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是吸血鬼，我男朋友說不是

第26章

35.

時間及時跟張子敬打了電話，那邊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展，半晌，張子敬答：“我認為有必要把每周一次的咨詢增加為兩次，另外……”

時間等着聽他說下文，那邊很少見地發了火：“你是一畢業就把腦子裏的東西全還給老師了嗎？明知道他的情況，竟然還任由他在家裏整整窩了一個星期不出門，還日夜颠倒着過，還是在身份暴露之後這種敏感時期……”

時間嘆了口氣沒有辯解，等張子敬罵完了，他才說：“我之後盡量多帶他出去，也多在他的社交圈子裏出現，本來打算讓他辭職的，現在的情況，還是讓他回去上班好一些，多點接觸社會的機會。”

張子敬罵完他又覺得自己過分了，嗯了一聲，半晌說：“不好意思，剛剛沖動了。”

“沒事，你罵的這些話我在心裏不知道罵自己多少遍了。”

毛小洛洗完澡從衛生間裏出來，見他在打電話，從他身邊經過，聽出對面大概是張醫生，沒說什麽，自己先回卧室去了。時間挂斷電話跟進來，挨着床沿坐到他身邊，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揉了揉，說：“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班。”

毛小洛搖搖頭：“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早上狀态不好，不要曬太陽了。”

“C城的太陽不算烈，不然也不會住着這麽多吸血鬼了，我還像以前一樣，把自己包嚴實一點兒就行了。”時間狀态很輕松的樣子，接着說，“你學生還認識我呢，那天天天在你們辦公室大鬧天宮，你學生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你的。”

“哪個學生？”

“忘記問他叫什麽名字了，但是見面應該能認出來，這孩子挺好的，還在學校裏幫你打掩護。”

毛小洛哦了一聲，不知道信了沒有，側頭靠在時間的肩膀上蹭了蹭，過了一會兒說：“白天睡太久了，現在不太困，我們再看一會兒電影吧？”

“你看會兒書，或者準備一下明天的教案，等我洗個澡回來給你講催眠故事。”

毛小洛聽見他的話笑了一下，大概是笑他要給他講故事，但還是點了點頭，坐在床頭翻着書等他。

時間洗了個澡，身上帶着熱水溫熱潮濕的氣息，體溫也像個正常人類了，挨着毛小洛坐到床的另一邊，把頂燈關掉，只留一盞非常昏暗的床頭燈，用身體遮住光源。毛小洛的眼睛浸在昏暗裏，但能看到一簇很溫柔的暖光在時間那邊。

時間拍了拍他的頭說：“給你講《聖經的故事》好不好？”

毛小洛點點頭，點完頭又問：“你是基督教徒嗎？”

“不是，只是覺得這本書當睡前讀物挺不錯的，有故事性但又不會特別引人入勝，本來想給你找本高中政治書念的，但那東西太無聊了，讀起來費口水。”

時間解釋完毛小洛就笑了，躺下來把臉挨着他的腰，手臂則抱着他的大腿，閉上眼睛說：“你念吧。”

時間拿了平板電腦，把屏幕亮度也調低，聲音低沉和緩地念道：“……兩條大河流經亞洲的西部。它們發源于北方雪白的高山上，消失在波斯灣淡藍的大海中【注】……”

毛小洛的意識随着他的聲音漸漸模糊，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手臂還搭在他的大腿上，十指微曲着呈放松狀态。

時間将平板放到床頭櫃上，兩條腿蹭着床，跟毛小洛面對面躺下來，眼神缱眷地看着他的睡顏發了一會兒呆。

早晨起床時比起以往格外艱難，時間一邊在廚房做早飯一邊不停地催他：“毛小洛，起床了！要遲到了！”

大概其他人格跟他一樣不想上班，今早并沒有其他人出現，毛小洛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想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怎麽偏偏需要的時候就沒人出現？

時間每隔一分鐘喊他一次，像只打鳴的大公雞：“毛小洛！太陽曬屁股了！”

“起來了……”毛小洛扶着門框，是真的覺得自己有點虛弱了。

兩人迅速吃完早飯，時間像個媽似的，把毛小洛的公文包整理好給他挎到肩上，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出發吧小懶蟲。”

毛小洛：“……”

