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19)
還是太無聊了,就是接打電話收發郵件,幫出差在外的宋總做會議記錄,管點閑事。
中午休息的時候,公司一特別能八卦的女職員小A來跟我閑聊,問:“宋總今天就該回來了吧?”
“嗯。”我沒想什麽,淡淡回應。
“單子談的怎麽樣啊,這筆訂單挺重要的。”小A說。
我笑着說,“這我哪知道。”
我确實不知道,但即便知道,我也不能亂說。
下午宋總回來,我已經準備好了這兩天的工作記錄和待辦事宜,等他休息好了,就抱着文件去找他簽字。
宋總卻精神不大好的樣子,看了幾眼會議記錄,忽然問我一句,“小周,你和李唯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是李唯介紹進來的,但之前宋總并沒問過我這方面問題,這一問,還讓我有點懵。不過沒什麽好隐瞞的,我實話實說,“我跟李總的弟弟是同學。”
宋總了然地點了下頭,又問了一句,“現在還有聯系麽?”
當然有聯系啊,我真沒反應過來忽然問這個幹什麽。我于是笑笑,說:“還好。”
宋總又了然一下,接着問,“我這次出差的行程計劃,還有什麽人知道麽?”
“沒有,”我正正經經地回答,忍不住問了句,“宋總,有什麽問題麽?”
“沒事,你去忙吧。”
我退回外間辦公室,回想宋總忽然問我的這幾句話,到底還是沒理出什麽頭緒來。我們宋總是個敦厚沉穩的人,不會随便打聽員工的隐私,之前一直對我用得也比較滿意放心,這次忽然問這個,難道是我的工作出什麽問題了?
我很想去問,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問,所以只能暫時靜觀其變。
Advertisement
國慶放假前,我去宋總辦公室交假期工作安排,聽到了兩句裏面的對話。因為不是什麽非常重要的話,所以談話的兩個人并沒有很在意隔牆有耳這個問題。
和宋總談話的,是業務部的二把手。
前面他們說了什麽,我沒聽到,就聽到最後一句,宋總說,“小周是李唯介紹的,不用了也給李唯打個招呼,等國慶回來再說吧。”
☆、054 工作問題
他們說的這個小周,應該就是我吧,我确實是走了點李唯的關系進來的。這個意思是,公司打算不用我了,我要被辭退了?
我手裏的文件松了松,差點掉在地上,準備敲門的手就停頓一下。從門邊讓開,我簡單縷了思路和信息。
暫時我還不知道我的工作出了什麽問題,但可以感覺到的是,我的工作成績是不被宋總認可的。第一,肯定是有問題,第二,我是通過李唯姐推薦進來的,并不是靠自己能力面試,這本身就容易讓人不信任。
所以宋總還問我跟李唯的弟弟有沒有聯系,因為一般他們這種少爺給姑娘推薦工作,推薦的時候也許是因為正打得火熱,順手幫個忙。用不了多久,也許姑娘和少爺就沒有關系了,宋總在考慮,辭退我會不會傷到李唯的面子。
傷不傷李唯姐的面子先不說,首先傷的就是我自己的驕傲。這工作我喜不喜歡想不想幹是我的事,但如果被辭退,那是另一回事,我周問雪勤勤懇懇這麽多年,除了上次考研失利,人生中還沒幾個敗筆。
縱然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但明知道要有敗筆,還不去彌補更正,這是對自己的放縱。
我不能再放縱自己了。
簡單收拾下情緒,我敲開宋總辦公室的門,二把手看了我一眼,從裏面出來,我對他簡單禮貌地微笑一下。
宋總讓我把工作計劃放在這兒,然後我就可以出去了,我也沒怎麽猶豫,直截了當地問,“宋總,您對我的工作有什麽不滿意的麽?”
