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去送。
我才不呢,我昨晚在他面前丢那麽大的人,那幫人我是一個都不想再看見了。
燕小嫦說:“你得去啊,你昨天還吐了華子一身,人家穿的可是Burberry,還有,昨晚上怕你走光,邵思偉把自己的短褲都讓給你穿了,你不得謝人家啊。”
說完她又開始笑,藍恬也在旁邊跟着笑,我哭笑不得。
後來我問過燕小嫦為什麽非要我自己去送,燕小嫦說,“其實我就是想看熱鬧。”
燕小嫦從來都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人,成天都盼着看我和黎華的那點兒熱鬧。
硬着頭皮去呗,黎華他們哥仨就在附近的飯店吃飯,我、燕小嫦、和藍恬過去以後,他們就很大方地從小桌子換到了大桌子,邀請我們一起吃。
我注意了下,在座的幾個人基本都沒有換衣服,但黎華穿得好像是和昨天不一樣了。
我也看得出來,邵思偉和薛家正都是和氣生財的人,完全沒有抵觸排斥我的意思,就是那個黎華,擺臭臉!
經過黎華旁邊的時候,我假裝很不經意的樣子,把手機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其實這個動作,在我心理演練了不下十遍。然後也沒有回頭看黎華的反應,找了個距離他稍微遠點的位置坐下。
黎華在燙餐具,他真的很喜歡燙餐具,杯盤碟碗勺,燙得一絲不茍。
然後燕小嫦給大家介紹了下我的閨蜜藍恬。然後邵思偉和薛家正饒有興致地談起了藍恬的相貌。
“你有沒有發現這小姑娘長得特像一個人?”薛家正說。
“有點兒,像那個……”邵思偉接話。
薛家正繼續接,“就是那個超級女生,叫什麽來着,長倆酒窩那個,哎我想不起來了。”
兩個人都抓破頭了在那想,我和藍恬一頭霧水,黎華燙着餐具,淡定地接話:“春哥也有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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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扯!”邵思偉說。
燕小嫦不屑地“嘁”了一聲,對我和藍恬說:“別搭理他倆,一見到漂亮小姑娘就這麽說。以前還說我長得像林青霞呢。”
“屁,說你像東方不敗!”邵思偉又接話。
那手機從放下後,黎華就沒動過它,我還是忍不住踢了下他的凳子腿,他擡眼看我,仍有些厭惡的眼神,我說:“你女朋友給你打電話了。”
☆、020 寫在凝望裏
黎華冷淡地看我一眼,伸手拿了手機按幾下,然後起身走到一邊去打電話,大概是給他的女朋友回電話去了。
女朋友……我忽然想起那天,在909房間,警察出現的時候,黎華說:“弄錯了吧,我和我女朋友在這兒……”
不知道她的女朋友知道了那件事,會怎麽想……
不由得,我就想起了當天的事情,諸多疑惑跟着襲上心頭,我在考慮,我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問問黎華。關于自己的,這麽一件大事,不弄明白真是不舒服。
“哎叢優,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薛家正忽然打岔。
我扭頭看他,不明其意。
薛家正瞟了眼旁邊的邵思偉,表情暧昧地提示我:“邵邵的……”
我這臉,刷一下就紅了,刷一下,又綠了。我難以想象,自己昨天穿着邵思偉的短褲,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樣子。
而我和燕小嫦藍恬離開小旅館的時候,也根本沒把邵思偉的內褲帶出來。
燕小嫦又打了個岔,瞪着邵思偉說:“你該不會現在也沒穿吧!不磨得慌啊!”
薛家正在旁邊笑得歡天喜地,很是誇張。
那邊打電話的黎華聽見笑聲也湊過來了,對電話裏挺溫柔地說了句,“這樣吧,我吃完飯去看你,嗯。”然後微笑着問燕小嫦他們,“你們笑什麽呢?”
薛家正把燕小嫦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黎華也用特奇怪的眼神兒看了邵思偉一眼,跟着咧嘴笑起來。
這個人,他是會咧嘴笑的,笑得很少年爽朗意氣風發,他居然不是面癱!
