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兒被親得直哼哼呢,根本沒注意這動靜。李拜天注意到了,一擡頭,愣了不動了。
我知道屁啊,覺得擁抱松了很不爽,閉着眼睛發脾氣似得打他一下,然後身上這個人的重量忽然消失。
我耳朵邊傳來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音。
這是有人在動武。
我真的費了很大的勁,才反應過來有人在打架,他們打就打的,還都不說話,也聽不出來是誰在打,誰又占了便宜誰又吃了虧。
就是桌子椅子杯子花盆倒來倒去,砰一下,又砰一下,砰砰砰,煩死了。
再費勁地擡眼皮看一眼,這倆人已經扭打在一團,除了打架的聲音,還有李拜天那被我解開的悲催的腰帶碰撞的聲音。
這會兒我要是清醒點,肯定會擔心打着打着,李拜天的褲子掉了,那就搞笑了。
但我不知道,我就覺得煩,忍無可忍地時候坐起來嚷嚷了一句,“打個屁打,滾出去!”
然後倒頭抓了個抱枕接着睡,衣衫淩亂自不必多講。
房間裏就安靜了,能聽見人氣呼呼的喘氣聲,也可能是打架打累了,又過幾秒,腳步聲,然後是砰一聲關門的聲音,吓得我小心肝兒都快顫了。
安靜了,世界安靜了,我要睡覺了,誰也別來碰我,再碰我撓他。
我只覺得自己做了個頭昏腦漲的夢,夢醒之後,我家裏一片狼藉,除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沒有。
但我起碼能意識到,出事兒了。
哎,又出事兒了,多大點事兒啊,這段時間出的事兒還少麽,不怕多一件。
看了眼手機,中午十一點鐘,這個時間黎華應該已經回到浙江了。我雖然不能全部想起來,但我知道有人打架,我還知道昨天是李拜天把我送回來的,能跑我家裏來揍李拜天的,也就黎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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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自己這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事情大概能順個七七八八。但說實話,我心裏并不害怕,這不沒怎麽着麽,就一誤會呗。
是誤會總得解釋啊。
我想他大概是走之前,還是想來看看我。我給黎華打電話,他倒是也接了,我有氣無力地說,“昨晚喝多了。”
“嗯。”他情緒聽上去很差。
我說:“你到了?”
“嗯。”
我嘆了口氣,“怎麽了呀,你是不是看見什麽了,不是你想……”
“我在工作。”
他打斷我,語氣非常之淡,但明顯能感覺到,他的意思就是不想跟我說話。我很識趣,因為我也心情不好,跟着淡淡地:“好,你忙。”
很頭疼,管那些呢,睡夠了再解釋。我站起來,想去卧室裏接着睡,瞟見玄關那裏,一地碎落的鮮花。
☆、163 讓
地上的鮮花,大概是黎華帶來的吧,除了他還能有誰呢。我昨晚喝斷片了,能記得的片段不多,不知道黎華到的時候,究竟是個什麽場面,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打起來的。我只能猜到,黎華一定非常生氣。
在看看我身上這亂糟糟的衣服。我經常活得挺邋遢的,因為我懶。看着這一屋子的狼藉,我完全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下手收拾,于是幹脆也不想收拾了。
房間不收拾,包括感情,有的時候也會疲于收拾,我想我是該跟黎華解釋點什麽,但不知從何說起,又感覺解釋是很蒼白的。懶,可能是我活着的最大毛病,我睡覺去了。
今天我就沒去工作,今天也沒人打擾我。一覺直接睡到天黑,我餓了,可是家裏似乎沒有吃的,我不想出去買,沒怎麽考慮,敲了李拜天的房門。
他在家,他也一天沒有出去,主要是沒法見人。李拜天站在門口,也沒有很熱情地邀我進門。我看着他臉上那兩片淤青,有點搞笑的意思。
我說:“這誰打的?”
他皺了下眉,難得一見地傲嬌了,“你說誰打的。”
我就輕輕地笑了,有什麽說什麽,“你這兒有吃的沒?”
