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子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嘴巴不愛說,都放心裏呢。”哎喲我在幹嘛?我在勸一個女人相信,我的男人真的很關心很在意她……可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就該這麽說。
“我知道,我在他身邊呆了這麽久,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是,藍恬和黎華呆在一起的時光,大約比我和黎華從認識到現在加起來,都要多很多。只是感情,從來不是用時間長短來計算的。
要不,怎麽會有“一眼萬年”這麽美的詞兒呢。
藍恬就又重複了一遍,“優優,我嫉妒你。”
我張張口,沒接上話,她接着說:“嫉妒不好,我不想嫉妒你,嫉妒也沒用。我喜歡華子,他對我好不好,關不關心,我還是喜歡他。我就是知道……”她微微哽咽了下,“我配不上他。”
她承認了,終究還是承認了,忍了這麽這麽久,說出來的感覺應該也不錯吧。我不吱聲,等她繼續說下去,雖然作為黎華的女朋友,別的女人跟我說這些,我會很不痛快,但以輕重來分的話,我覺得這個時候為了讓藍恬痛快痛快,我還是該聽着的。
她說:“我一直就喜歡他,不比你時間短,也不比你愛的少,這兩年我一直在想,能這麽在他身邊,每天都能看上他一眼,也就足夠了。等哪天我不愛他了,就收拾收拾把自己嫁了……”
說到這裏,我心裏再一抽抽,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聽說什麽了,你怎麽忽然跟我說這些?”
她輕輕地笑,“我爸打呼太吵了,我睡不着,就想找你說說話,你別多想,我沒什麽意思,我是喜歡他,可是我不跟你搶,”又哽咽一下,“我知道我也搶不過你。他那麽愛你,不用搶。你演過的每部戲他都會看,有次有個劇組在網上發消息,那裏面就提了下你的名字,他很長時間都不說話。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嫉妒你了,嫉妒你有戲拍,還嫉妒,你不在他身邊,他還是這麽關心你,在意你。”
我讓她說得酸了鼻子,安慰她:“恬恬也會有人這麽在乎你的,薛家正不就是麽,前兩天還打電話問你的情況,我和華子沒敢告訴他,怕他學都不上了,直接殺回來。想等你好了再跟他說的。”
她笑了,笑得有些不屑和諷刺,她說:“家正……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我又不喜歡他,他這樣沒意思。”
是,薛家正腦子有病,其實按照這個道理來說,藍恬腦子也有病……呵呵……愛着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大約就是病吧。
舒了一口氣,她說:“好啦,跟你說了這麽多,我心裏舒服多了。我爸真是太吵了……”
我說:“要不,我現在過去陪你吧,讓你爸回酒店,也能睡得舒服點兒。”
她笑得溫和,“不用,你還感冒呢,養好了再來。馬上天亮了,幹媽就過來了。你們別擔心我,我以後也不會讓你們擔心了。”
我這心裏還是惴惴的,藍恬說的這些心裏話,既然已經憋了這麽多年,其實我到底也想不通,這些話她到底是說了好,還是不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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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是挑明好,還是一直回避下去,當它不存在的好。
可即便她現在都說了,其實還是沒什麽用,我們三個人的關系,照樣是該怎麽發展怎麽發展。我愛黎華,黎華也愛我,就沖這一點,她再愛黎華,也沒她什麽事兒。
這話在現在這情況下,赤裸裸地說出來,有點不厚道,可确實如此啊。
“你快去睡覺吧,都打擾到你了。”
我說:“恬恬你真的沒什麽事兒麽?”
