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任何異常,笑着問:“咦,約會結束啦?”
“哪什麽約會,就一塊兒吃個飯。”我說。
她繼續八卦,“跟誰啊?”
我轉了下眼珠,“你猜?”
我還是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約會對象就是黎華告訴藍恬,覺得現在說似乎還早了點。我還不能确定,和黎華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如果最後沒有發展成我希望的那種關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
我也沒有拿看情敵的眼神去看藍恬,按照黎華的形容,他們之間的交流,無非是:幹嘛呢,在家、吃飯、壓馬路。沒什麽特別可講的,大家本來就認識,沒事兒還不準人家聯系了麽?
大概是我多心。
不過很快,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黎華并沒有要把我藏着掖着的意思,跟朋友一起吃飯,經常會順手捎上我。這種飯吃一頓兩頓感覺不出來,吃多了明顯節省好大一筆生活費。
吃飯的時候,我都是坐在黎華旁邊的,他會給我夾菜,會在我感覺無聊的時候,轉頭笑笑或者說些不鹹不淡的話以示安慰。
W市的三月依然很冷,晚上他去市區裏的藝術團,就很少叫我出去,也經常不回宿舍,直接回家住。
我們的關系,諸如薛家正和邵思偉等人,已經心照不宣了。唯一的一句評價是,“華子你不地道,一個寒假就偷偷把事兒給辦了。”
對于黎華去藝術團的事,每個人都保留意見,第一個把意見說出來的是薛家正,他說:“你還真打算在那兒呆下去?”
黎華說,“先呆呆看吧。”
薛家正說:“就算以後混成團長,一個月能有多少錢。你想跳舞,能讓你跳的地方多的是,你媽可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就指望拿這點工資給她養老?”
黎華不樂意聽這個,點了根煙,說:“我媽怎麽養老,還不用我操心。”
黎華他媽是個能幹的女人,自從他爸跑了以後,十來年的時間,從小本買賣一路殺到現在,事業與家庭處理得井井有條,唯獨是沒把自己再嫁出去一次,當然也是他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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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正就又說了一句,“我要有你這麽張臉,還不如找家公司簽了,學那什麽韓庚,有家底子,還愁不紅?”
☆、057 家庭和牽絆
我在旁邊就笑了。我一直覺得黎華對當明星沒什麽興趣,他們這種商業家庭出生的人,大多還不怎麽看得起演藝圈兒。而且就黎華那臭脾氣,什麽潛規則、狗仔隊,他能受得了麽?
黎華問我笑什麽,我就還笑,看了眼薛家正說:“家正終于肯承認你比他帥了。”
薛家正瞪我一眼,黎華從桌子底下偷偷拉了我的手,說了句文绉绉的話,“那是毋庸置疑的。”
“臭不要臉的,哥是那種靠臉吃飯的人麽?”薛家正不服。
我有黎華牽手鼓勁,就和薛家正鬥起嘴來,我說:“那我們也是拿實力說話的呀,你把獎杯拿出來看看。”
薛家正:“破銅爛鐵哥沒有,但是哥就是比他牛逼。”
“哪兒牛逼?”
薛家正從容不迫略帶狡黠,一挑眼:“床上比他牛逼。”
他以為我會不好意思接不上話,可我這臉皮向來是遇強則強的,我說:“難道你們兩個在床上試過?”
黎華捏了下我的手,以示懲罰。薛家正還是不服,說:“邵邵可以作證。”
我跟了句,“還是3P?”
這次手指頭都快被捏斷了。我識趣地不說話了,黎華和薛家正接着說開了正事,我才知道,黎華之所以先在藝術團将就着,是因為他媽想移民。
薛家正問:“什麽時候?”
