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11)
鈍的人,但即便我當時懂了又怎樣呢,那時候我心裏滿滿的都是李拜天啊。
明信片大部分都是來自東京的,東京也許真的是個不錯的城市,我長這麽大還沒出過國呢。
我忽然有了一個,想去東京玩兒玩兒的想法,這想法特別強烈。而且我覺得,也就趁現在沒畢業,還在實習,工作不忙,才有可能去。
以後正兒八經工作了,想去都去不成了。
可是我又不想自己一個人去,于是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李拜天。
李拜天看着我,認真地說,“你要是想去找袁澤,那我還是不跟着去了。”
“什麽呀,我就是想出去溜達溜達,你看我大學四年,都沒怎麽出去玩兒過,想想覺得挺遺憾的。”
李拜天是到處跑啊,全國天南地北都讓他跑遍了,而且每次都是和不同的姑娘,就從來沒帶上過我。
李拜天低頭想了想,說:“那去辦護照吧,我辭職。”
“啊?說不幹就不幹了?”我有點吃驚。
他嘆口氣,說:“想多了少女,我是早不想幹了,總給別人打工什麽意思啊,我想自己開工作室。”
那些年,是個工作室崛起的年代,很多年輕人開始放棄打工,小本投資一點點熬,最終熬出名氣來。
我覺得李拜天還是很有想法的,他早晚得自己幹,現在在別人手裏也學得差不多了。
我們沒着急去東京,我需要假期調休,而且聽說四月才有櫻花,我還想去看看所謂櫻花浪漫到底有多浪漫。
李拜天辭職以後,跟他姐姐的聯系就比較緊密,開工作室得需要錢嘛,他現在窮得叮當響,跟姐姐借點兒錢也沒什麽。
那天我正和李拜天翻國外創意工作室的資料,他用筆一項一項地記下自己看到的好的創意,我就在這兒咋呼,“這個好看,唉你看你看,這個真特別哎,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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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拜天瞟我一眼,“你怎麽這麽山炮啊。”
我用英語罵了他一句,他沒聽懂。術業有專攻麽,他有他在行的,我還有我在行的呢。
正翻着,李拜天姐姐打電話來了,接完電話李拜天臉色就變了,提着外套出了門,我一看他那樣風風火火地,想都沒想就跟出去了。
八九點鐘,北京的街市最熱鬧的時候,李拜天招了輛出租車,我跟着鑽進去,他回頭看我一眼,并沒有勸我下車。
上車飛快地說出一個地址,似乎是某酒店的名字,李拜天對我:“你一會兒陪着我姐點兒。”
“到底怎麽了?”
他頓了下,語氣低落地說,“我姐夫出軌了,在酒店開房被我姐抓到了。”
李拜天的姐姐李唯,懷疑自己老公出軌不是一天兩天了,跟弟弟訴苦,李拜天給她拿的主意,天天懷疑沒用,多不痛快啊,直接找私家偵探跟他,跟不出毛病來心裏踏實了,跟出問題來,也好利索點兒解決。
今天就是被私家偵探跟到了,李唯趕過去正把奸夫淫婦抓奸在床。
李拜天跟我說過許多他家裏的事情,他姐也算得上要什麽有什麽,二十四歲就嫁了他姐夫,當然他姐夫家也非常有錢,不比李拜天家差,并非是家族企業聯姻,當時是兩情相悅的,姐夫用九千九百九十九玫瑰請回家的。
一結婚就懷孕了,然後生孩子,現在孩子才不到一歲,姐夫的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
我們殺到那家酒店,私家偵探低調地在門口守着,李唯姐姐坐在裏面,還有姐夫和小三。李拜天帶我進去,李唯姐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小三坐在床邊,這會兒衣服是穿好了,姐夫也挺帥,看着李拜天和我,問:“李唯,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唯姐瞟了他和小三一眼,“今天當着我弟弟的面,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你想聽我說清楚什麽?”姐夫是一點兒也不怕,小三挺怕的,估計怕我和李唯一起打她?
李拜天默默地活動了下拳頭,霸氣地看了小三一眼,“出去!”
小三讓李拜天一眼就瞪怕了,灰頭土臉地往外跑,姐夫看了一眼,也沒管他。
現在算是一家人關起門來說話,姐夫沒搭理我們,繼續問李唯,“你不就是想離婚麽?”
