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用着急去醫院,具體的等安頓好周問雪,我過去了再說。
我也就不瞎猜了,最近大概就是個多事之秋,事情一件一件的來,但其實,在沒有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們會閑的沒事兒在那恐慌,害怕有什麽發生。但真的事情接連而至的時候,其實我們會自然地被遭遇推着走,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投資的事情,一天兩天是解決不完的,周問雪大概會多呆段時間。我請她先去酒店休息,留下詳細的聯系方式,包括黎華的,然後告訴她會第一時間讓黎華聯系她,盡快把事情處理完,放人家回北京。
周問雪是高貴冷豔的,沒什麽廢話,只給了我一個工作郵箱,讓我先傳些黎華公司的資料給她,她要簡單評估一下。
其實我對周問雪的做法很贊同,并且對黎華的公司也很有信心,主要是對他和他過世的爺爺有信心。這次雖然是向李拜天借錢,但既然李拜天選擇的是這樣一種方式,那還是凡事都按照流程來比較好。大家都比較放心。
我給藍恬打電話,沒有打通,手機在關機狀态。然後打電話去公司找藍恬,他們說藍恬一早和黎華一起出去了,但公司的人并不知道黎華在醫院。
我把郵箱發給公司裏的人,讓他給周問雪傳文件,客套兩句以後,又給黎華打電話,先趕去了醫院。
在公司的人告訴我藍恬應該和黎華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有不好的預感了。黎華在這邊也沒什麽親戚,還有什麽人在醫院,需要他親自去看着。
果不其然,我在手術室外找到黎華,黎華告訴我,手術室裏躺着的人,就是藍恬。
“怎麽樣了?”我問。
黎華沉吸一口氣,拉着我的手,算是安慰我不要擔心,但說出來的話,我能不擔心麽,他說:“還不知道,進去六個小時了。”
“怎麽回事?”我輕聲地問。
黎華也沒瞞我,大約他自己在這兒守了這麽久,也已經能淡定地把這件事消化接受了,“附近工地工人鬧事,恬恬陪我一起過去,受傷了。”
事情都是因為那個章二,之前那邊工程一直是章二在搞,就拖着工錢不給發,這又到了催賬的時候,聽說領頭的卷錢跑了,工人就鬧開了。黎華過去平亂,藍恬跟着一塊過去了,但是那邊的工人并不認識黎華,一看來了這麽個小年輕,覺得是公司方面派個打下手的過來敷衍他們。
急眼的工人就動開手了,混亂的時候,黎華擔心藍恬受傷,就把她往身後拉了一把。因為當時場面太混亂了,拉那一把可能輕重掌握得也不大好,藍恬轉身撞在了一張桌子上。工地上的桌子是工人自己焊的,桌子上凸出一根十幾厘米的大鋼釘,正好戳在藍恬的小腹位置上。
戳進去了……大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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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吓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身體都有點發抖,黎華把我拉到懷裏去抱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倒是也沒哭,就是特別害怕,忍不住地抖,輕輕地說:“還好你沒事……”
他又拍了拍我,把我抱得更緊一些。其實黎華也在想,幸虧我昨天走了,按照我們倆這段時間形影不離的狀态,今天我人要是在這邊,陪他去工地上的就是我了,那沒準兒出事的,可能也就是我了。
我狂咽了很多口唾沫,但黎華的懷抱讓我堅強,我确實沒被吓哭。手術室門口的燈箱一直亮着,有句話叫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現在特別有感受。
但好歹戳的不是要害,只是說出血情況比較嚴重,我覺得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和黎華不能光這麽幹等着緊張啊,這時候我還開玩笑說,“想想也真是,恬恬是不是陰氣太重,該找個廟燒燒香了,怎麽倒黴的事情光被她趕上。”
黎華說,“燒香有用,醫院就不會有這麽多人了。”
哎……
我們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中間說了很多話,包括我去北京之後的情況,以及安排接下來黎華的行程。反正現在我回來了,我可以負責專職守醫院,黎華該忙什麽還是得忙去。
有時候我真覺得,我是個賢內助啊賢內助。
黎華說估計這兩天,他媽會過來。藍恬在他媽公司的時候,表現很好,黎華他媽呢,一直就想有個女兒,然後覺得藍恬怪可憐的,人又長的這麽漂亮,就收了個幹女兒。藍恬那輛寶馬MINI,就是黎華他媽給買的。
“你怎麽樣,李拜天沒為難你吧?”黎華關切地問。
我笑着回答,回答得很順暢,“沒有啊,我多有面兒啊。”
他也笑笑,摸了摸我的頭發。
這個時候我就先不說了,況且也不能說啊,我說我拿脫衣服吓唬李拜天來着,黎華肯定會跟我急眼。至于李拜天要求我去北京的事情,現在說也不合适,起碼等所有的事情緩一緩,我們有空坐下來商量的時候。
而且李拜天那也不是個硬性要求,起碼他沒說過,如果我不肯聽他的去北京,他就撤資的話。
互相安慰了一會兒,黎華看我也不那麽害怕了,才又說了一句話來打擊我,他說:“你有點心理準備,你來之前,我簽了個字。”
“什麽?”
