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于未來的,沒有他的方向。
我出去試鏡,依然是小角色,依然順利地一塌糊塗,依然是仰仗了李拜天的面子。我看李拜天這頓飯,早早晚晚是要好好請上一回了。
我離開後,藍恬也回老家了,我想,不管怎麽說,她還是需要家人的陪伴的。而她為什麽退賽,至今仍是一個謎團,我最害怕的是,像薛家正猜想的那樣,她就是因為聽說黎華住院才回來的,那這樣,我和黎華虧欠她的就太多了。
學校開學我都沒去報到,這次要在劇組呆挺長時間。黎華當然也沒有必要回學校了,猶豫一段時間以後,打電話告訴我,他決定嘗試接受家裏的意見,試試學着做生意。
盡管我是他的女朋友,對于他家裏的事情始終說不上話,只表示他要怎麽選擇都好。
然後黎華也離開了W市,開始他事業的新旅程,那時候,他并沒有告訴我具體都是在做什麽。而我因為工作的忙碌,對他也沒太有關心,我想反正是他爺爺安排的工作,總不至于委屈到他。
我只知道他去了新疆,那個早穿皮襖午穿紗,圍着火爐吃西瓜的地方。
按照導演的說法,這次的劇要拍的精益求精,對每個鏡頭的要求很強,而我依然是個新人,縱然有專業知識做底子,真正的經驗都是靠練出來的。
我在劇組裏十分勤奮,大家都有目共睹,但這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很快,我就遭受到了個別資歷比我深的老演員的排擠,然後第一次感受被人搶戲的滋味。
戲裏我們演宮鬥,戲外卻是一出出真宮鬥。
我不是這方面的能手,身邊沒人指導,并且也沒有經紀公司撐腰,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咽着。那天早上五點鐘去開工,明明我的戲就在前場,但被人一擠再擠,一直在傻等。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心裏氣不過,就給黎華打電話。
新疆天亮比這邊要晚,黎華好久才把電話接起來,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
我開始訴苦,把身邊這攤子爛事兒講給他聽,他有一遭沒一遭地搭話,回答大多都是,“嗯,哦,還好啊,看開點。”
最開始打這些電話的時候,他還能勉強聽一聽,到後來,因為都知道我會說什麽,已經完全沒有再聽下去的耐心了。
這是好的,這事兒要是換了我,誰沒完沒了地跟我叨叨一件事,我早跟他直說讓他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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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自己這邊的爛事,聽到黎華在接我電話時,漸漸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睡着了,心裏驀地覺得特別委屈。
我知道他還沒睡醒,我知道我不該總是打電話打擾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做不到。
兩個小時的時差,仿佛把我們的距離拉開很遠很遠,白天大家都在忙,我起床的時候,他在睡覺。他深夜思念我的時候,我需要休息。
那天在電話裏,聽他滿懷歉意地說,“寶貝兒,我今天真的很累,明天再說好嗎?”