宋總忽然擡眼,“沒有,該做的都很到位。”
“好的,那我先出去忙了。”
我沒選擇跟宋總談個心或者怎麽樣,上司本來就沒有跟下屬談心的義務,他們只要做安排做決定就可以了,我也不想因為我的疑問,去打擾他的工作。
宋總沒有直接說,不是不方便說,就是不想說。
但我不願就這麽糊裏糊塗下去,對于可能被辭退這件事情,我倒是并不覺得多麽緊張。工作是個飯碗,我并不是非要端某一碗飯才能吃飽,有手有腳的,這一碗飯端不了,還可以換另一碗。
但既然端了一碗,秉着不浪費糧食的袁澤,也應該把它端穩了。
回到辦公區,沒有太多工作經驗的我,依然想不出來到底問題是出在哪裏。可是宋總說的那句話,值得玩味一下,“該做的都很到位”。
我是一個聽話辦事的員工,只要他交給我的工作,我肯定會踏實做好,但只聽話辦事,卻不見得是最好的員工。因為上司畢竟不是自己,許多下屬分內的工作細節,他照顧不到沒義務去教導。
也許是我自己不夠走心。
下午已經沒什麽需要馬上交代的工作了,我比較閑,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我開始翻這幾個月下來,我的工作進程備份,我都幹了些什麽。
那天宋總問我,他的行程安排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我是不會亂說的,可既然他這麽問,很可能就是被其他人知道了。
老總出差,不是開會就是談訂單,而且老總出面談的,肯定都是大訂單。行程被其它人知道,這個事情可大可小。
市場資源需要占領先機,比方你提前知道某個公司近期要需要提交一筆訂單,然後最先出面去談,就比後來談的占些優勢。每個公司都有分析打探市場先機的辦法,也不排除有些公司,就直接盯着很有辦法的公司,人家幹什麽,他就跟着幹什麽,甚至提前知道別的供公司準備幹什麽,然後早一步出手。
這對業務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開始核對幾個月下來,宋總的出行規律。因為他出差談業務,不需要跟外國人打交道的時候,都不會帶上我,所以大部分業務具體談的怎麽樣個,我并不知道。
我以為作為一個好的員工,不該瞎打聽這些,這會兒卻感覺,要做一個好的助理,很多東西還是有必要知道。
沒有多少訂單合約是見一面,馬上就談下來的,從開始談到簽約,總需要些你來我往的過程。即便不需要老總頻頻出差去談,後續維護也會有些蛛絲馬跡,比方正式簽約的時候,對方派代表來,預約什麽的,都要通過我這邊走。
我于是各種翻,從筆記本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裏找線索,翻了兩天,整理出幾個比較重要,但最後不了了之的業務出來,然後去找業務部的人打聽,這些單子最後結果怎樣。
很巧合的是,這其中絕大部分,簽給了同在北京的另一家公司。
我通過一些渠道,對這家公司進行了些了解,成立時間并不長,公司規模沒有我們這邊大,但是業務手段十分了得。
如果我推測的沒錯,肯能是有人洩密,但秘密很可能是從我這裏流出去的,問題我什麽都沒說過啊。
我也沒去問老總,我猜老總也在查這件事情,而且很有可能會懷疑,就是我本人直接幹的。
我不服,我想知道原因。
但國慶假期已經來了,我懷着這些疑問踏上回鄉的列車,我家沒機場,轉機什麽的很麻煩,只能選這麽個出行方式。
我跟袁澤在火車站碰頭,他已經準備好了兩張硬卧火車票。這兩天我在琢磨工作的事情,也就沒來得及針對上次放他鴿子的事情給他道歉。
但袁澤表現得很大度,沒有提。
我沒帶什麽行李,但袁澤搬了兩個大箱子,我問他是什麽,他說北京烤鴨之類的,地方特産。
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進站很擁擠,我于是幫袁澤提了個箱子,他有點驚訝,我一女生怎麽力氣這麽大。哈哈,人家當年也是個習武之人嘛。
到了卧鋪車廂,袁澤讓我睡上面的鋪位,說比較安全一些。我表示沒什麽意見,只是剛開始也不想睡,就在下面坐着,眼睛望着列車外的風景發呆。
袁澤整理好東西,看了我一會兒,問:“李拜天怎麽樣了?”
我收回思緒,“啊,應該好了吧,挺忙的。”
想起李拜天,我又不禁汗顏,李拜天這小子現在這狀态真可以,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在做喜歡的事情,并且竭盡所能。
說什麽生病就不要拼啦,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之類的。年輕人麽,感個冒又不會死,年輕的時候不拼,什麽時候拼。我能理解并且欣賞他那股拼勁兒,雖然早期開工作室,真的不怎麽掙錢,跟他家的産業比起來,九牛一毛都談不上。
想起這個,我看一眼袁澤,“對了,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改天有空了我再約你一次吧?”