後面的話他說得比較沉重,合着他自己已經沉重半天了,因為怕我一來到直接吓哭,沒舍得說出口來。但到底我早晚是得知道的。
他說:“鋼釘刺穿子宮,大出血止不住,裏面在做切除手術。”
我這身體明顯地晃了晃,黎華趕緊伸手把我扶住,我大睜着眼睛看着地面,但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地往下掉。這都是替藍恬掉的。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能這樣呢,怎麽可以這麽倒黴呢。我以為就是受傷了,哪怕穿了腸子穿了肚,傷口封一封就好了呀,就多養養留道疤就好了呀。
怎麽可以是這樣呢。
我捂着嘴巴開始嗚嗚地哭,裏面那個是我的閨蜜呀,哪怕不是閨蜜,就一普通的熟人,發生這種事兒,我肯定也得哭。子宮是什麽,那是作為女人的标志,沒了它,以後還怎麽辦,怎麽生孩子,怎麽嫁人,讓別人知道了怎麽看她……
黎華只能很溫柔地抱着我,但他是個男人,他又不能哭,他可能也和我一樣難受的。而且,按照他說的,藍恬那一下是他拉的,他本來是想保護她的……他心裏沒準兒得更難受,還自責。
他安慰着我,說:“給她家裏打過電話了。”
“她知道麽?”我嗚嗚咽咽地問。
黎華搖了搖頭,“路上就昏迷了。”
我嗓子裏像灌了鉛一樣難受,我覺得這世界對藍恬太不公平了,藍恬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到底還讓不讓她活了。
黎華保持一貫的沉默,用下巴抵着我的頭發,把我抱得很緊,但我想他心裏應該覺得很累。好歹這個時候,我們還可以相互依靠一下。
我不能說什麽,我寧願躺在裏面的是我這樣的話,因為說實話,你讓我為了自己的閨蜜去拆除子宮,這事兒我不會幹。
所以能給藍恬的,除了這點擔心和傷痛,也沒別的什麽。
醫生出來向我們宣布結果,子宮已經拆掉了,附件保留,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在病房看着藍恬,我內心有種強大的無力感,她還在昏迷,但我甚至希望她永遠不要醒過來,因為我不知道怎麽告訴她這個消息。別忘了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作為女人,她已經被淩辱過,如今又再度變得殘缺。
還是那句話,是我的話,我去死一死好了。
我寸步不離地守在她旁邊,跑腿的事情都是黎華在幹。看着藍恬那憔悴的小臉龐,她長得這麽漂亮,人又這麽柔弱,弱到那種感覺,就是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感覺。
她爸媽年紀大了,哥哥又不頂用,變成這樣再嫁不出去,以後誰來給她負責,心理又得承受多大的打擊。
我一直在想這些,想得連連嘆氣,黎華回來的時候,站在我旁邊也看了藍恬幾眼,揉了揉我的頭發,“你在這兒陪她,我還要去警察局。”
我疲憊地點點頭。
他将手指刮過我的眼角,輕聲說:“別哭了。”
這會兒我已經沒在哭了,但其實說不定什麽時候,我情緒一起伏,還會接着哭。我又點點頭,對黎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去吧。”
藍恬在淩晨四點醒過來,眯着眼睛,很虛弱,麻藥還沒全散,大概整個身體都還沒什麽感覺。
