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他皺眉。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了,抓起被子來打算喝,一口到嘴巴裏,沒忍住咳嗽,直接嗆出來了,咳了對面黎華一臉。
黎華徹底無語了,我趕緊遞紙巾給他,他淡定地抹了把臉上的水,用一種看不慣又幹不掉的目光看着我。
我就抿着嘴做可憐無辜狀。
他現在根本就懶得說我什麽。但我偶爾還得偷着咳嗽兩聲,酒吧是個慢吧,歌手唱的是《我要我們在一起》,黎華靜靜聽了一會兒,結賬走人。
我再跟着跑出去,一直跟到他家門口,他堵門不讓我進,“你幹嘛呀。”
我厚着臉皮從嗓子裏擠出來一句,“跟你回家……”
當初黎華第一次帶我來這裏的時候,就是在醫院外面對我說:“跟我回家。”
他瞪我,問:“這是你家嗎?”
我的家,到底在沈頌那裏還是在黎華那裏呢。但我的心在這裏啊,沈頌那裏有的只是我爸。
我差點哇一聲哭出來,忍下情緒以後,換出另一番淡定,我說:“我知道你很生氣,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接受我,但是不管怎麽樣,不管你還要不要我,我一定會和沈頌離婚。”
說完以後,他還是只看着我,不說話。我心中微微嘆口氣,“不打擾了。”
我轉身要走,想起點什麽,從包裏翻出那個戒指盒,遞給他,沒擡頭看他的眼睛,“這個,就先還給你。”
黎華氣呼呼的模樣,也沒接我遞上來的戒指盒,沉默大概五秒鐘,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給我滾進來,傻逼!”
☆、175 爸爸
我沒羞沒臊地跟黎華進了屋子裏,他既然不收這個戒指,我就又塞回了自己包裏。
然後我今天可以不用睡沙發了,得到命令允許睡床,然後死皮賴臉地抱黎華,也不敢多說什麽。現在不比以前,以前黎華就蠻喜歡看我睡覺的樣子,說呼吸聲小小的,特別可愛。現在我一躺下,呼吸就很重,黎華問我:“身體這麽差你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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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愧疚地低下頭。當你覺得自己是個罪人的時候,你就哪兒哪兒都是錯,生病也是錯。我現在血壓低,心率快而不齊,肺也不好,比之前餓得瘦了好大一圈。
對于我們的關系,黎華沒有表明任何态度,現在也不是個表态的時候,我自己這個礙事兒的小尾巴還沒有解決掉呢。
我能确定的就是,他心裏還是有我的,還是願意容納我的,只是到底怎麽樣,還得看我自己怎麽做。
又跟黎華在房子裏耗了兩天,勾引着他滾了回床單,黎華掐着我說我了句髒話,“麻痹,老子還混到偷別人老婆的地步了。”
我沒敢接腔,第二天就出去,找了個律師事務所,讓人幫我打了份離婚協議。附件準備了兩種方案,一種是直接離婚兩不相欠,我淨身出戶,當然我本來也就是一淨身。還一份是,當我欠沈頌的錢,兩年之內,我給他三十萬。
我不能等到他的房子下來了,主要是,我不能再讓黎華等了。我真心覺得,如果我給沈頌三十萬的話,他和我登這個記,真是很值了。我沒欠他什麽。
黎華沒跟我一起過來,他才不願意見沈頌,離婚的事情交給我自己解決,這是應該的,誰讓我糊裏糊塗把自己賣了,我也不能讓他給我擦這個屁股。而且我們倆現在也沒明确地說好還是不好,一切都必須我先把婚離掉再說。
回家以後,沈頌不在,我爸倒是還活得挺好,追着問我這一個星期到哪裏去了。我先去自己的房間,找到每天必須吞的那些藥,在準備吃藥的瞬間,忽然猶豫了。
我在想,我這幾天跟黎華在一起,如果懷孕了怎麽辦,吃藥肯定不好的吧。雖然這種幾率并不大,可是萬一呢。
并且我希望它真的可能發生。真要發生了,不管什麽情況,我霍出命去,也要把黎華的孩子生下來。
于是我沒吃。
我在做一些計劃,和沈頌離婚以後,先把我爸帶出去,放在黎華家裏養着。我覺得他這麽好個人,出于好心也會暫時收留我們,其他的慢慢再說。
只要有黎華在身邊,其實我幹什麽事情都比以前有底氣,因為我知道不管什麽時候,我真的潦倒了,他不至于不管我。
我打電話讓沈頌下班過來跟我談事情。
然後把離婚協議拿出來給他看,沈頌就急眼了,他說:“你這不是耍人玩兒麽,我帖子都發出去了,沒幾天就該辦酒了。”
我說:“沈頌你不要一廂情願了好嗎,我說過了,我從來沒答應過跟你辦酒,我們也不是真的結婚。你把字簽了,欠你的我一分不少地還給你。就這樣吧。”
沈頌根本不願考慮離婚的事情,問我:“你這幾天幹嘛去了,哪裏去了,是不是又和那個小白臉在一起!”