摩托車停在校門口的時候吸引了很多眼球，時間一身拉風的裝備，身材又好，還戴着頭盔面目不清，整個人很像那種美國大片裏橫空出世的超級英雄。

毛小洛第一次受到這麽多關注，小聲對時間說：“我進去了，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時間點點頭，背着太陽推開護目鏡，一雙眼睛帶着笑意看着他：“我中午來給你送飯。”

毛小洛趕忙伸手将護目鏡給他撥下來：“不要胡來，萬一曬到太陽怎麽辦？”又說，“你中午不要來，我在學校的教工食堂吃，下午只有一節課，四點就能回家了。”

“那我四點過來接你？”

“不要來了，我自己……”

他話還沒說完，陳柏涵遠遠地跑過來，一邊喊他：“毛老師！你病好了？”

毛小洛沒反應過來，倒是時間先一步替他打招呼：“同學你好啊，又見面了。”然後又背着太陽推開了護目鏡。

陳柏涵說：“诶？是你啊黑衣帥哥，你怎麽總是穿得這麽拉風？”

“因為帥啊。”時間一邊向他開玩笑，一邊沖毛小洛說，“他是你學生吧？上回就是他給我打電話的。”

毛小洛呆愣才回過神，哦了一聲，說：“這是我學生陳柏涵，這是我……”介紹到時間，他卡了下殼。

陳柏涵卻小聲湊過來接口，說：“毛老師，這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毛小洛的臉瞬間紅了。

時間也笑起來，說：“同學要幫老師保守秘密啊。”

毛小洛一邊往學校裏走，臉上的紅暈還沒退，陳柏涵湊到他耳朵邊小聲說：“小毛同志，沒想到你很行啊，對象這麽帥。”

“……”毛小洛一邊心裏偷着開心，一邊臉上不好意思，“不要八卦老師的私生活。”

36.

陳柏涵的話讓毛小洛心情很好，走進辦公室時臉上還帶着笑容。

辦公室裏的同事都在，看見他打招呼：“毛老師終于回來了，我聽說那天摔到尾椎骨了？現在好了嗎？”

毛小洛還沒來得及答話，另一位同事又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還沒好全，但是工作沒問題了，謝謝大家。”他一慣不會交際，嘴上只能幹巴巴應付兩句，但聽到別人關心總是開心的，一摸包裏有幾塊時間給他塞進去的酒心巧克力，想着不然跟大家分享一下，又舍不得，摸了兩下，到底還是自己留下了，一面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一面又覺得自私地挺甜蜜的。等附近的老師走了，他偷偷摸出一顆，剝了糖紙放進嘴裏，嘬着巧克力的甜味兒，嘴角抑制不住揚起笑。

上課之前去教務處那邊銷了假，三班的學生們竟然都挺想他，一見他進來都吹口哨，喊他：“毛老師你可算回來了！”

毛小洛挺腼腆地笑笑沒說話，又聽見另一個孩子說：“代課老師比你講課還無聊，一上他的課，睡眠質量杠杠的。”

毛小洛笑得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低頭翻了一會兒教案，擡頭看了他們一眼說：“張老師講到哪兒了？”

其他人都一臉茫然，只有班長翻了翻書，在第六章和第七章之間徘徊：“好像……講到這兒了？”

毛小洛一看他的樣子就懂了，還得再講一遍。

這群猴崽子忘性大，不但課本忘得快，當初在教室裏捉弄毛小洛的事也跟集體失憶了似的，還要要求：“毛老師，你給我們當班主任呗，校長說跟你說了你不願意。”

毛小洛無奈地笑着搖搖頭，轉過身板書去了，講臺下面像坐了三百只鴨子似的嘎嘎嘎嘎熱火朝天。毛小洛忍着頭疼敲了敲黑板：“想讓我當你們班主任，上課就乖一點。”

他這麽說，學生們都安靜了，不過也就安靜了不到五分鐘，沒一會兒就又聒噪起來，毛小洛想了想說：“咱們來唱首歌吧。”

這種搞七撚三的課外活動一向最受歡迎，一群猴孩子又是吹口哨又是鼓掌。毛小洛打開手機音樂，是一首節奏挺歡快的歌，叫《化學元素周期表》。

第一句“我是氫，我最輕……”一出來，下面立刻噓聲四起，這歌詞一聽就是帶有教育意義的，有教育意義的歌一般都不好聽。

“老師，這個不好聽，我給你聽個好聽的。”說着就要打開自己手機公放。

毛小洛擡手制止他，關了自己手機的音樂，說：“想讓大家聽你喜歡的歌可以，你得自己上來唱。”

