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頭的打算。
經理說:“李總這不好吧,北哥前兒才跟我說,讓招倆漂亮姑娘充門面。”
李拜天斜眼瞥他一眼,說:“你這地方都是些臭老爺們兒,要那麽些漂亮姑娘幹什麽,還嫌不夠亂啊。”
“要不給北哥打個招呼?”
“打什麽招呼,人家姑娘自己樂意,我又不是跟你搶,至于麽?”
說搶還真不至于,那時候我還不怎麽會打扮自己,算不上什麽高大上的美女。李拜天給了我一張名片,說讓我回去想想,上班時間去他們公司聯系。
我覺得這算是個好事,是個機會,回去以後就把事情跟藍恬分享了,再去超級婚禮公司面試的時候,一道也帶上了藍恬。
這地方,其實門面不大,真的在這裏辦公的也沒幾個,李拜天的辦公室算是最大的一間,但是裏面很亂,就是沒人收拾的那種亂。他坐在張老板椅上跟爺似得,話說人家本來就是爺。我和藍恬坐在十步開外的沙發上,旁邊有很多攝影器材,我這心忽然突地一跳,不會遇上騙子了吧。
☆、038 偶遇
李拜天長得就像個騙子,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印象,可能是因為他盯着人看的那種目光太犀利了,站在他面前時常會有一種沒穿衣服的感覺。
他是眼睜睜看過一個個良家少女,在得到機會以後相繼棄善為娼,看我們這些丫頭片子,就跟看田裏的小野雞兒似得。但他還很樂于提供這種機會,只看你自己想不想。
關于我帶藍恬來,李拜天也沒什麽意見,反正像我們這種條件還可以的年輕小姑娘,對他們來說越多越好。而在這裏兼職,也不用每天定點報道,只要過了培訓期,有活動的時候打個電話,參加活動,活動費一場一結,而且不會少。
“就是辛苦點。”李拜天是這麽說的。
禮儀,也沒什麽好特別培訓的,我和藍恬都是學表演出身,上了臺面該有的禮儀一項也不會少。李拜天唯獨有個要求就是,讓我和藍恬沒事兒多穿穿高跟鞋,先練着,因為有些活動做起來時間很長,如果平常不習慣的話,到時候一穿一天的高跟鞋,根本就受不了。
我和藍恬都不是那種特別愛出去作的女生,在學校是不大穿高跟鞋的,如今聽話地天天穿日日踩。
聖誕節那天中午,我和藍恬一起從食堂出來,偶遇了黎華那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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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覺得,在人潮湧動的地點,和喜歡的人偶遇是件很浪漫的事情,比刻意制造的浪漫還浪漫。
當然,我也曾經在一次次尋找中期待過這樣一場不期而遇。這段時間,黎華沒有主動找過我,但我試圖找過他,不是找上門的那種找。
我經常沒事兒就給自己找理由在學校裏亂溜達,出入學校的時候,也改了走南門的習慣走東門,因為那樣會經過他們經常打球的球場,我會朝裏面看,試圖尋找他的身影。我還借故去參觀過大舞蹈室,咬牙去外面的飯店吃飯。
把自己打扮得好好的,每次尋找都抱着這次應該就會遇見的心态,可是有的時候,緣分擺在那裏,怎麽都碰不到。
漸漸地,就随他了。
今天我和藍恬都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靴子,她是毛呢短裙,我是小腳牛仔褲,食堂門口往人群裏一站,确實還挺吸引目光的。
這大概也是黎華他們能注意到我們的原因。
相遇的時候,我和藍恬是同時愣住了,閑談時在嘴邊的話,直接就沒了下一句。我看着黎華,黎華看着我,藍恬看着他們,薛家正看着藍恬。
我看得太專心了,似乎連額頭上的青筋都跳了跳。他還是挺好看,運動鞋牛仔褲,一身校園的打扮,相比起來,我和藍恬的樣子實在太風塵了。
“嗨。”
是旁邊的藍恬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她那聲“嗨”語調很美。
我也跟着咧了咧嘴微笑,對面的人回複微笑,大家的笑好像都不是很濃烈。
我們的目标是相反的方向,黎華說了句“先走了”,而後就那麽經過我身旁,沒側目沒回頭。
而我和藍恬不約而同地轉身,目送他們幾個漸行漸遠,我還能感覺到自己心裏強烈的失落感。
那時候我很傻很天真地以為,藍恬看着的人是薛家正。
☆、039 寧下賤不卑賤的感情态度
喜歡一個人也是要有自尊的,對黎華這種“打聲招呼就走”的态度,失望之餘我心中還有一絲憤恨。
我想我對黎華存在一種卑微的情緒,但我寧下賤不卑賤,他不正眼看我,我也不想奢求他。
偶遇會激蕩起一些漣漪,這天晚上,在大部分人都出去過聖誕節的時候,薛家正給藍恬打了電話,自然是邀請我們和他們一起出去狂歡。
藍恬答應了,給我彙報情況的時候,我扒拉着手裏的遙控器,仰頭看着電視機說,“我不去。”
藍恬就不懂了,勸說兩句,我态度堅決,我不去。我不給自己找不開心。
藍恬自己去了,宿舍裏就我一個人,難得的清淨,這感覺其實還挺享受的。九點鐘,我換了睡衣早早洗漱完畢,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裏蹦進來黎華的短信。
他說:“怎麽不出來?”