“什麽事兒啊,這兩天不就出院了,我還想讓我爸媽早點回去呢,今天聽見他們說,我嫂子又快生了。”
我還是很擔心,她語氣放開了很多,“睡覺吧,早點養好過來陪我,我跟我爸媽實在沒什麽可說的。”
“嗯,”我輕輕應一聲,“我一會兒就過去看你。”
“好。”
一會兒天亮,黎華會去上班,我想直接搭他的順風車,讓他先把我送到醫院去。打了個噴嚏,我打算再到床上坐一會兒。
進被窩的時候,黎華沒醒,只是習慣性地擡了下手,敞開自己的懷抱,讓我方便鑽進去。他也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有點涼,尤其是剛才一直舉着電話的那只手。
他把我翻過來,面向自己抱着,把那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這麽暖着,無聲無息地繼續睡。
我是個感冒的身體,碰到這麽舒服溫暖的環境,困意是瞬間襲來的。我打算也稍稍睡一會兒,反正黎華是會早起的。
可我沒睡踏實,大約就睡了一個小時,什麽夢也沒做,忽然打個機靈醒了。黎華沒感覺到,我卻睡不着了,就覺得心裏特別特別地慌,然後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了藍恬給我打的這個電話,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而且這種可能性一旦浮現在腦袋裏,就一發不可收拾,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會發生。我不睡了,瘋狂地去搖黎華。
“你醒醒,別睡了,先起來……”
黎華撐開困倦的眼皮,嘟嘟囔囔一句,“怎麽了?”
我說:“你醒醒我要去醫院。”
他就忽然醒了,睜開眼睛,伸手往我額頭上摸,他可能以為是我自己病得怎麽着了,要去醫院看病。
我說:“哎呀我沒事兒,我要去看恬恬。”
他收起緊張的表情,微微皺眉,“這麽早急什麽呀?”
我說:“我不放心,她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怎麽覺得這麽擔心呢。”
黎華說醫院不是有藍恬爸媽看着呢麽,我說:“哎呀她爸在睡覺,你快點兒穿衣服,我不去看看真不放心。”
黎華費勁地擠了下眼睛,把那層倦意擠下去,掀開被子去拿我的衣服,然後再穿自己的。我是着急忙慌的,差不多也就五分鐘,就跟黎華收拾妥當出了家門。
然後路上催促他開得更快一點。醫院的走廊,還是靜悄悄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從沉睡中醒來,天才蒙蒙亮,現在是早上六點多鐘。距離藍恬給我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
藍恬住的是一人間的那種病房,推開病房的門,他爸還在陪護小床上睡着,藍恬也睡着。
我想可能真的是我瞎操心了,麻煩黎華陪我跑這一趟,害他少睡了一個小時,明明他每天,就只能睡上四五個小時的。
黎華用下巴指了下藍恬睡覺的位置,吩咐我:“給她被子蓋好。”
我走近一些,剛要伸手去拉被子,這才近距離看清,藍恬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144 負擔
我們不是醫生,不能馬上看出來她到底是怎麽了,只是臉色差得要死,差得吓人。我讓黎華走過來看,黎華微微緊張,說:“叫叫她試試。”
然後我就叫啊,先是很輕聲地叫,她沒有反應,然後叫得稍微大聲一點,她還是沒有反應,藍恬她爸這覺睡得也夠死的,藍恬不醒,他還在那邊迷糊。黎華一看事情不妙了,趕緊跑去找醫生。
我依然在這邊試圖叫醒藍恬,他爸才從陪護床上蹦過來,我們兩個一起搖啊叫啊,我這才感覺到,完了完了,要完蛋了。先來了個值班的小護1士,也看不出來藍恬是怎麽回事,然後小護1士又去找值班大夫,黎華在病床旁邊的垃圾桶發現一板藥片全吃完的藥板,醫生來的時候拿給醫生看。
醫生的臉色馬上就不妙了,“趕緊送急診洗胃。”
藍恬在給我打電話以後,吃安眠藥自殺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促使她忽然想不開的真正原因,只是推測,她是不是忽然知道了什麽。洗胃的過程我沒有看到,因為黎華不準我進去。他總是不願意讓我去看那些過于駭人的畫面,他知道我這個人心軟,看到別人傷啊死啊的,就容易哭。