沈頌就覺得黎華是一小白臉,他覺得自己輸黎華,就是全輸臉上了。
我說:“我跟誰在一起不用你關心,條件我都給你列好了,離不離你自己看着辦,要不咱就上法院走流程吧。”
我是用很客氣的語氣說的,但這話的內容到底好不好哪裏去,沈頌怒了,“房子還一個月就下來了,一個月你都等不了,就是因為那個小白臉。”
我依然好聲好氣,我說:“你跟我說了多少個一個月了,從我年前回來,你就一個月一個月,現在我證也陪你領了,你那一個月還是沒到。我是等不了了,帖子發出去,你現在還有時間追回來,不管怎麽樣我不可能跟你結婚的,酒也就別辦了,省得再丢了你們家的人。”
他發帖子,他發帖子經過過我的同意麽,他家張羅辦酒,和我商量過麽。我爸媽兩個糊塗蛋,以為跟他們商量就夠了,這不是欺負人麽。
我不能和沈頌辦酒,就算是假的也不能。結婚,一輩子最好就只有一次,連黎華在和藍恬假結婚的時候都臨陣脫逃了,我要是不夫唱婦随跟着逃一個,我都對不起他。
我爸不知道在門口偷聽了多久牆角,敲了敲房門進來結尾,說:“優優你吃飯沒。”
沈頌看了眼放在我床上的離婚協議,轉身出去了。他現在就是不想離婚,我本來想的是,這個事情如果跟他說通,是最好的,如果鬧到讓我去找沈頌的爸媽談,那這關系就徹底崩了。
雖然我是不在乎和沈頌家崩不崩的,但我得為我爸想想。我爸怎麽也是那一片的老街坊了,我跟沈頌家一崩,沈頌他家裏到處出去說我們家的壞話啊破事兒啊,然後把我爸自以為還存在的那點兒清譽全毀了,恐怕他心裏受不了。
大約人老了,想事情就比以前多了,沈頌走了以後,我爸問我:“你怎麽不跟小頌結婚了?”
我說:“爸爸,我本來就沒要跟他結婚,都是為了他家那個房子。”
我跟我爸說了多少遍了,他就是一直不肯往腦子裏記,覺得為了房子和結婚,這是一回事兒,反正都結了,為什麽還非要離,沈頌又不是對我不好。
我爸又問:“那個小白臉又是什麽怎麽回事,你以前的男朋友?”