李唯擡頭瞪姐夫,哎媽呀,這姐弟倆的眼神兒太像了。
“你說什麽?”李拜天擡着下巴問姐夫。
姐夫不示弱,“幹嘛,你想打架?”
“揍你?根兒給你弄斷了!”
☆、029 像你一樣
不出意外的,李拜天得揍他姐夫一頓,被抓奸在床的男人确實欠揍。也不是我思想開放,搞外遇就是不對,但他姐夫的條件擺在那裏,悲觀一點的說法,不搞簡直有點不正常。但你搞就搞了,居然還被抓到,這是絕對的對正室的不尊重。
在李拜天身邊,我也就有機會了見識了所謂的豪門大家族的觀念,揍完姐夫,李拜天揉揉拳頭,“行了就這麽着吧,趕緊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家庭糾紛鬥毆,打不出什麽亂子來,姐夫很配合,沒怎麽還手。他現在哪有臉還手,所以李拜天揍得比較輕,就是幾個拳頭。
姐夫坐起來,整理整理衣襟,看來還是個很注重儀表的人。這位大公子,不能說長得多麽別致,但是富貴人家,就是比較容易培養出這種富貴氣質來。
比方李唯,也是一身的名媛氣質,就算剛生完孩子不到一年,那範兒也是沒話說的。相比起來,李拜天顯得草根很多,他在Z市長大,在奶奶身邊,教養方面是要野一點。
姐夫跟老婆認錯,說:“行了李唯,你也別鬧了,今兒這事兒是我不對,我跟你認錯。”
李唯的眼睛瞬間就紅了,瞪着自己的男人,一定是深愛過的男人,否則目光裏不會有那麽多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怨恨。
她咽了下嗓子裏的酸楚,說:“對,我就是要離婚。”
“什麽?”姐夫有些吃驚地看着她。
李拜天也吃驚地看着他姐姐,唯獨我不是很吃驚,因為我是個女人,我懂那種眼裏揉不下沙子的感覺。
一個獨立的女人,哪怕自己拉扯孩子自己過,忍受寂寞孤獨,也不會甘願忍受一個男人的背叛以及背叛所帶來的委屈。
李拜天的姐姐,讓我再刮一目。
“聽不懂嗎!”李唯依然瞪着姐夫,聲音有點發顫,但又能聽出其中的堅決。她不是在吓唬這個男人,而是真的有離婚的想法。
有些婚姻是湊合過,所以碰到問題,也能湊合下去。但正如李拜天所說,他姐姐是被姐夫八擡大轎下跪捧花請回家的,這種因愛而成的婚姻,愛一旦被碎,更難維持。
“姐!”李拜天有些規勸的意思,看得出來,他沒想過讓他姐姐跟老公離婚。
姐夫态度放得更平了,扯着被揍青的唇角,說:“唯唯咱不這樣行不行,你想想孩子。”
“你想想孩子!”李唯瞪眼大吼一句,抓起包就跑了。我們三個就都跟着出去追,私家偵探也跟着追,李拜天甩了句,“沒你們事兒了,走吧。”
李唯沖出酒店以後,就在街上亂走,蹬着高跟鞋走得四平八穩。
先是姐夫上去拉住李唯,兩個人吵了兩句,李拜天也湊上去,李唯指着姐夫,對李拜天命令,“你讓他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聽見沒有!”
一看老姐來真的了,李拜天只能拉住了姐夫,不準他跟得太緊。我是距離李唯最近的,眼看着她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最後在一張街邊休息椅上坐下,踢掉高跟鞋,吸了下鼻子忍眼淚。
北京城依然燈火通明,街道裏人流車流穿梭,這些見怪不怪的風景,溫馨而冷漠。
李唯看我一眼,“你是小天兒女朋友?”
“普通朋友。”我回答。
不知道她怎麽就這麽神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小雪兒?”
我眨眨眼睛點點頭。
似乎李唯對我的警惕就徹底放松開了,李唯和李拜天很親,李拜天只親女人,親奶奶親媽媽親姐姐,就是跟爸爸不親。也許李拜天跟她聊過我吧,對,應該聊過,因為我收留了他。
李唯示意我可以在她旁邊坐下,我就坐下了。
誠然,李唯是個氣場很足的女人,不過我卻也沒有那種被壓迫的感覺,我已經習慣了,走到哪裏都不卑不亢的,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
李唯的目光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我輕聲問,“姐,你真想離婚麽?”
