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可能時時刻刻盯着下面,對這些風氣,他雖然有所耳聞,卻沒什麽有效的辦法扭轉。
“你,腿站直點兒!”随着石百長的這聲斥罵,他一腳踢了出去,那個士兵倒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身子,趕緊走回到原地,垂着頭不敢吭聲。
“好了好了,都聽好了,”石百長看着面前這些士兵,大聲說,“你們這些從京城裏過來的新瓜,在京都那邊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別以為到了邊塞,爺還會管你們那套。現在你們都是爺的手下,平時該幹什麽幹什麽,該怎麽幹怎麽幹。聽爺的,當然有你的好日子過。可是要是不聽爺的話,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那就別怪爺對你不客氣。還有,邊塞這邊,因為老是跟游牧那幫子野蠻人打,平時也琢磨出了不少自己獨有的辦法,這些跟京都裏的軍隊是完全不一樣的。現在我就跟你們說說,都有哪些不同。”
他的嗓子并不好,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公鴨,不但難聽,還帶着點兒聲嘶力竭的沙啞,讓人聽了很是不舒服。
他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聲音順着風傳出去很遠。最後他搔了搔頭,感覺好像還有不少東西沒說出來,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只好咳嗽一聲,掩飾性地說:“好了,說太多,不練你們也不懂,現在咱們就來練練,看看都是怎麽回事!”說着就發出了指令。
這些從京都來的士兵都是初來乍到,對石百長都不熟悉。再加上他摻七摻八地說了一大堆,一時間也聽不出來到底哪些是很重要的,哪些是了解點兒就成,難免有些人記了這個丢了那個,做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出了差錯。
石百長一咧嘴,上去對着那些新瓜就是幾腳:“哪個地方鑽出來的木頭!到我這裏來給你爺添堵的是不是?剛才爺說了幾百遍了,是記不住還是壓根沒用心記?”說着又是幾腳,把那幾個士兵踹得滿頭滿臉都是土,卻又不敢反抗。
畢竟,不管怎麽樣,他們都只是普通士兵,而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他們的直接官長。
其中一個士兵身材矮小,很是瘦弱,石百長心下有氣,專門多踢了他幾腳,那個士兵似乎被踢得狠了,一時間竟然掙紮不起來。
石百長惡狠狠地又是幾腳:“裝死是吧?老子讓你裝,老子讓你裝,老子讓你直接裝到死!”
那士兵蜷着身子,不敢反抗,不敢掙紮,只護着頭和肚子。
新進來的士兵都同情地看着他,早早就圍在操練場上聊天的那些本來的士兵們則都是一臉的漠不關心,圓臉士兵的脖子抻得更長了。
百長教訓新瓜的場景啊,可不常見。不是石百長脾氣好,而是朝廷一般三兩年才派過來一批軍隊,這情景也就三兩年才能見一回。
一個滿臉麻子長得極醜的士兵走過來,扶起了那個被踢的士兵,轉頭對石百長說:“百長,他只是個孩子,你用得着這麽踢他嗎?”聲音喑啞,正是易過容的鈴姑。
她跟着微娘混在隊伍裏過來,原本以為會有機會被派到微娘身邊,沒想到微娘根本沒向上面提這事兒,而她也只能和其他那些京城裏一同過來的士兵老老實實地被分到各個百人隊裏面。
雖然她還是第一次在軍隊裏混,但江湖上弱肉強食的事情不少,像石百長這樣的,她看一眼就知道是怎麽回事。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可看看那個被打的士兵,看起來也就十六七的樣子,和微娘差不多的年歲,連身量都和微娘差不多。
Advertisement
同樣的身材在微娘那裏是苗條,但放在男士兵的身上,就只能說是瘦弱了。
江湖義氣,俠字當頭,她忍不住就出頭管了一把閑事。
石百長見有人竟然敢出來反駁他,臉色一變,伸手不停地捅着鈴姑的肩膀:“你個醜八怪,算什麽東西?也敢管石爺我的閑事兒?我在教他你知道不知道?孩子?進了石爺的隊伍,就是石爺手底下的兵,什麽孩子?真要是孩子,就別當兵,滾回京教接着吃他娘親的奶去!”