多年下來,我第一次跟我爸敞開了談心,告訴他我曾經有過一個相處了多年的男朋友,告訴他我和黎華從認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告訴他我曾經如何地失去他,現在又如何想挽留他,告訴他我無論如何是要跟沈頌離婚的。
我爸這次大概是真的聽明白了,聽得也很細,和黎華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也不乏有他和我後媽的攙和。雖然他們壓根不認識黎華這個人,就當初我爸住院的時候,黎華還在病床前貼身照顧過,但他當時腦子不行,根本不記得這個人。
也是當初他和後媽的關系,逼得我必須離開W市去北京,然後和黎華異地戀,然後受不了分手。也是因為我家複雜的關系,讓我這麽沒有安全感,一心只想着拼一番自己的事業,一次次忽略了黎華。
也是因為他和後媽離婚,他生病我生病,我欠沈頌一屁股人情,才會到今天這樣和沈頌登基的地步。
這裏面要是沒他們攙和,真的省事兒好多。雖然每個決定都是我自己在做,但人和人之間,都是相互影響着的。
我爸很惆悵很愧疚地說了句,“你爸這些年欠你的。”
他說完,我差點哭了。然後我爸踱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誠然,在我不懂事的時候,我是怪過我爸的,覺得他不為我着想,大部分時候都向着自己的老婆。現在老婆和他離了,也有點自己的報應的意思。
但親人就是親人,我爸一句“這些年欠你的”,仿佛就這樣把我多年的積怨一筆勾銷了。我要好好孝順我爸,他現在只剩下我了。
可是這天晚上,我爸就因為心事太重,昏在床上了。
我到第二天早上叫他起來吃飯的時候才發現。
這時候家裏沒有別人,我打了120,跟着我爸去了醫院。這家醫院,有個親戚家的哥哥在做醫生,好心告訴我,“你爸這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能不能醒也不好說了,你做做心理準備。”
我就接着哭啊。
哎喲這段時間光流眼淚都快給流幹了。我爸從心髒到腦袋,都不大好。說這次發病是因為心髒,心髒不好,供血不足,腦血管裏面的病就得跟着來,說不好就是哪個瞬間的事。
後來沈頌來了,黎華也來了。
我哭成這樣了,黎華不能不安慰我呀,我哭着傾訴自己心裏的很多困苦。我還覺得,我爸這次是不是就是被我給氣的,就這麽給他氣死了,我要內疚到什麽時候去。
我爸今年才五十多呀。
黎華安慰我現在光擔心着急沒用,他建議給我爸轉院,可能是這邊的醫療水平不行,我們去北京去上海,再不行直接送出國,反正坐在這裏等死不行。
我平靜了平靜,叫了醫生哥哥打聽轉院的事情,我爸現在轉院行不行,會不會在轉院中途有危險之類的。
沈頌覺得自己才是正兒八經地一家人,就偎在旁邊聽。後來他跟黎華就吵起來了,因為沈頌不同意轉院,他說這是臨死了還折騰老人家,我怎麽有種,他內心裏就是有種希望我爸幹脆死掉的心态,這樣他就又少了個大負擔了。
沈頌在那叨叨,生怕別人聽不見他的意見,吵得我和醫生哥哥沒法好好說話,黎華受不了了,對他吼一句,“你閉嘴!”
沈頌急了,“你他媽誰啊,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跟這家什麽關系啊!”
黎華用那種刀刃兒一般的眼神瞪了沈頌一眼,揉了揉拳頭,“我讓你看看我是誰。”
☆、176 你知道嗎
黎華又把沈頌揍了一頓,揍得也不怎麽厲害,畢竟這是醫院,不是喊打喊殺的地方。我真沒心情管他們,他們打就打吧,黎華在生氣也有分寸,不能把沈頌打成什麽樣,關鍵就是想讓他閉嘴,沈頌這種人,就暴力最好用了。
沈頌打不過黎華,醫院這麽多人圍觀,怕丢了面子,挨了幾個拳頭以後,罵罵咧咧地就走了。
我沒心情管他,現在就是先談我爸的事情。醫生哥哥也确實建議我不要折騰了,我爸現在這個情況,放到什麽醫院治療方法都是一樣的,能不能醒,還能活多久,得看造化。
醫生哥哥畢竟是我們家的親戚,他不能騙我。我也确實不大舍得折騰我爸,折騰到最後還是死在外面的,多心酸。
黎華從揍完沈頌以後就沒怎麽說話,這時候除了醫生,誰有說話的份兒啊,我們這些不懂的人,叨叨那些沒用的東西,是很煩。
黎華從來就不是個煩人的人,他只要在這裏,就有他存在的一份力量,這就足夠了。
我是窮,真窮真窮,上次我爸住院靠沈頌,這次就得靠黎華,交各種單子費用都是他在辦,我現在心情很差,也不顧上去考慮感情的問題。
我爸在病床上躺着,眼睛閉着,也不折騰也不鬧。我這樣認真地看着他,看着這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我的爸爸。
我怨過他,怪過他,卻很少真的感激過他。我想孝順他,我都不知道這究竟是出于感情還是出于道德。
現在他随時就可能要徹底離開我了,如果站在一個不痛不癢的角度來說,爸爸沒了,我是少了個很大的負擔。無牽無挂的人,才更容易放手大幹一場。可是無牽無挂,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如果他就這麽沒了,這些年因為他而起的折騰,似乎顯得徒勞。可是人生就是這樣,很多事情的結果,和最初的目的都不一樣。我們在過程裏收獲意外,收獲感悟,運氣不好的,幹脆一步踏錯,歪曲了自己的人生。
人生遠不止始和終那麽簡單,事情也不是黑和白就能說清。我們自以為清醒地生活着選擇着,卻也不能确定,是誰在主導這場人生大戲,也許我們只是戲裏的人,戲外的人看着我們掙紮折磨,看着我們喜怒哀樂。
你不知道是自己選擇了命運,還是命運安排你去做這樣的選擇。
我想得太遠太高深了,想得面色惆悵,黎華把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一句,“別想了,人各有命。”
我點點頭,把我爸的手塞進被子裏。
這些天都是黎華在陪我照顧我爸,就像上次一樣,也不指望我弟和後媽了,他們已經要被對國外的憧憬沖昏頭腦了。
我問黎華:“外國的月亮真的比較圓嗎?”