李拜天微微想了點什麽,讓我進門。然後翻出來兩桶泡面,我們兩個坐在他兩萬塊的餐桌前,對着頭吃,都不說話。
李拜天吃得熱火朝天,我吃得沒滋沒味。我從來就不愛吃泡面這個東西,吃幾口就覺得飽了,放下小叉子,我說:“昨晚黎華來過?”
“嗯。”他沒擡眼,繼續吃。
“然後呢?”
李拜天沒回話,大大地吃了兩口,一本正經地說:“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就這麽看着他,心裏大概也有數了,李拜天估計是占我便宜了,勉強笑一下,“沒什麽。”
李拜天微微猶豫,“要不我找那小子解釋解釋?”
我搖搖頭,“不用了,有機會當面解釋吧。”
前有避孕套,後有抓奸在沙發,我想這已經不止是解釋不解釋的問題。即便我和李拜天是清清白白的,黎華也相信我們是清清白白的,但那層懷疑,已經不大可能輕易抹去了。
然後我撐着額頭開始沉思,李拜天和我對着一起沉思,這麽發呆五分鐘,說:“天哥我累了,累得都不知道自己該幹嘛了。”
李拜天擡頭看我,沒搭腔。
我說:“我和黎華認識四年了,中間分過,好過,到現在,為什麽忽然覺得,是分是好都沒有意義了。最開始的時候,提到黎華這個名字,還臉紅心跳的,現在這麽久下來,那種感覺早就沒有了。但是又感覺分不開,不是那種分開不開,就是,我們就好像是一個人,不管他在天南我在海北,都是一體的。這一年我都沒怎麽想過他。”
李拜天聽完我的胡言亂語,然後感慨,“這就是人常說的,愛情到最後就變成親情了吧。”
我表示不贊同,我說:“還是不大一樣,失去親人,就好像斷胳膊短腿兒,但失去他,就好像丢了魂兒那種。沒有魂兒,表面還可以活,要是斷胳膊短腿兒,生活就不能自理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李拜天問。
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麽,随口來一句,“我就是忽然覺得,要不要在一起,不那麽重要了。”
也許是時間過去太久,也許是中間破事兒太多,我和黎華之間,好像看不到活生生的愛情了。但這不能說我就不愛他了,我是愛他的,讓我為他做任何事情,我依然願意去做。只是我存在一種甘心的情緒。
從二十歲到二十四歲,我這段最善良的青春裏,永遠少不了黎華這個名字。我相信就算到老,到死的那一刻,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人。他就是我人生中的裏程碑,他是我此生最美的風景。
他在我心裏最深的地方,任誰也不可能抹去和覆蓋。我想這可能就是愛情,我曾經非常深刻地擁有過它,我很甘心,結果是什麽,與愛情存在過的意義比較起來,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它像一朵夏花,也許總有凋敗的一天。在最美的時候被摘下,說不上來是好還是壞的結局。但我是那種,讨厭看到美麗的東西,經過歲月催打逐漸凋零的人,所以我這人特別怕老。
我想如果這段感情,終究要走向被消磨殆盡的一天,我寧願它就在此刻停留靜止。
這個想法可能是有些悲觀的,但就是我現在的想法。
從一年前我拿着戶口本去找黎華,我就再沒動過分手的念頭,我想我是無論如何要和他攜手一生的。所以藍恬的事情,搞得我這麽頭大,我都願意陪黎華一起硬撐。
這和當年我們分手不同,那時候是因為我們太年輕,我們不夠堅強,覺得無力經營這份感情。而現在,是一種從容淡定,一種得到過後的坦然,一種明白,表面的失去,不能取代曾經美好的決然。
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但好的愛情,大約算是畫龍點睛。我想我的人生長龍,已經有了它的眼睛。
李拜天也沒說什麽,他這個人雖然一副大神模樣,好像什麽事情都看得通透,也許最看不透的,也是愛情。于是我就走了。