她抿了下嘴,沒有正面回答。
她說:“結婚前兒我就知道他花,我以為他改了,我他媽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從二十一歲跟了他,二十四嫁了他,我給他生孩子,伺候他伺候他爸媽,該伺候的都伺候好了,後院兒太平了,他就給我出去可勁兒作。”
轉頭看我,“妹妹你說這樣的男人能要麽?還能要麽?”
換我我不要,我沒辦法忍受自己的男人今天碰我明天碰她,我會覺得他特別髒,就算心裏再愛,有這層髒和嫌棄擺着,早晚也就不愛了。
同為女人,同為性格比較獨立的女人,我不覺得李唯和老公離婚有什麽,因為換我身上我就這麽幹。
但李拜天和李唯的老公作為男人,看法和我們截然相反。
李拜天在一邊揪着姐夫的衣領,威脅的是,“你要是跟我姐離婚,一毛錢你都別想分到,我姐跟你結婚生孩子,你不負好這個責,就不是個男人,我第一個看不起你!”
李唯的老公也沒打算要離婚,他玩兒歸玩兒,但知道家在哪裏。玩兒夠了,還死皮賴臉地要回家,這就是好老婆給慣出來的。
後來他們怎麽着了,我暫時也不清楚,因為當弟弟的管不了那麽多了,只能揍揍人幫姐姐出氣了。
但是我和李拜天吵架了。
這是我們有史以來的最大一次分歧,李拜天說絕對不能離婚,我說這麽将就着對她姐姐不公平。
他說:“那我姐都生完孩子的女人了,再出去怎麽嫁呀,還能是頭婚這樣麽,誰能保證再找一個比現在這個還強。”
我說:“那你這意思,你姐也出去玩兒得了,兩人都不好好過了,就留那麽一結婚證有意思嗎?”
“女人能玩兒嗎!”李拜天沖我吼,他沖我吼毛啊吼。
他說:“她當初嫁這人的時候就該知道,那有錢人家什麽樣啊,哪個男人不花天酒地的,又不是沒人勸過她,現在事兒到了就光想着離婚,離婚了孩子怎麽辦,她自己怎麽辦,你以為一個女人拉扯一孩子那麽容易啊!”
其實我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他姐想,但觀點就是不一樣,我說:“是不是你們有錢的男人,就必須得這樣,你結婚了你也打算這樣?”
李拜天揚着下巴沖我瞪眼,“我他媽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管別人叫爹,我都跟他說了,讓他好好跟我姐負責。”
“負責,你覺得他能改?”我挺不屑的,我一看那個男人的态度,就不像準備改的樣子。這就是恃寵而驕,不怕失去。
李拜天又放狠話,“他不改,我就揍他改為止。”
“揍揍揍,你除了打人你還能幹什麽?”
“不是我姐他們吵架,你跟我吵什麽啊?”李拜天就不懂了。
我也在氣頭上,“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臭男人,要是我老公敢這樣,我他媽就天天出去嫖,氣不死他!”
“你說什麽?!”
“你跟我瞪什麽眼!”
“周問雪你再跟我把剛才的話說一遍!”他可兇了,兇的好像自己被戴綠帽子了一樣。
我也沒想那麽多,句句說的都是心裏話,我說:“憑什麽女人就該受這委屈啊,憑什麽男人能花女人就不能,你這就是大男子主義。你還說你姐夫,讓他負責,你想想你自己,和你姐夫有區別麽,你玩兒了那麽多女人,你怎麽不去負責!”
“你想我怎麽負責?”李拜天看着我的眼神兒,反正挺奇怪的,有種我很不可理喻而他心痛的感覺。
可我此時感覺不到,只是為天下被背叛被玩弄的女人抱不平,我不依不饒地說:“你哄人家上床的時候怎麽說的?”