他淺淡地回答:“等我畢業吧。”
黎華說過,他媽在哪兒,他就會在哪兒。當初高考的時候,那麽多好的院校他不選,偏偏選了本地一所不知名的藝校,其孝心和決心可見一斑。
我開始為那些沒來得及發生的未來擔憂,開始懂得那句“路還很長”,每個人的路都還很長,那些陪伴過我們的人,不知道在哪個路口就會轉彎,轉去我們看不到觸不及的地方。那些信誓旦旦說要牽手一輩子的人,大多逆不過人生這場洪流。
那一整天,我都不開心。被他媽想移民這句話給打擊的。如果我出生在一個相對幸福的家庭,他要移民算什麽,哪怕去外太空,只要他肯帶我也敢跟他走。可是他有他媽,我有我爸,我們有各自的牽絆。
難道注定是要沒有結果了,所以黎華對我,一句承諾的話都沒有說。
年輕的我們,縱然還可以把持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态度,但一想起這件事,我情緒就高漲不起來。黎華應該能感覺到,但也應該想不到究竟是為什麽。
我們都是超感性的人,我的低落通常是說來就來,黎華有時候會覺得我有點無理取鬧。我不想跟他解釋,我不認為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能改變什麽。我也不想去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三月底的一個周末,我們還是和往常一樣一起吃午飯,今天就我們倆人。吃到一半黎華接了個電話,認真看着我說:“我媽讓我下午去醫院看我爺爺。”
“去啊。”我說。
黎華表現出一絲惆悵,他不想去。
想了想,他說:“你陪我去吧。”
☆、058 勸他回家吧
黎華是個心事相對比較重的人,只看他願不願意表現出來。
他對家庭的看重,直接導致他對自己的爺爺也能記仇。我記得當時在電話裏,他跟我說當年的事情,他二叔說懷疑黎華不是他爸親生的,他爺爺奶奶在旁邊一句話都不說。
口氣裏能感覺到失望難過,乃至于一絲絲的恨意。
是我的話,我也會怪他們的吧。
吃完飯,我們去醫院看他爺爺,我說要不要拎點水果,黎華說不用。即便是假客氣,他都不屑去做。這個人很犟的。
我以為黎華的爺爺得了多大的毛病,之前黎華就說,他爺爺快不行了。而這次在醫院真的見到這位老人家,我覺得還是挺精神矍铄的。
老人家六十多歲,白發卻不蒼蒼,一笑起來,仿佛就能看到黎華老了的樣子。誰說黎華不是他家親生的,外面随随便便撿一個,能有這相似度?
進病房的時候,我也沒挽黎華的胳膊,在老人家面前,就不需要秀恩愛了。我當然會有些怯場,只跟在黎華後面,黎華不吱聲,我就先乖巧地叫了聲:“爺爺好”。
老人含笑,細細打量過我,親切地對黎華說:“小華,帶女朋友來啦。”
我能感覺出來,黎華他爺爺對黎華,有那麽點讨好的态度,黎華小時候,他爺爺肯定也沒少慣他,你看看他現如今這臭脾氣。
黎華沒回答,擺着臭臉敷衍着叫了聲:“爺爺。”
感覺嘴都沒張開呢,話已經結束了。
只是這麽叫一聲,他爺爺也挺滿足的了,還是笑,還是用一雙眼睛來回打量我們倆。然後說:“坐,都坐。”
場面僵着也不好,我想黎華今天之所以帶我來,為的可能也是不要這麽尴尬,他心裏清楚,對着他爺爺,他是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就算心裏有,嘴巴也說不出來。
我開始和黎華的爺爺聊天,聊他的身體病情,聊聊我爸,聊黎華小的時候。
老人家看上去還是蠻高興的。
聊累了,我出去打水,從水房回來的時候,在門口聽到黎華的爺爺在對黎華講話,我就先沒有進去。
我隐約能聽到點,大概是黎華的爺爺在勸他點什麽,但是黎華基本都沒怎麽吱聲。
我拿着水壺進去以後,黎華看了我一眼,“我去抽根煙。”然後走掉了。黎華一遇到煩心事就要抽煙。
泡好茶,黎華他爺爺在床邊坐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微微有些踟蹰的模樣,他說:“小姑娘啊,我們家裏的事,小華跟你講過沒有?”