洗胃結束以後,藍恬依然處在昏迷之中,送回病房挂水,醫生說藍恬服藥的劑量不小,絕對不是誤服導致昏迷。我們在兩個小時後發現,已經非常危險。
後來黎華去找了昨天的值班大夫,這邊有個小醫生,我們才知道,昨天藍恬在她媽不在病房的時候,偷偷跑去問了醫生自己的病情,年輕醫生沒有經驗,把情況給藍恬說了,藍恬在昨天下午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子宮被摘除了。
她自殺,這也正是我們一直不敢告訴她,而最擔心的問題。怕她想不開,怕她覺得以後的幸福都沒有指望了,怕她生無可戀。
藍恬他媽來到的時候,又是一直在哭,偶爾再怨怪一下藍恬他爸,說他爸怎麽可以睡得這麽死,沒看住藍恬,差點害死了她。
大概真心決定要死的人,是沒那麽會替他人着想的,藍恬想死的時候,就沒再去想她死了她媽怎麽辦,她爸怎麽辦,這些關心她的人怎麽辦。有人說,想死的人都是說死就死的,但凡有一點點猶豫和擔心,一般都死不了。
在想死之前,腦子裏完全被絕望灌滿,什麽美好的東西都不會再想的。
我漸漸開始理解藍恬在自殺之前給我打電話的原因,她只是想訴說,想最後圖一嘴巴上痛快,把自己對黎華憋了三年的感情一吐為快。
我在病房外面抹眼淚,黎華問我藍恬到底說什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告訴他藍恬一直在對我講她對他的感情麽,告訴他把這段隐藏了很久的感情說出來,就是她最後的心願麽。
我甚至十分自責,我感覺,是不是我的再次歸來,徹底熄滅了藍恬對黎華的那點指望。她說只是甘願守在黎華身邊,陪着他,能多看看他就好,但這種甘願,我覺得多少是靠希望支撐着的。
希望在某個瞬間,他忽然轉身發現自己深情的眼神。如果黎華像對我這樣去對藍恬,縱使有再多個認為自己配不上他的理由,她會不試着去接受嗎?
她說“我配不上他”,也許只是一句安慰,對于黎華不愛自己的安慰。
今天我哭得并不慘烈,好歹是藍恬沒有死,好歹是我睡覺的時候忽然打了個機靈,我要是沒來,她可能真的死了。
你說她要是真的死了,她讓我們怎麽辦,她讓我的良心怎麽安,黎華的良心怎麽安,我和黎華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地繼續下去,如果我們中間橫着一條二十多歲的如花生命。
這些話我都沒對黎華說,只是它們卡在心裏,堵得我難受,我糾結,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也許藍恬不打這通電話,如果讓這段感情就這麽稀裏糊塗下去,我還不至于有這麽大的心理負擔。
不過還好她打了,她要是不打,她今天可能就真的死在這兒了。
我并不認為藍恬給我打電話是出于惡意,但這通電話讓我生生有種自己奪走了藍恬的幸福和指望的錯覺。
我懷着沉痛的心情問黎華,“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很愛你。”
他皺皺眉不說話,将我抱得緊一些。他知道,就算藍恬沒有明說過,他多少應該能感覺到。可是黎華又該怎麽辦,藍恬之于黎華,就像薛家正之于藍恬,推不開躲不掉還不了。
一個人非要把感情放在你這裏,而你無力回應,你該怎麽辦。
黎華曾經試圖讓藍恬離開,勸她跟薛家正出國,勸她開始新的生活,只是藍恬不肯。那些話,說重了,怕傷害到她,說淺了,她裝作聽不明白。
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那種感情總是卑微的,有時候寧願為此裝瘋賣傻。
當然這并不是藍恬自殺的全部理由,愛不到一個人不至于去死,可是作為一個女人,遭遇強奸,失去子宮,失去幸福的可能,至于死。
而這其中,多多少少都有我和黎華的責任。
我們從沒打算傷害她,可她卻恰好以被剝奪的姿态,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裏。
藍恬睡了兩天才醒過來,醒來以後,整個人也是傻傻的,我們去看她,她會問:“你來啦?”
過不了幾秒鐘,又再問一遍,“你怎麽來啦?”
