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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着:“好歹府裏死了那麽多的人,太子身為國之儲君,總該幫我們評評這理,再說我們也算是太子府裏的人……。”

微娘搖搖頭,道:“正因為我們是太子的人,他才不得不從長計議。話說回來,那幾個腰牌既然太子留下了,必然會派人警告三皇子的。三皇子之前對我們下手,不過是以為我們只是避禍京城,他卻沒想到我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靠到了太子這棵大樹。想來他的臉色到時必然會很精彩。”

說着,她又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沒想到……。”

沈殺本來還豎着耳朵聽,卻只聽到這幾個字便沒了下文,不由催促道:“沒想到什麽?”

微娘道:“我沒想到太子竟然就這麽放我們出來了,”說着她自嘲地笑笑,“我以為,顧家偌大産業,能讓三皇子動心,必然也會讓太子動心。這次我自曝底細,言明顧家的財富之巨甚至讓三皇子多次下了黑手,本做好了讓太子剝層皮下來的準備,沒想到他提都沒提。”

沈殺長眉一動:“誰敢動手,我先剝了他的皮!”

微娘心中有股暖流,雖然沈殺有時領會不了她話裏含意,但對她的關心卻不是假的。

“不是說太子真會剝了我的皮,而是說,以為他多少也會透露點兒染指顧府産業的意思。”她解釋了一句。

沈殺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微娘邊往前走,邊低聲道:“所以我這次已經做好了交一部分産業上去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太子提都沒提。我開始還奇怪,後來反應過來,同樣的財富,三皇子斂了當然有大用處,但是太子如果拿了,不但沒有好處,将來一旦事發,還會成為禍根。他已經是儲君,安安份份當好自己的儲君就是。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他哪用得着還花大力氣去争去搶?是我想得左了。”

沈殺看着微娘的側臉。

別家的千金,都呆在閨閣中等着父母長輩安排待嫁就是,她卻為了自己和整個顧家,不得不走另一條根本沒人走過的路。

他的心中漸漸有一種別樣滋味湧上來,後來知道,那叫做憐惜。

第 74 章

微娘和沈殺回到府裏,不多時,就有公差上門,繃着臉将顧府死傷的人數一一記錄在案,又将那些“強人”的屍首全部運走。

微娘一直站着,客客氣氣地從頭陪到尾,臨到公差要出門時,她笑着走上前,和公差寒暄幾句辛苦,順便将袖中的一個荷包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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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差在手中掂了掂,發覺份量不輕,臉上的寒意消退了不少,對微娘點了點頭,低聲道:“顧公子,我這也是例行公事,還望你不要多想。”

微娘忙道:“官差大哥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日後還要在你們的庇護下吃飯呢。”

這馬PI拍得那公差心裏舒服,臉上神色更加和緩。

這次他本是接了上頭的命令過來的,知道案子有背景,本以為不會有什麽油水可拿,只是來走個過場。沒想到這家的主事者這麽上道兒,竟然給他一筆不小的孝敬。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識相,他當然也不可能再拿腔拿調。

“官差大哥高姓大名?”

“姓邢,你叫我邢都頭就行。”

“原來是邢大哥,以後還望邢大哥能多多關照。”微娘笑道。

邢都頭點了點頭,小聲道:“該怎麽說怎麽做,上頭都有定數,你不用緊張。”

卻是他看微娘年紀太小,還未束冠,這家裏又沒個成年人出來主事,索性提點她幾句。

微娘千恩萬謝地應了。

眼看邢都頭走了,微娘這才慢慢地回到房裏。

鈴姑垂着頭,給她端了一杯茶。

沈殺已經将她狠狠地訓了一通兒。

身為大姑娘的貼身護衛,卻根本沒有一點兒警醒的意識,脫不了那身江湖人的習氣,一聽到有架打就興奮地蹿了出去,把大姑娘的安危完全丢到了腦後。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本性,沈殺會直接廢了她的功夫,把她趕出顧府去。

鈴姑開始還不服氣,雖然心裏知道自己錯了,卻覺得大姑娘畢竟沒出什麽事兒,根本不值得沈殺這麽兇巴巴地。

但後來她就發現不對。

沈殺那模樣,不像是護主子,倒像是護犢子。

她記得以前在大草原上遇到過兩只餓狼,那兩只狼想襲擊她,反被她殺了母狼,公狼受了重傷後落荒而逃,她在後面緊追不舍,一直追到了狼窩裏。

狼窩裏面除了那只重傷的公狼之外,還有幾只剛出生不長時間的幼狼。

當時那個公狼的表現和現在的沈殺很像。

難道說這個冰塊一樣的男人把大姑娘當成自己女兒了不成?