“嘁,”他冷笑一下,好像我傷害到他了似得,然後他故意說話傷害我,他說:“我不用哄女人,我招招手就來了,像你一樣。”
我也沒想到自己反應這麽快,劈手就甩了他一個嘴巴,瞪着他的時候,我感覺眼睛很酸,眼淚在醞釀,但是沒有掉下來。
我以為我忘記了,但其實當年我被李拜天睡了,然後他屁都不放一個的事情,還是紮在我心裏的一根針,只要撥一下疼一下,我馬上就會跳起來反擊。
他居然拿我跟那些女人比,像我一樣,什麽承諾都不用講,稀裏糊塗地跟他睡了,像我一樣,什麽負責都不需要,他要走就讓他走,要回來就準他回來。
像我一樣,一樣傻。
李拜天被抽得臉有點懵,其實我感覺他挨巴掌的瞬間挺帥的,因為表情會格外嚴肅,我喜歡看他嚴肅起來的樣子。
此時我沒心情欣賞他的嚴肅,只是瞪着他,而他回避目光不看我。我太失望了,我覺得李拜天侮辱了我,侮辱了那個自命清高,不想拿自己和別的女人一樣的我。
我轉身走了,跑得飛快。
李拜天還站在街角我們争吵的地方,跑了很遠之後,我聽到一聲碎裂的聲音,不知道他是把什麽摔了,然後神經病一般發出一聲咆哮。
他火什麽呢。
☆、030 各自生活
吵架的地方距住的地方不遠,我幾乎是幾步路就跑回了家,燈也沒開,直接坐到了床上。月光從窗戶裏打進來,陽臺上亮着我和李拜天的衣服,在房間裏投下奇形怪狀的倒影。我沒有怕黑的習慣,黑暗讓人感覺安靜。
心裏是很亂的,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是生氣亦或者傷心,傻傻分不清。腦袋裏不斷閃回的,是李拜天那句“像你一樣”,和我抽他嘴巴的瞬間。
那個嘴巴确實是下意識抽出去的,但是抽他我也不後悔,他就是欠抽,抽一個都嫌少了。其實大部分人心裏,都知道什麽是好是壞,但這些道德标準,都是用來約束別人的,到了自己身上就放縱了。
好比李拜天,知道他姐夫出軌玩兒女人不對,覺得這樣很欠揍,但不懂事的這些年,自己做了多少同樣的事情。這些犯下的錯,欠下的債,不是一句不懂事就能蒙混過去的。
我一直相信因果報應,所以我總覺得李拜天以後會遭報應。
他過了很久很久才回家,開門,然後沒有動靜。我們之間,其實就只隔着一層不足一厘米厚的複合板,薄薄一層板,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
就好像人心隔肚皮,誰能真的看透誰的心,連自己都看不透。
我想象不來,我抽了他以後,他在心裏是怎麽編排我的,是氣我怪我,還是老規矩,當什麽事兒也沒有發生。
第二天我照常出去上班,出門的時候看了眼李拜天的房門,外面沒有上鎖,他應該還在房間裏睡覺。
下班回來以後,門就鎖了,他出去了。
晚上七點,他還沒回來,我自己洗菜做飯,有些魂不守舍。其實我挺笨的,真的不怎麽會做飯,花菜不知道要焯下水再下鍋才容易熟,幹炒半天,炒得很難看,弄的房間裏飄滿油煙。
菜盛出來,別提那個難吃。秉着自己做的東西,都是好吃的的原則,我硬吃了幾口。
聞着滿屋的油煙,我心情異常煩躁,可是開了窗戶會冷。
原來兩個人的力量就是比一個人強大,所謂陰陽調和,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有李拜天在的時候,我從來沒為吃飯發愁過,他會做飯,而且他做飯很幹淨,吃過以後,味道很快就散掉了。
原來李拜天還是這麽有用的。
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把李拜天得罪了。昨天的事情,跳出來想想,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像李拜天說的,他姐姐要離婚,我跟她吵什麽吵。
我有點懊惱,在心裏問自己,“周問雪,你少說一句會死啊。”
可是吵架的時候,沖動起來往往容易忘了初衷,從對觀點的辯論争執,變成一種勢必壓倒對方的唇舌之争。
其實我跟李拜天争什麽呀,還不是他過他的,我過我的。
但我又不想去道歉,畢竟他最後一句話就是說得太傷人了。只是這麽多年的朋友,我覺得就因為一句話,這麽掰了,也挺可惜,畢竟作為朋友,李拜天還是挺稱職的。
于是我把陽臺上的衣服收了,一件件疊得板板整整,開了他的房門送去他房間,然後翻了翻沒有其他可以洗的髒衣服,失望而歸。
李拜天今天又是晚歸,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回來也不理我,自己到廁所間洗洗涮涮,然後關燈。
我總是等确定他睡着以後,我才能睡着。
他開工作室的資料,基本都放在我這邊,因為他的房間沒有像樣的學習工作區。這兩天他也不過來搞研究了,怎麽,就因為和我冷戰,連對工作室都沒有興趣了?