幾個字,我看了好幾眼,最後咬牙回了條,“我不過聖誕節。”
我就是在生氣,就是存心不想見他,就是在耍氣質,就是在告訴他,我叢優是個潇灑的人,不是你黎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嗯,那好吧。”他說。
這是我過得最平靜的一個聖誕節,也忽然悟道,什麽聖誕節,那是人家洋人玩的玩意兒,本來就跟我們中國人沒什麽關系。這熱鬧也沒什麽好湊的。
後來,我越來越喜歡習慣享受獨處的光陰。
晚上藍恬回來,給我捎了個包裝得裏三層外三層的蘋果,那蘋果扔在那,一直放到元旦我都沒吃。
我真是懶得吃水果。
藍恬又和黎華那幫人攪合到一塊去了,隔三差五吃頓飯,也會跟我分享一些他們的近況。
薛家正找了新的女朋友,好得如膠似漆,一點不比跟藍恬的時候差,現在薛家正管藍恬叫一聲妹妹。燕小嫦在準備找工作了,估計年後就不怎麽容易見到了,邵思偉在張羅畢業留校的事情,黎華……黎華似乎還是那個老樣子。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天到晚在幹什麽。
然後就到了元旦放假的第三天,我和藍恬跟着我家李總連續參加了三天活動,每天就是穿身長旗袍,披着绶帶,露着八顆牙齒僵硬微笑站在那裏。
中間休息的時候,工作人員會給我們送熱乎乎的姜湯喝,這是李拜天的意思。
跟李拜天接觸幾次以後,我也不覺得人家像騙子了,可以說他對自己下面的員工十分愛護有加。
那場活動,舉辦商原本給我們準備的是另一套短裙衣服,李拜天不幹,公司自費去做了長裙,為的是長裙裏面我們可以随便套褲子。還買了幾條白色的毛絨披肩,反正能保暖一點是一點。
李拜天是上蹿下跳忙裏忙外,幾乎哪都能看到他拿着對講機的身影,我在休息區喝姜湯的時候,李拜天正好也抽空休息,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主動把羽絨外套脫下來給我披上。
這個動作算不上暧昧,他是對誰都這麽好。不過話說,他這外套是真心又輕薄又暖和,帶着男士香水的味道,這一披,還真有點溫暖我心。
和我閑談,他說:“你們這倆小丫頭真不錯,連續站了三天也沒聽喊一聲累的。”
☆、040 雞婆老板
熟悉了,說話也就大方了,我抱着保溫杯,笑着說:“有前途吧。”
李拜天煞有其事地點了下頭,而後故作嘆息,說:“有前途我們這小公司就留不住喽。”
這種地方,除了技術部門和核心骨幹,像我們這種兼職的姑娘是成批成批地換,李拜天已經見怪不怪。反正都只是一碗青春飯。
我笑笑,他接着問:“你畢業了打算幹什麽?”
這問題問得我真迷茫。用李拜天的話說,表演這個專業一點也不實在,在我還沒上大學之前,我是信心十足要闖影視圈兒的,但如今也已經逐漸明白,影視圈的大門不是你想開,想開就能開。
靠運氣,也要靠魄力。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潛規則這個問題上。
好死不死地,李拜天湊近一點問了個問題,“你還是處女麽?”