她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什麽話也不敢說出口了。

微娘倒沒那麽多想頭。

雖然她前世和沈殺接觸不多,但沈殺對三皇子的忠心不容置疑。不管三皇子給他派下什麽任務,哪怕是必死的任務,他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完成。

相對來說,他現在只是做一個盡責的護衛,比前世輕松多了。

和秋諺商量了一下府裏需要盡快充實人手的事,秋諺很快就離開了。微娘拿起鈴姑端上來的茶喝了一口,覺得有些涼,不由皺了下眉頭,放在桌上。

鈴姑身手雖然好,但是在伺候人這方面差了許多,她親手泡出來的茶……不是一般的難喝。

倒是桌上那盤子紅彤彤水靈靈的櫻桃不錯,微娘伸手拿起一個,放到嘴裏咬破,立刻一股甜蜜味道在口中散開來。

她把核吐到一邊,拿起第二個,卻聽到門簾響了一聲,轉頭看去,進來的是沈殺。

微娘翻起一個茶碗,倒滿,推到他的面前,道:“若是渴了,就先喝一碗。我叫人重新去泡一壺,這個有點兒涼了。”

沈殺沒那麽多講究,拿起來一飲而盡,道:“不必那麽麻煩。我只是來确認一下,府裏的護衛死了幾個,重傷了幾個,今天晚上的值夜怎麽辦?不然,我去守着吧。”

在他看來,三皇子一擊沒有得手,很有可能再來。

最讨厭的就是太子,大姑娘是他的人,沒想到他只是随便一句話就打發了回來,也不說幫大姑娘出頭撐腰。

微娘笑盈盈地道:“莫急,今天晚上的事我已經叫秋諺安排下去了。你放心吧,這段時日三皇子不會再派人過來了。太子雖然只說了一句話,卻知道那句話的份量。所謂君無戲言,太子是國之儲君,未來的君王,又怎麽可能空言搪塞?你好好睡着便是,昨天夜裏你也受累了。”

沈殺見她不放在心上,不好多說,心裏卻暗暗決定今夜一定要悄悄護在微娘院子周圍,必不會再叫那些宵小趁亂驚擾了大姑娘。

微娘卻因着這件事想到之前在宮裏的事,如果不是窦先德有意出言引她的話頭,她說不定還要多耽擱很多時間,更不會被太子重視到那個程度。

說起來,窦先德在太子面前一直有意無意地幫她。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之前窦琳買回去的那兩盆以次充好的茶花。

當時她是不知道,沈殺雖然知道,卻存心讓窦琳摔個跟頭。

可是回過頭再想想,窦琳既然已經買了回去,木已成舟,以窦先德的為人,他不認也得認,必會乖乖地把那兩盆茶花的錢按數付了。

若是窦府把這兩盆花只養在暖房裏自己觀賞倒也罷了,就怕窦先德一時起意,想把它們作為生辰賀禮獻給太子殿下。

那可要鬧出大笑話了。

萬一被有心人鼓動,讓太子以為窦先德故意用次花冒充名品奉上……這可是關系到皇家尊嚴的問題!

再小的事情,只要和皇家的臉面扯上關系,那都不是小事兒!

想到這裏,她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恨不得立刻到窦府去看看。

只是顧府剛剛受過沖擊,府中事情實在太多,微娘竟一時分不得身,直到兩天後才勉強抽了個空閑,和沈殺去了窦府。

一路上,她一直想着用什麽借口引到那兩盆茶花上,不管哪種方式好像都顯得過于刻意。

結果到了窦府時,窦先德竟然正在暖房裏。

當真是無巧不成書!

微娘立刻跟着帶路的小厮去了暖房。

窦先德正拿着手中的泥鏟給面前的花松土,見微娘進來了,他在旁邊盆子的清水裏洗淨了手,又從小厮手中拿過幹淨毛巾擦了擦,這才走過來笑道:“三思,怎麽有空兒到老夫這裏來?”