那天這頓飯,我吃得心不在焉,到底是沒提起勇氣去問黎華909的事情。但飯局的氛圍并不尴尬,不過就是燕小嫦和薛家正邵思偉吵吵鬧鬧,燕小嫦滿嘴八卦上天文下地理,好像她見過的奇人奇事兒特別多。
而薛家正,是抓住機會就找藍恬問東問西,意圖很明顯,這小子看上藍恬了。
黎華是提前離場的,大概是要去看他的女朋友,叫什麽王玉潔的?走的時候去收銀臺付賬,薛家正看見了,沖他嚷嚷:“華子,我請。”
然後飛快地瞟了藍恬一眼,黎華了然一笑,合上錢包走人。
多年來,我總是看着黎華的背影過日子,他每次背對向我,我才能肆無忌憚地去直視他,然後把所有的思念和留戀都寫在凝望裏。我覺得我喜歡他的背影,可能超過那張面癱臉。
這頓飯散夥以後,薛家正開始追藍恬,攻勢很猛,是一天三頓飯帶夜宵,恨不得全給我們包了。當然效果也很明顯,跟他們吃過幾頓飯以後,藍恬就和薛家正好上了。
但一吃飯,就容易碰見黎華,碰見黎華,他就給我擺臭臉,我終于受不了問藍恬,“你和薛家正談戀愛,總要把我捎上,算幾個意思。”
藍恬表情為難,似是央求,“他總想帶我去開房,你不陪我,我怎麽推啊。”
據我所知,藍恬的處女在上大學之前就交代給初戀了,她現在跟薛家正耍這套矜持,我還真有點看不懂了。
☆、021 秀恩愛,死得快!
我和燕小嫦打聽過王玉潔這個人,此人确實是黎華的女朋友不錯,就在我們附近的一所大學,不化妝不穿高跟鞋,清純可人,最大的特點是,除了一起吃飯以外不花黎華一分錢,黎華很欣賞她的獨立。
這男生是什麽愛好,鐵公雞麽不是?
他倆是聯誼的時候認識的,上學期末好上,到現在也就三個月,挺恩愛。
我知道黎華一直很讨厭我,我有幸跟他吃過那麽多頓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不會主動跟他講話,一個擺臭臉,一個擺苦臉,燕小嫦找我打聽和黎華之間的恩怨,我自然打死不說。
飯吃多了,就有幸見到了王玉潔。我承認,見到王玉潔的時候,我臉紅了,臉通紅通紅的,我對王玉潔簡直有種愧疚的情懷,我總忍不住在想,我和她男朋友上過床啊上過床……
飯桌上,我看着黎華細心地給自己和王玉潔燙着餐具,看着王玉潔把一盤青椒土豆絲裏的青椒和土豆一根一根分開,只夾土豆給黎華吃,看着他們時不時默契地轉頭,相視一笑。
不知為何,看得我心裏發堵。
那頓飯吃了一半,我說自己肚子疼,先一步跑了。
我決定以後還是少去跟薛家正他們吃飯,我真的不是很想再見到黎華,沒有人總想和一個讨厭自己的人見面。黎華對我的無視,以及每次我們的眼神不期而遇,他那種嫌惡的目光,都令我如坐針氈。
好像他肯坐下來跟我吃飯,那已經是給足了在座大家夥的面子。而藍恬和薛家正的關系越穩定,我的存在就越顯得多餘,我讨厭這種感覺。
之前,我因為常得黎華一衆人等的庇護,菲菲沒再找過我的麻煩,而我現在一個人吃飯旅行一個人走走停停,再次被菲菲盯上了。
我也沒有手機,那天有個姑娘專門到教室找我,說菲菲通知我,下課以後五點半去學校東門,她要把手機還給我。
這事兒我還真忘了想,當初手機沒了,我沒打算再回去找,但菲菲可能幫我收下了。這些天我沒有手機用,實話說确實有些難受,現在手機即将失而複得,就算我知道菲菲很危險,也還是有點經不住這個誘惑。
我決定去,藍恬不放心我自己去,打算跟我一起去,在通往學校東門的路上,藍恬和薛家正通了個電話。
今天周五,明天後天周末放假,此時學校東門口正是熱鬧,各種各樣值錢不值錢的私家車駐守在此處,等待那些被包養着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大學生。
這已經是大家見怪不怪的風景。所以周末的時候,我們這些正經女生,為了避諱,通常都不從這個門進出。
菲菲正站在一輛黑色私家車旁邊等我,我雖然不大懂,看樣子這車也算值幾個錢。
見面以後,沒來得及提手機的事,菲菲讓我跟她上車。我警覺地看了在遠處等我的藍恬一眼,對菲菲說:“不了,我室友還等我呢,拿完東西我就回去了。”
這時候黑色私家車裏按了下喇叭,我不禁轉頭朝駕駛座看去,坐在車上的,竟然是那個章老板。
☆、022 小叔?