“嗯,聽過一點點。”我回答。
老人家嘆了口氣,說:“他叔是個混賬,四十多歲的人了,連個孩子都沒有。混賬啊……”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麽,黎華他叔是個混賬,我內心裏表示贊同。
老人家接着說:“我年輕的時候只想做生意,就生了他們兩個,現在老大跑了,不曉得死活,老二又是個混賬,後輩裏就剩下小華這麽一個……小姑娘,你幫我多勸勸小華,讓他回家吧,他叔說的那些混賬話,我一句也不會聽了。我現在老了,留下這點東西,放他叔手裏遲早就敗光了。小華還年輕,早點回來,趁我老頭子還活着,也能帶帶他。”
☆、059 你家的事情
黎華的爺爺跟我說了很多,還教過我在黎華面前怎麽說,怎麽勸他,還把自己的病情拿出來吹了一遍,甚至給我看他每天挂水的藥單。
我不是醫生,看這些也不知道他的病到底重不重。
黎華回來以後,他爺爺就沒再聊那些了,還是和我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說黎華小時候,有次被人家騎自行車的撞到,割傷了眼皮,眼睛一直在流血,他奶奶着急得都岔了氣。
黎華一直不愛提家裏的事情,更不願提他奶奶,都說隔代親的,我看他就跟他媽親。他奶奶活着的時候,特別慣着他叔,他叔說那些混賬話,也讓他奶奶聽到了心裏。後來他奶奶死的時候,按照他們家鄉的規矩,黎華應該頂替他那個跑丢了的爸去端遺像,他是死活都不肯端,覺得憑什麽,明明都跟他們斷絕關系了。黎華他媽是個心軟的人,哭着求了黎華好久。
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我能看得到,黎華的爺爺在提起黎華小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的懷念,對于黎華,他老人家所記得的,知道的也就那麽多。
我告訴他爺爺黎華跳舞很棒,拿過很多獎,去過很多大舞臺表演,可他爺爺觀念有些老套,覺得小時候跳舞也就算了,人長大了,還是要做點正事。顯然,跳舞不是他眼中的正事。
從古至今,單純搞文藝的人,大多混得比較潦倒。
從醫院出來,黎華就表現得不開心。我坐在副駕駛上,老實巴交地系上安全帶,黎華把車開在路上兜兜轉轉,沒有目标。
我終于開口,直切正題,我說:“你不在的時候,你爺爺跟我說了挺多。”
“說什麽了?”他手把着方向盤,沒看我。
我說:“就是讓我勸勸你,他說他會立遺囑,把該給你的都給你……”
“還有呢?”
“就是想讓你把藝術團的事放一放,回家裏去做生意,畢竟他年紀大了。”我說得已經很小心了,黎華他爺爺的原話是,“跳舞有什麽出息,不就是早些年的戲子。”
微微呼了口悶氣,黎華轉頭看我,問:“你怎麽想?”
“我能怎麽想啊,你家的事情。”我這麽回答應該是沒什麽錯的,黎華也沒什麽反應,繼續幽幽地開他的車。
但其實,我心裏是有想法的,我是希望黎華能回他們老章家的,撇開那樣之後黎華會多有錢不說,我覺得,如果黎華接手那些還算龐大的家業,大概就不會跟他媽移民了。
他媽為什麽想移民,不過是因為在國內沒有牽挂沒有根,如果他們兩家能夠和解,也許他們就不用走了。
而且,黎華跳舞這事兒,我也有點不自在,我一看見他那些身姿妖嬈的女舞伴,我心裏就發亂。
我是個俗人,和所有人的看法一樣,放着那麽大的産業不要,我都替他心疼的慌。
猶豫片刻,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句,“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
黎華忽然扭頭看我一眼,那臉色當時就不對勁了。
☆、060 吵架
我當時也是個急脾氣,仗着黎華這段時間縱容我,對他忽然擺的這張臭臉很不服氣,和往常他每次沖我瞪眼一樣,我習慣性張口,“你這麽瞪我幹嘛呀?”
“你什麽意思?”黎華面無表情地看我。
心裏話當然說不出口,我開始胡謅,并且我覺得自己謅的還是很有道理的。我說:“我就是覺得你爺爺也挺可憐的,這麽一把年紀了,老伴兒也沒了,連個陪着的也沒有。他就你這一個孫子,你哪怕裝一裝,順着他一下怎麽了?”
黎華暫時還不想跟我吵,扭過頭去,甩了句,“我憑什麽順着他。”
“他是你爺爺。”我是想好聲好氣勸他來着,但态度不由得有些強調的意思。
黎華不屑地“嘁”了一聲。我不識好歹地來了句,“黎華我覺得你不該是這麽冷血的人。”
“我冷血嗎!”黎華又瞪我一眼,車都不開了,停下來專心和我争論,他說:“你看看他那個樣子,他像是有病嗎?現在老了想起我來了?是因為我嗎,他是心疼自己那點兒家底子!”