我心裏酸得差點掉下眼淚來。
于是我盡量不去打擾黎華,但始終沒有分出心思來,關心如今的他。他在新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辛苦麽,累麽,适應麽,會水土不服麽,工作壓力大麽,吃的習慣麽?這些話,我幾乎連問都沒有問過。
我以為自己歷盡千帆才得到了他的心,但似乎,在真的得到以後,卻并沒有用曾經打算的力度去珍惜。
第一次跟黎華大鬧,是因為劇組的一個男演員。
這個男演員算是個有名氣的演員,是我們這個劇中的核心人物,皇上。而我們這些妃子成天圍着他繞來繞去,戲中摟摟腰拉拉手的鏡頭,是一定會有的。
那天我拍了人生中的第一出床戲,其實沒有太露骨的鏡頭,就是穿個肚兜躺在床上。不過男演員壓下來那一刻,我還真是慌了。
按照劇本,此刻我應該谄媚地微笑,可我笑不出來,一臉緊繃的表情,差點沒忍住一腳把皇上踢下去。
那個簡單的鏡頭,就拍了好幾遍才過。
當天收工以後,跟幾個演員一起去外面吃了頓,回到我住的房間,不久後,演皇帝的男演員就來敲了我的門。
☆、087 你寵的
演皇帝的這個演員,差不多三十歲,在他這個級別的男演員裏,算年輕的了。之前我覺得人家有名氣,一直也就沒怎麽好意思套過近乎,演戲對戲也都抱着晚輩該有的心态。
我在劇組,算不上什麽起眼的女演員,就是演丫鬟的,比我漂亮的都多了是,還是那句話,我能上這戲,托的是李拜天的福。不過李拜天真的很低調,以至于我在這個圈子裏,幾乎從來沒聽人提起過他的名字。
可能也是真的不夠牛逼。反正我一個沒經紀公司的毛頭小丫頭,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大概誰也不會覺得背景有多麽幹淨。
男演員來敲門,我也不能不開,我在劇組這邊被安排的住所是比較簡陋的,條件一般,但收拾得還算幹淨。之前黎華說我懶,特地囑咐過,出門在外,就別像在自己地盤上一樣了,懂得照顧自己,也才不會讓人笑話。
誠然,這個男演員O,長的也不錯。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那種白淨清爽型的,但很有股當皇帝的霸氣冷傲調調。
我站在門口,規規矩矩地說,“O老師,有什麽事麽?”
他大大方方地說:“睡不着,來你這坐坐。”
“哦。”我幹幹一笑,也不好攆人家,只能批準他進來坐坐。
我這房間裏沒什麽好坐的地方,就一張我睡覺的床,不能給他坐吧,還一個有點老舊的皮沙發,就只能讓他在這裏坐了。
他坐着,我就站着,他說:“你站着幹嘛呀?怕我啊?”
我笑着說沒有,岔了話題說,“這麽晚了,明天不拍戲啊?”
“你在趕我走?”
“沒有沒有。”我急忙笑着否定。我就是想趕他走,可不能直說呀。說實話,這個演員之間串門的事兒,我進組這段時間看的多了去了,有些串完門可就不出去了。
關于圈子裏那些亂套的事情,我到底還懂個看透不說透的道理,反正不關我的事就可以了。
演員O就開始跟我聊,說:“你是新人?”
“啊,嗯。”我點頭,順手拿了梳妝臺上的手機,瞟了下時間。
黎華那邊應該已經天黑了,他該休息了,休息之前,有沒有可能給我打個電話。有時候他會打,有時候不會,有時候會響一聲就挂了,如果我醒着,就給他回過去。
演員O說,“新人都不容易,怎麽樣,還适應麽?”
我說:“還行,就是有點兒累,天天跟睡不夠似得。”
我努力把話題往睡覺這邊扯,其實我就是想暗示他走人,我要睡覺。可人家愣是裝蒜不走,說:“習慣就好了。”
我接着幹笑。他接着聊,裝傻賣愣我還是會的,只要他不說很讓我為難的話,真跟他耗下去也可以。
謝天謝地,我電話響了,又是響了兩聲挂斷。黎華這是在試探我睡覺沒有,這已經是我們現在聯系的常用方式了,我也會經常這麽幹。
我拿着手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是想回過去的,能趕上他不睡我不睡的時候,當然要抓緊時間聯絡感情。
演員O大概看出點我的小心思,問:“誰啊?”
我稍稍一愣,直接說了,“我男朋友。”
他似乎有點驚訝,“你這麽年輕還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怎麽了,誰沒有男朋友啊,只是好多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有男朋友。我點頭,他問:“你男朋友幹嘛的?”
我琢磨跟他也說不清楚,也沒必要說清楚,就說:“舞蹈演員。”
黎華以前本來就是個舞蹈演員。
他“哦”了一下,眯着眼睛問,“哪個團的?”然後羅列了一串國內知名藝術團的名字。
我說:“他跟我一樣,小演員,沒有固定的。”
這一下就把黎華的檔次拉低了,但我也不能再胡謅下去了。我有男朋友這事兒,我并打算跟任何人隐瞞,我覺得承認黎華的存在,是對他最起碼的尊重。
演員O也不聊這個了,眼睛四下瞟了瞟,說:“你這兒怎麽這麽熱啊,是不是沒開空調?”
