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頭看到楊環兒手中拿着的帕子繡工精美,便開口贊了幾句。
沒想到楊環兒面容有些似悲似喜,而紅袖卻一臉郁悶的模樣。
秋諺心中奇怪,正猶豫着要不要問下去,楊環兒卻拉住她的手,嘆了口氣道:“妹妹,你既然與我一見如故,姐姐這等事也不瞞你,反正外間人早知此事,單避着你也沒什麽意思。”
說着就将自己曾與莫姓男子結親,最後反被無故退婚的事情說了一遍。
秋諺當即大怒。
秋諺本身年紀已經不算小,若非被顧家兄妹認為義妹的話,頂多過一兩年就得考慮被放出去的事情。而楊環兒的年紀比她還要大些,若不是被訂下來的親事拖着,這時候應該已經成了親,說不得孩子都有了。
結果好好的女孩兒就被拖累到現在。先不說無故退親,對楊環兒名聲有損。就算是楊家重新幫她議親,又要打聽底細又要挑挑選選,兩三年能訂下來還算是快的,等成親時,環兒姐姐已經是位老姑娘了。
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楊環兒苦笑一聲:“我不是沒想過找他問個清楚明白,可他常年在其他地方做生意,連人都見不到一回,想問都找不到人。總之……是我命苦。”
說着悲中從中,眼圈也紅了。
秋諺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本就不是擅長口舌之人,勉強安慰了幾句,倒是楊環兒自己省悟過來,用帕子沾了沾眼睛道:“妹妹別怪我,是你剛剛提到這帕子,讓我觸物生情罷了。”說着将帕子遞給紅袖,“替我放到箱子底下,不要再拿出來了。”
看她的意思,這帕子當是那個姓莫的男子送的。
秋諺又坐一會兒,這才回去。進了後院的門,便看到微娘一身男裝,走了過來。
“大爺。”福圓上去福了一福,脆生生地道。
微娘點點頭,看着秋諺臉色不太好,關心地問:“妹妹,怎麽了?”
秋諺搖搖頭,和微娘邊走邊将楊環兒的遭遇說了,既而道:“怎地這世間還有這麽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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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娘一怔,問道:“妹妹,你說那姓莫的男人叫什麽?”
“莫出文。”
微娘眯起了眼睛。
難道真是無巧不成書?
還是僅僅是名字相同的兩個人?
看着秋諺心情不好,她略略寬慰了幾句,沉思着向書房走去。
剛要伸手掀開竹簾,裏面卻有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替她掀了起來。
她擡起頭,看到沈殺正看着她。
微娘對他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這段時間顧氏兄妹剛剛到了京城,立足未穩,還沒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因此算是沈殺最清閑的時候了。
“大姑娘,我有事找你。”沈殺道。
“什麽事?”可能是練武人特有的直覺,微娘自認現在扮起顧三思來已經算是駕輕就熟,只要不開口說話,外人很難分清兩人。可是沈殺每次都是看一眼就能分出彼此,從未錯過。
“我想讓你買下一個人。”
微娘一愣。
買人?買什麽人?
“是我江湖上的一個朋友。”沈殺說。
“男的?”
“女的。”
女俠麽?
女子走江湖的雖然不像男子那樣多,但并不是沒有。甚至前世三皇子府上也有兩名女性暗衛,她們的力氣雖然不如男暗衛大,不過看起來靈活性要強一些,最重要的是,有些時候,一些不适合男子出現的任務,用她們則沒問題。
只是,沈殺推舉過來的話,她必須要好好想想。
畢竟她這裏并不是三皇子府,輕易不能沾惹江湖人,容沈殺在這裏,起始不過是因着她自己心裏那份不可告人的陰暗心思。再讓別的江湖人進府,一不小心被卷進什麽江湖仇殺中,她未免太得不償失。
沈殺本身具有野獸般的直覺,雖然微娘臉上沒露出什麽表情,但他卻預感她有可能拒絕,便道:“大姑娘,你不是缺一個貼身伺候的人麽?不如讓她來伺候你,我能保證,她的口和我的一樣嚴。”
微娘挑了下眉頭。
讓個女俠來伺候她?
她有命享受麽?
沈殺見她不動心,又說:“她身家清白,功夫和我比差了些,醫術很厲害,還會辨毒,跟在大姑娘身邊好處很大。”
聽起來确實不錯。
“她功夫和你比差多少?”