醫生說吃過安眠藥的人就是這樣,完全沒有記憶力,腦子還處于半昏迷狀态,時間長了就好了。
藍恬似乎一直記得,他爸媽因為嫂子生孩子要走的事情,總是一遍一遍地問她媽:“你們怎麽還不走,我嫂子要生了。”
十分鐘能問上七八遍,問得她媽不停哭,這樣下去大概她媽要撐不住了。我們想把她媽弄走,她家兒媳婦生孩子,也确實需要人手。但還是再先等等看。
那天黎華的媽媽把我和黎華叫到樓梯間去談話,問我們兩個今後什麽打算。
黎華說:“媽我和優優本來打算事情過了就結婚。”
他媽忽然有點小怒了,我上次見他媽,明明還是挺溫和的一個人,這會兒嚴肅得讓我不敢說話。黎華他媽說:“什麽時候能過去,你們兩個什麽時候能結婚!”
沒人說話,黎華只緊緊牽着我的手。
稍微頓了下,他媽說:“小華你要跟誰結婚媽媽不管,但是恬恬現在這樣,我們家必須負責,媽媽也知道恬恬這孩子心裏有你,媽媽不讓她跟你來江浙,她不肯聽。”又停頓一下,她轉眼看我,“優優。”
我像在學校的時候班導訓話似得,瞬間整個身體都繃起來,謹慎而小心地看着黎華媽媽,她面色依然嚴肅,這時候誰輕松得起來。她說:“恬恬是你的好朋友?”
我低頭,“嗯。”
她媽也開始抓狂了,但大氣的女人不會随便表現出來,只是說:“這件事情媽媽也給你們拿不了主意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但是媽媽把話放在這裏,恬恬的事情一天處理不好,你們結婚的事情,媽媽不答應。”
“媽!”黎華帶着強調和反駁叫了一聲,他媽也惆悵得皺了下眉,打算離開這裏。
這關系忒糾結,連他媽這個過來人,都想不出處理的辦法。到底年輕人的事情,還是得自己來解決。
我一聽他媽不準我們結婚,心裏又沉了一下,雖然我也知道,藍恬現在這個樣子,我和黎華短時間內別指望結婚,可是被他媽這麽赤裸裸地說出來,我還是難受。
忍了忍沒讓自己哭。黎華他媽正要開樓梯間的門走出去的時候,藍恬的媽媽也挂着滿臉的淚珠子正進來。
剛推開門,藍恬他媽“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下跪的方向是正對着黎華他媽的,但說話的時候,是面向我和黎華。
她滿眼破碎老淚縱橫,她說:“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我不能看她這樣啊,我就這一個閨女啊,從小拉扯大,我不能沒有她啊。”
黎華他媽趕緊去扶藍恬的媽媽,藍恬媽媽就是不起來,我也跟上去扶,但這老人家跪意已決,而且她整個身體很虛弱,把她拉起來,她的身體也在不停地往下沉。
我眼看着她都要有對黎華磕頭的意思了,反正拉不動也使勁拉,給她攔着。
那哭法是和真死了女兒沒兩樣的,她就不停地說,“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這一家人了,我女兒怎麽辦啊,她以後怎麽辦啊,她嫁不出去了,她指着什麽活啊。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我的眼淚跟着噼裏啪啦地往下掉,黎華也過來拽着老人家,老人家眼看哭得快岔氣兒了,為了幫自己的女兒求情,還是硬撐着。
“我們兩口子老了,真的沒有辦法,我求你們……我求求你們,給恬恬一條活路吧,我的女兒啊……”
☆、145 一定能做到
藍恬他媽哭得我真是要心碎,可憐天下父母心,就是這麽回事兒。我這會兒看着都覺得快可憐死了。
誠然,藍恬他媽今天過來對黎華和他媽包括我,又是跪又是哭的,這就是在示弱,在懇求。無論什麽人,都沒有喜歡随便給人下跪的習慣,這是放棄尊嚴的表現,為了自己的女兒放下的尊嚴,同時甚至也放下了藍恬的尊嚴。