這邊這個季節是還挺熱的,悶熱那種,天氣比W市差很多。我擡頭看了眼空調,是在吹風,但不夠給力,我說:“可能這兩天壞了,回頭找人來給修修。”
他看了看我,說了句暗示性的話,“要不到我那邊去吧。”
我理所應當地拒絕,也理所應當地看到了演員O被拒絕後的不愉快,又假裝客氣地說了兩句,他走了。
床戲,是一出非常容易假戲真做的戲,據說很多演員拍着拍着,都會有感覺。我琢磨是不是我今天拍的不順利,把演員O招惹大了,他才會惦記上我。而這種惦記,應該完全是生理上的,過了今天,他不惦記了,應該就沒事兒了。
演員O走了以後,我拿着手機坐在床邊,此時距離黎華剛才給我打電話,已經過去十多分鐘。我想他大概還沒有睡,心裏想他,就還是回了過去。
黎華在電話那邊溫和地輕輕笑,說:“我以為你睡覺了呢。”
我說:“還沒有,今天收工晚。”
他問:“怎麽這麽久才回?”
只是随口一問,是我的話,我也會随便問問。可是黎華一問,我就心虛,我完全可以說沒看到啊,或者在洗漱之類的,但我就是不想騙他,坦白而略帶小心地說:“剛才房間裏有人,在談事情。”
黎華那邊就默了兩秒,我趕緊解釋,“就随便聊聊,都不熟。”
黎華太了解我這張笨嘴了,只要我心虛,根本就瞞不住。好比這次走之前,我回了趟家,在自己房間裏坐床上剪腳趾甲,我弟弟接黎華給我打的電話,笑着說:“我跟你說我姐在摳腳你信不信。”
我立馬從床上蹦起來捂我弟的嘴巴。我弟說:“你要不這樣,人家就覺得我在開玩笑,你這反映,誰不知道你在摳腳。”
黎華在那邊嗤嗤地笑。
所以這次,我想我大概還是瞞不住什麽,撒嬌地呼了口氣,對電話那邊說:“好吧我承認,是個男的,戲裏的皇上。”
“嗯。”黎華跟個爺似得,拉了個長腔,意思是讓我接着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黎華現在還沒開始生氣,但我很怕他生氣,我感覺黎華這個人很愛吃醋的。我很李拜天那麽清白,就被計較了好久。
他問:“聊什麽了?”
我想讨他開心啊,就說:“聊你了呀。”然後把關于黎華的那部分對話說給他聽,可他聽後卻并不開心,聲音有些低沉地問我,“優優你知道我現在到底做什麽工作?”
我說:“我就是不知道怎麽說嘛。”黎華現在已經不是舞蹈演員了,因為各方面的壓力,他放棄了,也許我這麽說,會讓他覺得難過。
然後我又說,“那你到底在做什麽,你也不告訴啊。”
“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他情緒開始明顯有變化。
我說:“你生氣了……”
又停頓,他說:“外面很亂,你要知道保護自己。”
我就不愛聽這個,因為聽得次數太多,所有人都在說,我真的已經知道了。我說:“确實只是随便聊聊,你為什麽要生氣啊,我又沒做錯什麽。”
盡管我知道黎華是在擔心我,可語氣裏還是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今天這通電話,本應該是愉快的小情人互訴相思的電話,結果就這樣不了了之。
可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當然黎華也沒什麽錯,最大的錯誤就是,我們不在彼此的身邊。但是我叫他來看我,他又不幹,說走不開。
鬧小別扭還好,第二天就又當沒事兒一樣不提了。我抽空給他打電話撒個嬌,他就那麽把我放過了。
黎華說我:“你怎麽那麽心裏沒數?”