微娘笑了笑,道:“前幾日的事情,還沒有謝過窦大人。”

窦先德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我雖然老了,倒還有一雙利眼,看人基本不會出錯。你這人雖然肚子裏的彎彎繞太多,不過難得看人時坦率直白,不是那種邪惡JIAN佞之徒,不然老夫也不會向太子推薦你了。你既然是老夫推薦上去的,老夫自然要照拂一二。”

接着他又說了些勉勵的話,無非是希望微娘能多用點兒心思在東宮,全心全力幫助太子殿下。

微娘亦應景地拱手,應承下來。

兩人閑談幾句,窦先德見她的目光總是落到花房中的那幾盆花上,不由摸着白須笑道:“三思也同我那小女一樣喜歡花草?”

微娘雖然不知道窦琳的愛好,但從她的脾性上來看,喜歡花草的可能性很小,窦先德這麽說,大概還是不死心,想将女兒和她湊在一起。莫說她是女子,不可能真的和女子成親,就算她真是顧三思,也絕不會把窦琳這種女人娶進門。

只是這種話卻不能當着窦先德的面說。

“還好還好,前幾日我在花市上買了兩盆茶花回來,因着難得一些,算是上品,正打算将它作為賀禮送給太子殿下。”微娘道。

窦先德一愣,道:“這麽巧?”

微娘故作不知,道:“什麽巧?窦大人何出此言?”

窦先德道:“我也正想着把新買回來的那兩盆‘十八學士’獻給殿下。”

微娘撫掌笑道:“沒想到我竟和窦大人想到一處去了。我那兩盆茶花,一本‘滿月’,一本‘紅妝素裹’,本以為算是不錯了,窦大人這裏竟有‘十八學士’?”

窦先德捋着胡須,臉上微有得色,道:“是小女前幾日在花市上偶然得到的。”

果然不出微娘所料,那窦琳并不敢跟窦先德說實話,說明是跟微娘鬥氣買的,只能說是偶然得到。

如果窦先德知道內情,必不會當着微娘的面這樣顯擺。

“我這表兄,愛花如癡,對茶花頗有些心得。我的‘滿月’和‘紅妝素裹’都因着他的關系才買下來。既然窦大人這裏有‘十八學士’,不知能否讓我們一飽眼福?”微娘笑問。

窦先德一擺手,指着陽光最充沛的一處道:“你們看,那不就是?”

微娘依言走過去,繞開高低錯落的幾盆,果然見到那日花市上賣出的“落地秀才”正在陽光中搖擺。

雖然心中已經知道它們并非“十八學士”,微娘卻仍舊擺出一副大開眼界的模樣,啧啧贊嘆。

倒是沈殺在一邊不言不語,雙手抱臂,微微露出不屑模樣。

窦先德聽了微娘的話,得意得很,轉頭看到沈殺的模樣,不由一怔,心下不快,開口問道:“沈殺,看你的模樣,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第 75 章

依着沈殺的性子,是純心想讓窦琳吃個大虧的。

所以當初他眼看着窦琳買下假的“十八學士”,卻絕對沒有出言阻止。

他覺得良心上完全沒有過意不去的感覺。又不是他逼着窦琳買的,也不是他設下的圈套讓她鑽,完全是窦琳自己非要橫插一杠子買下來,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要說他做了什麽,他唯一做的事情無非就是站在一邊眼睜睜看着罷了。

誰也沒規定他必須要時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

就像現在窦先德問他,他同樣覺得根本沒有回答的必要。

只是大姑娘這次拉着他來,他再愚鈍,也明白她并不和窦府交惡。

她甚至有意無意地悄悄向他透露了一下萬一窦先德把那兩盆茶花獻上去會有什麽後果。

或許能蒙騙得了一時,但這世上精研茶花的并非沈樣一人,早晚窦先德會因了這個而獲罪,到時候流放還是小事,說不得會因為冒犯皇家尊嚴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皇家的事情,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他不在意窦家人是死是活,不過他在意大姑娘。