當年的事情,在黎華心裏落下的傷口,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淺。那種被抛棄被懷疑的感覺,我們沒經歷過的人,沒有權利去評價什麽。
而關于他自己的家庭,他自然看得比我這個外人要透,或許在他眼裏,要不是他那個叔無能,要不是他爺爺找不出來第二個孫子,這件事怎麽也輪不到他頭上。
所以他爺爺如今的作為,算是在可憐黎華,還是在巴望黎華可憐自己,說不清。
大概還是因為黎華這段時間給我慣得不輕,他對我這通吼已經震不住我了。吵架,我在行,吵得越大聲越沒分量,所以我還是淡定的,我說:“可我看見的就是爺爺想孫子了。”
黎華也跟着淡定了點,他看着我,仿佛我是仇人派來的壞蛋,“那他早幹什麽去了?”
早幹什麽去了,我哪解釋的明白,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我說:“那麽多年的事情,你非要揪着不放嗎?”
又看了我兩秒,黎華把頭轉回去,吐了一個字,“對。”
我真實受夠了他這股倔勁兒,可人家的家事我終究說不上話,秉着吵架過嘴瘾的态度,我說:“你還真打算跳一輩子舞!”
這次黎華沒搭理我,一腳油門,殺到了學校門口。停車後,可能是覺得憋氣,他解開了安全帶,但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就仰頭靠在車座上,發了會兒呆,用幹澀的嗓音說:“你先走吧,我自己呆會兒。”
我從他的話裏聽出點攆人的意思,也覺得這車裏很壓抑,推開車門下了車,拜拜也沒說。
今天他攆我,我不開心!在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分享那些煩心事的時候,我曾經努力想去為他扮演一個解語花的角色,我以為我能做到只聽不說,而人心是貪婪不足的,他對我開放的權限,是允許旁觀他的世界,而我卻忍不住想要插手他的生活。
☆、061 出演龍套
我和黎華冷戰了,但這次沒哭,吵架嘛,等氣消了就好了。
面對黎華,我總覺得自己差了點什麽,沒他那麽優秀,沒他那麽好的家庭條件,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在氣勢上把自己拉到和他對等的位置。我不想讓任何人感覺,是我死皮賴臉地高攀了他。
所以他倔,我就跟着他倔。在他沒主動牽我的手之前,我絕對不主動勾引他,他對我吹胡子瞪眼,我也敢直接頂回去。
所以這次吵架,我忍住了三天沒理他。漸漸地我也開始懷疑,我和他吵架,究竟是朋友之間的吵架,還是情侶之間的吵架,我們那層關系,他之前不說,我總搞不清楚。
愚人節的時候,我忍不住了。給黎華發了條短信,我說:“你家的狗死了。”
黎華家沒養狗,就是個愚人節玩笑,他總不會反應不過來。我覺得我選擇這種方法和他聯系,真是再機智不過。
可黎華沒理我。我心裏又不高興了,轉手把這條短信發給好幾個人,得到各種各樣的回複。
最機智的回複是李拜天的,他說:“你怎麽知道?”