所以我不希望阿姨跪,我看她這樣我心疼。黎華和他媽都是有良心的人,照顧藍恬,我們是責無旁貸的,也是心甘情願的,她不用跪。我真的很想把她拉起來,可她似乎真的感覺自己沒有辦法了,就像所能拿出來跟人交換的,就只剩下這點尊嚴了。
我拉她,激動的時候她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轉頭開始求我,“優優,你跟我們恬恬是好朋友,你幫幫阿姨,幫阿姨求求他們,阿姨也求求你了。”
我沒辦法了,索性跟着一起跪,跪在阿姨面前,忍着眼淚說,“阿姨你別這樣,你快先起來。我們會照顧恬恬的,會陪她一起度過難關的。”
藍恬媽媽現在其實也什麽都聽不下去,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努力去争取,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想争取的是怎樣的結果。她只知道眼前的黎家母子,他們照顧了藍恬兩年,他們是最有希望和能力繼續照顧藍恬的人。
我想藍恬的性格柔弱至此,其中很大程度也是受家庭的影響,比如她媽也是這種喜歡把指望放在別人身上,樂于尋求幫助的人。而今天這事兒要是放在我身上,我爸估計會直接上去打黎華,打到他倒貼求負責為止,而我後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然後就直接往法庭上鬧了。
當然,像我後媽那種只看錢的人,她會覺得所謂負責,就是把該掏的錢掏出來,只要錢到位了,沒必要的時候,也不會故意去為難誰,為難別人,也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藍恬他媽大概現在也沒看出來,我其實就是黎華的女朋友,她只知道藍恬和黎華一家關系不一般。
這邊黎華的媽媽也蹲下了,還是勸藍恬媽媽先起來,說我們會想辦法,對藍恬負責到底。黎華也湊過來扶這老人家,只是藍恬媽媽一個人,就把場面哭得很混亂,黎華搭不上手,也搭不上話。
藍恬他媽就不是抱着商量事情的心态來的,而是純在為自己的女兒懇求。
終于,她媽哭着哭着,猛然一個哀嚎,抽過去了。藍恬這麽能哭,絕對是從她媽這裏遺傳來的,她媽這些天哭了這麽多場,今天是第一次真的哭暈過去。
我們着急啊,黎華趕緊把藍恬媽媽背起來,又一次往急診跑。藍恬她媽心髒不好,這是真的要犯病的節奏。
那邊一個自殺未遂,這邊一個心髒病癱倒,我真心覺得,事情不能再拖了,場面不能再這麽混亂下去了。
藍恬那邊救過來了,并且她現在病怏怏的沒有自主能力,只要把人看緊了,再次自殺的危險不大,更值得被擔心的,就是藍恬媽媽這邊了。
我現在希望,還是盡快把藍恬的爸媽送走,別讓他們在這邊跟着揪心,省的藍恬救回來了,再把她媽搭進去。然後這個後果滾雪球似得越滾越大,大到承擔起來越來越難。
黎華以及黎華他媽和我的看法一樣,這個事情暫時也不方便跟藍恬商量了,省的她再受刺激。并且藍恬她媽現在這個情況,大約也不适合坐飛機,黎華說他會安排人開車給二老送回去。
藍恬的爸爸暫時被調過去照顧她媽,黎華的媽媽在看着藍恬。藍恬現在依然不清醒,睡一陣兒迷糊一陣兒的,哎……
我和黎華站在旁邊看一陣,他對我使了個眼色,淡淡地:“出去走走。”
我就陪他出去走走。
冬日,正午,陽光微暖,我們走在醫院景色宜人的綠化帶裏,這裏有不谙世事的孩子在嬉鬧玩耍,有風燭殘年的老人坐着輪椅出來享受最後的時光,有病患和家屬對于健康的希望。這種生命的氣息,比鳥語更鳥語,比花香更花香。
我問黎華:“想到辦法了麽?”