黎華說:“哪裏的月亮都是一樣的,最圓的是向往。”
我認真想了想,說:“為什麽我什麽向往都沒有?”
他說:“因為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我看着他,目光有些乞求的模樣,我問:“包括你嗎?”
他前唇微笑,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我們一直沒有講感情的事,我和沈頌的婚也還沒來得及離掉,所以我也沒法跟黎華提感不感情。這個時候我只是有點感傷,感傷的時候,比較好意思說些矯情的心裏話,所以我才這麽問他。
他這個頭點的,我心裏很安穩。
終究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會原諒我的。我無法想象,黎華的那顆心有多麽強大,他似乎很多事情都能看開看淡,能夠理解。他很少去怪誰怨誰,包括藍恬,他都是可以理解和諒解的。
唔除了他的那個混帳二叔和沈頌。
這兩個都是他的仇人。
我爸終于清醒一些的時候,每天眼睛無光,我不知道在一個将死之人的眼睛裏,都看到了些什麽。
他認得我,大約也只認得我。
雖然這輩子,我爸一直沒有刻意地向着我,但到了這種時候,大約我才是他那個內心裏在依靠着的人。沖這點,我們這父女一場的緣分,就算值了。
之後沈頌還是會再來,大約來刷存在感,但實在刷不過黎華,他嘴巴上一不老實,黎華就直接揉拳頭,看得出來沈頌挺怕他的,主要還是怕丢人怕挨打,刷完存在他就走。
大半個月之後,沈頌又來了,這次來得很有底氣,因為把他媽也帶來了。他們今天來幹啥呢,來催我去結婚的,辦酒的時間要到了。
我真的服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辦酒。
這事兒是沈頌不厚道,沒跟他媽把我爸的病情說的太嚴重,沈頌他媽就是再向着沈頌好吧,那也是個存着善心的老婦女,不能一點是非都不講。
沈頌他媽關切地問我我爸的病情。
我說:“就這麽養着,看看吧。”
他媽也沒啥好說的,說:“哎呀,小頌也沒告訴我這麽嚴重,這酒席都準備好了,你爸這樣是去不了了。”
我不經意擡眼,看到黎華眼中的一絲異樣。這天燕小嫦剛好也在,站在黎華旁邊清了下嗓子。
話還是得說清楚吧,我把沈頌媽媽帶出病房,跟她講這麽個事情。她媽聽懂了,聽得很懂很懂,能看出來她媽不高興,但是當媽的不學兒子,起碼知道個感情真的不能強求的道理。
沈頌他媽的意思是,酒不酒席的,離不離婚的都等到我爸的事過去再說,一方面她也是惦記着分房。這一點我挺理解,看沈頌他媽态度不錯,也不想在這時候跟老人家較真,但是沈頌較真。
沈頌過來攙和我們倆說話,他非要馬上辦酒席。其實這孫子就是急眼了,最後争取一把,現在黎華天天這麽擺着,要麽我們這酒馬上辦真的結婚,我們的帳他以後跟我好好算,要是現在結不成,以後想都不用想了。
沈頌他媽覺得兒子不懂事,瞪他一眼,沈頌就跟自己媽也急了,又開始叨叨叨叨,然後他媽跟着急了,說了一句,“沒結婚就能給你戴綠帽子,這樣的媳婦能要嗎!”