這話說得特別不客氣,還有些下流,以圓臉士兵為首的那夥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鈴姑的眉毛稍稍皺了起來,盯着石百長不說話。
石百長見她這副模樣,以為她也在懼怕自己,心中不由增加了幾分得意,更加大聲地斥罵起來,手底下戳得也越來越用力:“別人都不說話,就你小子在這裏裝什麽大頭蒜!就你了不起,就你敢說話,是吧?還敢來教訓你石爺我,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在石爺面前,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鈴姑心底郁積着怒氣,但想到微娘和顧三思的囑咐,以及自己來京城之前和他們再三做的保證,只得把那些氣都憋了回去,只擡頭看着石百長。
“喲?你小子,長得不怎麽樣,膽子可還挺肥是吧?敢用這眼神瞅你石爺?我讓你瞅,我讓你瞅,我讓你瞅!”他一邊說,一邊擡腳去踹。
鈴姑在他的腳沾上自己衣服的瞬間,向後退了幾步,看在別人的眼裏,就好像她是被踹退的一樣。
石百長只覺得沒踢到什麽實物,可是擡頭看看鈴姑,确實踉跄了幾步,他晃了下頭,又踢了一腳:“讓你小子裝大頭蒜!”
鈴姑再次卸力退了一步。
圓臉士兵笑哈哈地看着,腦袋搭到前面一個弟兄的肩上,一邊拍着他胳膊一邊在他耳朵邊說:“哈哈,你看看那個麻子臉,一臉傻樣兒,真傻,傻透了,哈哈哈!”
石百長踢了幾腳,看鈴姑一直退到他踢不到的地方,用手一點:“你過來!”
鈴姑依言走上去幾步。
“我讓你管閑事兒,我讓你充大頭蒜,我讓你拿眼睛盯着我!”他踢了幾腳之後,總覺得沒用上力,索性從旁邊的士兵手裏把長槍搶過來,對着鈴姑沒頭沒腦地打了過去。
不管怎麽說,官長管教士兵是應該的,可要是發展到了動用武器的話,萬一傳上去,對将來的升遷可能就會有些妨礙。
圓臉士兵和他身邊那撥人發現事情不太妙,趕緊沖了過去,有的扶住石百長,有的把他手裏的長槍拿下來,還有的對着鈴姑比比劃劃着:“你看看你們,看看你們這樣子,看把我們百長氣的,怎麽就氣成了這個樣子,啊?懂不懂規矩啊,懂不懂啊?不懂不會學啊?亂出什麽頭啊?就顯你能啊?”
圓臉士兵不停地伸手在石百長胸口順着氣。
鈴姑在操練場上被為難的時候,微娘正在黃将軍的大帳裏。
“你真的要去軍隊那邊看看?”黃将軍不可思議地問。
微娘點了點頭:“是的。我想看看我們軍隊的士兵現狀是什麽樣的。黃将軍,想做到百戰百勝,必須知己知彼。我從京城到了這裏已經有了數日,游牧部落那邊的情況,雖然還稱不上是了如指掌,可一路上的幾次遭遇,再加上我翻了帳裏上一位軍師留下來的記錄,多少有了些了解。可是我對我們自己的軍隊,卻實在沒什麽了解。”
黃将軍揮了揮手,笑道:“這個有什麽可了解的?無非都是那樣子,別人拿的武器,我們也拿着,別人做的訓練,我們也做着。不過,再強大,也只是士兵,想從裏面找出幾個适合拔上來的好苗子,還得精挑細選才是。”
他誤會了微娘的意思,還以為她急着想選心腹。對他來說,微娘這個軍師是輔助他的,雖然背後站着東宮,但他對奪嫡的事情并不關心,不管龍座着坐着的到底是哪位,他只要守好他的大門,不讓這些游牧部落的勇者們從他這裏沖到中原去,那他就算勝了。
而微娘培養心腹,大概也是想和那兩位京城裏來的一男一女兩位參領對抗。這種想法或許是好的,可惜卻不實用。不管怎麽說,軍隊裏的士兵就是士兵,整體看起來,都不會太差,但是太出衆的也沒有。
要是微娘真像他想的那樣打算,只怕最後收獲的只有失望。
他對微娘說不上什麽好感,可也不像對金丹鳳和王大平那樣全心提防,因此最後還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微娘知道他誤會了,并沒解釋,只淡淡地道:“黃将軍,我既然被朝廷授予軍師之位,不管我後面站着的是什麽人,我都有做好自己份內事情的責任。現在我是邊塞軍的軍師,邊塞上的戰事随時都可能發生。這種情況下,如果我連我軍自己的實力都不了解,你覺得,你需要這樣一個軍師嗎?”