我一口姜湯差點沒燙着舌頭,看着他幹幹一笑,“你覺得呢……”
李拜天就認真打量我幾眼,說了一個字,“像。”
但我不是了,他說像,我就好奇為什麽。李拜天說:“你那朋友就不像,看着心眼兒比你多,你吧,也不是沒心眼兒,就是心裏還端着呢,放不開。”
我就是端着呢,我是個有很多心理負擔的人,比方說,其實我經常忍不住在某些方面和藍恬做點小比較,但我又覺得和自己的閨蜜比較,是件亵渎友誼的事情。
李拜天這麽說,我就不回話了。嘴裏小心喝了口姜湯,李拜天朝我身後瞟了一眼,“你們認識啊?”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扭頭朝李拜天眼神的方向看過去。
噗,姜湯噴了,把我自己嗆得狂咳嗽,咳嗽起來嘴巴就往外噴口水,然後這個站在我後面大大方方聽悄悄話的人,很倒黴地被噴了一身水點子。
他穿的黑色羽絨服,水點子噴上去特明顯,哎呀那叫一個邋遢呀。
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前段時間我日思夜想過的黎華,黎華是一處女座,有潔癖。
我一邊忍着嗓子裏的癢,一邊抽了張紙巾去擦人家的衣服,慌着道歉,“對不起啊……”
黎華從我手裏拿了張紙巾跟着擦了幾下,我活動幅度大了點,披在身上的衣服就掉地上了,又彎腰撿起來,扭頭發現,剛才坐在旁邊的李拜天已經不見了。
“那人誰啊?”黎華放棄和衣服較勁,微微皺眉問我。
“我們老板。”我順口回答,這才想起來納悶,“哎你怎麽在這兒?”
不光黎華在這兒,燕小嫦他們其實都在附近,只是沒着急過來找我罷了。黎華說:“跟他們幾個溜達,正好路過,藍恬說你們在這兒,看看。”
“哦。”我念着自己現在還在跟黎華耍氣質,故意回應地冷淡點,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四處看看,“我嫦姐呢?”
黎華沒鳥我,伸手把我面前的保溫杯拿起來,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跟個人似得訓我,“你怎麽什麽都跟人聊啊,一個女生。”
☆、041 誰稀罕管你
我承認我現在還是喜歡黎華的,但我現在對他也是越來越不爽。之前他總好以那種類似長輩的姿态教育我,我念在自己是個學妹,而且自認為确實不大懂事的份上,聽着。現在我就開始不樂意聽了。
感覺他總在把自己的一些觀念強加在我身上,他對于女生什麽看法,要王玉潔那樣的,藍恬那樣的,說話聲音輕輕的,對人溫溫柔柔的,不抽煙喝酒,不調皮搗蛋,不嬉皮笑臉。
顯然我一個野孩子,根本做不到。
但其實那時候我沒想過那麽一個問題,燕小嫦在大大咧咧方面比我更甚,和男爺們聊起黃段子來,能聊得男人臉紅。黎華也從來沒管過她。
我就是覺得,黎華不爽我。他越不爽我,我就越要故意不爽他。
我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話,“你管我。”
“誰稀罕管你。”他把裝姜湯的保溫杯放在我面前桌子上的時候,下手有點重,水面都顫了顫。
我就不看他了,扭過頭去跟黎華僵着,就你會擺臭臉啊!