袁澤淡然地笑笑,“好。”
這個回答很簡短,仿佛他對我這個改天,已經不抱什麽指望。我并不想讓袁澤不開心,笑着說,“跟你說真的呢,我必須給你道歉,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麽了,做事兒總不用腦子。”
“怎麽,工作遇到問題了?”袁澤反應很快啊。
我點點頭,打算跟袁澤傾訴下。我問:“你修過經濟管理,商業洩密都可能通過哪些途徑?”
袁澤很耐心地把自己所了解的告訴我,但沒有故意去打聽我具體遇到的問題,我把認為可以說的簡單說一下,他也會幫我分析分析。
然後我們商量怎麽辦,怎麽把那個在暗算我的人揪出來,袁澤笑笑說,“這個你應該去問問李拜天,對付偷奸耍滑的人,他最有辦法。”
大概因為李拜天也是一偷奸耍滑的好手?
我搖搖頭,“不行,我不能問他。”
“怎麽?心疼他工作忙?”
我聽出來話裏有點酸味兒,急忙解釋,“不是這麽回事兒,我不是他姐姐介紹過去的麽,這個本來我心裏就挺過意不去,工作上的事情不想太依靠他。再說,我要是處理不好,弄得他姐姐也不好看。”
袁澤又笑,“還說不是給他着想。”
我皺了下眉,再解釋,“真的不是,越是人介紹進來的吧,我覺得就越要做得更好,否則人家就不會輕易肯定你的工作能力。”
袁澤安慰,“其實做業務的公司,碰到這種事情很正常,也不是你洩露出去的,你不用這麽放在心上。”
還不放心上呢,我都要被炒鱿魚了。我說:“沒發現就是我的工作失誤啊,我不能拿沒經驗當理由。”
袁澤用欣賞的目光看看我,“嗯,這想法不錯,精神上支持你。”
我笑笑,打了個呵欠,爬到上鋪去睡覺。
第二天九點到站,袁澤打車把我送到家樓下,他弄的這兩箱東西,其中有一箱是幫我準備的。
他說:“我就知道你得什麽都不拿。”
哎,我現在還哪顧得上這個啊,而且我覺得現在運輸這麽發達,想給家裏送東西,寄過來就好了。袁澤說,“自己帶回來,和郵遞寄的,心意不一樣。”
好像确實有這麽回事兒。
正告別呢,我媽推着自行車買菜回來,在樓下碰見我們倆,一看見袁澤這麽個人五人六的小青年兒,眼睛就閃光了,急忙停了自行車過來打招呼。
☆、055
我媽一準兒以為我帶男朋友回來了,但表現得比較含蓄,挺大方地跟袁澤打招呼。我簡單介紹了下,就讓袁澤先走了。
我媽還想留袁澤吃飯,人家袁澤也是要回家看望老母的啊。
把這個大箱子擡回家,哎呀,我也想我媽媽了,趕緊摟了摟她老人家的脖子,嬌滴滴地叫:“媽媽……”
我媽覺得有點肉麻,嫌棄地把我推開,去廚房給我弄飯。
我這邊用刀劃着袁澤弄的箱子,包的可真嚴實,打開以後,裏面全是吃的,哎呀呀,可饞死我了。
雖然這些玩意兒不值太多錢,但就像袁澤說的那樣,心意感特別濃厚,我是真的感受到了。拿了袋烤鴨去廚房,找個盤子裝了,我媽問我,“那個小袁,家庭條件怎麽樣啊?”
我說:“那就是我一高中同學,現在都在北京工作,你想哪去了。”
“我沒想哪去啊,這不剛好合适麽,都在北京,老家還是一個地方的,可以就相處下,你要是能嫁在本地,媽媽不要太高興哦。”我媽削着土豆說。
我忽然想起王美麗那句,Z市男人都沒出息。還是有特例的,比方袁澤我就覺得人家很有出息,王美麗也沒再嫌棄人家也是Z市人啊,果斷什麽事情都是有特例的。
我沒搭理我媽,她繼續在那兒絮叨,“你看人家都給你送家裏來了,肯定是對你有意思。”
我說:“你哪來的自信?”