“那……那您也沒自己唱不是。”那孩子又蔫兒了，這群崽子就是起哄架秧子最熱情。

“對啊毛老師！您自己唱我們就聽。”

毛小洛臉皮多薄啊，他關了手機就想繼續轉過頭板書，底下陳柏涵也替他說話：”起什麽哄？起什麽哄？有的聽就不錯了，不想聽的滾蛋！”

毛小洛抿了抿嘴唇，品着口腔裏殘存的巧克力的甜味兒，心髒嘭嘭嘭跳得奇快，卻沒轉身去板書，過了好一會兒，等他們都安靜下來，才開口道：“要聽我唱嗎？”

“聽！”底下的猴崽子們都瘋了。陳柏涵也沒想到，原本還替毛小洛張羅面子，一聽他自己主動要求，就嗷嗷叫起來。

“那有個條件，要是聽我唱，明天上課之前，你們每個人都得學會這首歌，而且唱的時候不能看歌詞。”毛小洛擡眼看向他們。

一群小崽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應了。

毛小洛深吸了一口氣，兩頰爬上薄紅，張了張嘴，又閉上，他從沒在人前唱過歌，但還好，沒跑調，聲音比想象中的好聽，就是有點緊。前面rap念得十分尴尬，不過孩子們捧場，他就硬着頭皮唱下去了，唱完一遍，毛小洛覺得自己臉熱得能燙熟一顆雞蛋，挺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唱得不好，明天你們唱好一點。”

初三就剩一個學期，中考在即，這群崽子連元素周期表前二十位還認不清，但沒辦法，末流初中裏的學生，天資、家庭背景都在那兒放着，學校師資也不行，大家一起來混吃等死。毛小洛雖然有心趕着他們上進，奈何性子太軟，稍微高聲說兩句就把他自己先給吓住了，學生們都不聽他的，經歷過上回徐凱的鎮壓，才算是立了威，在班裏說話也有人聽了。

班裏一共二三十個人，陳柏涵算是裏面的混混頭子，站起來帶着頭給毛小洛鼓掌。掌聲如雷，拍得毛小洛臉紅到脖子根兒，趕緊叫他們坐下，問：“明天要是有人不會唱怎麽辦？”

有人提議：“不會唱的出去罰站。”

毛小洛心想，以這群崽子的抗壓能力，就算站在升旗臺上罰站也無所謂，到時候不僅完不成任務，上課時間還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出去放松。

“不罰站，咱們不體罰。”毛小洛想了想說，“這樣……誰要是不會唱，每次上化學課之前就單獨來講臺上唱，每節課都唱一遍，直到唱會為止。”

下課鈴響的時候，猴崽子們還意猶未盡，毛小洛夾着教案走出三班教室，心裏忽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滿足感，他躲到辦公室走廊外的拐角處給時間打電話，那邊響了一聲就接了，喂了一聲問：“是小洛還是別人？”

毛小洛原本急于分享的心情忽然跌宕下來，時間的聲音很緊張，大概擔心他在課堂上換成了其他人格，一瞬間，毛小洛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逃避給時間添了多少麻煩，從他走進學校的那一刻起，時間就開始擔心了吧？

“時間，是我……”

時間在那邊明顯松了一口氣，問：“怎麽忽然打電話？我做了紅燒排骨，中午給你送過去。”

毛小洛趴在走廊的欄杆上，看着遠處綠色的操場，向電話裏說：“那你過來的時候把自己包裹好。”

時間哈哈笑了兩聲，過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又想我了？”

毛小洛嗯了一聲，還是跟他分享了剛剛課堂上的事：“……他們明天就能認清元素周期表前二十位的特點和性質了。”

“這麽厲害嗎？”

毛小洛就笑起來，過了半晌，他拿手指戳着欄杆上生鏽的綠漆，低聲說：“時間……謝謝你。”

37.