我說:“我暈,不會讓我懵對了吧。”
李拜天,“小樣,你那點把戲。”
然後李拜天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有時間沒,他說他朋友的劇組在這邊拍戲,缺龍套,我要不要過去試試。
我學了一年多快兩年的表演,坦白說,還真的沒有真槍實彈地上過戲,李拜天這麽一說我就有點心癢癢。那邊黎華也不給我回短信,看樣子我今天期待的一場約會無望,匆匆化了個妝,就往李拜天說好的地方跑。
雖然今天是愚人節,但是李拜天沒愚我,在海邊一家茶社,确實有劇組在拍戲。
該安排的,李拜天都已經安排好了,導演他也不認識,只是和這邊的攝像關系不錯。我到了以後,人家看都沒怎麽看我,反正只要是個女的就行。
拿了套衣服,李拜天讓我去大巴車上換,這套衣服,是戲裏茶社迎賓的旗袍,這個天這麽穿,還真是夠冷。然後化妝組匆忙給我補了個妝。
我就兩句無關痛癢的臺詞,但總要在主要角色對戲的時候,站在後面充當人肉背景。而拍攝過程,基本是這一出那一出的,雖然是個龍套,要圓滿完成任務,也需要耗上挺長時間。
我沒有實打實的劇組經驗,沒人告訴我該幹嘛的時候,就站在一邊凍得瑟瑟發抖,李拜天說我傻,讓我去大巴車上等着。
換衣服的時候,我把手機忘在大巴車上了,我總是容易忘記帶手機,大概是因為沒什麽人找我的緣故。本身這戲服也沒口袋,要拍戲我也不方便拿。
黎華給我打電話了,剛才沒接到,我就自然地回過去,然後我們都沒提吵架的事兒,因為我今天出演生命中的第一個龍套,比較興奮,還熱情地邀請黎華過來探班,順便給我帶杯熱咖啡,我好冷。
挂了電話沒多久,下面就有人來叫我。等了一會兒,這戲可算是拍上了,我讓W市四月的冷風吹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得笑得一派端莊得體。
鏡頭過了以後,李拜天體貼地給我披上一件外套,正問我感受呢,導演的小助理過來了,“美女,我們導演說讓你留個聯系電話。”
☆、062 一杯冷咖啡
他們導演?我第一反應就不是什麽好事兒。這電影的導演我留意過,是個大胡子的老頭子,名氣不名氣的不清楚,名字反正是不耳熟。
我在這兒呆了半天,也沒注意過那導演什麽時候看過我,反正小助理一說要電話,我就不禁聯想到了“潛規則”這個詞。
我下意識看了眼李拜天,征求他的意見,李拜天輕微地點了下頭,意思是電話可以留。
我跟小助理說了號碼,小助理捧着手機一個鍵一個鍵輸入,然後和我确定了一下,又跑回導演旁邊去了。
“喲,不錯啊,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李拜天瞟着我說。
我凍得直哆嗦啊,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問李拜天,“那個要電話號碼是什麽意思?”
“你想什麽意思?”李拜天很随意地問。
我搖頭,又問,“那他要是找我,我怎麽說啊?”
李拜天富有耐心地告訴我,“他找你要是談正事兒,你就跟他談,要是開什麽條件,你就自己掂量着辦。不過最好什麽也別答應。”
“為什麽?”
“你答應也行,吃虧了我不管啊。”李拜天說着就往大巴車停的方向走,我就跟上去拉他的袖子撒嬌耍無賴,“天哥,天總,你可不能不管,我可是你領上道的。”
李拜天白我一眼,接着走,我怕他跑得太快,锲而不舍地拽着他的袖子,他就随便給我講了些他對這個圈子的看法。我谄媚地說他還有當經紀人的天分,李拜天特不屑地說:“你以為經紀人幹淨好幹啊,就把你這樣一個丫頭片子捧到二線,背後得有多少人跟着陪嫁。”說完還拿巴掌輕輕拍了下我的臉蛋以示警醒,這是李拜天的習慣性動作。
李拜天的陪嫁,就是吃虧上當陪睡覺的意思。
換好衣服以後,李拜天也不管我了,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天在這兒陪我半天,已經算是送佛送上西。
我想着黎華怎麽還沒到,剛從大巴車出來就給他打電話,一邊打一邊四處張望。黎華沒接,直接挂斷了,然後我在附近停車的地方看到他。
這邊沒有專門的停車場,車子就停在路邊車位,黎華此刻正倚着車門,站在那兒遠遠看我。我小跑過去,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你什麽時候到的?”
“半天了。”說完他轉身繞進駕駛座,我也拉開車門坐進去。
“那剛才你都看見了,我表現得怎麽樣怎麽樣?”問完他,我瞟見放在前面的咖啡,伸手拿過來。
“就那麽回事兒。”他故意回答得很冷淡,随手拿起配咖啡的糖包。
“那是怎麽回事兒?”
他輕飄飄掃我一眼,嫌棄的模樣,“妝畫得真醜。”
因為剛才凍得冷,我一碰到容器就下意識地搓手,想暖暖自己,可惜這杯咖啡都快涼透了。
一個不小心,我又抱怨出口,“怎麽是涼的呀?”