再說吧,和黎華接下來的走向,都再說吧。很多東西,我們不知道怎麽選擇的時候,就不妨把選擇留給時間和命運,不管是好是壞,它總會為我們開辟出一條道路。
第二天,黎華媽媽給我打電話,說藍恬不見了。他媽就去超市買了個菜,因為藍恬最近表現太好,也沒有毒瘾發作的意思,黎華媽媽覺得放心,走的時候沒鎖門,藍恬就跑了。
黎華媽媽說過,她不想讓我再管藍恬的事情了,可是這個時候,還是不得不找我求助。在北京,我比她熟,找人比她容易。
我也沒去藍恬那邊了解情況,接到消息以後直接去隔壁找李拜天。這麽大的北京城,藍恬要跑,我們到哪裏找去,這種完全沒有頭緒的茫然,卻讓我心裏一點都不擔心。
好像有預感,沒什麽事兒,藍恬該出現的時候,自己就出現了。
李拜天發動朋友,去掃北京城大大小小的夜店。我也沒有親自出門去找,我不知道上哪裏找去,只是一遍遍打電話安慰黎華媽媽,讓她不用擔心。
晚上十一點鐘,藍恬确實主動出現了,就在我的家門口。
她敲門,我開門,她一身的酒味兒,對我甜甜溫和地笑了笑,伸出雙手攬我的脖子,“優優……”
語言中,不帶任何負面的感情色彩,仿佛她很想我,很希望見我的樣子。我把藍恬連拖帶拽地弄進房間裏,她就還是瘋颠颠地笑着,窩在一個沙發上。
我其實态度挺冷漠的,給她倒了杯水以後,轉身打算去給黎華媽媽打電話,讓她過來把人帶走。
藍恬拉我的衣角,有點調皮還有點央求的意思,她說:“先別告訴幹媽我在這裏,要不她馬上就過來了,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呢。”
我這不是也怕黎華媽媽擔心麽,藍恬接着跟我商量,“好不好嘛,就說說話,說完我就跟幹媽回家,我不亂跑了。”
我嘆了口氣,在她對面坐下,臉上沒啥好臉色,不知道她又要搞什麽幺蛾子。能看出來,藍恬是喝醉了,但臉上一直挂着比較平和的表情,不像是來惹事兒的,一言一行間,甚至有點在跟我撒嬌的意思。
就好像上學的時候,她也總是這麽笑着跟我撒嬌。
藍恬今天很乖,抱着個抱枕,東張西望幾眼以後,狐疑地說:“你這裏怎麽這麽亂呀。”
我說:“恬恬你想跟我聊什麽?”
她感覺到我态度不友善,微微難過委屈地說,“優優你現在是不是很讨厭我,很煩我。”
我沒說話。說不上讨厭還是煩吧,我就是不想見她,一看見她我就心累,我也不知道拿她怎麽辦。
她開始打親情牌,可能也不是有意的,就是有感而發,她說:“我記得在藝校的時候,我們要對戲,那時候你經常串男人,我們演過梁山伯和祝英臺,還有唐伯虎點秋香,你扮唐伯虎,我是秋香。哈哈……你對我真好,我大姨媽的時候,你還幫我洗過內褲,呵呵……我現在已經沒有大姨媽了。”
我就幫她洗過一次,然後宿舍的女生說我們倆有點神經病。她說:“那時候我們好的,我都覺得自己快同1性1戀了,我要是同1性1戀,我一定纏着你。”
藍恬說得我有點小傷感。她說的也确實是事實,很多閨蜜在一起,通常都會有個人,比較傾向于扮演男性的角色。那時候我們确實很好,我們說過以後嫁人要嫁在一起,後嫁的那個要給前面的當伴娘,買房子要買在一起,孩子要定娃娃親,或者拜把子,除了老公,什麽都可以通用。
☆、164 讓
感情中最美的,就是當初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諾,無論友情還是愛情。
藍恬,真的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雖然我現在對她很無語,但我永遠不會否認這個事實。也許她會和黎華一樣,也讓我記一輩子,也許在洗淨鉛華,這些令人煩惱的過往被消化以後,我記得的還是我們最要好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想起來,我會微笑,會伴随着一點點的小遺憾。
“後來怎麽就變了,因為黎華,怎麽就變了。”她這樣問我。
我一直覺得,因為男人而被打敗的友情,這事兒挺慫的,就和因為金錢打敗愛情一樣,很慫,讓人很難以啓齒。