燕小嫦幾個人簇擁着藍恬走過來,藍恬穿着長旗袍白披肩,淡妝盤發,小女人妩媚勁兒十足,一行人中有點衆星捧月的意思。
禮儀是輪流休息的,現在藍恬下來了,我就該回去把她的位置替上了,藍恬走近,我站起來,正好把李拜天的外套給藍恬披上。
燕小嫦好久沒見我了,有點激動,直誇我今天真漂亮。我有點兒小害羞,跟他們打了招呼,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往站崗的位置去。
看也沒看黎華一眼。
沒多久,今天的活動就結束了,黎華他們幾個沒走,在等我和藍恬。元旦三天的活動,也到這裏告一段落,本來李拜天想大家一起吃個飯放松放松,收拾會場的時候看見燕小嫦他們,對我說:“行,你們兩個先換衣服回去吧。”
我們轉身走的時候,他還補充了句,“要是不舒服就吃點感冒藥。”
現在是冬天,我們穿的少,是容易感冒。
我們換了衣服,臉上的妝沒有卸。藍恬可能是天生長的漂亮,化妝和不化妝區別不大,我這張臉就屬于可塑性強的,上了妝能比平時好看很多很多。
一行人一起去吃飯,在飯店要了張大圓桌子,位置是随便亂坐,我和黎華之間隔了一張椅子,不過那個椅子上沒有人坐。
薛家正把自己的新女朋友叫上了,沖這點我覺得這飯吃的挺別扭的,不知道藍恬怎麽想。而且那倆人特別喜歡秀恩愛,可是要我說,薛家正的新女朋友,确實比不了藍恬,單說臉蛋。
吃飯,少不了聽燕小嫦幾個人扯淡,藍恬也能在其中插上幾嘴,所以最不自在的就是我了。最最讓我不自在的是,我總覺得旁邊有雙眼睛在看我。
我逮了他好幾次,終于在黎華抽煙的時候,和他目光相對,煙霧飄渺中,他微微眯着眼睛,那種目光就容易顯得色眯眯的。
我也是存心找茬,皺眉瞪他,“你總看我幹什麽!”
☆、042 你心裏那點兒東西
是的,我又刷存在感了,在場的人忽然都不說話了,盯着我和黎華看。
黎華沒反應過來回什麽,我急忙低下頭裝吃菜,今兒這飯吃得不舒服。
跟黎華他們吃飯,有一點特別不好,就是他們吃得特墨跡,他們好像根本就不是專門吃飯的,就是圖找個地方坐着聊天。
我看藍恬也沒有想走的意思,我自己走顯得太刻意,後來去上了趟廁所,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碰見了黎華。
我不知道他是也來上廁所,還是專門跑過來堵我。這飯店的廁所特別窄,男廁和女廁在一個過道上,過道兩個人同時走都嫌擠。
我想裝沒看見他走出去,黎華側身把我擋住了。我就不樂意了,擡眼問他,“你幹嘛啊?”
這時候有人從我們旁邊經過,為了給人家讓道,黎華又堵我一下,把我堵到牆壁上了,他就跟電視上小流氓調戲女生似得,胳膊撐牆壁上,那麽眯眼看我。
他說:“你今天脾氣怎麽這麽大?”
“沒有啊。”我裝若無其事。
黎華又皺眉,“你是不是不高興看見我?”
“沒有。”我笑,敷衍,假客氣。
黎華就像知道我在想什麽,特嚴肅正經地說,“叢優,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你心裏那點兒東西我知道。”
我态度益發惡劣,“你知道什麽呀!”
也不躲避他的眼神了,我就看着他,看他能說出什麽來。有種你就告訴我,你知道我喜歡你。但是你他媽又不喜歡我,有種你說啊,我還就不信你說得出口。
黎華确實說不出口,就盯着我看,我是真的猜不到他到底想說什麽。
“吭,吭!”
清脆的女聲在旁邊響起,是燕小嫦在清嗓子。黎華轉頭看見燕小嫦,把撐在牆壁上的手松開了,面無表情地朝外面走去。
我對燕小嫦幹幹笑笑,也打算跟出去,燕小嫦眼疾手快挽了我的胳膊,“幹嘛呢呀?”
那小八卦眼神兒。
我說沒幹嘛,燕小嫦還笑嘻嘻地看着我,“你跟華子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哪有什麽事兒……”
燕小嫦再不像個女人,她也是個女人,心細得跟針似得,她說:“家正和藍恬分手那天晚上,你和華子一塊兒回來的,你們倆之前幹什麽來着?”
這事兒之前藍恬問過我一回,我說是上網回來正好碰上的,眼下燕小嫦要問,我還打算那麽說。我張口之前,燕小嫦就說,“你別打算騙我,你倆,”朝剛才黎華走出去的方向看一眼,“哼哼,說沒事兒我還真不信。”
“唉你們倆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好上啦?”