我在床邊看着,摸了摸她鬓角的頭發,輕聲說:“接着睡會兒吧,我陪你呢。”
她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
☆、141 我陪你一起還
(各位親對不起,我今天一覺睡到大天亮了,八點才起來。所以更新晚了這麽久。)
我想了很久,暫時不打算告訴藍恬實情,盡管她早晚都會知道,但還是打算等她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關于其它的,我也想了很多,比如如何對藍恬負責。這件事情,且先不說怪不怪黎華拉藍恬那一把,她既然是因為公務才受傷,公司方面本來就有責任。再者,藍恬和我們所有人的關系都非同一般,她是黎華媽媽的幹女兒,也就算是一家人。
藍恬一直選擇留在黎華身邊的原因又是什麽,僅僅是因為她是他媽媽的幹女兒麽,僅僅是因為她認為這麽呆着就不錯,不願去适應新的環境麽。這些僅僅因為的,後面的那個原因,比如是為了黎華,我們已經回避了很久。
現在我不得不把它拿出來再想想,不是為了黎華還好,如果是為了他,藍恬這心裏得有多苦。愛的人愛不到,還把身體搞成了殘缺。
我實在比藍恬幸運太多太多,她也替我為黎華做了太多太多。這麽好的恬恬,我怎麽忍心讓她心裏再添傷痕。
她醒了,臉色非常差,我照着醫生的吩咐,給她喂些流食。吃東西的時候,她很乖,但能看得出來,她不怎麽吃的下。
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對我搖搖頭,我把手裏的小碗放下,藍恬卻還安慰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已經打算好了,這次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哭,所以藍恬的安慰雖然讓我心酸,但我咽着。我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疼麽?”
她輕輕搖頭,“沒有感覺。”
“嗯,麻醉還沒過,要是疼你就告訴我,”然後我低頭苦笑了一下,她就算告訴我,我也沒辦法替她去疼,只能說:“我陪着你呢。”
然後藍恬問我公司的情況,我告訴她贊助已經拉到了,工地上的事情也會盡快解決,黎華解決完了也會過來,她爸爸媽媽也會來。她似乎對公司有些放不下,想交代一些自己的工作,我說:“你先少說點兒話,多休息,休息好了咱們再回去忙。”
她乖巧地點點頭。
藍恬的爸爸媽媽是下午才到的,這時候我已經熬得腦子快成快木頭了,但是一點也不想睡,就是懵,整副身體很麻木,掐一下都不會覺得很疼。
她爸媽到醫院的時候,藍恬正好還是醒着的,我也就沒能照着之前的打算,先把她爸媽拉出去說點什麽。阿姨從進來的時候,眼眶就是紅的,我起身讓開,她坐到病床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藍恬的爸爸在一旁站着,說不出什麽話來。
我于是暫時回避了一下,走出病房,看到站在門口的黎華。我說:“你過來了。”然後摸了下額頭,黎華過來不是很正常的麽,他得把藍恬爸媽送過來呀。我真的是腦袋懵了,對事情反應很慢。
黎華伸手輕輕撫摸了下我的臉,問:“累麽?”