我還是不說話,只是想想,藍恬喜歡黎華這麽多年,黎華沒正眼看過她,她也确實很可憐。這點我又比她幸運很多。
然後她話頭一轉,說:“我告訴你,你們都不知道的事情,薛家正在國外注冊結婚了,跟一個洋妞。你們以為我沒找過他,其實我找過。”
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我不清楚黎華知不知道,我和薛家正是沒有聯系的。但薛家正結婚了,也正常,歲數到了,碰到了合适的人,想結就結了呗。誰能說清楚,薛家正曾經那麽喜歡藍恬,到底是因為真的很喜歡,還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
藍恬笑得挺悲涼,她說:“我為什麽一直那麽對薛家正,因為我覺得,他那麽喜歡我,不管我什麽時候轉身,他都還在等我,還要我,所以我折騰,我不甘心就這麽回頭找他了。我到現在才明白,沒有誰有義務,一直等着另一個人,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看着她,還是不說話。反正她就是渾身泛濫着可憐的氣質,可憐多少也是自己作的,比如失去薛家正的守護,這純粹是她自己作沒的,可就是可憐得讓人罵都罵不起來。
她說:“從我知道他結婚開始,我就覺得我人生再也不可能幸福了,連薛家正都不要我了,沒有人會要我,呵呵,再也不會幸福了。”
我想說,恬恬其實你擁有的還有很多,只要你振作起來,只要你去争取,現在沒有的,以後也會争取來的。
可是我覺得,跟她說這些,似乎也很蒼白了。是,道理是那麽個道理,可就藍恬現在這一身的瘡痍,她那天生軟弱的性格,讓她振作起來去争取,太難了。
那些事情沒有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說得簡單,風涼話似得。
吸了下鼻子,大約是毒瘾的時間又快到了。雖然現在戒毒也有段時間,發作起來也不會很嚴重,不過藍恬的身體素質不行,是要比別人慢一點的。
她似乎猶豫了下,從口袋裏翻出一個小袋子,裏面還有些粉末,她說:“你看,我還有。我說了我不要,他們還非要給我……”
我目光一滞,急忙把袋子從藍恬手裏搶過來,她也沒跟我搶,就讓我收着。她說:“你幫我收着吧,我知道我根本管不住自己,只要我有,遲早還會用的。”
我說:“恬恬你不能再這樣了,你不能再接觸那些人了,他們會害死你的。”
“死?”她若有所思,告訴我:“死一點兒都不可怕,難受的是死的那個過程。你知道一把安眠藥吞下去是什麽感覺麽,比吞了好大一瓶碳酸飲料還難受,剛咽下去,那一股氣兒就反上來了,那感覺,恨不得馬上就死了,特別難受,你沒法想象。”
她回憶吃安眠藥時候的感覺,表情挺痛苦的。接着說:“我就是再死一次,也絕對不會選那個死法了。”
吃安眠藥,有很嚴重的副作用。免疫系統幾乎是完全崩壞了,藍恬的身體素質現在非常差,一個月感冒兩次是正常現象,雖然醫生說好好養,還是能養回來的,只是她現在這個折騰的狀态,長此以往,大約不會長命了。
她說:“我知道我得戒,我也想戒,可是有時候,又不想。這麽多年,只有這些天,黎華是守在我旁邊的,只有犯瘾的時候,他才好像是完全屬于我的。我怕它戒得太快了,等我好了,他又不管我了,我又沒有他了。”
我輕聲安慰,算是為藍恬加油鼓勁,現在只要她不接着吸毒,不接着禍害自己,什麽都不那麽要緊。
我說:“不會的,只要你好好的,他不會不管你的。”
藍恬搖頭,又吸了下鼻子,把懷裏的抱枕抱得再緊一些,表情微微痛苦。她說:“我是不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薛家正沒有了,你也沒有了,黎華從來就不是我的,”她哭,“我只是想有個人,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是不是再也不會幸福了,我以後怎麽辦……”
我說:“恬恬我還能幫你做什麽?”