黃将軍見她一心要去,也不再阻攔,道:“既然顧軍師執意如此,那便請吧。”
他的話音剛落,大帳的簾子一動,司徒睛走了進來。
看到微娘在這裏,他怔了一下,這才對黃将軍道:“舅舅,石百長那裏有些熱鬧。”
邊塞兵欺負新來的士兵的情況,黃将軍了解得不多,但是他心裏卻清楚得很,甚至那個石百長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石百長雖然看着流裏流氣,不像什麽好東西,但是和游牧勇者們戰鬥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孬種過,不然也不會靠着軍功一路累積到百長。他在戰場上不惜命,肯勇幹,甚至在一次司徒睛遇險時還奮不顧身地救了他一回,這讓司徒睛一直對他有些另眼相待的意思。
現在知道石百長那邊有熱鬧可看,他便想知會黃将軍一聲,自己去看看,沒想到微娘也在這裏,更沒想到微娘順勢提出幾個人一起去石百長那邊。
第 113 章
黃将軍等幾人離操練場還很遠的時候,就聽到前面傳來喧嘩的聲音。
那些士兵都圍成一圈,圈裏不時傳來呼喝聲叫好聲和怒罵聲。
黃将軍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雖然他對部下一向寬厚,但前面這些士兵明顯有亂了軍紀的嫌疑。若是平時的話,他倒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微娘這個新任軍師在這裏,放縱不管的話明顯會失了他的臉面。而且他還沒摸清她的底,萬一她也是替東宮那邊的人監視他的話,難保不會私底下一個密信傳回去告他的狀。
司徒睛一看黃将軍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大對。他急忙幾步走了過去,大聲問道:“這都是在幹什麽呢?上官來了也不知道列隊麽?”
那些圍着的士兵聽到他的話,回頭看到往這邊走的幾個人,趕緊你拉我我扯你地排開站好,露出了當中圍着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司徒睛偏巧都認得,其中幾個拉扯着人的有救過他命的石百長,還有幾個平時常和他一起厮混的士兵。
而被拉扯的那個人,長得極醜,一臉麻子,正是這次新補充進來的京城士兵中的一個。
石百長看到司徒睛,還不服氣,拉着鈴姑的手并沒放松,嘴巴動了幾下貌似想告狀。
倒是他身邊站着的圓臉士兵眼尖,看到了黃将軍等人,趕緊扯開他的手,幫他整了整盔甲,擠眉弄眼地示意讓他趕緊站好。
這麽一來,石百長知道事情不對頭,目光一掃,也就瞧見了黃将軍以及跟着他的微娘。
司徒睛見石百長還愣着,不由心下發急。如果放在平時,只有他舅舅過來,倒也好說。可這次還有微娘在,誰知道她會不會借機立立官威?