可我每天還是按時回家,餓了就自己做很難吃的東西,好像其實我一直在等,等李拜天主動來找我。
他不用跟我道歉,只要像以前每次吵架一樣,裝若無其事就好。之前的日子明明也好好的,就那麽過着就好,過到過不下去的時候。
嚼着自己做的難以下咽的飯菜,終于在某個瞬間我忽然醒悟,“周問雪,你為什麽一定要吃這麽難吃的東西?”
然後把飯菜倒進垃圾桶,我拿着錢包出去了。
我漸漸重新适應一個人的生活,只有護照到手的那天,才忽然感慨了下,我們本來說好下個月一起去東京的。
雖然他每天都睡在我隔壁,但我卻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算了,不就是生活中少了一個人,少了親爹親媽都得一樣過。
我把更多的經歷去投入在工作中,但說實話,做同傳真的太累了,那種會議中間,腦袋時刻緊繃的感覺,特別不好受。每場會議下來,就是打了一場惡戰的感覺,所以這行工資高。資深的已經習慣了還好,像我們這種剛開始做的,很多最後沒有堅持下來。
那天去一個大型會議做翻譯助理,就是混經驗,碰到一個沒帶入場證的外媒記者,看門的保衛跟他交流不了,兩邊的對話完全就是sorrysorrynonono。我于是過去幫忙交流,很順暢地解決了問題。
這外媒記者,是個金發碧眼的英國小夥,工作調度來到北京,時間不長,不太會說漢語,且沒什麽朋友。
我把他帶進會場以後,小夥子很熱情,和我交換了名片,英文名字翻譯過來,可以叫他小邁。
後來我們就認識了,很平常很普通的那種認識。我願意跟他交流,是可以多學一些口語上的東西,他願意跟我交流,是因為在這邊太無聊沒有朋友。
打過幾次電話,還算聊得來。
熟悉以後,會偶爾見面,他做記者的,全世界到處跑,見識很多,我挺樂意跟他聊的,并且他自己又很健談。
偶爾會去一些格調比較慢的酒吧,聽聽舒緩的鄉村音樂,我聽他講故事,陪他喝兩杯。這是我現在最主要的業餘活動。
無論慢吧快吧,酒吧的燈光總是泛濫着迷醉的光彩,會把人的輪廓突然得異常夢幻。必須承認的是,眼前這個金發碧眼的小夥子真心是帥,我感覺他們這個種族的小夥子,年輕的時候大多都挺帥。
然後某一天,我跟小邁在酒吧碰到了李拜天。我們去的時候,只是在吧臺附近随便找個散座,酒吧音樂開得比較輕,一進去就能聽到卡座位置傳來的吹牛逼的聲音,而且那聲音我太熟悉了。
我把目光移過去,看到李拜天帶着個姑娘坐在那邊,對面還坐着幾個人五人六的人。然後李拜天一直在吹牛逼,跟對面的人講身邊的姑娘如何如何,那姑娘今天妝化得有點重,我花了好幾眼的功夫才看清,這是我見過的那個小沫妹妹。
小沫妹妹一直在對對面的人很禮貌地笑,和李拜天倒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兩個人沒什麽肢體接觸。
李拜天今天打扮也很精神,手腕上沒戴表,顯得光禿禿的。
看,他又回去了,變回老樣子了,呵呵。
小邁問我看什麽呢,我搖搖頭,把目光收回來,我不知道李拜天有沒有看到我,但我并沒有過去打招呼的打算,也不希望他過來跟我打招呼。
我坐的這個位置比較靠近門口走廊,走廊那裏有個垃圾桶。我跟小邁正聊着別的,李拜天從我身旁經過,繞到走廊的位置,對着垃圾桶吐了一口水,準确說應該是酒,然後擦擦嘴巴,有意在走廊的位置站了兩分鐘。
作為一個花花公子,李拜天最憋屈的事兒就是完全不能喝酒,他又使這個花招了,需要喝酒的時候,裝着喝一口,喝完就找個地方吐掉,不咽下去。
我瞟他一眼,他于是也看見了我,歪着頭打量我,嘴角含着一絲意味不明地笑,接着看向小邁,了然地點了下頭。
李拜天每次這樣點頭的時候,潛臺詞就是,“你真行。”
他估計在琢磨,你真行,挂上老外了。