我說:“我沒數是你寵的。”
然後他就高興了。他現在很喜歡我,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依然恃寵而驕。為了防止被男演員惦記這種事兒再次發生,我跟劇組的人閑聊,有意無意地把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情透露出來,還給人看過手機上,我們合影的照片。
黎華絕對是拿得出手的男朋友,我聽別人誇獎“你男朋友這麽帥啊”的時候,嘴巴都快笑歪了。
我是俗人,所以我是虛榮的,而黎華有時候就得充當我炫耀的資本。
又是某一天,我拍一場被打臉的戲,是一個比我高位的妃子親自動手。這種戲,一般輕飄飄裝樣子打一下,我躲過去,然後後期做音效就可以了。
可和我對戲這女演員,大概早就看我不爽,仗着自己有名氣,一巴掌扇過來,差點沒把我吓死。我躲避的幅度太大了,導演說不過,得再來一條。
第二巴掌扇過來,我已經大概知道力度,雖然這時候臉已經扇紅了,但險險把握住了分寸。結果對面演員接下一句臺詞的時候,說錯了。
那天我被連着扇了六個大嘴巴,那邊一喊咔,我捂着臉就跑到旁邊去哭。
這臉被扇得太疼了,我覺得能腫上兩天,而最主要的是,心裏委屈,我覺得對面那演員就是故意的!
☆、088 肮髒的雷區
那天接下來的戲我就沒拍,因為我眼睛哭紅了,導演看我狀态不佳,放我一天假,準我提前收工。
回到住的地方,我就給黎華打電話。我們白天很少有機會打電話,因為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戲上,而黎華也要忙自己的事情。
接我電話的時候,黎華那邊很吵,是那種機器的聲音。
我問他在哪裏,他說工地上。
我大概也知道點,黎華打算開始下海做生意,但他不能輕易向他爺爺低頭,直接就去要人家的財産,而且學做生意,也不單單是業務方面的事情,許多基層的事情都需要了解。
所以黎華被他爺爺發配到了新疆,據說那算是他爺爺手下産業,最不辛苦的地方了。
我跟黎華哭,他那邊很吵,聽不清我在說什麽,好像走了很長一段路,才遠離那些嗚嗚轉動的機械。
他問我怎麽了,我就說自己被打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黎華畢竟不是演員,圈裏的事情知道得并不細,就問我導演是什麽态度。
我說:“導演不會管的。”
“為什麽?”
我咬牙,差點又哭出來,“因為我不紅!”
因為我不紅,所以就得挨欺負。大家不紅的時候,除了嘴巴特別甜,特別會說話辦事兒的,誰沒受過氣。我都明白,在外人面前我可以忍,但我只想在黎華面前發洩情緒。我就是想讓他哄哄我,聽他纏綿的小聲音。
黎華也确實哄了,并且沒有着急去忙,很耐心地在哄,在開導我。他說的那些大道理,我很受用,坐在床上,抱着枕頭說:“我想你。”
黎華在新疆沒親沒故,我在這邊同樣沒親沒故,和劇組的每個人,哪怕是打砸的工作人員,都要小心翼翼地處理關系。這世界上誰不累,哪裏不累,幹個淘寶還要忍受中差評呢。
黎華說:“我也想你,等拍完這部戲,我帶你出去玩兒。”
我心情好了很多,說:“我現在就不想拍了。”
“真的?”他的語氣裏,怎麽好像有點很期待的意思。
嘆口氣,“假的,該拍得拍啊,有違約金的。”
“那是多少?”黎華問。
我說:“哎呀,說了是假的,我就是想你了。”
他又重複一遍,“我也想你。”
聊着聊着,我有了個突然的想法,大概也是壓在心裏,好久沒敢認真想的想法,我說:“親愛的我去看你吧,我現在就去。”
“劇組怎麽辦?”