黎華正打算拆糖包的手頓住,用涼涼的目光看着我,“你到底喝不喝?”
☆、063 井口大點就不拿自己當青蛙了
喝,黎華專門給我帶的,毒藥我也得喝,他那小心眼兒,我要是不喝,他會不高興。
黎華開車帶我去吃飯,我從出來到現在,确實沒吃過飯,也沒見到傳說中劇組的盒飯是什麽樣的。
路上我們就沒再提過關于他爺爺的事情,我依然有些興奮,不停嘴地在講剛才拍戲的感受,以及發表一些關于未來的美好設想。
對一個演員來說,第一次跑龍套,應該算件破處級別的大事兒,第一次,難免是不淡定的。不淡定之餘,我還發表了一番感慨,“你說,我當時就是去應聘個擺球的,湊巧認識了李拜天,要不是認識他,就沒有今天了。”
黎華對我的感慨有些不滿,抽了下嘴角,張口潑我冷水,“井口大了點,就不拿自己當青蛙了是不是?”
今天的我,不過是演了個龍套,和昨天的叢優并沒有什麽兩樣。我這麽說,确實是有些自以為是,但我現在比較激動不是。黎華的冷水潑到我心坎上,我忽然也不想理他了。
那次冷戰之後,我們的關系并沒有馬上複原成原來那樣,黎華都不會有意無意拉我的手了。
今兒黎華帶我去的比較高檔點的餐廳,停車的時候我就在想,身邊這人,開着幾十萬的車,身上行頭也能值個幾萬,錢包裏從來不低于三千現金,一個月工資才不到兩千塊,說出去誰信啊。
我是俗,真俗,我都不敢确定,我這麽喜歡黎華,其中有沒有因為錢的成分。
吃飯的時候,我們對話也不多,我不想跟他說話,感覺他今天牛氣轟轟的,怕說錯話惹着他。
我一邊嚼着食物一邊看手機,接到了大胡子導演的短信。
這短信,我沒想到來得這麽快,不過剛才我們走之後,劇組那邊也很快收工換場地了,導演這會兒應該是比較有功夫。
我禮貌地回:“你好。”
導演确實跟我聊了正事兒,說他下面有部戲,男主角有個上高中的女兒,覺得我的形象很符合要求。
這是拐着彎在誇我長得嫩麽?于是我看着手機就笑了,然後轉着腦筋回信息。沒說上幾句,導演切入正題,說這兩天有空可以一起吃個飯,好好聊聊。
李拜天說過,他們這些劇組的,常年走南闖北在外面拍戲,又不攜帶家眷,生理問題經常是就近找個當地的小演員小嫩模解決,事前好言好語前程錦繡,事後真正還能被他們記住的姑娘沒幾個。
能和導演制片人之類的睡覺,只能算是機會,但距離成功上位,還差得很遠。
我把手機放下了,黎華涼涼地問我,“跟誰聊呢那麽開心。”
我和黎華一直沒能确定關系,我總想着刺激刺激他,讓他覺得我也是個寶,他再不堅決點,這寶還是可能飛的。我覺得眼下就是個機會,所以完全沒有隐瞞,把導演的訊息一五一十地說了。
結果弄巧成拙,黎華幹脆不理我了。我有點心急,說:“你生氣幹什麽呀,我又沒說要去。”
☆、064 明星夢
“我什麽時候生氣,去不去你自己的事。”黎華又傲嬌了。
他不生氣?他放屁,我都跟他混了這麽些日子,還不了解他那個小脾氣,我急了,說:“黎華你能不能痛快點,別什麽事兒都憋在心裏。”
“我憋什麽了?你的事兒我管的着麽?愛去不去。”他不高興了,習慣性地從兜裏掏煙來抽,我瞅了眼餐廳裏禁止吸煙的牌子,毫不客氣地制止他,“這兒不讓抽煙!”