我媽不服,“我女兒哪裏不好!”
我就喜歡我媽這股對我盲目驕傲的勁兒,我媽讓我抽空叫袁澤來家裏吃飯,我說沒什麽理由,我媽說,“不就是朋友在外面相互照顧下,這理由還不夠?”
也對。
于是我跟袁澤商量了下,袁澤表示沒有意見,來的那天還帶了禮物,怪不好意思的。但我跟我媽說的清清楚楚,我跟袁澤絕對不是她所想象或者她希望的那種關系,至少現在還不是。
我媽又不是個糊塗蛋,她就是心裏喜歡袁澤,希望我們朝那方面發展。
飯吃到一半,我去旁邊接了個電話,是李拜天打來的,“你到家了麽,怎麽也不知道給我打電話說一聲?”
咦,我們倆之間還有這規矩呢?似乎以前是有的。
我說:“回家太激動了,給忘了。”
那邊袁澤去廚房洗下手,我媽跟不見外地嚷嚷,“小袁,醋拿來一下,架子上那瓶。”
袁澤應了一聲。
李拜天沉默了一下,“跟袁澤在你家?”
“嗯,”我心裏忽然漏了一拍,像做了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一般,但我并沒有偷雞摸狗,只能實話實說,“來我家吃頓飯。”
“嗯……”李拜天一頓,而後灑然一笑,說:“好啊,那不打擾你吃飯了,回來的時候路上小心,在家好好玩兒吧。”
匆匆挂了電話,我總覺得有什麽話忘了跟李拜天說,其實就是一句很簡單地話,“只是随便吃個飯……”
為什麽要跟他解釋呢,為什麽一定要解釋呢,算了。
回到飯桌上,我把心事收起來,拿出良好的精神面貌,陪我的爸媽和袁澤吃飯。這倆老人家熱情的,袁澤又大方,好快就混熟了,熟得跟我是個外人似得,根本插不上話。
袁澤吃完這頓飯,沒怎麽逗留就走了,我送他出小區的時候,他跟我評價了下,說:“你爸媽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你想象的什麽樣子?”
“大方,實在,也不多事兒。”袁澤說。
我爸媽确實是挺靠譜的爸媽,就算青春期叛逆的時候,我都沒跟他們吵過什麽架,就是有什麽事情,我們家裏都能說開了,我家是個很和諧的家庭。
袁澤說看看我就知道了,肯定是和諧家庭教育出來的和諧人類。
“那電話李拜天打的吧?”袁澤問。
我說:“是啊。”
站在小區門口,袁澤看天也不早了,不打算讓我接着送,若有所思地問了句,“如果你跟李拜天約好幹什麽,我生病了,你會扔下他走麽?”
我會……我會帶着李拜天一起去看袁澤。
我說:“袁澤你不要這麽小心眼兒吧?”
他說:“我就是好奇,其實他要真在你心裏這麽重要的話,我覺得也沒什麽,我從來也沒打算纏着你,嗯?”
袁澤這麽一說,我挺動容,更覺得自己放鴿子那事兒幹得不地道。
但說真的,我說:“你生病了,我肯定也會去看你的,請假去都可能。”這确實是真的,大家都是背井離鄉的人,有幾個認識多年的朋友相互照顧,生病的時候,那種孤獨感更強烈,有的時候你去照顧,照顧得并不是他的身體,而是感情。
袁澤笑笑,說:“我身體壯着呢,幾年沒感冒發燒過了。”
袁澤是身體好,因為每天運動量大,身體機能很棒,即便着涼感冒,基本睡一覺就沒事了。
我就是覺得袁澤活得很有生命力的感覺。
回家以後,我媽又跟我叨叨幾句袁澤,我撥浪鼓似得點頭,“好好好,我都知道,這不得随緣麽?”
看我沒有強烈抵觸這件事情,我爸媽就放心了。
“對了媽,住咱家樓後那個劉舒雨,就是之前大肚子那個,你還見着過麽?”