“怎麽可能。”
我表演得很誇張,有點大驚小怪做賊心虛的意思了,不過燕小嫦沒看出來了。她覺得也确實不可能,她認識黎華這些年裏,也從來沒聽說過黎華和什麽人玩兒過地下情,一般确定關系就會公開。
有句話說的好,不舍得公開秀恩愛的女人都是有備胎,不舍得公開秀恩愛的男人,都是在給婊子留機會。
☆、043 他家的破事兒(一)
顯然黎華是個想要潔身自好的人,可是在藝校這麽個大染缸裏,呵呵……
燕小嫦到底是沒從我嘴裏撬出點什麽來,誠然,燕小嫦是很具有八卦精神的,但她最近實在是沒有時間。畢業工作的壓力擺在那裏,現在除了一門心思決定留校的邵思偉以外,他們這幫人基本都還沒想好着落。
不久就放了寒假,一直到過年,我都沒再在黎華面前出現,我想我已經快把他忘記了。
除夕夜,十二點之前,我在沙發上坐着群發短信,電話本翻到黎華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依然勾選了他的名字。
當然我也收到了很多回信,只是其中不包括黎華,我想他大概是沒有群發這種低級趣味。下樓放炮回來,春晚也結束了,回房間躺下,快睡着的時候,接到黎華打來的電話。
印象中我和黎華沒打過幾次電話,每次通話也都是很簡短的,但我喜歡聽他在電話裏的聲音,蠻好聽。
他說他喝多了,好像還發燒了,有點難受。
我勸他多喝點萬能的開水,他似乎翻了個身,微微嘆氣,“好像挺久沒見你了。”
“久麽,不到一個月吧。”
“嗯。”聽得出來,黎華似乎真的不太舒服,我好心勸他早點睡覺,但黎華情緒不佳,想找個人說說話。
也就那天,我才了解了他和章老板的深仇大恨是怎麽回事兒。
黎華和我一樣,很讨厭過年,小時候,我一過年就哭,因為後媽,因為感受不到溫暖。黎華家呢,一過年,他媽就哭,因為他爸沒了。
“你那時候多大?”我問。
“初中,十二三歲吧。”他口氣平靜。
“那個……你說沒了,是死了還是?”我接着問。
黎華居然說,他不知道!頓了一會兒,說:“他跟他公司的秘書跑了,我奶奶死的時候都沒回來。”
我就不敢說話了,怕說了什麽刺激到他,只忍不住好奇了下,他爸和他媽以前感情好嗎?
黎華說:“我小的時候,他們一直都很好。也就是一年的時間,那時候我爸已經搬到我房間裏來住了,有天我媽忽然找到學校去,說我爸的東西都不見了。我媽去公司找他,沒有找到。第二天我就沒上課,去他公司,他公司的人說他出國出差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後來我去求門衛大爺,求了很久,他才告訴我。”
“大爺說,即使我爸在公司,我也是找不到他的。他們都知道我爸和秘書的事,大爺說他可能會走後門。我去後門堵了他一天,後來看到他的車子,那個女的就坐在副駕駛上,我爸看見我了,我剛想走過去找他,他就調頭走了。”
“然後呢?”我問。
“然後就找不到他了啊。”他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麽。
我說:“那個人一定是死在外面了。”
黎華“呵呵”地輕笑了一聲。黎華還說,他從小就是富二代,但他爸走之後,什麽都沒給他和他媽留下,那時候還有同學笑話他,“喲,天天私家車接送的富二代,現在也開始擠公交了。”
“那些話聽了,當然也會不好受。”他說。
☆、044 他家的破事兒(二)
這是黎華第一次跟我講這麽多話,這些話雖然都與我無關,可我聽得十分認真。不管怎麽樣,我是喜歡聽他講話的,聽他酒後絮絮叨叨的聲音,聽他提到傷心事的時候,那種輕飄飄的微微嘆息。
他接着說,我不打擾,繼續聽。
“那時候,我爺爺生意也還沒起來,家裏弄了幾套頂賬房,我爺爺身體不好住院了,我叔就偷偷把房子賣了,錢也不拿出來。我媽就帶我過去要,他說,‘我為什麽不肯把這個錢給你們,因為我懷疑小華根本不是我哥親生的!’”