“進隊裏,老實站着!”司徒睛低聲提醒道。
石百長這時也反應過來,急忙跑到隊伍邊兒上自己的位置旁邊,手執兵器站好。
鈴姑轉頭看到微娘,面上沒什麽表情,也站了回去。
剛剛這個石百長一心找鈴姑的麻煩,見她打不還手,竟然起了壞心,借口說見識一下京城士兵們的身手,要和她比試比試。
開始說好是一對一,沒想到石百長見自己這邊上去的人勝不了,便示意手底下其他的人一擁而上,抓着鈴姑任由那個人打。
軍隊裏這些手段,鈴姑在江湖上見過類似的。若她是個男的,忍一忍便過去了。可她畢竟是個女兒身,讓這些男人七手八腳地抓着,她再不羁也起了怒火,剛決定宰了他們,黃将軍等人就過來了。
從某個意義上說,微娘這幾人的到來,算是救了這幾個家夥一條命。
雖然他們自己并不知道。
鈴姑入列時,從石百長面前走過,這一小撮人還不甘心,暗地裏伸手擡腳想弄她個跟頭。不過鈴姑有了防範心,不可能再被他們暗算到,一閃身便走了過去。
她在心裏琢磨着,要不要夜裏出來把這幾人的頭都割了去。
黃将軍掃了微娘一眼,見她面上平靜,沒什麽表示,也揣測不出她的想法,幹脆幾步走了過去,點了點頭道:“唔,看來你們沒有偷懶,沒有訓練的時候,還知道自己私下裏CAO練一番,這樣很不錯,很好。”
微娘遠遠看着,就知道是那些老兵們在整鈴姑,不過以鈴姑的身手,她不擔心會出什麽事兒。再聽聽黃将軍這話裏的意思,分明是想在她面前把事端平息下去。
他粉飾太平,她便假意不知,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
軍中情況複雜,又有王大平和金丹鳳在暗中虎視眈眈,在完全摸清之前,她最好還是先別給自己豎敵太多。
當然,鈴姑的氣,她肯定會找機會幫忙出。
黃将軍見微娘一聲不吭,以為将她糊弄了過去,心中稍安,便繼續道:“這一次,聖上隆恩浩蕩,不僅派來了兩位參領及大批的軍士兄弟幫我們戍守邊城,還特意派了這位顧軍師過來。顧軍師有意抽調一批護衛軍,各位要努力表現才是。”
他這話一說出來,石百長等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幾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在微娘露面之前,石百長一直以為輔軍及軍師的位子十之□□會落到他的手裏。他雖然說不上滿腹經綸,但在軍中那些大老粗面前,至少也是識得些字的,平時被這些士兵捧着對待,又因為救過司徒睛被他看重,早有些飄飄然了。
而就他本人來說,雖然大計謀沒有,平時整人陰人的小勾當倒知道不少,在戰場上偶爾也會用些小手段,本想着自己這些能力早被司徒睛看在眼裏,肯定會跟黃将軍提,自己早晚會被提拔到軍師的位置上。
哪知道晴天一聲霹靂,現在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連只雞都提不起來的白嫩書生過來,就把他的夢給敲碎了。
聽着耳邊軍隊裏傳來的稀稀落落的幾聲“軍師大人”,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面上的神色更是變了又變。
不過他畢竟在軍隊裏混了這麽多年,城府多少還是有一點兒的,擡頭看到司徒睛正盯着他,心裏不由一個激靈,立刻反應過來。
黃将軍把這位顧軍師帶來,還口口聲聲說什麽護衛軍,明顯是想在他們這裏選人。
雖然他不服氣這位軍師,但總不能和黃将軍及司徒大人對着幹。
再說,如果想把嬌滴滴的顧軍師整回去,離得越近才越好下手不是?
他一立眼睛,轉頭看着身後的士兵:“都幹什麽呢?喊齊點兒!”
他旁邊的人一看他的臉色,立刻跟着他的指揮,齊聲喊了起來:“軍師大人!”聲音比剛才整齊不少,也大了很多。
黃将軍滿意地點點頭,司徒睛也給他投去了一個滿意的眼色。
不管怎麽說,在察顏觀色這方面,石百長一向做得很好,從來沒在外人面前丢過他們的面子。
黃将軍咳嗽一聲,拍了拍司徒睛:“睛兒,你給他們說說!”
司徒睛領會了他話裏的意思,道:“是,将軍!”
接着轉頭對面前的士兵道:“顧軍師是新從京城過來的,一向很得上面看重。你們這幫家夥從來都是欺軟怕硬,只佩服有本事的人,這點我是知道的。不過顧軍師的軍隊在來邊城的路上,先後碰到過幾次游牧部落的人,不僅僅是五倫部落,還有尤章部落!以後你們把平時那套對新兵的辦法收起來,都老老實實地!”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京城軍和部落軍的幾次會戰,他們早就聽說了,而且還知道折損了不少人手,更是被某些有心人宣揚成了大敗而逃。
當下石百長慢悠悠地轉過臉,一臉毫不在乎的樣子,目光看着操練場邊上泛黃的枯草。
圓臉士兵撇了撇嘴,壓低聲音在齒縫中間輕飄飄出來一句:“還不是敗了?就這還來敢來給我們當軍師,別到時候上了戰場先吓尿了褲子!”
聲音低得只有附近站着的幾個自己人聽到。
黃将軍見司徒睛退回來,便對微娘道:“顧軍師,您要不要說幾句?”