“我請假呀。”我說得輕飄飄的,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假該怎麽請,但這個時候我想到了李拜天,我覺得李拜天沒準兒能幫我搞定這件事情。
黎華那邊猶豫了下,說:“再等等吧,等你拍完,我這邊也有時間了。”
“為什麽呀,我現在就想看見你!”我開始撒嬌胡鬧,可這是真心的。我們倆才好了多長時間,然後就要忍受這麽長時間的分離,太冒險了,也太撓心了。
可是黎華就是不準我去看他,先說我這邊請假不好,唧唧歪歪事逼巴拉的,會給劇組留下不好的印象。說不動我,又說自己那裏實在太忙,不能分心來陪我,而且匆匆忙忙見一面,意義不大。最後又直說了,條件不好,不想讓我過去受那個委屈。
反正他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就是不讓我去。
我說:“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養女人了,要是有你可直說,我才不會死纏爛打你呢。”
他笑着說沒有,然後彎彎繞繞,終于還是說服了我。
當然,按理來說,我這個時候離開劇組确實不好。
第二天,我照常按時間開工,碰到昨天打我的女演員,笑着跟我解釋,“不好意思啊,昨天手重了,現在沒事兒了吧。”
我也跟她裝和氣,“沒事兒。”
劇組的人,基本沒對我說過什麽安慰的話,許多事情大家都是習以為常的。被教訓了,那是活該欠教訓。
後來有個跟我關系比較好的老演員跟我說,做人別那麽勤快,起碼勤快別讓人看出來,你勤快了,不是在襯托人家的懶麽。作為晚輩,做事情的标準不是像領導看齊,而是像前輩看齊,前輩怎麽做,我就怎麽做。做得不好了,領導問下來,該兜的得兜着,但絕對不能把什麽事情都做得比前輩好。
得罪人。
哪裏都是職場,劇組也是一樣的,任何事情都要學會掌握分寸,我承認,我還是太嫩了。
裝了幾天孫子,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不得不請假暫時離開劇組。
事情是李拜天忽然給我打電話,我正好想把這些天在劇組的遭遇跟他吐槽一下,他卻上來就問我,“你這幾天上網沒有?”
“哪有時間上網。”我說。
他說:“你可以現在去看看,我估計藍恬那邊情況不大好。”
我找人借了臺筆記本,直接搜了藍恬的粉絲貼吧。藍恬已經退賽很長時間,漸漸地也就被大衆遺忘掉了,她的粉絲貼吧,一天也沒有幾條回複,我早就不關心了。
而這兩天,貼吧裏很熱鬧。我又看到些其他的新聞,看到了一些關于藍恬,以及一些其他選秀女生的不好的信息。
網曝選秀女歌手不雅照。
我把那些照片,每一張都仔細看過了,其中有個女生,确實很像藍恬。但這些照片,一般都不會非常清晰,可是沒穿衣服,總是看得出來的。
這次中招的,不止藍恬一個,包括在那次比賽中,部分取得不錯成績的選手。
我抓緊時間給藍恬打電話,但電話沒有打通,處于關機狀态。然後我找薛家正,聯系了幾個同班的同學,這件事情已經曝光一天了,從藍恬自己得知消息以後,就一直關在宿舍裏不出來。
除了同宿舍的女生,沒人見過她。
她們跟我說:“優優你回來下吧,恬恬跟你關系最好,她這樣我們都挺擔心的。現在這事兒在學校裏鬧得太大了。”
這件事情說服我請假了,不管我回去到底有用沒用,這時候我想去看看藍恬。我想如果是我遭受了這樣的打擊,如果我需要的話,不管藍恬在幹什麽,也肯定是會來看我的。
我給李拜天打電話,說讓他幫我在劇組那邊張羅下請假的事情。李拜天不是個冷血的人,況且他是認識藍恬的,雖然沒啥關系,可也有些擔心,于是只輕飄飄打了個電話,劇組給了我三天假期。
當天我飛回W市,直接從機場打車到我們學校所在的郊區,跑回宿舍的時候,其他人在上課,只有藍恬和一個女生在。
這女生,是專門留下陪藍恬的,宿舍的女生準備,如果藍恬打算繼續在宿舍貓着,就輪流不上課看着她。
人間自有溫情在。
和上次被強暴的反應一樣,藍恬一看見我就哭,抱着我哭,但不發出聲音。她整個人扶上去很虛弱,應該一直都沒怎麽吃東西,這才不到兩天的時間。
我讓同學去上課,然後等藍恬平靜了和她談心。
藍恬說:“優優我真的想過死,可是我……”
她不舍得,或者不甘心。
藍恬的明星夢碎了,在她決定退賽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碎了,但是她沒有告訴我們任何人。在退賽前,藍恬最後一次和我通過電話,然後去參加了制作方邀請的晚宴。
事情就出在那天,她和同時去的幾個女選手,被制作方打包賣給了投資方,也就是比賽之後,他們會集體做代言的廣告商。