說實話,就在聽前面的故事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有過這種想法。一個男人抛妻我可以理解,但棄子這種行為,我真的理解不了。
那是個活生生的兒子啊,自己的血脈啊,就為了和一個女人雙宿雙飛,真的至于麽?
“然後呢?”
黎華說:“我媽就在那邊哭,我就折斷拖把棍追着打他。哎,”又是聲嘆息,他說:“說真的,我小時候真的是家裏的寶,我爺爺奶奶就我這一個孫子,但是我叔那麽鬧的時候,他們在旁邊一句話都沒有說。”
後來黎華把他叔打進了警察局,他叔非要把黎華送去少管所,黎華他媽差點沒給那人跪下,他叔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把他們母子趕出章家。後來雙方簽了斷絕關系的協議,還專門拿去公證處公證,之後黎華就跟了他媽姓。
現在黎華的爺爺快不行了,為了家産,兩邊就又鬧起來了,黎華感覺很煩躁。
可能代入感太強烈,聽着聽着,我就心疼的哭了,心疼他媽,一個被抛棄的女人,明明是受了欺負,還要承受那樣惡毒的污蔑。也心疼黎華,我一想到他看着他爸帶着秘書逃離的畫面,那個虐心啊。
黎華就傻了,“你哭什麽呀。”
我不是想在他面前裝玻璃心,但我就是覺得難受,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家夠慘夠亂套的了,可是跟黎華比起來,好像真的沒什麽。
尤其同作為一個女人,我特別同情和心疼他媽,真是太委屈了。
我抽着鼻子,跟黎華說:“我就是難受。”
“哎呀,你難受什麽,好好別哭了。”
我本來想安慰他的,結果就變成了他安慰我。我當然知道,他跟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我哭,他只是自己郁悶,想說點什麽釋放釋放。
我擦了把眼淚,又抽抽鼻子,我說:“我知道你們不需要,可是我真覺得你媽特可憐,特別不容易。你千萬得找個好媳婦,好好孝順你媽。這要是我,哪怕你媽真有什麽不對的,我都不舍得跟她頂一句嘴。”
“為什麽?”黎華問。
我就又哭開了,我說:“就是覺得你媽不容易,不舍得讓她再受一點傷害,讓她再感受那種被搶兒子的滋味。寧願你多陪陪她。”
我有點語無倫次。黎華倒是聽得很認真,然後反駁我,“我媽人特別好,真的。”
我沒吱聲,他說:“我忽然發現……”
“嗯?”
“你也挺懂事的。”
☆、045 爺缺個剝栗子的
我當時腦子直了,還跟黎華辯解,這不是懂事不懂事的問題,就是心疼他媽什麽的。黎華就笑了,說:“好好好,那你也別哭啦。”
那聲音聽着特別溫柔,柔得我心都快碎了。
我破涕為笑,也覺得自己剛才哭得很可笑,其實關我什麽事兒啊。然後我發現,我還真是個善良的人嘿。
黎華說完這些,大概心情痛快了很多,跟我說了新年快樂,念叨幾句以後,睡覺去了。
他是舒舒服服的睡了,我他喵的睡不着了好嗎!我好激動,激動他跟我說了這麽多話,激動在新年的第一天,我們講了這麽長時間電話。各種激動,無與倫比。
我躺在床上認真回想他說過的每個字,甚至爬起來,拆了副嶄新的撲克牌,按照我們平常在宿舍無聊時候的玩兒法算命,算出來不錯的愛情運勢,真的開心了很久。
可是天亮了起床了,我依然不敢打擾黎華。
藍恬給我打電話,聲音帶着新年的那種喜慶勁兒,她問我今天有沒有穿新衣服。我說沒。我爸病怏怏那樣,誰還能記得給我錢讓我去買新衣服。
藍恬覺得好遺憾,她從小就覺得,穿了新衣服才叫過年,而且穿上新衣服的那天,自己是最漂亮的。藍恬一直都是個很幸福的女孩啊。
她說她媽弄了兩條很漂亮的打底褲,等開學的時候給我帶回來。
有些熱情,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她問我這兩天有沒有什麽新鮮事兒,我忍了又忍,把和黎華打兩個小時電話的事情忍下了,沒告訴她。
初一晚上,黎華沒找我,我守着手機睡着,初二淩晨之後,我太想他了,忍不住發了條短信過去問他在幹嘛。
他居然回了,他說:“沙發上躺着看還珠格格。”
他回了,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也沒什麽話跟他說,就說:“好嘞,爺您繼續。”
黎華:“爺現在缺個給爺剝栗子的。”
我傻呀,回了句,“這我可幫不了你。”信息發出去以後,真的好想追回來啊,我明明應該回得更具有話題性一點兒,這樣的話,讓黎華怎麽接啊。
果然,黎華沒回我了。
我翻了翻前面的信息,洗臉刷牙,手機放在床上,隐隐感覺到震動的時候,我飛快地抹了嘴巴上的泡沫往房間跑。
黎華:“這麽慢啊,幹嘛呢?”