“差了些”只是個籠統的說法,一招都過不了也叫差一些,連續交手三五百回合也可以稱做差一些。雖然知道沈殺直率,不可能和她玩這種咬文嚼字的游戲,但微娘習慣事前把所有情況都弄得清楚明白。
“如果她不用毒的話,能在我的手上走超過一百招。如果她用毒,可以支持三百招以上。”沈殺說。
看來也是個難得的高手,沈殺有多厲害,她前世就知道。
“她一個江湖人,居然肯到我顧府做下人?”微娘問。
雖然能看到的好處确實讓她很動心,但一想到這個女人可能帶來的麻煩,她不得不慎重。
沈殺這才知道,原來微娘不同意,不過是怕她給顧府帶來麻煩。
“她雖然是江湖人,不過很少和別人打交道,更沒有什麽仇怨。”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
微娘心一動,立刻開口質問:“也是有求于我的,對不對?”
沈殺見被他看破,這才帶着一分窘迫喃喃地道:“是她見到我追查師父的死因,知道了你的存在,所以才想讓大姑娘幫忙的。她說,只要大姑娘能幫她,她也可以把命賣給大姑娘。”
微娘撫額。
她只是想報仇……現在确切地說,應該是想自保而已,怎麽看起來倒像是她要成強盜頭子了?
“大姑娘?”沈殺見她不說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微娘見他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樣,突然問了一句:“你喜歡她?”
“啊?”沈殺一聽這話,先是一愣,接着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立刻往後蹦了一大段,“大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
微娘不過是試探,見他反應這麽強烈,便知沒什麽私情在裏面。
“她和你什麽關系?”
“她的情況和我差不多,也是被一位高人收養的孤兒,幾年前那位高人失蹤,她一直在找師傅的下落,卻連點兒頭緒都沒有。”
“她聽你說了幾句,竟然就知道我能做到?”
“本來還有點兒猶豫的,前幾日見到了大姑娘,就決定了。”沈殺道。
“她見過我?”微娘意外地道。什麽時候,為什麽她不知道?
“就是前幾日大姑娘買下人,她也混在那些人裏面進來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大姑娘沒挑中她。”沈殺道。
微娘眯着眼睛将那日的下人在腦中過了一遍,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
“阿沈,你确定她确實不會給我,給顧府帶來任何麻煩嗎?”微娘問。
沈殺聽她這句話,就知道她已經松動了,立刻大力點頭:“真的不會,大姑娘。”
“那你找個時日,把她帶來讓我看看吧。”
沈殺道:“她現在就在府外等着呢,我現在就去叫她。”說着一溜煙地往外走,生怕微娘會反悔一樣。
微娘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沒想到這個男人看着忠厚,小心思還是有的,先是叫人在外面候着,接着就進來說服自己,他就真的有把握自己一定會答應他?
想到這裏,她微微地笑了。
罷了,不管怎麽說,阿沈自跟在她身邊後,一直很為她着想,再說如果這個女人真的像阿沈說的那麽厲害,她還賺到了呢。
只是,話雖這樣說,真見到那個女子時,微娘還是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就是那日狠狠看她的那一個。
而且自從進了書房的門後,仍舊一直“狠狠地”看着她。
那種目光,很奇怪,真的是“狠狠地”,也真是的“看”,不帶絲毫惡意。
給微娘一種感覺,好像這個女子非得“大飽眼福”了不可。
第 57 章
倒是那個女子先開了口:“大爺長得果然俊俏!”
微娘還未說話,沈殺已經一臉不悅地道:“鈴姑,這是大姑娘,不是大爺。大爺在後面。”
鈴姑笑吟吟地道:“可我就喜歡管大姑娘叫大爺。”一邊說,還一邊接着用力打量她。
微娘突然覺得沈殺的話很不靠譜,他真的和這個女子沒私情?
鈴姑長得其實不錯,十六七歲,修長身量,削肩細腰,雖然臉龐微黑了些,卻不掩俏麗。就是那看人的目光……實在讓微娘無語。
“你多大?”她問。
“二十。”鈴姑脆生生地說。
微娘一愣。
看起來不像啊。
鈴姑笑道:“我只是長着娃娃臉,看着小罷了。如果不是托這張臉的福,那天也不可能跟着牙婆進到府裏看到大爺。”
微娘皺了一下眉頭:“大姑娘。”
鈴姑瞪着她。
她不為所動。
最後鈴姑洩了氣:“罷了罷了,大姑娘就大姑娘罷。”
“你進到府裏要做什麽,阿沈都和你說過麽?”微娘問。
“他說你能幫我,但是如果我想讓你幫忙,就必須聽你的話,不然他就把我丢出去,不許我再進來。”鈴姑氣哼哼地說。
微娘看了沈殺一眼。
沈殺面無表情。
微娘又和她聊了一會兒,基本能确定這個姑娘為人直率,确實不是那種藏着陰私的,心底很是滿意,終于點頭讓她留了下來。
鈴姑卻又有些猶豫:“大姑娘,我真的要簽死契嗎?”