黎華瞟都沒瞟我一眼,轉身打算出去抽。我不高興了,把手裏筷子一放,“不吃了。”
這頓飯最後不歡而散,雖然很多東西,簡單想想也能想明白。黎華這個人是清高的,他看不上潛規則那一套,也自然不支持身邊的人去接觸潛規則,或者還可以說,他嘴上說不管我的事,但那态度明明就是在管教。
想得再明白,也架不住我生他的氣,我不喜歡他這種忽明忽滅的态度,我明明是個這麽聽話乖巧的人,如果黎華好好說,“優優啊,那樣不好,那些人都是騙子,你不要信他們的。”我鐵定一點脾氣沒有,心裏還得跟着偷樂。
那個導演的消息我沒有再回,他也沒找過我,情況大概和李拜天描述的差不多,那導演就是想玩兒玩兒我。
之後黎華隔三差五,想起來了還是會找我,我也會主動找他,但是我們一見面,說不上幾句好話,又要開始吵架。
吵架的內容方方面面。最近和李拜天聯系比較頻繁,我會經常在黎華面前提這個人,黎華就不高興,他覺得李拜天不像好人,我看他看誰都不是好人。因為我和李拜天是清白的,所以黎華這個醋吃的,我覺得很惱火。
黎華說我巴結李拜天是虛榮,“你就那麽想進演藝圈?”
“廢話,哪個女孩不想當明星!”
再就是,黎華說我脾氣太躁能不能改改,我會跟他頂嘴,“脾氣差我爸媽都受了那麽多年了,他們都不用我改,你憑什麽讓我改。”
如果我們吵急眼了,我就會往他不肯向他爺爺低頭這方面扯。我承認,我敢跟黎華這麽吵,是因為我恃寵而驕,是因為我能感覺到黎華現在對我的耐心,這要是以前,他才不稀罕跟我吵。
而我現在動不動就對他釋放出來的煩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打算跟他媽移民這事兒。
我們還不是确定的男女朋友,他要移民,還是要去火星,這些都不用跟我商量。可我會想,他走了我怎麽辦,我們怎麽辦,就這樣不了了之麽?
我一想到那樣的結果,就時時規勸自己,不要在黎華身上太用心,不要委屈自己,免得以後自己覺得劃不來。
然後只要吵架涉及到他家裏,黎華就會直接挂電話,或者當場黑臉不說話。
又一個周末,黎華給我發短信說:“滾出來。”
這個月底藝術團在外地有演出,黎華要跟團出去挺長時間。他忙着練舞,也就沒工夫跟我吵。
我就滾出去了,買了兩個肉夾馍,跑到市裏他工作的藝術團。
☆、065 機會
我特別喜歡坐在小劇場的臺下,看黎華練舞的樣子。這個時候場地一般很安靜,不時有工作人員走來走去,因為我出現過幾回,再碰見我也會笑着點個頭。
他們都覺得我是黎華的女朋友,我再多餘也沒人管我。
黎華平常算是個和氣的人,不招惹什麽是非,雖然進藝術團時間不長,關系應該處理得還不錯。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背心,松松垮垮的舞蹈褲,赤着腳。跳的什麽舞我不知道,但處理得很細膩,十分深情的樣子,不知道穿上演出服,正式演出是什麽樣。
想到這裏,我忽然起了個念頭,他這次跟團出去表演,是第一次,這個第一次,我想陪他一起。
也就是想想,不知道黎華會不會答應。我要真去了,還是個拖累,他工作之餘,還要分心照顧我,管我衣食住行什麽的。
他下來休息的時候,我把肉夾馍給他,擰開他平常愛喝的飲料。黎華叉着大腿低頭狼吞虎咽,我在旁邊看着有點心疼,瞧把我們家寶貝給餓的。
可能準備的時間不多,吃完了他還要接着回去練,走之前指了指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說:“錢包在兜裏。”
我白他一眼,“嘁,兩個肉夾馍還請不起你。”
黎華也白我一眼,“看給你牛的。”
他去後臺了,後臺重地,閑人不能出入。我守着空空的舞臺等了一會兒,接到李拜天的電話。
之前李拜天就跟我說過,他有個電視劇制片人朋友,打算在W市取景拍戲,現在正在甄選演員和拍攝地點。很快就會親自到W市來,如果我有興趣的話,他可以幫我介紹下,看看有沒有機會上那個人的戲。
李拜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正在招待制片人朋友吃飯,一會兒估計是要去酒吧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