他輕輕搖了搖頭。這事情,能有什麽辦法,她若不是藍恬,換個和我們無親無故的其他人,事情到底是一個“錢”字就能打發掉的,多少錢都無所謂,只要對方心裏舒服了。
但牽扯到藍恬,就牽扯到一個“情”字。
我忽然覺得心裏好累,好累好累,在藍恬剛出事的時候,我是十分堅定的。我的想法很簡單,陪黎華陪藍恬一起挺過去,好好照顧安慰藍恬,用盡全力,去幫助她重獲幸福,不管再難。
可就這麽兩天,這兩天鬧得我快要崩潰了。我不希望藍恬死,同時也不希望她就這樣橫在我們中間。
黎華忽然說:“我媽的話你別太放在心上,她只是想先等事情過去。”
黎華媽媽說不準我們馬上結婚的時候,我雖然心裏不好受,但道理我能理解。他媽沒有說讓黎華去娶藍恬的意思,說句大實話,如果我作為一個母親,我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去娶一個殘缺的女人。除非兒子堅持,感情很深。
而黎華對藍恬的感情,和對我的感情,這是顯而易見的。黎華在這個時候,跟他媽媽強調要跟我結婚,其實就是先把自己雷打不會動的決定擺出來,他也不希望有人來提這種要求,他先把話說了,識趣的就不會亂講了。
同時,可能也是為了讓我更堅定點兒吧。
而黎華他媽會那麽說,會不準我們着急結婚,這也是正常的做法。現在我們中間就是橫着一個藍恬,一個說不明不到清的阻礙。在沒把藍恬搞明白之前,我和黎華的結合必定是有很強的心理負擔的。他媽是個過來人,是經歷過失敗婚姻的女人,她當然希望自己兒子的婚姻,起碼在最初結合的時候,要先把這些負面問題都一一解決掉。
我說我知道,黎華放心地點點頭。但感情不受長輩的祝福,讓我感覺有點悲傷。
我懷着悲傷問他,“我們到底該拿恬恬怎麽辦?”
黎華停下腳步,看着我,似安慰也似強調,他說:“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有這麽大負擔。”
我說:“可是……恬恬自殺之前跟我說過很多話,”吸了下鼻子,我又感情泛濫了,快哭了,我說:“她說她這些年一直對你……她說她愛你,為什麽我覺得好像是我偷走了她的幸福一樣,為什麽我覺得我這麽對不起她。”
我的眼眶已經濕了,只是還沒打算痛痛快快地哭。黎華拉了下我的胳膊,語氣淡卻溫柔,他說:“我最怕的就是你這麽想。”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想,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回來,是不是就不是現在這樣了,如果沒有我,沒有我在這兒比着,她心裏是不是會好受點兒。”兩行眼淚滑下,“可是我也愛你啊,我也想留在你身邊,我想,就和你一起遠走高飛算了,就像我們在西藏的時候一樣,只有我們,誰也不來打擾。可是恬恬怎麽辦,我們不管她,她怎麽辦……”
我一哭,黎華心裏就破碎,他把我抱起來,在我耳邊低喃輕訴,“我愛你,我只愛你。”
我默默享受這句表白,然後從他的懷抱中出來,撇過頭去不看他的目光,我說:“我想離開一段時間了,沒有我你和你媽也能把恬恬照顧好的。”
“不準這麽說。”黎華打斷。
但我接着說,并且勸他,“黎華,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愛你不假,可是沒有愛情我不會死。但是恬恬會……”
“優優!”他再次微帶呵斥将我打斷,但他從來都不舍得對我發怒,很快又平複了口氣,只是表情嚴肅,“你要把我讓出去?”
我哭着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啊,”我的哭相向來不算多麽好看,說話的時候都咧着嘴,“這樣我怎麽和你在一起,我會內疚一輩子……”
我哭得很難過,他也沒有抱我,只是看着我,一字字地說:“優優你不可以這樣想,你知道嗎?你什麽都沒有錯,我已經離不開你了,你不能放下我,你也放不下我,我不準。”
我繼續哭,他說:“你為什麽要走,你以為你走了,我就可以把對你的感情給別人麽?可能麽?”他的情緒很穩,也很深情,這個時候他不能不穩,他要是不穩,我就更不穩了。
他說:“我會對恬恬負責,但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愛她,她勉強和我在一起,我也給不了她幸福。優優你不要逼自己,如果你們之間,我只能對一個人負責,那只會是你。”
可是我和黎華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人。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一汪深情,我覺得我有他這些話就足夠了,這些話就夠我安慰自己一輩子了,不管在不在一起。