“洗臉。”我說。
“怎麽還不睡覺?”
“嗯,馬上就睡了。”
“嗯,那你先睡吧。”黎華說。
我急忙反應,死皮賴臉,“其實我現在還不困呢……你還珠格格不看啦?”
然後黎華就笑了,似乎心情不錯,“不看了,有美人兒陪我聊天,看它幹什麽?”
我憋着笑不讓他聽見,掀開被子鑽進去,倚着枕頭開始和他煲電話粥,打到手機貼着耳朵都發燙。就算再困,我也堅持不讓他聽到打呵欠的聲音,直到他決定睡覺。
我們聊的那些東西,漫天漫地,到現在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046 你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我和黎華連續聊了幾天,一直到初五那天晚上,黎華又喝了點酒,犯暈。我心裏是又想讓他睡覺,又想和他聊天,很糾結。
然後黎華喝多了腦子有點沒數,說着說着說到了那幫朋友身上。他告訴我,薛家正的那個女朋友,本來不是薛家正的女朋友,是薛家正找來氣藍恬的,沒想到最後真好上了。
我就笑話薛家正幼稚。黎華倒是有些感慨,他說自己都單身幾個月了,還沒找到接班的,薛家正用這種方法也能找到女朋友,不開心。
我開始覺得黎華是不是想暗示我點什麽,可我心裏還泛着別扭,又怕是誤會了人家的意思,我說:“小嫦姐也不錯啊。”
“燕小嫦啊,”黎華口氣裏滿是熟悉,“她不合适,那一咋一呼的,當朋友還行,當女朋友真受不了。找她還不如找你這樣的呢。”
我心裏又開始偷笑,美得都開花兒了,但這句話卻接不上來。
微微沉默,黎華含着笑問,“你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我傻啊,腦子一渾,裝逼說了句,“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我會這麽說,是因為我想讓黎華追我。我也想享受下被他追的感覺,所以我才故意退了一步,可我高估了黎華對我的那點兒意思,誠然,他是有點意思的,可是還沒到真要來追我的地步。
他幹笑,說:“我還以為已經開始了呢。”
“什麽開始了?什麽已經開始了?”我激動了。
他說:“你不是不想嗎?”
“我,我那是說着玩兒的,我就是裝逼,我……”
“算了算了。”他語氣還是含着笑的。
我說:“不算了,你再問一次,我保證不那麽說。”啊啊啊啊,我要抓狂了,一失語成千古恨啊。
“我說算了。”這一句,顯然态度已經有些決絕。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得罪到了黎華,但我能确定,我失去了最好的一次機會。
也或者說,黎華本身就沒那麽堅定,他只是想試探我一下,而我的反應不是他想要的,他想想,決定還是算了。
後來我看了篇星座講解,說對付處女座的人,就是要打他罵他虐他,就是不能對他好。你熱臉一貼上去,他就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了。
又聊了幾句,他說困了要睡覺。挂掉電話,通話十七分鐘,是這些天以來,我們說話時間最短的一次。
然後我看到了在我去洗臉的時候錯過的一條短信,內容是:“到我家來給我剝栗子。”
也許,在這通電話之前看到這條信息的話,我現在可能已經在殺向W市區的路上了,然後接下來,我們之間又會有無數種美好的可能。
那時候流行一個詞叫千裏送X,顯然我還不夠魄力。還有句話,如果你我之間相距一千步,你只要向我邁開一步,我就會走完剩下的999步。
我一直在等黎華的那一步,等到春暖花開,被老板的電話叫醒來。
“叢大小姐,起床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