“不累,就是有點頭疼。”
“你先回去休息吧。”他說。
我又搖了搖頭,透過門上的玻璃,看了看裏面,“她爸媽年紀大了,我再看兩天,等她好點兒再說。”
陪床這事兒,我最有經驗,沒有撐不下來的時候,無非是見縫插針地找時間睡一睡。最悲催的事情是,病床上躺着的還沒有陪好,下面陪着的人累倒了。
但我陪了我爸兩回,到底還是撐下來了,而這次藍恬的情況,比我爸腦溢血強得多,總不至于下床亂跑,只要我能陪,肯定得堅持陪着。
說到底,這次是黎華欠她的。
“我跟她爸媽說了,先不告訴她。”黎華對我說。我點點頭,聽到病房裏藍恬她媽的哭聲,“我的女兒啊,我的恬恬啊,你以後怎麽辦啊……”
她媽到底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怕是演技不好,再給說露嘴了。我和黎華就先進去了,藍恬撐着口氣在安慰她媽,藍恬的爸爸去把已經哭軟了的藍恬媽媽扶起來,我也跟着去扶,黎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在病床另一邊淡淡地安慰藍恬,“我會安排照顧好他們。”
為了不要吵着藍恬,我和她爸就先把她媽從病房裏拉出來了,裏面是黎華在看着。
藍恬她媽眼看着就要哭暈過去了,我知道,她爸媽都是真疼她的,上次藍恬抑郁症,是沒辦法才把藍恬放出來,要知道以後還有這麽一個劫,我想她媽打死也不會讓藍恬離開自己,哪怕養一輩子老閨女,也要撐着比藍恬活得更長。
她媽哭得一抽一抽的,哭得我也想跟着哭了,還是得忍着。她媽就是不停地在問,“怎麽辦,我恬恬以後可怎麽辦。”
她握着我的手,手掌一直在發抖,她媽說不公平,老天爺對她女兒不公平。
藍恬家,是很傳統的那種家庭。傳統家庭的觀念,就是女人遲早是要嫁人生孩子的,現在藍恬喪失了生育能力,沒準兒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即便嫁,可能也嫁不了什麽好人家了,一個女人沒了子宮,簡直等于殘疾,甚至在一些人眼裏,殘疾都不如。
我只能安慰說,“阿姨,我會照顧好她的,恬恬會挺過去的。”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怎麽相信。
後來藍恬他媽哭得不行了,我就先帶他們到醫院附近住下,安頓好她媽以後,他爸還跟我說謝謝,謝謝我大老遠跑來照顧藍恬,謝謝藍恬有我這麽好的朋友。
我沒法跟她爸解釋,其實我本來就該在這裏的,我其實就是黎華的女朋友,此時此刻我真的說不出口。而他的感謝,我也覺得受之有愧。
回到醫院的時候,藍恬又睡了,睡得很淺但很安靜,臉色還是不好,一看就是個病人,但睡覺的樣子,卻不感覺痛苦。
這麽美好的一個女孩兒,簡直就是如花一般的生命。有句話叫紅顏薄命,我以前不信,現在真的有點信了。她長得那麽漂亮,她本來有資本成為閃光燈下的星星,就這一張臉,就值得被很多人捧在手心裏疼,可惜現在這個社會,先天資本已經不能決定一切。
如果藍恬不是這麽好看,沒有從小就受過那麽多追捧寵愛,如果像我一樣,打小生活在那個有些殘缺的家庭裏,從小就被摧殘歷練過了,也許現在能強點兒?我不知道。
黎華表情落寞而沉重,我走到他身後,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往後仰了下頭,輕輕靠在我身上,疲憊地說:“我覺得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我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他的手掌,柔而堅定地說:“我陪你一起還。”
黎華他媽是第二天才到的,在病房看到我,淡淡地看了一眼,眼神裏對我的出現并不意外,只是很久不見,眼神陌生了很多。
這是個堅強的女人,盡管是藍恬的幹媽,也不至于像她親媽那樣,跪在床邊就是一通哀嚎。黎華他媽看藍恬的眼神兒,和黎華很像,心痛而沉重,其中又夾雜着很多很多思慮。
說到底,黎華他媽最疼的,應該還是自己的兒子。在心疼藍恬的同時,一定會為自己的兒子考慮,這筆賬該怎麽還。
“阿姨。”叫了一聲,我打算起來讓座。黎華他媽擺擺手,看我也挺累的,就可憐可憐讓我坐。藍恬又睡了,他媽問我一句,“聽小華說,你們打算結婚了。”
我低下頭沒有回答,他媽看了藍恬一眼,“等這件事過去再說吧。”
“嗯。”
這些天黎華還是必須得忙公司的事,然後抽空往醫院跑,依然是做些跑腿的工作。藍恬他爸媽執着地要在這邊陪藍恬,只是晚上我還是會勸他們回去睡覺,免得累垮了自己。黎華他媽每天也會出現一段時間,但不在這邊守着。