我說:“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能做到,”他說得很堅定,伸手把我扯進懷裏抱着,喉頭哽動一回,像下了個特別大的決心,“一定能做到。”
☆、146 辦法
之前黎華說感覺一輩子都還不清的時候,我還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我陪他一起還,然後今天就動搖了。其實我這個動搖,就是讓藍恬媽媽那一跪給逼的,忽然感覺我的存在對藍恬來說有點殘忍。
且先不說黎華不可能愛上藍恬,如果藍恬真的那麽喜歡黎華,那我成天在她面前,一副在黎華這邊招搖受寵的姿态,藍恬看在眼睛裏,心裏肯定覺得很受刺激。
我會想走,也不是說我不打算繼續愛黎華了,我就是不想在藍恬眼皮子底下和黎華秀恩愛了。但藍恬我們必須得照顧,藍恬是現在最不能扔下的,所以我才能忽然有暫時退出這麽個主意。
黎華這樣安慰着我,此刻他所帶給我的一個男人的力量,是比以往更加深刻的。這種深刻使我更有動力,有動力陪他把問題解決下去,陪他撐下去。
黎華說:“你不能再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離開我,這樣不對。”
我蔫蔫地點點頭,他伸手抹我的眼淚珠子,在我額頭上親一口。我們就這麽特招搖地站在這裏抱了一會兒,擁抱的時候他還說,“這時候,我們兩個不能再有問題了,你給我省省心。”
帶着一絲絲的責怪,又帶着一絲絲的寵溺。我覺得我剛才那番話有點胡鬧了,黎華說的對,這個時候我們是最需要團結一心的,我們要集中力量去解決外部矛盾,不能這個時候搞窩裏反。
黎華捏了下我的鼻子,“哭,跟誰學的!”
我抿了下嘴唇,他把我的手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裏,這個動作就和我們剛戀愛的時候一樣。除了我在家感冒生病那兩天,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公開恩愛過了,面前不是有外人就是有長輩,反正不方便,事情太多,也沒這個心思。
那邊藍恬還躺着,我和黎華還只顧着自己秀恩愛,也實在顯得沒良心了點。今天我們牽着手這麽走一遭,已經走得我心滿意足。
這個感情吧,有的時候就像是燒開水,太沸騰了不行,熄火了更不行,就是偶爾還得添點小料加加熱,才好把握住一個度。今兒我這麽胡鬧一下,心裏其實比胡鬧之前好受了很多,因為更加堅定了。
對,我就是不能走,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走,也沒什麽理由,我必須要走。我得留下,陪黎華和藍恬一起堅強。在這三個人的關系,我并不是多餘的那一個,反而很重要,我撒手了,不見得他們兩個就會好過。
走回醫院大樓,黎華帶我去找了給藍恬開刀手術的主治大夫,來咨詢這個沒有子宮了,對身體具體都有什麽樣的影響,當然,更多的我們是要咨詢,到底還有沒有生育的可能。
之前對這方面我沒太有常識,黎華一個正常老爺們兒也不會去關心這個,所以聽到醫生說“其實還可以通過手術取出卵細胞,經過體外受精和人工代孕,從而完成生育的目的”的時候,我和黎華不約而同地都激動了。
看,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麽悲觀,孩子想要還是可以有的,只是說和正常生育有些不同,也許還是會有很多人會排斥,但反正是有希望的。
我們需要在一個合适的時候,把這個問題詳細地講解給藍恬聽,一定得是合适的時候。黎華認為,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對藍恬的心理建設,從根源解決掉她這個自殺的念頭。我覺得他的想法雖然有用,方法也是治本的,但是見效太慢,認為還是得先有個人二十四小時把藍恬看着,讓她死不成。
我們融合采納對方的意見,打算我來看住藍恬,黎華負責去聯系好的心理醫生,以及想更多的對策。
然後我們商量,等藍恬身體養好以後,這個院也先不要讓她住了。黎華說,藍恬這兩年雖然工作勤懇一絲不茍,但還是有個毛病,就是不愛接觸人。黎華沒事兒的時候經常給藍恬放假,但也就是我回到W市以後,藍恬才會偶爾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所以從當年她出事兒以後,就沒有結識過新的朋友,老朋友除了必要聯系的以外,她也都不肯聯系。不接觸人,時間長了心理怎麽會不出毛病。
我們雖然一直在試圖關心藍恬,但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關心得還是不夠透徹,有很多遺留問題都沒來得及解決。
比方說藍恬喜歡黎華這個問題。這也是我們第一次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