那件事情的真相,到今天算是解開了一大半。
菲菲想帶我去和章老板吃飯,很可能是打算再賣我一次,此時我是連手機都不想要了,真想直接轉身走人。
菲菲說:“怎麽着叢優,現在混大發了,有人罩了,連我這個姐妹兒都不認了是不?”
對不起,您這姐妹兒我還真認不起。
就在我磨磨唧唧不肯上車的時候,東門口拐出來兩個人,和藍恬會合以後,直接朝我們這邊走來。菲菲沒有注意到這些人,但是我注意到了。
然後車子裏的章老板又按了下喇叭。
菲菲有點沒搞清楚狀況,黎華和薛家正邁着蹭蹭的步子走過來,目标居然也不是我,而是直接走到了黑色私家車的駕駛座旁邊。
黎華敲了玻璃,章老板把車窗搖下來。
“喲小叔,來接人啊。”擡頭瞅我和菲菲一眼,黎華對車裏的章老板說。
小叔?
菲菲有點懵,和我一起注意着黎華那邊的動靜。黎華和薛家正,此刻都是短袖T恤打扮,外套都放在藍恬手裏抱着,看他們頭發微濕的樣子,這倆人應該是剛打完球回來。
章老板對黎華說了點兒什麽,我這位置聽不清楚,黎華又說:“叔你先出來,我有點事兒要問你。”
章老板就也下車了,但沒走開,就站在車子旁邊。黎華還是撐着笑容的,就是那笑容看上去挺假,不大友善,他問:“咱家頂賬房的錢,你打算什麽時候拿出來啊?”
我是豎着耳朵聽,才聽清楚章老板的回答,他說:“別着急,等你媽呀,什麽時候能證明你是我大哥親生的,我就給你。”
“嗯,行。”黎華點頭。
章老板不自覺地露出得意的笑,轉身要往車裏鑽的時候,一把被人揪住了後衣領,緊接着就吃了黎華一拳頭。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黎華和章老板的恩怨,看他們打架只覺得心驚膽戰,有多遠就該躲多遠。如果當時我就知道那些恩怨的話,我真恨不得跟上去往這姓章的身上多補幾腳。
和黎華打架,章老板沒占到便宜,黎華年輕高大的,分分鐘就把他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推地上去了。然後薛家正跟着搭把手,兩個小夥子對着地上的章老板就是一通拳腳。
每次見學校男生鬥毆的時候,我都覺得挨打的那孩子特可憐。這會兒看章老板,縮成那樣也挺可憐。
戰鬥停止後,菲菲那是第一時間就沖了回來,把坐在地上的章老板扶起來,又是拍他衣服上的塵土,又是幫人家縷順頭發的,看着可體貼親密。
章老板除了臉腫了點,看上去應該也沒有內傷。被菲菲攙着進了車子裏面,菲菲坐回副駕駛,這個過程裏,黎華都是斜着眼睛,瞟都懶得瞟姓章的一下。
但是姓章的這人看上去,應該是真心的沒數,抓了死放了活的那種人。
車子剛發動起來,他就對車窗外面黎華的方向吐了口唾沫,“狗逼養的雜種。”
☆、023 捧臭腳
沒出校園時的黎華,還是年少氣盛的,聽見這聲罵,又是一個箭步沖上去,想把章老板從車子裏揪出來打。
而這章老板,也完全沒有個四十多歲當長輩的人的氣勢,被晚輩打了,除了罵人就是逃跑,黎華剛沖上去,老章挂了五檔跑路,車子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還在費勁地去縷黎華和這個姓章的關系,藍恬擔心而焦急地問:“黎華哥,你怎麽了?”