微娘看他這意思,大概是想把面前這支小隊抽調成自己的護軍隊。
離遠處看着,她就能看出來,這批士兵身上,确實有着幾分悍勇之氣,絕對是屬于身經數戰的人物。而那些臉上還有着幾分迷茫的應該是新補充進來的京城軍。
看來黃将軍在她的護衛軍身上倒确實沒少下心思。
更重要的是,鈴姑竟然也在這裏面,不得不說,還真是巧。
如果真的選定這支隊伍的話,她倒不用再另想辦法把鈴姑抽過來了,畢竟那樣有些顯眼。
只是,現在人心明顯不站在她這邊。
就算她能說出朵花來,這些多次在生死場上爬出來的漢子們就能聽她的嗎?
她笑了笑,道:“好!”
石百長等人都斜着眼睛看她,等着聽她能說出什麽話來。
微娘走上前一步,靜靜地站着。
士兵們看着她,眼見她嚴肅的神色,不由得把身形站得更加筆直。
尤其是那些新補進來的京城士兵,別的不說,至少他們知道,如果能成為軍師的護衛軍,至少上戰場的機率低一些,死亡的可能當然也會大大減少。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這些士兵們等得有些不耐煩,心底慢慢升起狐疑時,微娘終于開口了。
她笑眯眯地道:“午飯時間到了吧?都去吃吧。”
這話一說出來,黃将軍和司徒睛不由對視一眼。
微娘對他們點點頭:“我們回去?”
眼看士兵們三三兩兩地離開,黃将軍不自在地道:“好,顧軍師既然這樣說了,我們便回吧。”
另一邊,圓臉士兵等幾人圍着石百長,眼見黃将軍等人離開了,便七嘴八舌地開了口。
圓臉士兵扭着臉道:“百長,說起來,司徒大人這事兒做得不對啊!明明兄弟心裏都知道,這次軍師的位子十之□□就是百長您的了,可怎麽平空就‘啪’地掉下來一個什麽姓顧的?”
石百長一撇嘴,冷笑道:“怕什麽?你沒聽将軍說嗎?這是朝廷派過來的!放心吧,這小子一看就是個沒什麽本事兒的,等過些日子幹上幾仗,咱們放幾個部落的人進來吓吓他,保準他立馬PI滾尿流地滾回京城去!”
圓臉士兵立刻堆笑道:“百長,還是您有辦法!”
“行了,就先讓他在這裏蹦跶幾日好了,我們吃飯去!”石百長對着微娘的背影磨了磨牙。小樣兒,以為仗着朝廷撐腰,老子就拿你沒辦法了?
“走走走!”
第 114 章
“真要用這一隊嗎?”鈴姑問微娘。
原本那一日之後,鈴姑想着把石百長等人的腦袋悄悄地“拿”下來,沒想到微娘竟然早知道她的打算,讓沈殺把她叫了過去,阻止的她的想法。
不過,想法雖然阻止了,鈴姑卻由衷地擔心起微娘來。
在石百長手下呆這幾日,她感覺得到,這一隊裏的老兵基本都圍在石百長那邊,和他站在一條線上。而石百長據說救過司徒睛,平時打仗也算悍勇,因此很有點兒威望。
如果真要把這樣一支隊伍調過來,緊要關頭,萬一石百長出點兒什麽妖蛾子,那些老兵全聽他的,微娘的安危便值得思索了。
微娘笑笑:“無妨。你說,就算不用他們這一支,其實其他的隊裏也都有類似于石百長這樣的人物,抽誰都一樣。”
“可……。”鈴姑還想再說什麽。
“不用擔心,鈴姑,難道我還會真指望他們保我的命不成?”她說着,看了身邊站着的沈殺一眼。
沈殺正認真地看着她,目光明亮而專注。
鈴姑看到這兩人現在的模樣,不由一捂眼睛:“KAO!閃瞎我的狗眼了!”
大姑娘的心七竅玲珑,彎彎繞特別多,怎麽想的她是不知道,但至少她看得出來,沈殺絕對是對大姑娘動心了。
沒想到這冷冰冰的殺神也有心動的一天。
冷眼旁觀,這兩個人一文一武,文是文到了極致,武也武到了頂峰,一個柔弱,一個剛強,一個肚腸彎彎,一個奉行直道,明明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人物,卻偏偏有種無法言說的融洽和諧之感。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結束後,幾個人還活着,說不定兩人真會有好結果?