這話說得太大聲,在場的都聽到了。他媽說完還特別不屑的瞥了燕小嫦和黎華一眼,黎華那小嘴兒又開始抿直線,燕小嫦什麽脾氣,直接指着沈頌媽鼻子說,“怎麽說話呢,什麽叫帶綠帽子啊,你們一家老小因為一破房子,把人家優優都逼成什麽樣啊。貪就是貪,被整的都是人家的錯,給你這綠帽子也不看看自己戴得起嗎!”
“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說話嗎,你又是誰啊。”沈頌和他媽幾乎異口同聲。
然後燕小嫦和他們吵起來了,差點沒跟沈頌的媽上爪子撓。這就這麽徹底給沈頌的媽得罪了。
最後還是黎華站出來清了兩下嗓子,沈頌一看見黎華就害怕,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黎華,趕緊帶着自己的媽走了。
黎華看着他們的背影,不屑地嗤了下鼻子。
之後沈頌又來刷過幾次存在感,每次刷完就跑,怕給自己丢了人。那他一趟趟地來,又圖個什麽呢。
沈頌最後一次來刷存在感,是我爸去世的當天下午。
我爸雖然不認識黎華,但黎華天天在病床前邊厚着,他對這個人有個印象。但他現在不分人,拉着黎華的手含含糊糊地說,“頌兒啊,好,對優優好,對我也好,結了婚好好過……”
沈頌的臉在旁邊僵成死一樣的顏色。
明知道我爸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黎華的臉卻并不僵硬,牽着溫和的笑容,拍拍我爸枯槁的手掌,隐藏下那絲沉重,用得體的語速說,“唉,爸。”
我淚如尿崩。
後來我問過黎華,我爸叫別人的名字,他心裏什麽感受。他說沒什麽感受,因為他知道,我爸其實真的想叫的就是他,我爸是我的爸,他心裏有的人是我,所以誰愛我,誰會對我好他叫的就是誰。
只是我爸不知道黎華的名字,他腦子糊塗,以為是沈頌而已。
這并不重要。
我爸到死都不知道黎華的名字。但是我爸走得很安詳,仿佛人生已經沒什麽再渴望折騰的東西。
我在病床旁,看着他最後的樣子,淚眼朦胧又哭又笑。我想再多看他幾眼,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我也知道看再多言都不夠。
我爸被送走的時候,我倚在黎華旁邊,眼前一黑,這次是真的昏過去了。
我的身體,總是有強大的戰鬥力,在它需要強撐的時候,裏面藏着再多的病都不會爆發。現在我爸去了,身體仿佛接收到信號,忽然松懈了。
我在病房醒過來,覺得身體好虛弱,黎華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激動,他握我的手,什麽問候都沒有,張口就是一句,“優優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我有點懵,抖着目光看他。他眼睛裏仿佛含着眼淚,欣喜的淚光,他把我的手拉倒嘴唇上貼着,嘴唇張合蠕動,溫柔的觸感。
“你有我的孩子了,你知道嗎?”