我扭頭,看見黎華蹲在地上有點起不來的意思,薛家正過去把他攙起來,黎華抿着嘴低吟一聲,“操。”
這場架,到底黎華還是吃了虧,姓章的跑的時候,車輪子正好壓過黎華的腳面。要是當時車子開得慢,壓一下最多就是疼一會兒,開得太快了,會是什麽情況就不好說了。
薛家正把黎華扶去附近的診所,我和藍恬屁颠兒屁颠兒地跟上,藍恬不停地問要不要去拍個片子之類的,黎華就搖頭,淡淡地安慰的樣子說,“沒事兒沒事兒。”
這種感覺挺平易近人的。
黎華,在我們學校裏算是有些風頭的人物,拿過全國舞蹈大賽的大獎,平時在學校不裝逼不做作,低調而客氣,熟悉他的人對他多是這樣的正面評價。
他們都說黎華人好,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招惹過他。可我當初招惹他,我也不是存心的啊。
到了醫院,醫生讓黎華把鞋脫掉,看看有沒有傷口,薛家正故意拉着藍恬往後站了一步。
他自己坐在椅子上,費勁地脫了運動鞋,看表情腳上應該挺疼的。脫掉鞋子以後,能看見腳趾附近,從灰色襪子裏溢出來的血,不是很多,就是那血把襪子和傷口粘住了。
醫生已經準備好了消毒棉站在旁邊,看黎華脫襪子脫得費勁,帶着口罩對我們說:“搭把手啊。”
黎華自然是擡頭看了薛家正一眼,薛家正這時候才不伺候他,還可護食,拉了拉藍恬的小手,特嫌棄地對黎華說:“看什麽,我媳婦兒可不能給你捧臭腳。”
黎華就白了薛家正一眼,低頭繼續一點點褪自己的襪子,我有點看不下去了,想着今天這事兒多少和自己有點關系,厚着臉皮蹲了過去。
“我幫你吧。”
這是很久以後,我主動跟黎華說的第一句話。黎華的手頓了一下,似乎默認了。
薛家正那麽緊張呢,是因為他們兩個今天打了一下午球,這腳上出了一水兒臭汗,要說一點兒味道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沒關系,我在醫院照顧我爸的時候,端屎端尿都幹了,沒啥可嫌棄的。
傷口有點長,撕不下來,只能先用消毒水泡一泡,我能感覺出來黎華也怕疼,疼得腳趾頭微微發抽,就對着他流血的地方吹了幾口涼氣。
我不是個很善于照顧自己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麽,照顧起別人來真的挺在行。
吹着吹着,感覺黎華的腳抽筋了似得一抖,我不由得擡頭看他一眼,對上他不自在的眼神。
我勉強微笑,安慰說:“馬上好了,忍着點兒。”
☆、024 多餘的感覺
黎華的腳沒什麽大事兒,估計腫個幾天就好了,沒什麽可擔心的。醫生給他先墊了快紗布,讓注意着點透氣,別沾水。
他們在診所裏休息的時候,我出去到附近買了雙人字拖,拿回去的時候,黎華的女朋友王玉潔已經過來了。
年輕人談戀愛,難免不矯情,屁大點事兒也能當成天大的事,就怕錯過了表達關切的時機。
王玉潔接了我手裏的人字拖,禮貌地說謝謝,然後拿過去給黎華穿上。顯然,這地方已經沒我什麽事了。
買人字拖的時候,我順便要了個鞋盒,沒人在意的時候,默默把黎華那雙運動鞋收進鞋盒裏,轉手交給薛家正。這個讓薛家正給他捎回宿舍就可以了。
黎華還是可以自己行走的,不用人攙,就是不能走得像以前那麽風風火火了,王玉潔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在診所門口,他們攔了輛出租車,王玉潔微笑着和我們說拜拜。
準備上車的時候,薛家正開玩笑對黎華說,“身上有傷,輕點兒別抻着了。”
黎華輕笑着瞟了藍恬一眼,拍拍薛家正的肩膀,“你還巴不得早點抻一回吧。”
唔,他們兩口子這是打算開房去,明兒是周末。
薛家正感到備受刺激,玩笑着試探藍恬的意思,說:“他倆逍遙去了,要不咱們也?”