所以我一直認為他那個目光是不禮貌地,于是也沒再注意他。李拜天覺得呆得時間差不多了,大大方方地回到剛才做的地方,只朝我這邊瞟了一眼,真的沒來打招呼。
後來他們又聊了些什麽,李拜天和小沫一起送對面的人走,挺客氣挺孫子的模樣,像是有什麽事情求人家似得。
李拜天到底還是得喝一點,臉又成燒豬了,腳下還打着漂。前面客人一走,這邊他就扶牆了,小沫急忙扶着,“天哥你沒事兒吧?”
李拜天對她搖了搖手指頭,“沒事兒,走吧。”
我看着他們相互攙扶着離開,心稍稍往下沉了沉,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麽,李拜天的事情,是真的輪不到我去管了。
“Hey!”
小邁看見我在發呆,叫了我一身,我轉眼對他笑,小邁問我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問他考慮什麽,原諒我一直在三心兩意。
“就是工作的事情,白先生對你的資料很滿意。”
☆、031 鐵杵磨成針
小邁給我介紹了個新的工作,條件非常不錯,是在一家外企公司做分部總裁助理,不需要行政方面的經驗,主要是需要英語交流能力強的,年輕的,男女不限。
打從進了學前班,我這書念得就是順風順水,因為生日是在後半年的,報名的時候就賴了半年。馬上大四畢業,我周歲其實才二十一歲,年輕有活力,不着急嫁人,專業水平過硬,在學校參加各種競賽活動等,履歷也非常漂亮。
所以我确實不發愁工作的事情,只缺少機會。而拓展自己的交際圈子,就是在給自己拓展機會到來的可能性。
我漸漸也明白,李拜天曾經對我說過的那麽一句話,“他們陪我玩兒,我給他們提供更廣闊的交際空間。”對于有心向上攀爬的人來說,交際空間真的非常重要。
社會這門學科,李拜天就是比我學得要精一點。
他們就想要年輕的,穩定性高的,能吃苦耐勞,無條件服從公司調度的。在我眼裏,這份工作其實比同傳好很多,同傳翻譯太累了,壓力太大,也沒有這樣的工作穩定,而且以後正式入職,參加大型會議,跟着出國亂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反正每項不同的工作,都有不同的付出。
這件事情我還在考慮,畢竟我現在還沒有正式畢業,畢業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我想趁着中間時間,多想一下。
小邁說,倒是也不着急給答複,即便這家公司到時候不缺人了,既然我能獲得肯定,那總還有別的機會。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從來沒有畢業後回到Z市的打算,雖然我的爸爸媽媽都在那裏。我已經習慣了北京這樣的大城市,每次過年回家的時候,都感覺Z市太憋屈了,爸媽也不支持我回去,只要我發展的好生活的好,他們都支持。
小邁很紳士地把我送回樓下,我回去以後,看了眼李拜天那邊的房門,沒上鎖,說明他回家了。
喲,他居然回家了,沒有接着出去和小沫學妹折騰,真是稀奇。
這些天我注意過,他是天天回家的,但只是回來睡覺,白天總是不在,一副很忙的樣子,可又不知道在忙什麽。
一個周末,李拜天霸占廁所,在裏面砰砰地放屁,我也想上廁所,出租屋狹小的通道裏,接了個外國友人打來的電話,簡單說了幾句挂斷。
我挂斷電話以後,李拜天出來了,面色不大好啊,估計拉肚子拉虛了。這是我們自吵架一起來第一次正面交鋒,為了搶廁所。
李拜天瞟我一眼,“叽哩咕嚕講什麽呢,學幾天外語,真拿自己當洋鬼子了。”
這不是嗆聲麽,我也不讓着他,瞟了眼他的肚子,“喲,榨菜吃多了,山珍海味笑話不了啦?”