☆、177 危險
我撲閃着睫毛,眼眶肯定是紅了,但是我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看着黎華那個深情的表情,覺得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等等,懷孕是什麽意思,懷孕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我的身體裏,有黎華埋下的種子,然後那粒種子生長發芽,慢慢長大,變成一個獨立的人。他的身上,融合着我和黎華兩個人的血肉,他從本體上,将我們兩個人完全地融在一起,生老病死不會分離。
這個時候,我本該還沉浸在失去爸爸的悲傷裏,可是這個驚喜來的,把我腦子裏所有不快樂的東西都暫時屏蔽了。只剩下驚喜,和一點點的措手不及。
但我接受的又很快,因為我是有預感的,在我決定不吃藥的時候,我就隐隐有這種預感了。
我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還有一紙和別人的婚姻。
我昏倒以後,黎華怕我真有什麽大毛病,讓醫生給做了個全身檢查,驗血查出來懷孕的,現在時間還短,B超大概找不出來。
反正黎華就是很高興。高興得有點傻的意思,他這麽傻一傻,我才冷靜了好多。我開始說自己的那些疑問,比如驗血不準确啊,要照B超才能确定啊,在不在宮內啊。還有我的身體這麽差,我行不行啊。
但和上次我懷孕不同,上次我和黎華還小,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懷個孕有如大難臨頭。其實這次,同樣是意外懷孕,也沒什麽準備,但心境還是不同了。
盡管我的身體這樣差,我也從來沒有過,要因為擔心對胎兒造成影響,就不要它的想法。我們長大的成熟了,不管遇到什麽問題,都不倉皇不猶豫了。
最後的最後,我膽戰心驚地問出這麽一個問題,“你怎麽那麽确定是你的……”
黎華目光不明地看我一眼,“嗯?”
我幹笑一下,“只是好奇,怎麽這麽自信。”
後來黎華說,他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黎華是相信我的,打心眼裏的那種相信,相信我至始至終都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就算當時撞到我和李拜天那個樣子,他雖然短暫的郁悶過,但在感受被消化掉以後,也還是相信我的。
這種信任,若非這多年的曲折折騰,是很難培養出來的。
一如我也信任他,信任他絕不會主動做任何背叛我的事情。如果現在在我們之間再出現一個文鵑,十個文鵑一百個文鵑,都不至于讓我再跟他吵吵鬧鬧,在我的認識裏,那些莺莺燕燕根本不可能撼動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唯一一點就是,我現在還是別人法律意義上的老婆。這個問題,從孩子的到來開始,就必須被解決掉,幹幹淨淨地解決掉。
我現在真的沒什麽牽挂了,我是自己一個人的了,然後我可以大方地做主,把這個自己交付給黎華,不再患得患失,我懼怕被抛棄還是怎樣。托付終身。
介于我的身體這樣差,醫生給我制定了詳細的養身計劃,配了些我必須得吃但盡量不會影響到胎兒的藥。然後就是多卧床休息,避免情緒撥通。
我在醫院躺了幾天,黎華已經打電話通知了他媽,他媽還是對黎華不放心,打算安排好藍恬自己在國外的生活,然後就趕回來幫忙照顧。
我想我是幸福的。我雖然剛剛失去了親人,但現在又有了新的親人,會陪伴我走完下半生的人。
出院以後,我必須要去找沈頌談離婚的事情了。
這天我跟沈頌約好讓他在W市區的房子等我,離婚協議還放在這邊,如果他還想有什麽修改條款,我會直接跟他去辦。同時我得整理下我爸的遺物,然後這個家,我是再也沒有必要回了。
沈頌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情,跟他們有什麽關系,我沒必要說。
并且我覺得,沈頌雖然在和我領證之後,态度不好,而且這件事情幹的有點陰險的嫌疑,我心裏到底還是拿他當個人看的。
他做這些,出于一個根本目的是,他喜歡我。以後大家沒有關系了,朋友和鄰居不做了,但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不想跟他把臉皮徹底撕破,不告訴他我懷了別人的孩子,也是從心理上為他保存點作為男人的顏面。
沈頌早在這邊家裏等我,我爸的遺物他其實也已經幫我整理過的。黎華陪我一起來的,但我沒讓他進門,我想他和沈頌肯定不願意看見彼此,我也不想讓他們見面。
我讓黎華在門外等我,可是黎華有些不放心。我說:“最多半個小時。”