小區不大,我媽這種不工作的家庭婦女,街裏鄉親的事兒肯定都知道一點,互相看着也會眼熟,我媽可能不知道劉舒雨這個名字,但肯定能見過大肚子的姑娘。
我媽想起來了,說:“那不是你同學麽?生孩子就不知道去哪裏了,好久沒見了。”
難道真如王美麗所說,劉舒雨去市區當小姐了?好歹她也是跟過富二代的人,能甘心麽?
這次回來,我就沒見到劉舒雨。
呆了三天,我就回北京了,然後自覺到公司加班,因為我心中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我去找了公司法務,請他幫我查一下公司員工的郵件,法務告訴我,不用查了,他已經接到宋總命令,加班查過了,該查得已經查清楚了。
公司裏那個在洩密的人究竟是誰,其實宋總已經知道了。
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攙和到什麽程度。假期結束以後,公司開會講了一筆單子,一筆過去幾年都是交給我們公司,但這次卻被其它公司先一步談下的單子。
這個訂單,占公司全年業績的百分之二十三,就是比重非常之大,會産生很多複雜影響。會議結束後,我去交報告,宋總跟我說話。
他問我:“知道行程計劃怎麽洩露的麽?”
我點頭,我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因為我打印文件的時候,為了怕文件丢失,習慣性點桌面備份。文件打出來以後,我會把備份扔進回收站,但并沒有清空回收站的習慣,信息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流出去了。
宋總也點了下頭,說:“你還是沒有經驗啊,公司最近有次人事變動,做下心理準備。”
我知道,這是要辭退我的打算了,即便不是辭退,也是扔到一個不如現在好的崗位上。
工作出錯,公司我要處分我,這我能接受。但我回到辦公桌前以後,心裏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我不服,不是不服處分,而是不服,這個錯誤就這樣沒有機會彌補了?
即便我要走,我希望也是我辭職不幹的,而不是人家不用我了,我離開之前,也不應該給公司造成這麽大的損失。就這麽不明不白走了,我心裏不痛快。
于是我又去找了下宋總,問他那個單子是不是真的沒戲了,宋總已經知道背叛公司的不是我,倒是也沒怎麽瞞着,說:“業務那邊基本談不上了,那邊報價比咱們低。”
我們公司是個誠信公司,報價有一個不可能再調動的底線,公司不可能犧牲底線去促成訂單。
我問:“是不是那個XX公司?”
宋總看我一眼,目光有一絲疑惑,只說:“這個你就不用關心了,準備準備做交接工作吧,李唯那裏我會抽時間打聲招呼。”
說得我好心痛,為什麽要提李唯呢,為什麽一定要提李唯呢,為什麽一定要把我是走後門進來的這件事情提出來呢。他這麽一提,我更不可能說走就走了。
交接的準備工作,我有在做,但加了一晚上班,把對方公司和競争公司做了一個細致全面的了解,并且請教了唐鑫很多業務方面的事情。
我知道這家公司的準确地址,也知道他們老總的聯系方式,第二天請假,直接殺到對方公司所在城市。
即便不幹了,我還是有很多很多話要說,要把這件事情交代清楚。
我是自作主張來的,以公司業務代表的身份預約那邊的老總,但是約不上,我于是開啓死等模式。
等到這邊公司大樓已經關門了,還是沒堵到這位老總,關鍵我也不知道他長成什麽樣子。
天很黑了,特別暗,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我孤身殺過來的時候,除了自己整理的關于這筆訂單的資料,什麽都沒有。
氣象局發布了暴雨紅色預警。
我想了想,決定去找他們的門外大爺聊天。
☆、056 有人把你放床上,有人把你放心裏
門衛大爺在我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松口給我指了條明路,他說老總進出公司,肯定要走的是停車場,停車場只有一個出口。
然後我又軟磨硬泡,各種撒嬌拍馬屁,門衛大爺告訴了我他們公司老總的車牌號碼。