他憤憤地看我一眼,肚子又來感覺了,轉身又往廁所裏沖。我憋尿了憋了半天了,當然不讓他,跟着往裏面沖,然後我們倆就堵在門口了。
我說:“我先,我就半分鐘的事兒。”
他說:“你憋一下能死啊。”
“能,你讓開!”
李拜天還堵在門上不讓我進去,他大胳膊大腿兒的,把門一檔,我只能找縫鑽。我也是真憋啊,他都在廁所裏多長時間了。
李拜天威脅我,“再不出去我放大招了。”
“不就放屁麽,小心把屎蹦褲子上。”
李拜天一咬牙,放開撐着門框的手,鑽進廁所直接開始扒褲子,我一眨眼,他褲子要脫半截了。
好吧,這個大招我真的應付不了,瞅他下面一眼,“咦,真小。”
然後退出他的領地,李拜天在裏面喊,“關門!”
關門以後,裏面又是砰砰砰戰鬥的聲音,哎喲他這到底是怎麽了,吃什麽玩意兒了。我又憋了一會兒,李拜天從廁所出來,我沖進去解決掉,洗完手出來的時候,李拜天又擺出那麽副流氓造型,把手肘往門框上一撐,眯着眼睛問我,“你剛才說什麽?”
“什麽什麽?”我甩甩手上的水。
“你說誰小呢?”
哦,想起來了,他剛才脫褲子吓唬我,我說他小來着。他小不小我也不知道啊,那高中時候的事兒,誰還記得啊,當時我也沒注意看啊,就算看了,我沒見過別人的,也沒的比較啊。
我又瞟他下面一眼,故意擺出很嫌棄很不屑的表情,往自己的房間走,李拜天伸手揪着我的後衣領把我拉回來,很不解地問,“我很小嗎?”
小不小關我屁事啊,我把他揪我衣服的手推開,拍拍他的肩膀平靜地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鐵杵磨成針,省着點兒用,昂?”
李拜天石化了。
回到房間以後,不知道為啥我有點得意,有點小開心。也許是因為我終于和李拜天說話了,有些人的關系,就是親密到不管冷戰到什麽地方,只要一句話,就能把恩怨一筆勾銷。
好像就搶了這麽一回廁所,我們倆就沒矛盾了。
但我還是不會主動去跟他說話的,我覺得現在也挺好的,李拜天也挺好的。人家又生龍活虎了,出去折騰了,那才是真正的他啊,不被金錢束縛的他。
看得出來,李拜天現在手裏又有錢了,大概搬出這個簡陋的出租屋,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了。
我不想把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因為我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各地,我控制不了他也改變不了他。關心一個人,就等于把對方的喜怒哀樂都加諸在自己身上,累。
可有的時候,多少有點忍不住。
李拜天的生日快到了,他的生日很好記,我總是記得,而這些年,我都沒送過他像樣的生日禮物,因為感覺他什麽都不缺。
要說禮物,也就一件,就是高二那年,我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所以我經常是回避他的生日這個日子的,為了回避不願提及的往事。
但自從上次李拜天把事情攤開說明了以後,我覺得回避也沒有意義了,有就是有過。逛商場的時候,看到一塊男士手表,樣子挺好看的。
其實不貴,四五千的樣子,我的存款擔負得起。我忽然很想買下來送給李拜天,因為我發現李拜天的手表沒了,大概是那天跟我吵架的時候,被他給砸了。
四五千的手表,李拜天大約會看不上眼吧,他個土豪,怎麽不得戴一上萬的。
猶豫之後,我還是買下來了。
因為我覺得,買了總不會浪費,我要是想送就送,不想送下次回家給我爸去。我的交友圈子越混越開,因為小邁很愛交朋友,交了朋友就互相介紹,我最近的業餘生活也很豐富。
開始學着正正經經地泡吧,用另外一種放松的心情去泡吧,而不是李拜天他們那種得瑟。
我最愛去那家慢吧,距離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