守着的人太多了也不好。
每天早上醫生來查房之前,我都會去門口守着,然後叮囑一遍,請他們千萬不要在藍恬面前讨論她的病情,暫時還不要讓她知道。
很多事情,醫生都明白。
晚上,我和藍恬一起在病房裏看電視,看到一個臺在重播一檔選秀節目。現如今的選秀歌手一屆不如一屆,水平比起藍恬她們當年來,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藍恬看到其中一個女選手,眼睛微微亮了亮,說:“這個女孩兒我認識,她以前不叫這個名字,我們是一個賽區的呢。”
她已經不至于對當年比賽的事情只字不提了,關于那場比賽的遭遇,大概已經消化掉了。我想換臺,但看着藍恬似乎想多看兩眼,又沒舍得換。
她說:“優優我想唱歌了,等出院以後,我們就去唱歌吧。我還多久能出院啊,這兩天是不是就該拆線了,也不覺得疼了。”
☆、142
每個人都有自己熱愛的東西,比如黎華喜歡舞蹈,我喜歡表演,藍恬鐘愛唱歌。唱歌曾經也是她的夢想,在那些單純的愛幻想的歲月裏,藍恬很喜歡一首歌叫《想唱就唱》,喜歡最後那一句,“終有一天會看到,揮舞的熒光棒。”
她是有舞臺情結的,可惜那舞臺只匆忙登了一回,這個夢想就被打碎了。
提到夢想,大概我們每個人都會心疼,或多或少地,都放棄過。那些藝校裏的懷揣夢想的孩子,到底有幾個實現了夢想。
如黎華,捧着一堆落灰的獎杯,開始在生意場上厮殺。如我,大大小小的劇組跑了一圈,回到最現實平凡的生活,再如藍恬。
我笑着對藍恬說,“好啊,等出院了我們就去唱,去通宵唱。”
藍恬表示開心,我又補充一句,“不過你還是多養養吧,雖然拆線就好了,但是多養養當休息呗。”
藍恬抿了下嘴巴,她是聽話的,也是好忽悠的。我們都這麽勸她,她習慣性地接納我們的意見。
而我不着急讓她出院的原因,只是還沒想好,什麽時候對她開口,告訴她發生在她身體內部的事情。我怕現在還不是時候,但這事情終歸拖不過一個月,她自己漸漸地,總會懷疑的。
我現在用的是黎華去年用的手機,他的手機基本上是一年一換,但好在,這部手機裏的內存卡,是沿用在學校那部裏面的。這內存卡裏,現在還保留着當年藍恬去參加比賽前,黎華他們哥幾個教她跳熱舞,我在下面拍錄的畫面。
我想既然藍恬現在已經不回避選秀的事情,只是為了讓她開心點兒,就把這段視頻放出來給她看。
我很久沒有看過,黎華穿着黑色背心寬松舞蹈褲,跳舞的模樣。尤其這些視頻裏,跳得還是熱舞,他舞蹈時專注而略帶野性的眼神,和眼前這個黎華,根本就不搭邊好嗎?還有邵思偉那個飄逸的娘炮,真是男人女人看了,都想要尖叫。
鏡頭一轉,落在薛家正身上,手裏捏着盒還沒他半個巴掌大的旺仔牛奶,咬着吸管對前面幾個人指指點點。
“華子你屁股就是沒有邵邵翹,說你還不服。恬恬你那個笑再收一點,別笑那麽開,冷豔,冷豔懂不懂。哎喲喂,邵邵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Madeintai(泰)guo(國)?”
裏面傳來我竊笑的聲音,“那叫Thailand。”
薛家正,“去去去,就你英語學的好是不是?Fuck!”
我和藍恬一起倚在病床上看,她一直在笑,我也跟着笑。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都懷揣着夢想,以為天大地大任我行,全世界都攔不住這顆為夢想而跳動的火熱的心。
我看藍恬心情也好了很多,收起手機開始跟她聊天,我說:“恬恬你說,邵思偉這個人1妖以後怎麽辦?”
“同1性1戀不是都要合法了麽?”藍恬回答。
我說:“那也不一樣啊,我聽說好多同1性1戀,最後都被家裏逼着去結婚了。”
“嗯,”藍恬笑着開句玩笑,“為了後代呗。”
我跟着嘆口氣,開始觀察她的表情,“是啊,不過現在不是還流行丁克麽,其實我覺得沒有孩子也沒什麽。”
藍恬說:“那是咱們還年輕才這麽想,要不然老一輩的怎麽總是催呢。而且我覺得,有個孩子,夫妻兩個人關系就更親了,就是……有個東西聯系着。反正我覺得那感覺肯定不一樣。”
我勉強笑笑,說:“那邵邵他們呢……”
她想了想,“不行就抱一個呗,反正現在孤兒那麽多,就當做好事兒啦。”
我再勉強地笑笑。今天我也就是試試水,看看藍恬對于這方面是怎麽個看法,然後再回去分析研究仔細考慮下,看看是我來說,還是讓她家裏來說,怎麽說比較好。
我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藍恬說:“你感冒了吧?”