既然大姑娘希望他能解釋一下,他就幹脆說明白好了。

想到這裏,沈殺幹脆地将“十八學士”的鑒別方法講了一遍,比那天和微娘說的還要細致,別說站在他面前的是窦先德,就算是個幾歲孩童,也完全能聽明白。

窦先德按照他的辦法仔細觀察了那兩盆茶花,臉色沉沉地似要下雨一般。

照沈殺的說法,這兩盆茶花不但不是“十八學士”,還是那種令人覺得十分晦氣的“落地秀才”。如果這兩盆花送給普通人也就罷了,真相大白後最壞的下場不過是兩家人交惡。可是“祝福”當今太子、國之儲君“落地”的話……

後果可想而知。

一時間窦先德後背上冷汗全都冒了出來。

那種從刀尖邊緣走過的恐怖感覺讓他連白白付出了近二十萬錢都沒心思去追究了。

窦琳那個無知女兒!差點做了一件連累全家的愚蠢事情!

窦先德畢竟世事經得多了,從這件事上一轉過彎來,先是想着此次欠了顧三思一個大大的人情,第二個念頭就是……顧三思此來,必是跟茶花有關系,說不定當初女兒就是因為這兩盆花跟他結了梁子。

雖然微娘努力想讓自己的來訪顯得自然,但窦先德在太子府中呆了這麽多年,能成為太子賓客,自然是個人精,從後往前一推想,就察覺到了其中不對的地方。

也幸虧面前這個後生是他向太子舉薦過的,如果不是這樣,換一個人,說不定就因為痛恨自己的女兒的做法而袖手旁觀這場彌天大禍的發生了。

窦先德越想越氣憤,吩咐身邊的人道:“去把琳兒叫過來。”

窦琳很快就來了,見到花房裏還站着微娘和沈殺,她的臉上不由顯出一絲錯愕。

雖然她自己不在意世俗規矩,可她爹卻是最在意這些的,很少讓她在府裏見外男。如今突然把她叫過來……她心裏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難道是前幾日搶花的事情洩露了?

一想到這裏,窦琳惡狠狠地瞪了微娘一眼。

不過兩盆花而已,這個男人就這麽記仇,居然還巴巴地跑到府裏和爹爹告她的狀,她決定記恨他一輩子!想讓她答應嫁給他?做夢去吧。

只是,接下來窦先德說的那番話讓她傻了眼。

她買的竟然不是“十八學士”,而是“落地秀才”?

怎麽可能?這茶花看着這麽漂亮,而且當初那賣主也說得振振有辭地,怎麽可能是假的?

對了,一定是顧三思這個臭小子!他看到相中的茶花被她搶去,心中不服,這才故意找了個理由來,就是想讓她被爹爹訓斥一通。

窦琳越想越不服氣,開口嚷了起來:“憑什麽?憑什麽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爹!他是故意的,故意這麽說,就是想讓你對我不滿,想讓你責罰我!他是在挑撥!”

“胡鬧!”窦先德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三思和你無怨無仇的,挑撥你幹什麽?”

“誰說無怨無仇?他記恨我那天搶了他的茶花買,這才跟你告狀的!爹,那天這小子也相中了這兩盆花,如果是假的,他會相中嗎?再說了,就算真是假的,他為什麽當時不告訴我,都過了這麽久才來說?”窦琳不但沒有收斂,聲音反而越來越大。

窦先德一股郁氣直沖上頭頂,微娘走上前兩步,雙手作揖道:“窦姑娘,之所以那天沒有當場告訴你,是因為在下對茶花其實并不精通,這些‘十八學士’的鑒定方法,都是在下的表兄後來告訴在下的。表兄當時只是有些懷疑,不敢确定,想再細看看那兩盆花,沒想到姑娘就先出手買了下來。後來表兄越想越不妥當,在這幾天裏查了好幾本古籍,基本能确定那兩盆‘十八學士’并非是真品,又聽在下妄自揣測說窦大人有可能将那兩盆茶花獻給太子殿下,這才催着在下趕過來向窦大人報備一聲。”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窦琳卻一個字也不信,只望着她喘粗氣,眼睛中的目光好像要把她活活吞下去一樣。

“你不就是想娶我嗎?”窦琳嚷着,“你死了這條心吧!為了娶我,什麽手段都使了出來?你是個什麽東西?什麽茶花是假的,你這些話本姑娘一點兒都不信!哪來的滾回哪裏去!……。”

她還想再說什麽,窦先德已經氣得臉皮發紫,揮手讓旁邊的人将窦琳拉了下去,又叫人囑咐妻子,将窦琳關在自己的房中一個月,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再放出來,如果一個月之後還拒不認錯,就繼續關下去!