藍恬很自然地把我拉出來做擋箭牌。老實說,我是個有覺悟的人,我其實并不愛當別人的電燈泡。可是那是藍恬,我既然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因為自己這點兒覺悟,就棄她于不顧。
薛家正沒辦法,帶我們出去吃了頓飯,送回女生宿舍樓下以後,又單獨把我叫到旁邊去談了番話。
談話的主題思想很明确,我耽誤他好事兒了,他希望我能幫幫忙,多給他和藍恬留點單獨相處的空間。我又不能告訴他,我當電燈泡就是藍恬的意思,只能裝乖點頭。
在一個成雙成對的圈子裏,沒有男/女朋友的人,總會不自覺地産生一種,自己在被排斥的錯覺。
不過有些人就能把這種關系處理得很好,比如燕小嫦。人家燕小嫦成天和邵思偉勾肩搭背,沒事兒就跳到黎華背上去和薛家正騎馬打仗,如果不是黎華早就有了王玉潔,我一定會懷疑,燕小嫦和黎華才應該是一對兒。
自從我爸生病住院以後,我和醫院就結下了不解之緣,進醫院的次數頻繁了點兒。上次是因為黎華傷了腳,這次是因為藍恬的乳房出了點小問題。
我們小丫頭片子不懂被騙了,在公交車上看到一家女子私立醫院的廣告,就直接找過去了。看了醫生做了B超,說是什麽什麽性小葉增生,得治,吃藥打針。
藍恬跟家裏彙報了情況,家裏給她打了錢,我倆每天下課就往醫院跑,說先打半個月的針看看情況。
一天藍恬照例在輸液室裏打針,我口渴打算下樓去買水喝,經過了輸液室隔壁的那間卧床休息區。
私立醫院嘛,排場搞得很大,但其實來看病的沒幾個人,回來的時候,我的目光不巧落在一張病床上。床上躺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大姑娘,臉色挺蒼白,胳膊上挂着水,旁邊也沒人照顧。
☆、025 王玉潔的秘密
遠遠看上去,姑娘是睡着,一動不動。
我會注意她,是因為我看到點滴袋裏的點滴已經到盡頭了,而她沒人陪床,我主動招呼了聲護士。在護士小姐過來給她換藥的時候,我走近兩步,看清了她的臉。
乖乖……王玉潔!
看王玉潔那個樣子,應該是還在昏迷,我有點拿不清楚狀況,也沒和王玉潔打招呼,回去跟藍恬把事情說了。
藍恬那個好奇啊,就沒見她這麽好奇過,拎着自己手背上的點滴袋,就要跑過去看看清楚。
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王玉潔,黎華的女朋友我還能認錯麽。但這其中有諸多我們好奇的地方,比方王玉潔為什麽躺在那裏,怎麽可憐的一個陪床也沒有,黎華又去哪裏了。
不傻的人,現在已經可以聯想到,王玉潔那個樣子,很像是剛做完人流。
于是我終于鼓起勇氣,去翻看了放在病床旁邊的王玉潔的病例。私立醫院,到這個時候護士都張羅下班了,本來也沒幾個病人,所以我去翻病例,根本就沒人管。
病例上的名字,填的是王嬌嬌,應該是假名。翻開裏面,醫生龍飛鳳舞的字我不能全看懂,但我看得懂夾在病例本裏的B超單子,看得懂懷孕52天幾個黑色宋體字。
我和藍恬打完針走的時候,王玉潔還是躺在那裏,孤孤單單的,怪可憐的。可這件閑事兒人,我和藍恬默契地選擇沒管。
回學校的公交車上,藍恬說:“咱們是不是該問問黎華?”
我抿了抿嘴巴,随口回了句,“萬一黎華自己都不知道呢?”
是啊,萬一王玉潔在醫院這事兒黎華不知道呢?再萬一,她打掉的孩子,不是黎華的呢……
雖然我也想過,如果我知道點什麽,關于黎華的,而他本人不知道的事情,并且我們不告訴他,是不是有點不太仗義,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人理念,我和藍恬暫時都沒對其他人提過這件事。
藍恬找薛家正打聽過,沒聽說王玉潔生病,也沒感覺黎華有什麽異常。
人流以後,很多醫院為了賺錢,大多會要求患者連續輸液一個星期,兩天後,我陪藍恬過來打針,正碰見輸液走人的王玉潔。以及在輸液室門口,将他接走的中年男人。
當時王玉潔帶着帽子口罩,一直低着頭很低調,走出輸液室,就自覺地挽上中年男人的手臂,那個中年男人看上去,挺有錢的樣子。
我不能說這個現象具體意味着什麽,但這件事情裏面,絕對有貓膩。如果按我的猜想,王玉潔這是也讓人包養了的話,那黎華就是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
想到這裏,我微微覺得有些心疼。
黎華的腳傷已經好了,我們再次在飯局上遇到,吃燒烤。
我一出現,薛家正就好死不死地來上一句,“喲,華子家的小媳婦兒來啦?”