這是一條龐大的産業鏈,不只是利益,還有欲望。
有些女孩兒知道,但不想反抗,甚至奢求上位的機會,有些女孩兒不知道,糊裏糊塗被灌了迷藥。
藍恬是其中最堅定的,在得知自己被糟蹋以後,放棄了即将到手的包裝和各種機會,毅然退賽。
然後遭遇了強暴,遭遇了曝光,遭遇了所有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想如果這些事情,真的發生在我身上,我可能早就去死了。
她什麽話都不說,只是不想見人,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重新開始。藍恬從小就有明星夢,她夢想站在華麗的舞臺上,受人追捧和認可,在這最年輕最美好的時光裏,她去追夢,然後現實戳破了這個夢。
誠然,藍恬是倒黴的,可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又現實無比。演藝圈是個肮髒的雷區,它幾乎涵蓋了我們能想到的所有罪惡,淫亂,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我去找過班導談這件事情,班導的意思是,影響惡劣,學校打算勸退藍恬。校園和社會,往往不會包容我們,最終,能包容和無條件接受我們的,只有家庭。
這件事情只是在網上曝開,藍恬的家人不上網,現在還不知道,我給藍恬的家裏打了電話,她爸媽懷着沉重而無比心痛的心情,連夜驅車趕來将藍恬接回家。
送走藍恬的時候,我坐在學校外的花壇臺階上,沉默好久,然後給黎華打電話。
他還在睡覺,我說:“我要見你。”
他說:“別鬧,睡醒再說。”
我沖他嚷嚷,“我不管,我他媽現在就要見你!”
☆、089 要麽見要麽死
藍恬的事情,受打擊的不止她一個,還有我,還有包括真心站在她的角度想過的同學,我們這些同樣懷揣着演藝夢想的同學。
連黎華在一個小藝術團裏,都能碰到搞笑的潛規則,何況我們這些摩拳擦掌,打算在演藝圈大幹一場的平庸女生。
我第一次對自己曾經規劃好且堅定的未來感到這麽迷茫,我們的堅持和盲目追求到底有沒有意義,這其中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這些問題我曾經想過,但遠沒有它真的發生在身邊,這印象來得深入。
這次進組,我是卯足了勁想好好幹的。而我在劇組賣力表現,得到的是其他人的不滿,在看到藍恬的現狀以後,我那股勁忽然就洩了。
我像一個洩氣的皮球,軟趴趴地急需一個依靠。這個依靠不會是家人,就只能是黎華。我要見他,我恨不得像一個火箭一樣,秒速發射到他眼前。
黎華被我吓醒了,有些擔心地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跟他在電話裏絮叨不清楚,反正我就是要見他,死活都要見他。
鑽上一輛出租車,我挂斷了電話。黎華會不開機,不給我拒絕的機會,這一招我也會。幾經查詢,我買了最近一班飛往距離他最近城市的機票,其中要經過一次轉機,在機場等待的時候,內心平靜了許多。
然後又開始想,這真是一個驚喜,給黎華的大大的驚喜。
我從來都特別怕麻煩,之前每每有想咬牙去看黎華的欲望,一想想這一路山路十八彎,就被搞的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有種要麽見他要麽死的決心。
那天黎華在趕往機場去接我之前,洗了一個半小時澡,皮都快搓掉了。
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W市的天黑,K市的黃昏。我從橫店到W市,穿的就是夏天的衣服,在W市就覺得有點冷,到了這邊更不用說。
往外面走的時候,看着人家都穿着保暖的秋裝,會有種自己跟神經病一樣的感覺。但想到馬上能見到黎華,身體外部的感官,已經沒心思去感官。
而真的看到他的時候,不是那種做夢一樣的驚喜,卻是一種仿佛認不出來的傷懷。
他站在那裏,守着我可能出來的方向,看到我的時候,眼睛就開始放射光芒,可我用了許多眼才在人群中找到他。
他怎麽成這樣了……
不到兩個月的分離,他瘦了好多好多,本來就長得高,以前看着很和諧,現在瘦了,猛一看不适應,就仿佛一根長胳膊長腿的大人參。他的輪廓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麽清晰了,風吹日曬之後,皮膚黑了,幹燥了,眼窩也深了,嘴唇的顏色也變重了。
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這還是當時的黎華麽?