我是有點感冒,這幾天在這兒守着,南方又不供暖,但冬天該冷還是會冷啊。只是我還算比較能撐,只要心裏不暗示自己,我感冒了我感冒了,身體就會跟着多撐一撐。
我說沒事,藍恬說讓我回去休息。她說反正白天她爸媽在,我就不用總在這兒守着了,白天回去睡覺就行。
第二天早上,我這感冒就嚴重起來了。就是不能說,一說身體就反應過來了,我這渾身也挺沒勁兒的,一把一把鼻涕往外噴。看藍恬她爸媽情緒也緩過了來了,都勸我回去睡覺,我于是也就回家了。
我真的是好久好久好久,沒有躺在溫暖的被窩裏了。這種感覺,簡直了,就是幸福死的感覺。
一覺直接睡到天黑,睜開眼睛床邊站着個黎華,吓我一跳。他好像是剛回來,燈都沒來得及開,他問我:“打電話你怎麽不接啊?”
我說:“幾點了,我沒聽到……”
在醫院的時候,我電話都是打的震動,然後今天回來太舒服了,也忘了把手機從包裏拿出來放床邊了,包放在客廳裏,怎麽震得到我。
黎華過去開了燈,我想從床上下來,剛掀開被子,又是個大噴嚏,噴了一床單的鼻涕……哎喲丢死人了。
我趕緊拿紙巾來擦,黎華把我按進被子裏,讓我躺好,然後自己很認真地處理。
我說:“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他處理着床單,沒擡頭看我,“誰讓你不接電話。”
我又嘆口氣,把被子裹得再嚴實一點兒,不禁抱怨,“哎呀怎麽會感冒呢,真是了……”
他說:“要不你這兩天就先別去醫院了,我媽和她爸媽在那兒看着,能照顧過來,我抽空也過去幫忙。”
我說:“我這不是不放心麽。”
他說:“那你把感冒傳染給她,就放心了?”
我鼓鼓嘴巴,說得也有道理,只是又不禁嘆氣,感嘆,“怎麽跟她說呢。”
黎華轉頭看我,伸手試試了我的額頭,好在沒有發燒,他說:“早晚得說。”
我就又坐起來了,黎華抱着被子,被子裏面包着我,我說:“咱們得照顧她一輩子,除非看到她幸福,不然我心裏會特別不安。”
他點頭,“我知道。”
我還說:“我總覺得,她這傷是替我受的。黎華你說,如果現在醫院裏的是我,你會怎麽辦?”