他點點頭。
這事兒啊,誰不無奈呢,黎華也很無奈也很憋屈,自己的女人,懷着自己的孩子,現在必須要和別的男人來離婚,黎華心裏肯定藏着些小別扭。但經歷了這些之後,這些問題都不至于再造成我們之間的隔膜。
只要過去就好了,一件件解決掉就OK。
沈頌就在我的卧室,拿着我之前給他的離婚協議,一條條看上面的字句。我想他現在應該也在正兒八經考慮離婚了。
這麽耗下去沒意思,我态度堅決,他還不想離,真的有點不要尊嚴了,沒必要。
簡單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我站着看沈頌,“怎麽樣,還有什麽條件你直接說,能答應的我都答應。”
沈頌把離婚協議放下,不說話。
我管他呢,直接找了只筆,拿着協議到桌前,也沒坐下,就彎腰趴在桌子上簽字。正在紙上畫着呢,沈頌忽然從後面抱住我,驚得我紙上的比劃都拉了好長。
我真吓壞了,但我現在是個孕婦,我要保證情緒平穩。我掙紮,想把他掙開,沈頌做最後的争取:“優優,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掙不脫他,認真地說,“真的不用再考慮了,沈頌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沒有感情的婚姻不會長久的。”
他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會對你好,很好很好,我這些年為你做的,你沒看見嗎?優優。”
我說:“你先放開我。”
他說:“你再給我次機會,我們培養培養感情,”然後他說了心裏話,“就這麽離婚,我真的不甘心。”
其實沈頌也就是不甘心啊,到底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得到過我,而又偏偏曾有機會到了一個将要得到的邊緣。也許換了很多人,都不會那麽容易甘心。
而且沈頌對我,也不是一天兩天,這種長久累積下來的不甘心,有時候能爆發十分強大的能量。
我說:“沈頌你簽字吧,你要是錢不夠,還可以再加。”
現在只要能離婚,啥也不是事。但我之前是這麽想的,後來我發現,我太低估了沈頌,低估了人性。
以前我覺得分手費是一種很奇葩的存在,現在我終于明白它是個啥了,它買的是感情。
沈頌現在年薪也幾十萬了,兩套房子,雜七雜八加起來,人家不窮。真說少了我給的這幾十萬分手費,也沒啥。
他還抱着我,而且他激動了,他摸我,他說:“我就要你,我想要你,優優你給我一次好不好。”
我太純潔了,我真的是反應了反應,才反應過來沈頌是啥意思。他要我陪他睡一次,他不甘心,老婆到手了,連睡都沒睡上一次,又這麽跑了。
事實在他那裏證明,煮熟的鴨子也是可能會飛的。
飛就飛,總得讓人家咬上一口再飛吧。沈頌到目前為止,可以說連我的小手,都沒正兒八經拉過,更別說親我。
于是他從後面親我的脖子,我擦,要給老娘惡心死了,我現在還是個孕婦好麽。我說:“你放手!”
他說:“就一次,你答應我,我就跟你簽字。”
沈頌現在激動了,語無倫次了,他的那種激動,那種急切地想和我茍合的心情,那滾燙的小嘴唇兒,生生讓我懷疑,這貨沒準到現在還是個處男。
我說:“沈頌你無恥!”
而在他那裏,無恥就無恥吧,這麽多年下來,鋪墊了這麽久的路,連無恥一下都沒撈着,太賠了。
他還是親我,還把我弄到了床上。我這麽副身體,那是陪他折騰得起的麽。我玩兒命掙紮了,衣服都被他扯得不像樣子了,他現在根本沒什麽甚至可講,就是瘋了瘋了。
其實沈頌瘋還有一個原因,和他之前每次想強上我的原因差不多,他以為,人和人上過了,關系就徹底不同了。也許這還是個再挽留我一次的辦法。
他并不明白,這是沒用的,我說:“你這樣只會讓我更惡心你。”
但他已經聽不進去了。他開始扯我的褲子,吓得我要哭,我開始求他,求着沒用,心裏就在喊,救命啊,黎華你快來救我啊。
強1奸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只要被強的人不配合。大部分成功的用強,都是一邊打一半施暴的,沈頌不敢打我,所以他折騰半天,沒有成功。
也許是心有靈犀,也許是我太長時間沒有出去,黎華開始在外面砰砰砰地砸門。
☆、178 大禍
黎華把門砸出地動山搖的氣勢來,因為裏面越不開門,他就砸得越着急啊。我是好是壞,總得出去跟他說一聲吧,沒出去,就說明裏面可能出事了。
所以他現在除了玩兒命地砸門,沒啥好辦法了。
沈頌也讓這門砸出一絲清明了,但是他壓着我,在考慮要不要開門,他并不知道黎華就在外面啊,完全可以裝沒聽到,或者裝屋裏沒人。
我們在卧室的吵吵鬧鬧,外面砸門的人,可能聽不到。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