“華子家的小媳婦兒”是薛家正在我給黎華捧過臭腳以後,新幫我起的綽號。我相信,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不見得就不會說些悄悄話,聊些小八卦,說不定他們也聊過我。
☆、026 華子家的小媳婦兒
捧臭腳事件以後,這是我和黎華第二次碰面,上次薛家正就把這個綽號拿出來秀過,黎華表示沒有意見。我想他并不是心裏沒有意見,而是他現在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是和我有關的事情,他就選擇性無視。
你們知道這種被無視的難受麽?有的時候你都恨不得跟他罵上一架,怒刷存在感。
菜很快就上齊了,明天又是一個周末,按照慣例,是小情侶們出去集體開房的日子。薛家正知道藍恬最近身體不好,也就不再惦記那檔子事兒,只是我這邊屁股剛在黎華旁邊坐下,薛家正又接上一句,“哎,你大媳婦兒呢?”
這個大媳婦,指得就是王玉潔。
黎華說:“她這兩天不舒服。”說得輕描淡寫,一派老夫老妻的模樣。
作為淫蕩派代表,邵思偉接腔,“又來親戚了吧,華子的五指姑娘這兩天又辛苦了。”
黎華坦然地和他開起玩笑,“你家姑娘早累死了,怎麽沒叫兩串腰子補補。”
我傻呀,扭頭問旁邊的燕小嫦,“五指姑娘是啥,”然後看向邵思偉,“啊?”
薛家正已經招呼了老板加十串腰子,只見邵思偉把手掌握成半拳,放在褲裆上方的位置,上下活動了幾個來回,我終于秒懂。
就是打飛機啊!
再扭頭不慎看了眼黎華,他正笑着用釺子刮掉烤串上粘的辣椒粉,我們目光相對,我幹幹一笑,迅速轉移視線。
我其實并不是個憋得住秘密的人,我要不是見不着黎華,要不是沒有手機沒法聯系,要不是因為黎華不愛搭理我,我覺得我可能早就忍不住把看到王玉潔的事情告訴他了。
後來我跟燕小嫦一起去上了個廁所。
“不會吧,王玉潔看上去也不像那種人啊。”燕小嫦一邊提褲子一邊說。
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她而已,能聯想到包養,那完全是燕小嫦自己的邏輯。顯然我們的邏輯是一樣的。
我說:“難不成那男的是她爸?”
“不可能,”燕小嫦很篤定,“王玉潔家是雲南的。再說,你見過做人流帶上爹的?”
我繼續抿嘴思考,燕小嫦開始嘀咕,“哎呀這事兒咋跟華子說呢,要不我抽空給王玉潔打個電話吧,先聽聽她怎麽說。”
現在跟他們一起吃飯,在位置的安排上,我已經完全沒有顧慮。就是坐哪兒是哪兒,今天正巧是坐在黎華旁邊了。
除了燒烤還有幾道菜,毛血旺之類的。有些女生說不吃內髒,我就微微不能理解,這肚啊腸啊的,多好吃。吃熱乎了,就把外套脫掉,我今天裏面的T恤屬于開肩,後背面積露得稍微有點大。
之前流行一部電視劇叫《藍狐》,我和藍恬趕潮流去脖子後面一人紋了一顆六芒星。
黎華不知道什麽時候看到了,忽然問我一句,“你還有紋身?”
天知道,這是自從相識以來,他第一次對我說人話,就是用普通閑聊的那種口氣。我簡直受寵若驚!