她還是搖頭,“我不幸福,我覺得我不幸福,我想要黎華……可我不能張口問你要……我想讓他每天都陪我,我想做他最特殊的那個人,就算他不愛我,我也為他撐着……可是優優,對不起,我不該喜歡你的男人,我覺得我就好像一個寄生蟲一樣,寄生在你們兩個之間,誰都覺得惡心。我也好惡心自己……”
她哭着打自己,用小拳頭一下一下地在腿上敲。可能是真的恨自己,也可能是她真的很難受,身體發着抖,滿臉滿臉的眼淚。
藍恬自己其實也很糾結啊,她知道自己管不了自己了,我們都知道。藍恬的自控能力心理調節能力,就只有那麽一點點。她已經承受不起打擊,稍微打擊一下,稍微有點消極情緒,她就會去自暴自棄。
我還是心軟,她這一通親情牌打下來,我這心都快軟成棉花了。這麽多年細想下來,藍恬真的也非常不容易,應該比我不容易,糾結成這樣了,還沒精神失常,更是不容易。
她要真瘋了也就算了。
我忍不住還是抱了她,感覺到她的抽出,她的內心裏的掙紮。她知道怎麽才能讓自己好受,我這裏有她要的東西,可她張不開嘴來要,她主動拿出來交給我,就說明她是想改好的。
這心裏一破碎,我在自己內心中嘆了口氣,我說:“放心,我把他讓給你了。”
她搖頭,我說:“恬恬我比你幸福,我沒有他不會死的。”
基本上我認為,藍恬這種情況,即便現在戒掉了,如果沒有人一直看着,如果讓她一個人在社會裏再撲騰下去,內心得不到幸福和歸屬感,她複吸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何況她是孤獨的,她為什麽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攪在一起,不就是想有人陪着,有人恭維着自己,不就是求那點卑微的取悅。
沒有黎華,我不會怎麽樣。黎華是什麽,我的愛人,但我還有親人還有朋友還有事業,還有健康的身體,還有各種值得被稱為幸福的東西。而對藍恬來說,黎華是她的精神支柱,沒有黎華,她可能會死的。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即便是閉上眼睛,我也做不到。
藍恬還是有些糾結,在我懷裏抖得更劇烈一點,我溫柔而平靜地說,“沒關系,我真的沒關系。”
說完以後,我偷偷地掉了兩顆眼淚,沒關系,我真的沒關系。
藍恬平靜下來以後,我給黎華媽媽打了電話,讓她過來把藍恬接走。黎華媽媽進屋的時候,也是感覺很意外,因為我這裏太亂了,兩天前黎華和李拜天打架,到現在我也沒收拾,房間門口的花瓣,枯萎了,但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因為我每次進出的時候,都刻意避開,沒舍得踩它。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太亂了,阿姨我就不請你進來坐了,我讓朋友送你們回去吧。”
她媽還沒怎麽表态,我直接去敲了李拜天的門,把已經準備睡覺的他招呼出來,讓他開車送藍恬和黎華媽媽回家。
走的時候,黎華媽媽跟我說“麻煩你了”,我笑笑,表示沒什麽。
看着黎華媽媽離開的背影,我都會覺得不舍得。我覺得我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他媽了,我在心裏已經打算,和他們這家人再也不要有關系了。
至少現在為止,我對他媽的看法是,她不是壞人。
希望他們還能記得叢優,一個曾經在他們的家庭中上蹿下跳折騰過的女孩,一個懂事的女孩,一個曾經差點成為親人的女人。
我什麽奢求都沒有,就求能落着一聲好了。
所有人都走了以後,我自己坐在房間裏,沒有開燈,看着亂糟糟的屋子,想象黎華揍李拜天的畫面。想得心裏一抽一抽地疼,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我沒可以控制,它愛哭不哭。
但是我很堅定,我決定放棄決定退出,決定從今天開始,不再給黎華打一個電話,就這麽默默地退場,默默地變成一個遙遠的陌生人。
然後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然後我會轉身,找一個愛我的人,假裝幸福地繼續生活。裝着裝着,應該就真的幸福了。
☆、165 頹廢
我不打算再跟黎華解釋我和李拜天的問題,他看到了什麽,猜測了什麽,都随他去。從現在開始,在他心理,我叢優是水性楊花還是冰清玉潔,都不重要了。
我還會愛他,愛到我将這份愛忘記為止,但他的想法,我顧忌不了了。我一直是個對自己比較殘忍的女人,因為我愛黎華,愛到拿他當成另一個自己,所以我對他也很殘忍。
有些東西當斷不斷,必然需要有個人出來做了斷。黎華從來就不善于了斷,但我想,大概他也很糾結,很希望真的發生點什麽,換一個一了百了,所以我來。
之後我電話關機,在屋子裏沒個人樣地睡了一星期。實在餓了,就去敲李拜天的門,随便吃點拿點什麽,拿完了就走。李拜天家裏零食很多,看我這個死樣子,他也配合,專門又去超市采購了一些,扔我一把鑰匙,我愛怎麽拿怎麽拿。
一個星期以後,李拜天看不下去了,他說:“叢優你這兒都要臭了你知道嗎?”