我看着他,用很真誠的目光,想聽他最真誠的回答。盡管我自己猜想很多,但到底我是個女人,沒法透徹的想明白,男人如何看待一個不完整的女人。
黎華也跟我說了說實話,他說:“一般女人的話,心裏多少有點不好接受。”輕笑一下,“是你不一樣,我只會更心疼。”
他的回答,讓我覺得挺幸福的。誠然,我就是幸福的,因為我有黎華,有個我随便感冒一下,就會心疼我的黎華。可是藍恬沒有,我靠在黎華的肩膀上,幽幽地說:“那還不如換成是我算了。”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更加珍惜地将我抱住,然後塞回被子裏。這家好多天沒正兒八經住過人,黎華用備用鑰匙,跑到隔壁藍恬的套間,她那邊還有點米啊面啊的,廚房用具也比較齊全。
然後給我煮了鍋粥,又到外面買的菜,我們就在卧室裏将就着吃了。
被照顧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給藍恬打了個電話,她今天狀态也不錯,也下床活動過了,然後囑咐我,先在家好好休息兩天,不用擔心她,她已經好了。
啊啊啊啊啊,我好抓狂,如果真的就是表面上的這種好了,該多好啊。黎華這邊爛攤子也快收拾完了,他二叔那個危險人物,也走掉了,明明我們就要開拓嶄新的美好時光了。
怎麽就是不消停呢。
第二天黎華去上班,把藍恬那邊的電壓力鍋搬過來,定時給我熱上粥,讓我中午起來先湊合吃,他盡量早點回來看我。
我就很乖的在家養病,我得養好自己,才能去照顧藍恬啊,幸虧現在人手夠用。醫院裏的都是藍恬的親媽幹媽,照顧起來不會比我差多少。
這兩天,黎華晚上就沒去醫院,把工作帶到家裏來,我也沒怎麽讓他照顧,就是不停地在擰大鼻涕,一晚上就用掉整一盒抽紙,鼻子都紅了。
他很晚才上來睡覺,我也沒在意到底是什麽時候,我喜歡他睡覺的時候,總是從後面抱着我,從膝蓋到屁1股再到胸膛,每個地方都嚴絲合縫地貼着,枕着他的手臂,我總是能睡得很安穩。
但我今天睡多了,睡到半夜睡不着了,然後手機震動了,我看到打來的是藍恬,接起來小聲“喂”了一下。
藍恬那邊口氣淡淡,她說:“我睡不着,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那必須得陪啊。怕吵着黎華,我從床上摸下來,披了條毯子去外面沙發上坐着。
“你爸媽呢?”我問。
她說:“我讓我媽先回去了,我爸在睡覺。”
電話裏,隐約還能聽到她爸睡覺時的打鼾聲。
她這半夜的電話,給我種不祥的預感,我問她怎麽了,她頓了頓,極力隐藏一絲哽咽,她說:“優優,我嫉妒你。”
☆、143 心裏話
我這心忽然就漏了一拍,但藍恬說這句話的口氣,是很平和的,并不是那種帶着嫉妒或者恨意的,只是一種訴說,就像掏心掏肺地講些大實話。
嫉妒,大約算女人的天性,再豁達的女人,多少也會有點,即使是好朋友之間。而且我覺得,我可能确實是值得被嫉妒的,起碼此刻的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只是一樁又一樁的事,鬧心了點。
我沒說話,藍恬輕輕笑了笑,她說:“我嫉妒大家都對你這麽好。”
我說:“別這麽說,大家對你也都很好啊,你幹媽、薛家正,還有我,黎華對你也很上心的,經常跟我說他很擔心你。”
她又笑了笑,聲音還是很輕,“我知道你們都擔心我,除了我爸,他睡得真香。”
我說:“他就是累着了。”
她點頭,“我知道,這些天你們都很累。”頓了一下,她說:“華子今天沒來醫院。”像是随口那麽一提,但我又感覺,她這麽說是因為她心裏有些介意。
我說:“工作忙吧。”
似乎能感覺到藍恬的苦笑,口氣裏并不帶酸味兒,只是在闡述一個她所了解的事實,她說:“因為你生病了,他要陪你,你是最重要的。”
沒錯,事實确實如此,可這句話我該怎麽接?回頭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沒有動靜,那個我愛的男人,此時還沉沉睡着。這是只屬于我的幸福。
藍恬接着說,“其實我也知道,他前幾天每天都要來醫院,就是為了看你。他擔心你,怕你累壞了,他眼睛裏一直就只有你。你在照顧我,這些東西你注意不到。”
我的心又微微酸了一下。我照顧藍恬的時候,我是真心實意專注于照顧她的,因為當時我覺得沒有比照顧她更重要的事情,然後黎華每次來醫院,其實我們說不上幾句話,更不要提說什麽甜言蜜語加深感情。
黎華往往就是找個地方坐着,休息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就帶着藍恬的父母一起離開。他和藍恬的對話也很少,幾乎都是例行公事的擔心和問候,但其實那個情況下,他也确實沒什麽好多說的。
而且我認為,黎華面對藍恬肯定會有心理負擔,也是為了幫他分擔這樣的心理負擔,我才更加要對藍恬要了命的好。
但在我關心黎華,黎華關心我的時候,藍恬關心的卻是黎華,關心他的目光放在哪裏,關心他對自己的關心。
我說:“恬恬你不要想太多了,他真的也很關心你的,最怕的就是你多想什麽。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