中午吃飯的時候時間來了，手裏拎着一只飯盒，臉上口罩墨鏡，頭上鴨舌帽，外套帽子也戴着，他個子又高，看起來像明星一樣，一路走來全是目光。

毛小洛兩眼巴巴地望着辦公室門口，一見他出現就站起來，時間摘了墨鏡口罩，臉上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餓不餓？等急了吧？”

辦公室裏的老師全看過來，毛小洛趕緊背上自己的包跑出去，軀幹挨住他的手臂，很親昵地樣子，時間攬住他的腰輕輕拍了拍，沖辦公室裏的諸位笑着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轉身走了。走廊裏，毛小洛趕緊幫他戴上口罩和墨鏡，嘴裏小聲說：“怎麽摘下來了？這是能随便鬧着玩的？”

時間的嘴巴在口罩裏笑：“不摘下來亮亮相，別人還以為我就是個送外賣的。”

“你哪兒像個送外賣的？”毛小洛貼着他，走了幾步想到這是在學校，又離他遠了一點，說：“咱們回家吧？我以後中午也回家吃飯，有兩個小時午休，我以前一個人，中午回去也沒事，就懶得跑了，現在你在家，我就回去吃，你也不用來給我送飯了。”

時間說：“那我以後來接你，摩托車跑得快一點兒，中午還能在家睡個午覺。”

“別來了，中午太陽大，你一趟趟跑，我不放心。”

兩人走着走着又挨到一起，路過門崗，裏面看門的大爺跟毛小洛打招呼：“毛老師放學了？”

毛小洛點點頭，以往他都笑一下不說話，這次卻開口：“您吃了嗎？”

“還沒呢，等我老伴兒來送飯。”大爺眼睛看向時間，“這是你朋友啊？”

“嗯，來給我送飯的。”毛小洛這樣說，臉上的笑容很甜，一回頭，就見時間又把裝備摘了，手忙腳亂要給他戴上，時間一只手捉住他的兩只手，沖着窗戶裏的大爺笑笑，才又戴上走了。

毛小洛一邊走，一邊拽着他的胳膊：“這麽大的太陽。”

“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毛小洛就低頭不說話了，時間隔着墨鏡湊過來看他：“生氣了？”

毛小洛兩手摟着他的胳膊搖搖頭，過了一會兒說：“現在全校師生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

“诶呀！”時間故作驚詫，“是我沒想周全，這可怎麽辦？”

毛小洛兩眼寬容又無奈地看着他，臉上還帶點笑容似的：“你就是故意的，現在還問我怎麽辦。”

時間就笑了，說：“讓他們知道你有這麽帥的男朋友不好嗎？”

毛小洛沒答話，低着頭笑起來，聲音很小地罵他：“不要臉。”

“你說什麽？”時間的手攬在他腰間，捏了一下，“再說一遍。”

毛小洛不說了，時間又要逗他：“小洛，再罵我一遍。”

“哪有上趕着找罵的？”

“你罵我那一聲，讓我從腳底板酥到天靈蓋。”

時間聲音壓得很低，透過口罩，當街說着情侶間調情的話，毛小洛的薄臉皮又燒起來，果然罵他：“不要臉。”

“我看看咱們到家還剩多久，不然你再打個電話，不然今天下午請假吧？”

“請假幹什麽？”

“你說幹什麽？我這麽不要臉。”

毛小洛低頭笑着輕輕推了他一把：“別鬧了。”

深冬的天很涼，路上的風很冽，摩托車的引擎聲在危樓似的小區裏轟隆隆響了一陣停下來。

毛小洛摘下頭盔，頭發毛躁躁翹起來，時間伸手撸了一把，還沒來得及開口調戲他，就聽見徐凱涼涼的聲音：“你往哪兒摸呢？”

“……凱哥？”

徐凱嗯了一聲，自己擡手捋了捋頭發，率先上樓去了，時間挺無奈地跟上去，回家伺候他吃完飯，說：“小洛這幾天在家裏窩着狀态不太好，我跟師兄溝通了一下，想着還是先不讓他辭職了，另外，今天下午他還有一節課……”時間從毛小洛的公文包裏翻出記事本，裏面貼着一張課表，他把課表拿給徐凱看，“以後你們誰要是突然出現，就看看這個課表，在學校裏不用慌，要是天天跟阿諾出現，就讓學生們先自習，然後打我的電話，小洛手機裏存有我的號碼。”

徐凱接過課表看了兩眼，嗯了一聲，又看了眼表：“今天怎麽回家吃了？”

“我在家做好了，外面賣的不衛生。”時間解釋了一句，又說，“你看見我不高興嗎？”

徐凱看了他一眼，也沒說高興還是不高興，看着表情挺奇特的，時間就笑了：“看來是挺不高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聖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