我看着地上那些花瓣,是該臭了,我也該臭了。但我覺得他必須理解我,這次對我打擊太大了,我還能賴活着,就已經非常堅強了,先讓我賴活一陣子,等真的臭了,我受不了了,就會起來收拾的。
李拜天覺得我必須換個心情了,把我塞進廁所裏,也不給我脫衣服,開了蓮蓬頭沖我的頭發。
我這人比較環保,不用的時候,熱水器從來都不開。現在還是冬天,蓮蓬頭裏噴出來的水都快冷死了。
也沒給我冷得清醒,就是他這麽壓着我的脖子,我很難受,被水沖得光想哭。剛開始我偷着哭,後來咧着嘴哇哇地哭,李拜天心裏一痛,把蓮蓬頭扔開,給我抓到懷裏抱着。
那蓮蓬頭還開着呢,在整個洗澡間裏亂噴水,噴得我們渾身都是。
我麻木地讓李拜天抱着,除了哭腦袋裏什麽都沒有,此刻對我來說,擁抱不擁抱已經無所謂,什麽都無所謂,所有的情緒之剩下哭。
李拜天也不安慰,就這麽抱着我。這無關于他是不是喜歡我,因為這個時候,換了別人,看我哭這麽慘也是會抱我的。
擁抱真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是一個比語言勝過千倍萬倍的東西。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李拜天的衣服哭得很髒,然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蹭在自己臉上,我也很髒。
我不知道自己這麽哭了多久,反正哭累了,跟李拜天說:“我要洗澡。”
李拜天就把我從自己家裏拉出來,給我拽進自己家裏,他那邊熱水器是熱的,調好水溫,我抱着李拜天給我找出來的,他的幹淨衣服,進去好好沖了個澡。
洗澡的時候,腦子裏也沒啥想法,就是單純地洗,洗完以後穿上他的大T恤,從裏面走出來。神清氣爽以後,也不想哭了,也沒那麽崩潰傷心了。
我坐在他的沙發上,李拜天遞給我一杯溫牛奶,我捧着杯子,發呆。
他說:“走吧,出去換換心情。”
李拜天當天就把我帶走了,現在是冬天,出去旅游就選個暖和點的地方,于是我們去了三亞,那個有碧海藍天的地方。
以前我對三亞挺不屑的,因為我生長的W市,也是個有碧海藍天的地方。但好的風景,總在見不到的地方,這次來了我才知道,三亞的陽光比我大W市更陽光,它是明媚而熱烈的,不像W市那麽溫溫吞吞。
人在陽光下,內心的陰郁才會驅散掉許多。我的心情漸漸有些好轉,雖然沒有刻意去想,但我從小到大都時時在安慰自己,任何事情,只要過去了,只要經歷了一定的時間,它都不是多大的事情。
懷着這份希望,無論幸不幸福,我都能讓自己活得夠鮮亮。
再見到黎華,也是在三亞,他千裏迢迢過來找我,地址當然是李拜天這個老好人告訴他的。
這些天我都沒開過手機,從北京來三亞的時候,也根本沒帶上手機。我不想聯系黎華,我想和很多東西做一個幹幹脆脆地了斷,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
誠然,我還是會想念黎華,從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去想,但不去想不快樂的。我耐心地給自己搞一盤水果沙拉,坐在窗戶前,抱着盆子吃水果,每吃一塊,就代表我愛他一點點。
我已經不能把自己交給他來愛了,以後我就自己替他愛自己,他希望我好,希望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無論我們結果走成什麽樣,我相信黎華一定是會祝福我以後幸福的,祝福我嫁個好人,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然後有人按酒店的門鈴,此時我就裹着條浴巾,倒也沒怎麽在乎,因為這酒店的服務非常好,也沒啥治安問題。我估計是保潔大媽來收拾房間了,放下水果去開門。
然後看見了他。