處理完這些,他望着微娘歉意地道:“三思,小女實在是頑劣,委屈你了。”

微娘卻不以為意。前世的窦琳是什麽樣子的她心裏很清楚,更何況窦琳還誤以為自己處心積慮想傍上窦府這棵大樹,偏偏這個被人寵壞的千金看上的是沈殺,能給她好臉色才怪。

“不妨事,不妨事,”微娘笑道,“窦姑娘這也是……直率了些。”她頓了一下,才勉強找到一個比較好的詞去形容窦琳的性格。

窦先德嘆了口氣,道:“是老夫平日太忙了,對她疏于管教,這才讓她越大越不懂事了,無法無天起來。”

兩人說着話,窦先德道:“我們也不能一直站着,先去花廳那邊吧。”

雖然顧三思和沈殺在他看來都是後生,但畢竟兩人剛剛幫他避過一場大禍,因此他不但沒端什麽架子,語氣還比平時更柔和一些。

幾人一起說話,後院裏王太太已經聽過下人們傳的口信兒,知道自己那個愚蠢女兒定是又惹了什麽事,就打聽了一下,沒想到下人們竟然告訴她,前幾日買進府裏的那兩盆茶花據說不是真品。

王太太吓出了一身冷汗。

窦琳驕縱,不知輕重,她卻不是這樣。能坐穩窦府大太太的位置,她自有眼光和手段。

那兩盆茶花要做什麽用,窦先德不止一次和她提過。本來她也覺得,用兩盆極品茶花做賀禮,既不顯得張揚,又絕對不寒酸,簡直太好不過。

沒想到那竟是“落地秀才”!

就算自家夫君再受殿下寵信尊重,一旦這種預示太子即将“落地”的事情曝出來,窦府也絕對沒好果子吃。

想到這裏,她急忙換了身衣服,扶着大丫鬟的手去了花廳。

窦先德正在和微娘說話,聽到妻子來了,不由頗覺意外。

微娘和沈殺剛剛站起身,就看到王太太滿臉是笑地走進來道:“妾身聽聞大人有貴客,正巧府裏做了幾樣拿手的點心果子,就奉來讓貴客嘗一嘗。”

微娘心裏明白,定是剛剛的事情讓太太知道了,于是她親自來用這種方式替窦琳賠罪。

其實她根本沒把窦琳的無禮放在心上。

雖然同是女人,但是兩人的定位不同,窦琳再魯莽,早晚還是要嫁人,注定了只能成為後宅中的一個女人;而她……腳下這條路還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弄不好,說不定嫁人生子這種事情就會和她的上輩子一樣無緣。

“夫人客氣了,實在是在下和表兄冒昧來此,還望夫人恕罪。”微娘文绉绉地道。

“說什麽冒昧,你們兩個英雄少年,又前後對窦府有幾次恩情,算是請都請不到的貴客呢。”王太太笑着說。

所謂的前後幾次恩情,大概指的是之前沈殺于受驚的馬車上救下窦琳以及這次假茶花的事情吧?

幾人又客氣了幾句,王太太畢竟是女眷,很快就退了下去。

沈殺卻對她叫人端進來的幾盤點心起了好奇心,每樣都嘗了幾個。

微娘見窦先德微有苦惱之意,心下一轉,便知道原由,她笑道:“窦大人不必煩惱,在下家中還有兩盆茶花,雖然不像‘十八學士’那樣名貴,倒也算是上品,不如就叫人搬來這裏如何?”

窦先德不由一怔。

他确實因為時日近了,除卻那兩盆假“十八學士”,再沒準備什麽湊手的禮物,如今想起來不覺頭疼,沒想到微娘竟然玲珑剔透至此,不但看出了他的心事,更大方地表示可以将自己的禮物轉送給他。

第 76 章

窦先德雖然器重顧三思,但也不會因為幾句話就輕率地把近二十萬錢換來的茶花輕易毀去。他先是從宮中請了專門侍弄花草的花匠過來,讓他們看一看這兩盆茶花的真僞。

花匠們并不是精通百花,可剛好其中有一個偏愛茶花,平時對這方面琢磨得深入些,他仔細看過之後,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兩盆茶花,确實是落地秀才。

顧三思的話是真的。

他替窦府避開了一場滅門大禍。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窦先德卻仍舊覺得後背隐有汗意。

太險了!