我在附近随便找家旅館住下,外面風呼啦啦地那個刮,特別駭人,我從來沒這麽怕黑過。因為忽然想到,這是自己第一次,真的到了一個完全沒有認識的人的地方,我就是死在外面了,都沒有親戚朋友知道。
想到這裏,脊背一寒,我裹緊了被子。
棉被很舊,該在身上該冷還是冷,外面暴雨淅淅瀝瀝,為了節省電量,我只能把手機關機了。
睡不着,也不敢睡,怕起不來。第二天天亮,外面還是在下暴雨,我就琢磨着,這麽大的雨,那老總該不會不去上班吧。
不至于,人家有車。
站在旅館門口,撲面而來的冷讓我打了個寒顫,我總不會傻到淋雨,從旅館大媽那兒借了把傘,踩着雨水朝對面的辦公大樓的停車場入口跑去。
天已經亮了,因為下大雨,路上連個賣包子的都沒有,挺餓的。昨晚還沒睡好,我在路上走得有點飄飄蕩蕩的。
主要是這個風太大,雨是斜着下的,我來的時候也沒有做過會下雨的準備,穿的是平常的衣服,現在褲腿兒到鞋子,走了沒幾步就都濕了。
這也倒沒什麽,誰沒淋過雨啊,誰還沒當過兩回落湯雞。
肩膀上也都是雨水,我站在停車場外等啊等,握着傘的指節有點僵硬,最悲催的是,這破傘有兩根傘骨折了,遮雨效果更是大打折扣,真淋雨的時候,感覺不到冷,只是會微微有點喘不過氣。
一輛有一輛車經過,我盯緊那些車牌號,終于發現了自己的目标。但是我沒傻乎乎地直接上去拍他的車玻璃,那不跟神經病似得了。
車子進了停車場,都開得比較慢,我就直接在後面跟着,等車停下來,司機和老總一起走出來的時候,我才颠颠地跑上去,然後做了番自我介紹。
“趙總您好,我是XX公司宋總經理的助理,我姓周,昨天給您的秘書打電話預約過……”
趙總皺了下眉,大約對這個被別人攔路的事情很反感,但不至于把我罵走,只是想直接敷衍了事。
我把自己一直抱在胸前的資料遞給他,用最快的語速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包括選擇我們公司的好處,我們公司對這筆訂單的重視,長期以來的愉快合作。
該說得都說完了,我微微喘了口氣,沒怎麽觀察趙總的臉色。因為我盡力了,能不能挽回我是內心是坦蕩的,如果對方已經和其它公司簽約,這是我尋死覓活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微微一笑,我盡量表現得大方,很大度地說了一句,“這次不能合作也沒關系,下個年度的訂單計劃,希望貴公司能一如既往先考慮我們公司。打擾。”
趙總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手裏還沒打開的資料,淡然地對我說,“合作方面,我會跟你們宋總聯系。”
我微笑點了下頭,告辭不送。
外面依然是暴雨瓢潑,我對着雨水長吸一口氣,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該辦的事情辦完了,其他的聽天由命吧。
撐開這把破散,我在雨中奔跑,內心卻并不覺得酸苦,反而有一種争取過後的快感。
後來這筆訂單還是回到了我們公司,因為我去找趙總的時候,他和另外那家公司确實沒有簽約。
後來我們宋總說,在一次跟趙總談話時,趙總透露,會重新考慮我們公司,是因為當時他看到我身上基本已經濕透了,但是我遞上去的那份,包在塑料U口袋裏的文件,表面一點水痕都沒有。
細節決定成敗的典型事例。
因為下大雨,我今天就沒能回去,出來的時候也沒準備衣服,還是回了那個旅館,買了捅泡面到房間裏去吃。
濕衣服脫掉,還是冷飕飕的,這裏也不能洗澡。
吃着泡面的時候,袁澤給我打電話,問:“你從回北京就沒動靜了,王美麗說你昨晚沒回家,怎麽了?”
我嚼着泡面囫囵,“出差。”
“什麽?”
“我在N市出差。”
“N市暴雨很嚴重啊,你沒事吧。”袁澤關切地問。
我把嘴裏的面咽下去,說:“下雨關我什麽事兒啊,就是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唉你怎麽知道?”
“我在H市打比賽,這邊也在下雨。”
H市就挨着N市,這邊暴雨,他們那裏肯定也要下雨的。我說:“哦,好巧。”
他問我:“吃泡面呢?”