也許是因為太久不見,所以這些改變,在短暫的時間內,被放大很多。我越走越近,越來越确定那就是他,目光相對的時候,我甚至有停下腳步的欲望。
他唯獨不變的,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姿态,縱然青春美貌不敵從前,也依然是人群中惹人側目的一顆星,起碼在我眼中是這樣的。
他就站在那裏,等着我靠近,不管我走得有多慢,他等。
眼前的人陌生而熟悉,這句話我說過很多遍,但此刻這種心情是最強烈的。仿佛我們之間橫着很多年的距離,仿佛他一夜蒼老。
我看到他嘴角牽起的笑容,并不熱烈,但溫厚無比,帶着些相見的激動和無措,帶着絲絲羞澀。
會羞的,如果有一天,我忽然變得沒以前好看了,要見他,我也會羞的。
飛機上的時候,我預想相遇的畫面,我想我會飛奔上去抱住他,或者親他的嘴巴,然後因為想念,縮進他懷裏狠狠地哭一通。
誠然,現在我也哭了,可沒辦法像預想中那樣哭得轟轟烈烈。
我就站在他面前,連看都不舍得再看他一眼,咧着嘴巴說:“你怎麽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跟個民工似得……”
當然,我的形容是誇張了,我只是想像往常一樣,用誇張的言語來掩飾內心的激昂。
我哭了,他變得更加不知所措,伸了伸手,想要抱我,但動作不算很堅決。算了,還是我抱他吧。
于是我還是撲進他懷裏了。
為什麽說“我愛你”不如“在一起”,為什麽說長情不及久伴,因為一副實實在在的軀體,比虛無缥缈的想念真實和厚重太多太多。
那些日思夜想,好像一股強大的氣流,終于找到一個可以噴射的小孔,瞬間爆發的感覺,除了一個“爽”字,真的不好形容。
他用手臂捆住我的腰背,我就也用力抱得更緊,恨不得他像包餃子一樣,把我當餡兒包進皮裏。
有一個形容,叫“恨不得揉進骨血中”,就是這句話,再貼切不過。
可是抱着他的感覺,和以前相比還是有差別的,他的腰比以前細了,胸膛似乎也沒當初那麽飽滿了。
他真的瘦了好多,想到這裏,我又開始哭。
黎華都不知道怎麽安慰我好了,就是抱着我,不多說什麽,一只手揉揉我的頭發,又低頭親吻我的發頂。
我很想吻他,可我都不敢擡頭看他,怕看到那張改變後的臉,心疼。
天冷,他大概想到我可能會這麽出現,所以提前準備好了外套,還是一件我熟悉的,他在學校的時候穿過的外套。外套上有封存過的味道,大概很久沒穿,也有曾經遺留在上面的香水味道。
以前黎華是會用香水的,只是現在大概用不到了吧。
今天他來,開得還是一輛特別不起眼的面包車,我不能想象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一定有很多很多,所以他才不願意告訴我。
他要帶我去酒店安頓,我不幹,我說我就要去他平常住的地方。
他說:“那裏很遠。”
我搖頭,他是說服不了我的。遠不怕,再遠這一路也都是我們兩個一起走,他在我身邊就好。
他又說:“挺鬧的,你去不方便。”
他就是不想讓我去,不想讓我看他現在的生活,可我覺得我必須得去。我說:“要不你就是在那邊藏了個小情人,要不你就帶我去!”
他無奈,“我都這樣了誰還跟我啊。”
這話裏,我生生品出一絲悲涼。
“我跟!”
他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手,掌心粗糙了,不過挺有男人味的感覺。然後開車往他生活的地方去,确實是很遠,路上天黑了,兩旁幾乎沒有建築物,前燈照亮前方短暫的區域。
然後我轉過頭看着他,開始适應他現在的新模樣。
其實剛見面的時候,就是反差太大了,覺得很誇張,現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