他當即命人将那兩盆茶花毀了。

花匠還沒出府,就有下人來報,說門外有人送了兩盆茶花過來,送花的人遞上來的帖子署着顧三思的名字。

窦先德急忙出去,卻是幾個小厮模樣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裏,一見到窦先德出來,就立刻躬身施禮,顯然受過良好的訓練。

再看他們旁邊車上那兩盆茶花,乍一看,都是白色的大花,細看卻有細微的差別。

那酷愛茶花的花匠看到這兩盆茶花,不由眼睛一亮,湊上前細細地看着,不時地微微點頭。

“大人您看,”那花匠忍不住道,“這一盆便是‘滿月’,雖然這滿月粗看是大白花,可您看到沒有,這花瓣上卻有些黑色的斑點?”

窦先德看了看,果然如他所說。只是那黑斑并不顯眼,不細看的話看不太出來。

“這黑斑,就是月宮中的桂樹了。只有滿月的時候,我們看月亮,才能隐約看到點兒月宮的形貌,比如說這月桂樹。這茶花大而圓,飽滿如中秋之月,花瓣上又映着桂枝的影子,因此才有‘滿月’之名,”他說着,又對第二盆茶花開始講解,“至于這一盆,如果小人看得不錯,應該是叫做‘紅妝素裹’的。”

這兩盆茶花的名字,窦先德早先在微娘那裏便聽說了,只弄不清哪盆對應哪個名字,如今見這花匠說得頭頭是道,顯然對茶花所知甚多,心裏多少放下了心。

有三思和宮裏的花匠在,想來這次的茶花總不至于再出什麽事罷?

“您再看這一盆,雖然同樣是大白花,可是同樣并不是純白,而是在白中透着些紅斑,這就像是一個美人兒剛剛塗好了胭脂,看上去別有一種風情,因此才起名叫做‘紅妝素裹’。”花匠道。

窦先德滿意地點頭,送走花匠後,便吩咐下人們将那兩盆茶花好好地送到花房裏去。

他則轉頭到了後院,去了正房。

王太太正在美人榻上斜倚着,見他進來,忙起身坐正。

他擺了擺手,王太太便對正在捶腿的小丫鬟道:“去,給老爺倒杯茶潤潤嗓子。”

小丫鬟應聲出去了。

窦先德坐到榻上,王太太見他臉色輕松,笑道:“今日老爺可是有什麽好事要說?”

窦先德道:“送給太子的禮物已經準備好了。”

王太太一怔。

府中雖然也有些積蓄,但說到奇珍異寶卻根本沒有。就算把她當年的嫁妝拿出來,同樣摸不出什麽适合給太子當賀禮的寶貝。

同時,這禮物還要名貴,又不能打眼,想想就讓人頭疼。

自從知道那兩盆“十八學士”是“落地秀才”之後,窦先德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她知道他并不全是因為那花出去的二十萬錢,主要還在于要送的禮物沒有着落。

沒想到今日竟然解決了。

“老爺當真是厲害,轉頭就備好了。”王太太笑道,“不知道老爺這次備的是什麽?”

窦先德嘆了口氣:“還能是什麽?茶花呗。幸好三思不但心地善良,為人也坦率,回去之後就讓人把他買下的那兩盆茶花送了來,不然現在我還在撓頭呢。”

王太太怔了一下。

照她看來,自己那魯莽的女兒應該是把顧家的後生得罪得狠了,當衆罵出那麽難聽的話。這事兒換到她身上,如果她不是窦琳的親娘,心裏絕對會起了大疙瘩,就算因為身份關系沒法報複回來,也不會再幫着出什麽主意。

沒想到那小後生不但出主意了,甚至重新送了兩盆茶花過來。

她的第一反應是:那兩盆茶花不會又有什麽不妥當之處吧?