鈴姑模模糊糊地想着。
就是不知道大姑娘是真喜歡沈殺,還是只想着利用他的武功?
畢竟,她認識的文人,就沒幾個好的。
“對了,鈴姑,有件事還需要你去做。”微娘的話打斷了她的遐想。
“軍師大人請說。”
“我兄長已經随商隊到了邊城,把落腳的地方通知了我們。不過我和阿沈平素都有人盯着,略有點兒動靜就會鬧得滿城風雨。你若有空閑可以多在城內走走,找機會把這封信送過去。”她說着,從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一封寫好的書信,“我和兄長這些日子的聯系,就靠你了。”
“軍師大人放心,我必會把這事兒做得妥妥地。”鈴姑把信拿過來,揣到懷裏,看看再沒什麽吩咐,施了禮就走出去。
訓練場上,從京城來的士兵都被組織在一起,由各自的官長進行訓練。
石百長由于沒能如願成為軍師,所有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子都被抽沒了。他有氣無力地來回走着,時不時指點一下新兵們動作不到位的地方。受他的影響,被訓練的士兵們也都蔫蔫地,和分到其他部分的新兵形成鮮明的對比。
另一處,金丹鳳和王大平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着訓練場上的士兵們。
“丹鳳,想看就過去看,站在這裏幹什麽?”王大平不解地問。
金丹鳳淡淡一笑:“站在這兒,我們才知道那些士兵都是什麽樣兒啊。你就看那個,”她伸手指着明顯打不起精神的石百戶,“你別看他不起眼,其實啊,心裏不定在想着什麽呢。你信不信,要是我們一出現,他巴不得一棍子打翻你。”
王大平見她拿自己和一個小小的百長比,不由得有些惱火:“打翻我?他也得有那個能耐不是?”
“有沒有那個能耐我不知道,不過有那個心就夠了。”金丹鳳火上澆油地說。
“我還不信了!”說起來,王大平并不是個全無城府的莽漢,但他是真喜歡金丹鳳,被心愛的女人這麽說,他哪還受得了,當下一挺身就從隐秘地方走出來,直沖着石百長過去。
金丹鳳嘴角噙笑看着他。
她就是要撩撥他一下,借他的手試試石百長那撥子人的底細。這些日子,她已經了解到,石百長和司徒晴的關系不一般。如果想打壓司徒晴,進而對黃将軍施壓,面對面地來是最不智的行為,畢竟黃将軍在這裏經營多年,不是她們這種剛剛到這裏毫無根基的人能比的。
莫不如另辟蹊徑,想一些其他辦法更好些。
王大平快走到石百長身邊時,石百長才發現這個人。他嘴角一撇,一臉不屑地轉進去,裝作沒看到。
“你,手擡高點兒!你,說了多少遍了,記不住是怎麽着?腿再往前跨一點兒,腰要直,要沉穩,不能亂動!你……。”
王大平見石百長不理他,心中暗氣頓生。
“光這麽練怎麽成?空搭搭地只有架子,沒有點兒精氣神,上戰場等着被人拿槍串串兒嗎?”王大平提高了嗓門,“你們都站好了,圍着訓練場跑,跑到我說停了為止,掉隊跟不上的等着挨鞭子吧!”
士兵們訓練時身上都穿着盔甲,雖說跟官長的盔甲比起來沒那麽沉,但畢竟加起來也有十多斤,頂着這麽套東西跑,明顯是在折磨人。
石百長皺着眉頭,有心不應,但王大平再怎麽不被他待見,畢竟是他的官長,下的命令不能不聽。他慢慢轉過身,看着手下的士兵,最終把王大平的命令傳達下去。
新兵和老兵們混站到一起,繞着訓練場開始跑。這情景比較獨特,其他隊的士兵一邊訓練,一邊偷眼看熱鬧。
等王大平覺得時候差不多了,終于叫“停”的時候,這些士兵們已經累得呼呼喘氣,要不是在官長面前,只怕就得直接軟到地上哭爹喊娘了。
要巧不巧的是,這時候微娘正帶着沈殺也到了訓練場上。身為軍師,來看看即将成為自己親衛的士兵很正常。
黃将軍和司徒睛得到了手下的報信,也急匆匆趕過來。
王大平看着石百長累得像條吐舌頭的狗,臉上帶着譏笑,轉頭看着微娘挖苦道:“顧軍師,這就是你的親衛嗎?跑幾步就直喘氣,跟個娘兒們似的,不知道你怎麽選的這些人?”
