直在飛,特別夢幻的畫面。
此時我看到的袁澤也是夢幻的,夢幻得我終于理解了王美麗的花癡。
袁澤微笑,說:“我想問你。”
我認真地看着他,眼睛大約閃着光,“嗯,你問。”
“我想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他看看我的臉,那眼神兒看得我有點緊張。
我可能是被場景觸動到了,也可能真的因為袁澤本人而蕩漾了,如開玩笑一般,說了句實在話,“在想你啊。”
這是真的,他就在我眼前,這時候我不想他想誰,只是沒有具體地想他什麽,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灌滿眼底且漂浮在心上的。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袁澤眨了下眼睛,表示吃驚,“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我怎麽就吃錯藥了。”我覺得有些好笑。
他說:“你平常都不是這樣的,今天嘴巴怎麽這麽甜?”
“有麽,難道我平常很兇?”
我平常不是兇,只是習慣性和人保持距離罷了,至少不會說在想誰之類的話。袁澤不回答,只是微笑,伸手觸了下我的頭發,五根手指稍稍插入發絲。
他的手是溫暖的,我的耳朵是凍得快要僵硬掉的,手掌觸碰耳朵,瞬間有種顫抖的感覺。
我看着他,笑地有些尴尬,袁澤微微靠近,越靠越近,我不自覺得抿了下嘴巴。靠到很近很近,差不多我們的臉還差兩公分的時候,他問我:“你該不會推開我吧,要是會的話,我就不親了。”
我在心裏搜索,根本搜不出答案來。沒搜到,只想起來王美麗跟我講自己和某一個男人,當時都覺得條件合适,想試着交往,最後交往沒成功。王美麗說因為他和那個男人接吻了,然後彼此都發現沒有感覺。
王美麗說,有沒有感覺,接個吻就知道了。
我嗓子裏溢出輕飄飄地兩個字,“試試?”
于是我們試了,袁澤碰到我的嘴巴,沒有親得多麽洶湧澎湃,淺淺的觸碰也不是試探,好像是在用自己的嘴唇,把我凍得有些發幹的嘴唇打濕溫熱。
在他的誘導下,我微微張開嘴唇,允許他把舌頭伸進來,沒有多麽深入,淺淺的卻感覺很綿長。
我我我……好吧我承認,我心跳了,一悸一悸有很明顯的知覺。我沒打算推開他,嘗試更安心地體會這個親吻,袁澤插在我頭發裏的手指,将我的後腦勺拖起來一些,更方便自己行事。
我們親了大概得有一分鐘,從最淺的觸碰,到深入糾纏。我的手擡起來,在他腰的部位,直接微微發顫,終究還是貼了上去。
我偷偷看過他的眼睛,是閉着的,我也只看了一眼,也閉上眼睛了。因為王美麗跟我說,判斷一個男人心裏有沒有自己,就看他親自己的時候,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的就可以。
再次閉上眼睛之後,我才想起了李拜天。我活到現在,不算和袁澤,總共就只接吻兩次,一次是在行知樓的畫室,一次在那個出租屋,男主角都是李拜天。
這樣的記憶,不可能說忘就馬上忘掉的。
跟袁澤接着吻,想起李拜天,想起我的第一次還是給了李拜天,我心裏有種罪惡感,感覺我對不起袁澤。還感覺,袁澤是李拜天的朋友,很奇怪。
這種負疚感,使我主動結束了這個親吻,但并沒有真的把他推開,只是移開嘴唇,很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袁澤也許在看着我笑,我就是擡不起頭來,并且挺不好意思的。他把我的頭往肩窩按了按,松松抱着,親了下我的頭發,“不着急,我給你時間。”
還給時間,這哥們兒給了我多少時間了。這是第一次,我強烈的體會到錯過這村就沒這店,只是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的猶豫。
我在他懷裏躺了躺,因為外面冷,袁澤還是打算先放了我。然後牽我一只手插進口袋裏,領我到了樓層正門口。
門口垃圾箱上,放着一束紫藍色包裝的玫瑰花,在血夜中有種奇然的美。
電梯門緩緩合上,我們在縫隙中對望,知道一扇門隔斷兩個人,我的視線裏沒有了他,可是我的心,怎麽就覺得這麽癢。
深呼吸一口氣,電梯門打開,我走出來,翻鑰匙開門,不經意朝李拜天的房門口看一眼,看到地上星星點點的水漬,大約是進門前,身上帶的雪花抖落,然後融化。
☆、063 那些稀松平常的對白已不再
李拜天此刻在幹什麽呢?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從上次争吵以後,我的內心就沒再刻意關心過他,即便偶爾想起來,想到他大約還留戀在那些燈紅酒綠烏煙瘴氣的地方,就煩得很,所以幹脆不想。
可是就如他所說,生活是別人的,我不可能吧自己的想法加諸在別人身上,然後讓別人變得和我一樣。如果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子的,世界又會變得多麽無趣。
鑰匙開門,進門,我回到難得清靜的房間裏,今天王美麗不在家,真好。
坐在沙發上,我又想起了袁澤,想起剛才那心跳一吻,我在回味,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不自覺也想起和李拜天的親密,只是當時我的心跳沒跳,我想不起來了。
而我這副曾經被李拜天打開過的身體,也早不記得當時的感覺。只是直至今日,我依然想不明白,那件事情究竟為何會發生,然後又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時光掩埋,難道真就只是因為年少沖動。
袁澤給我打電話,“到家了?”
“當然。”我回答,“你呢?”
“在路上溜達。”他說。
“瞎溜達什麽呢,這麽晚了,也不怕遇到壞人。”
袁澤笑,“一般壞人打不過我。”
“那倒也是。”我敷衍地回答,面帶一絲微笑。
他說:“你在胡思亂想。”
又被他說中了,我掩飾啊,“沒有。”
“那在幹什麽?”
“在……好吧,我在發呆。”
他的聲音依然淡淡地,又溫柔又體貼,我能想象他現在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樣子,飄着雪,他一只手插在口袋裏,一只手舉着電話,不算長的頭發,會被風掀起漣漪,臉上始終挂着淺淺的笑容。
這樣唯美的一個畫面,總是容易讓人感覺破碎。
他說:“什麽也別想,我不着急要答案。”
我的心就又動了。他是不着急,但是我急,我很想馬上有個答案,而且是肯定的答案,然後我們在一起,痛痛快快地戀愛。可是,心裏總有那麽一點點的猶豫,這猶豫卻又不确定是來自何方。
袁澤說,“要準備收拾東西,跟我去巴厘島。”
“啊,這麽快?”
我知道這趟巴厘島之行,袁澤肯定是盤算好了帶我一起去的,當然他邀請我我也不會拒絕,聽說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