我沒想什麽,盡量語氣淡定,“以前紋的。”
“女孩子紋身有什麽好看的。”他說。
☆、027 我等你十分鐘
從一個人的語言風格上,多少可以分辨一個人的性格。比方對于女生的稱呼,薛家正喜歡說小姑娘,就是種北方漢子叫法,邵思偉愛說妹子,是一種網絡二次元的習慣,而黎華這聲“女孩子”,稍顯內斂。
黎華是生在北方的南方人,這個有空再講。
很多人都會說,做自己,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但其實很多人也不是真的能做到。起碼我就做不到,黎華說女孩子紋身有什麽好看的,我就隐隐感覺脖子後面有種冷風吹過的感覺。
包括這天晚上,回宿舍洗漱以後,我還忍不住背過身來,對着鏡子看了看脖子上的六芒星。現在想想,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好不好看了,當時會去紋身,也是和藍恬一起腦子發熱,想留個友誼的見證。
黎華肯對我好好說話,這好像是一件什麽大事兒,睡覺之前,都有種輕微的興奮感,可這感覺又不好拿出來跟人分享。我輾轉難眠,看看睡在隔壁鋪上的藍恬,看到她一晚上都抱着手機在發信息,也就沒好打擾。
那天藍恬睡得似乎比我還要晚一些。
第二天,下雨了,入冬以後的小雨,下起來很涼。好好一個周末,就被這場雨給糟蹋了,逛街的姑娘少了,約會的不在外面溜達了,而最占便宜的,是學校附近大大小小的網吧。
網吧爆滿,我也懶得去擠,就在宿舍洗衣服。洗衣池旁邊,我和藍恬一人對着一個盆子,我問她:“沒和薛家正出去啊?”
藍恬似乎情緒不佳,低聲說:“不想去。”
“不會吵架了吧?”
“沒有。”
她似乎不是很想談論薛家正,我也就不叨叨了。
晚上八點鐘,大家在宿舍看快樂大本營,我旁邊電話鈴響了,順手接起來,那邊沒聲音。
“喂?”
“吭,”電話那邊清了下嗓子,聲音很淡,陌生而熟悉,“叢優?”
“啊,你是……?”
吐出這個疑問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反映過來電話那邊是誰了。只是意想不到,并且我明顯感覺自己的心跳亂掉了,仿佛那種第一次見網友的心情,特沒底,還很期待。
“我黎華。”回答得很簡單。
下意識地,我就拿眼往周圍瞟了一圈兒,好像這是個秘密,怕被人發現。繼而回轉淡定,“有什麽事麽?”
還是,他要找藍恬?或者薛家正要找藍恬?
黎華倒是沒怎麽停頓,大概他已經想好了,他說:“我在東門外邊,你過來吧。”
“什麽事啊?”
“給我送把傘,你來不來?”有點威脅,有點你愛來不來的意思。
我傻愣愣地“哦”了一聲。
他說:“快點兒,我就等你十分鐘。”然後把電話挂了……挂了……
放下電話,我并沒有立即行動,我坐在床上猶豫了,當然是一邊裝着仰頭看電視,一邊專心地在猶豫。
其實我這個猶豫,也根本沒糾結什麽問題,就是腦袋在放空。放空了大概三分鐘,我問了自己一個問題,我想不想去,答案是想,沒有任何猶疑。
我想去,出于太多理由我都想去。仿佛不舍得錯過什麽。
☆、028 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我甚至沒有去幻想我去了,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場景發生,我從床上跳下來,換了身覺得好看而得體的衣服,從陽臺上拿了把傘就走。
藍恬問我去哪兒,我騙了她,我說有事兒去趟網吧。
我沒有手機,也沒有表,不知道自己到底耽誤了多長時間。從我們宿舍樓到學校東門,用走的起碼要十五分鐘,小跑也得十分鐘吧。
我不知道自己剛才在宿舍耽誤了多久,小雨還是在下,落在臉上涼涼的,雖然有點冷,但是也挺舒服。傘握在手裏,我沒打。
快到東門的時候,我放慢了腳步,我不想讓黎華看到我是跑着來的,不想讓他知道我有這樣急切的心情。
可是我沒找到黎華。
東門這麽大,我上哪裏去找黎華。或許我遲到了,他沒等我,已經走了。但我還是不甘心,傻傻找了一圈以後,鑽進一家小商店,這商店裏面有公用電話可以打。
沒手機用的苦惱,哎!
可喜可賀的是,我居然還能憑着印象懵對黎華的電話號碼。我不記得,在手機上存過黎華的號碼以後,我一遍遍地翻看了多少次,在心裏念過那些數字多少次,我可能無法将那些數字倒背如流,但我的腦海裏,确實記得它們排列起來的圖像。
電話接通以後,大概是為了掩飾什麽,我故意用不耐煩的音調問,“你在哪兒啊?我沒看見你。”
黎華問我在哪裏。我告訴他自己所在的商店,然後黎華讓我去門口等他。
挂了電話,去找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