不知不覺中她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了口。

窦先德看了她一眼,雖然自家這個太太在管理後院上确實有一手,但不可否認的是,由于是女人,她在眼光上很明顯差了不止一籌。

如果真的有心陷害為難,當初顧三思袖手旁觀就是了,又何必特意上窦府相告?

“放心吧,剛剛宮裏的花匠特意看過,說那兩盆都是上品的茶花,一盆叫做‘滿月’,一盆叫做‘紅妝素裹’,雖然在品質上比不得十八學士,卻同樣是難得的好花。”窦先德寬她的心。

王太太這才放下心,拿着帕子的手撫了撫胸口,道:“妾身只是太擔心這事了。”

擔心上次的事再發生。

“沒事,說起來顧三思還是我舉薦上去的。他一直念着這件事,不然也不會出力替我解圍了。”窦先德嘆了口氣。

小丫鬟進來,将熱茶倒進了他身邊桌上的杯子裏。

王太太想着微娘的容貌,低聲道:“說起來,那顧三思的長相倒是個難得的精致。”

“何止精致,難得的一表人才,風流倜傥,”窦先德說着搖搖頭,“也不知道我們養的那個好女兒怎地就這個性子,看不上他也倒罷了,偏偏行事沒個輕重,竟然還去為難他。”

“是妾身寵她太過了。”王太太道。

“若非顧三思心底坦蕩蕩,又看在我的面兒上,恐怕現在我們那個好女兒已經被他折騰得有苦說不出了。”窦先德一反從前只要妻子一請罪就立刻松口的态度,繼續道,“你有空閑就去告誡她一下,不要不知好歹,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得罪的。憑顧三思的能力,雖然現在只是太子府裏一個小小的幕僚,但以後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王太太一頓。

自家的丈夫自家了解。

她嫁給窦先德這麽多年,他在她面前不是沒有誇過什麽人,可絕對沒有評價這麽高過。顧三思在他眼裏竟似個好無缺點的一樣。

她雖然同樣感激于顧三思的援手,卻依舊出于愛女之心忍不住出言回護了窦琳一下:“我看,也不一定就像老爺說的那麽嚴重吧?就算日後太子登上大寶,難道他就會封侯拜相了不成?他再厲害,也越不過老爺在殿下心裏的地位去。”

窦先德立刻嚴厲地咳了一聲,見她住了口,這才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如果只是個幕僚,自然不會高升到哪裏去。你又怎知道他日後……。”說到這裏,環視了一下屋裏,終究沒有說下去,只吩咐道,“你只要看住琳兒就行了,別再讓她給我惹出什麽事來!平白就敗了那麽多錢出去!”說着一甩袖子就離開了。

微娘這邊倒是沒什麽,雖然她命人把茶花送出去,但這府中之事本就是她在做主,并沒有誰敢在她耳邊嘀嘀咕咕。

只有顧三思問了一聲:“妹妹把要送禮的茶花送了人,太子殿下的生辰只剩兩天了,妹妹打算送什麽禮物過去呢?”

微娘笑了笑,道:“現在我們的身份已經在太子那裏揭開,既然家底豪富,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哪怕只是在庫裏挑幾樣名貴的東西送過去,太子知道了也不會挑剔什麽。”

顧三思見她這樣說,必然是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便不再問。

太子生辰那日,送禮之人雲集,有些沒有資格進府裏道賀的,便托門房将禮物轉交進去。至于像微娘這樣的,雖然身份稱不上顯赫,卻是太子的屬下,自然被門房迎了進去,卻不能在主殿呆着,只能和其他幾個幕僚一同在後院裏吃小席。

因着只有劉華幾人在,彼此間都算是自己人,稱得上是知根知底,倒也不用防範多多。呂方是最先喝醉的,接着是劉華,倒是王鶴鳴,一直笑眯眯地,無愧于他的“笑面虎”稱號,一時間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真的醉了。

微娘雖然是女子,卻是天生的海量,滿桌子的人都趴的趴,倒的倒,她卻還頗清醒地看着對面的王鶴鳴,琢磨着他是真醉假醉。

沈殺一入席就埋頭大吃,這些幕僚一向把他當成是順便的添頭,并不把他放在心上。舉杯的時候呂方倒還想着叫他一聲,其他幾個人都是提杯示意一下,便把杯子放到唇邊喝下,根本不給沈殺反應的時間。

沈殺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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