微娘和石百長他們,對王大平來說都是看不順眼的對頭,有機會打擊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放過。
黃将軍走過來,對王大平點點頭:“王參領,這個和顧軍師沒關系。親衛的選擇是我和司徒晴決定的,由于長期駐守邊城,手下士兵折損很多,新加入的士兵從前疏于訓練,難免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不過再厲害的士兵,也都是一點點磨出來的,這需要時間。”
王大平趕緊對黃将軍見過禮,這才轉頭對石百長道:“既然将軍這麽說了,我就再來看看你們的身手吧。你們就把我當成那些游牧部落的人,我們對打一下看看如何?”
石百長眯起了眼睛。
他再不堪,也是司徒睛一系的人。被人這麽瞧不起,他丢面子是小事,司徒睛的臉被踩到地上妥妥地,這絕對讓他咽不下這口氣。
“好!”他大聲回答。
他心裏的算盤打得響亮,只是說對打,又沒說一對一。或許王參領身手不錯,可是一個人打不過,自己這邊多上幾個就是。
王大平心裏暗笑,臉上不動聲色,慢慢走了過去。
石百長在新兵裏左看右看,都沒看中合眼的,索性把自己手下的那些老兵全點了出來:“你們,在一邊準備着。”
王大平看出了石百長的打算,不客氣地譏笑道:“還準備什麽?不如就一起上吧?別說就這麽幾個,就算全都加上,又能怎麽樣?獅子勇猛,一只就夠了。一群癞皮狗就算有百八十條,除了叫得歡,還能成什麽事兒?”
這話一說出來,連司徒睛的臉都變黑了。
石百長是他的人,如果石百長是癞皮狗,那他是什麽?
王大平這是明晃晃地在打他和黃将軍的臉。
石百長怒了,一揮手,果然讓手下這些老兵們全都撲上去,一心要給王大平點兒顏色看看。
只可惜他雖然有心,情況卻不會因為他的怒火有所好轉。那些老兵們挨挨擠擠地沖出去,王大平一個橫掃腿,就絆倒了五六個,手中的棍子再一擡一推,又倒下六七個。還有幾個沖上前時撞到了一起,還沒照面就先摔了個大跟頭。
一時間,SHEN吟哎喲聲不絕,連周圍正在訓練的士兵們都停了下來,腦袋齊刷刷地轉向這邊,全都是看好戲的表情。
“手裏的兵器都是拿着玩的?還是用來砍自己的?就你們這樣的,就算上了戰場,也是給敵人送腦袋讓別人邀戰功的下場!”王大平不客氣地說。
石百長擡起頭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手裏的長槍死死抓着,一擡手就要偷襲,沒想到王大平早防着他,腳一擡将他踢了出去。
訓練場上一片寂靜,就連叫疼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王大平擡頭看着面前的這些士兵:“還有不服的沒有?誰還想上來挨揍的?”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簡直傷了所有士兵的耳朵。
監察參領,雖然同樣是參領,卻多是由文官擔任。現在一個監察參領居然大模大樣地站在這裏,向他們挑釁,幾乎是把訓練場上所有人的臉面都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石百長胳膊一支,就要站起來拼命,他手下那些老兵見勢不好,急忙拉扯住他:“百長,百長,可別沖動啊,不能再上了!”
再上,還是挨揍。這些老兵雖然平日裏媚上壓下,但對時勢卻看得很清楚。這王參領就是來給他們好看的,再加上他還是官長,就算打了他們也是白打,當着面他們還得遞個“好”字上去。
王大平笑着看向微娘:“顧軍師,你的親衛要都是這樣的,你的性命堪憂啊。”
第 115 章
微娘并不在意王大平微帶着挑撥的挖苦之語,女子和男人在意的東西本就不同,再說她現在心性遠非前世可比,更不可能因為一個小人物的話而跳腳。
故而她只是臉帶微笑,不發一言。
倒是她身邊的沈殺走上前兩步,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