對,我傻眼了,就好像做夢一樣。可是看見他,又好像是看見了一個陌生人,因為我心裏已經把他歸于陌生人了。
他也看着我,嘴唇又是一條直線,帶着絲憤怒,他在生我的氣,生氣我玩兒失蹤,或者他也感覺到了我失蹤的目的,所以生氣我打算抛棄他。
我讓自己表現地淡定,沒笑也沒打招呼,門敞着,自己回到窗戶那邊,看着外面的海景,繼續有一口沒一口的吃水果。
他要來,我沒必要趕他走,如果有些話他非要我跟他說清楚,我就陪他說。
他走進來,坐在我附近看着我,一直沉默,沉默了好久。我這嘴巴裏的水果也有點吃不下去了,但就是不理他,眼睛也沒看任何地方,陪他沉默。
良久,他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不是打算讓我一直找不到你?”
我的聲音跟着抖,“沒有啊,這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他不說話,只看着我。我心裏堵得難受,沒有看他,說:“本來你不來,我打算就這麽着了,現在你來了,那就說說吧。我決定跟你分手,”咽了下喉頭的酸楚,繼續說:“我是愛你,我也知道你愛我,可是我受夠了。我們在一起這麽久,太難了,我覺得兩個人相愛,是為了尋找開心的,可是和你在一起,很少很少有開心的時候。”
“你打算甩我第二次?”他說完話,還是抿着嘴巴,那麽看着我,眼神裏有堅定的光芒,一種逼問我乃至憎惡我的光芒,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恨我,他估計就是不想接受吧。
是啊,加上這回我甩了黎華兩次了,呵呵,真行。
我轉頭看他,看着他的眼睛,窗外的陽光打在他的瞳孔上,裏面有閃閃的水一樣的光澤。我說:“很酷吧,”停頓一下,有什麽說什麽,“我也很難受,可是我想明白了。”
他目光繼續破碎,“理由呢?”
“恬恬。”我十分堅定地說,“因為恬恬。連薛家正都結婚了,恬恬怎麽辦,如果連你都不要她,這世界上誰還會要她。我想了想,如果總有一個人會娶她的話,你是最好的選擇。”
他說:“你說這些有用麽?”冷笑一下,“你決定這些有用麽?”
黎華的事情我是決定不了,但我能決定自己的去向。我一廂情願地認為,我離開黎華,黎華估計也心灰意冷了,直接收了藍恬,這輩子湊合過的可能性很大。
我不說話,轉眼去看夕陽下的沙灘。
“那你呢?”他問。
“我要結婚。”我說,“我會找個簡單的人結婚。”
黎華聽到這裏,大約覺得受不了,覺得以後在我身邊給我幸福的不是他,他受不了。他站起來,走近我伸手拉我的手,我動作很快地回避開,擡頭看着他。
他可能沒想到我有這麽堅決,被我這個躲開的動作傷着了,眼眶已經紅了。但他還想拉我,還想抱抱我,我滾了兩滴眼淚搖頭,“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我們可能……緣分不夠……”
他不依不撓,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好,我就看他,看着他抿着嘴唇,眼眶裏滾出來的眼淚,在這張輪廓美好的臉上,滾得暢通無阻。
落在我手背上的時候,還是燙燙的。
我于是伸手去抹他的眼淚,撫摸他的輪廓和皮膚,我笑了笑,說:“你別這樣,不就是分手麽,再不行你就當我死了?”
他說:“叢優,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眼眶裏還在往外滴眼淚,看得我這心裏一顫一顫的,我也不知道就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決心,這麽多的狠心,我說:“所以你就放了我啊,你看我一天天這麽難受,你心理過意地去麽?”
☆、166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