“這也被你聽出來了。”
我吃泡面,是因為外面下雨,不方便出去吃,只能先這麽湊合着。當天下午就吃上了一頓飽飯,袁澤把他們球隊的大面包開出來了,從H市冒雨一路殺到N市,廢了半天勁找到我所在的這家小旅館,然後把我帶走了。
袁澤說他不放心。
嗨,有什麽不放心的,我會跆拳道好不好,姐姐會武術,誰也擋不住。
跟袁澤一起和球隊的人吃飯,球隊的只見我在訓練場出現過,應該弄不清我和袁澤什麽關系。
飯桌上開玩笑,說:“小袁,這是千裏尋夫啊,下這麽大的雨,你的好好安慰安慰。”
然後幾個大男人誇張地笑。
我跟着幹笑,和袁澤對視一眼。我可不是來找袁澤的,是袁澤拯救了暴雨中無家可歸的我。
吃晚飯,撐傘回球隊住的地方,袁澤他們的比賽還得打幾天,我肯定不能在這兒長呆,明天就直接回北京了。
袁澤打算就讓我住這個招待所,反正下雨出去不方便。但是招待所人滿為患了,袁澤想了想,把我帶到他那一間,讓我住這裏,然後他去和隊友擠擠。
我對袁澤的這個安排表示很佩服,因為我聯想到,這事兒如果是李拜天,絕對是就跟我一起睡了。他才不知道什麽男女有別要避嫌之類的東西。
我開了句玩笑,說:“袁澤你真是個正人君子。”
袁澤站在門口回頭看我,微笑着說,“聽過麽,有人把你放床上,有人把你放心裏。”用手掌拍拍胸口的位置,拍出幾聲悶悶有力的聲音,“睡吧,晚安。”
“晚安。”
關門之後,我忽然感覺有點想念他。
真的有被塞得滿滿的心,別人怎麽擠都擠不下麽,還是那個往裏擠的鑽頭不給力?曾經我以為李拜天把我的心塞滿過,所以誰追我我都無動于衷。
而現在,袁澤沒有刻意地往裏擠,正如他所說,水到渠成而已。滴水能穿石,他只是做了作為朋友或者說作為一個追求者該做的事情,還是能一遍遍讓我的心感受到動容。
也許又是因為,自從劉舒雨的事情以後,李拜天在我心裏的形象逐漸萎縮,我把他往另一個位置挪了挪,一個介于友情愛情和親情的夾縫。
淋雨,這次輪到我重感冒了,把我送上開往北京的大巴車時,袁澤表示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我這邊車開走以後,他給李拜天打了電話,讓李拜天去車站接我。
在路上昏昏沉沉地睡,我渾身沒有力氣,出站以後見到李拜天的第一句話是,“給我張紙。”
李拜天剛翻出來紙巾,我一個噴嚏打得轟轟烈烈,鼻涕噴了自己一手,紙也沒兜住。
太難受了,匆匆處理擦掉,我眯了眯眼睛,“不行,我要暈。”
李拜天把我弄回家,王美麗上班去了,只有我們兩個人,仿佛回到了一個多月前,王美麗沒來的時候。
李拜天一邊給我倒水,一邊叨叨,“得瑟吧,作吧,感冒了吧,活該。”
“你說句好聽的能死?”我有氣無力地問。
李拜天吹着杯子裏的水,問:“你跑H市幹嘛去了。”
“誰說我去H市了。”
“那怎麽和袁澤在一起?”
“我……我要喝水。”
不是我不想說,是說來話長啊。工作遇到問題這事兒,我一直就沒告訴李拜天,因為我不服,我想自己解決。
李拜天在後面抱着我,扶着我喝水。我知道多喝水感冒好的快,大口大口地喝,喝得額頭冒汗。
我在床上睡覺,李拜天坐在旁邊翻雜志。但我睡不着,鼻子不通氣,張着嘴巴喘氣太難受。
我不停地擦鼻涕,李拜天翻着雜志幽幽地說,“你再這樣我就帶你去打針了。”
“我不打針,打針疼。”我主要是懶得起床懶得折騰。
李拜天輕笑一下,放下雜志低頭看着我說,“有一種針打起來不疼,還可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我反應了一下,看到他一臉壞笑,就知道他在說什麽了,腳下瞪了一腿兒,當然是踢空了。
“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