“不,”微娘知道此時和鈴姑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她用鈴姑隐藏遮掩身份,鈴姑需要用她的腦子,一旦鈴姑的事情解決,就會離開,“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對外說是簽過死契就是。但是你只需要做顧家一位遠房表姐的貼身侍女,直到那位表姐染病身亡,你就可以自由離開了。”
“表姐”染病身亡,也就意味着顧微娘大仇已報,可以以真正的身份出現了。
讓一個江湖人和她簽死契?就算鈴姑肯,微娘的也是不肯的。
自此,微娘最後一重身份的穩妥性也終于得到了保證。
再無後顧之憂,她就着男裝開始在外面一心忙于鋪子,布莊很快就開了起來,另外還一條龍開起了織染坊和繡莊。至于進貨,則是從絲園那裏,不如微娘所料,絲園那邊在京城的掌櫃根本不是莫出文。
而莫出文這段時日也确實在京城出現了。
是有什麽事情吧?
對一般人來說,開鋪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資金問題。不管是合适的開鋪地點,還是相中的掌櫃以及貨源等等,無一不是和銀子挂鈎。
而微娘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所以她的鋪子開得很順利,基本沒遇到什麽阻礙。
鋪子開起來後,微娘讓錦繡做那些繡娘的領頭者。新招來的繡娘們并不知道錦繡的底細,只是見她是随微娘進來的,便誤以為她跟主家或許有一兩分親戚關系,倒也沒什麽人敢在她面前出頭起刺。
錦繡做得順心,自然對微娘起了知遇之恩,有了回報的意思。于是她告訴微娘,今年織造局那邊确實有外包的活計,她出來前聽那些主事閑聊時說過,大概是打算将斜紋紗包出去。這斜紋紗并不是普通的紗料,雖然比不上軟煙羅那樣明貴,卻依舊價格不菲。正因為這樣,織造局那邊的要求特別高,一般沒有什麽實力的小商家連望一望的膽量都沒有。雖然有幾戶大商家在織造局那邊走動,但沒到最後,很難定下來。
當然,對微娘來說,和那些大商戶相比,她既有好處亦有壞處,好處是錦繡和主事們都相熟,而且聽這丫頭的口氣和他們相處得不錯,應該能在他們面前說得上話,幫她求個人情一類。但壞處則是,微娘的鋪子畢竟是新開起來的,雖然當初招人的時候收的都是熟手,還嚴格考核過,那些繡工操作以及其他方面有明顯問題的都直接退了,名氣終究是差了很多。
好在微娘不是剛接觸生意的新手,再加上顧家在進貨這一塊上根本不愁什麽,所以具體的難題并不多,只需要看錦繡在那些主事們眼裏占多大份量以及微娘用什麽手段了。
想到這個,微娘的心突然動了一下。
那個莫出文突然出現在京城,難道也是和這件事有關系?
只是……絲園那裏離京城這麽遠,想打動織造局并不容易吧?
她一邊想一邊往府外走,在垂花門處看到沈殺,他開口問了一句:“要出去?”
因着不是私下裏,所以沈殺省去了“大姑娘”三個字。
微娘點點頭。
“我陪你。”沈殺道。
微娘一怔,既而反應過來自己是男裝,就算身邊跟着男子也沒什麽。再說有沈殺在,好歹她的安全更能保證,雖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不過有三皇子在的地方,還是小心些為上。
“好。”微娘道。
兩人走了一段,沈殺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去鋪子裏嗎?”
微娘道:“随便走走。”轉頭忽地看到楊家門口停了輛馬車,門裏走出來一位姑娘,穿一件淡綠色的紗衣,旁邊還跟着個丫鬟,正是楊環兒和紅袖。
楊環兒走到馬車邊,車夫急忙将車上墊腳的小凳幫她拿下來,她踩着剛要上車,無意間竟看到了微娘和沈殺。這兩人她都見過,知道是顧府那邊的大爺以及他的遠房表兄,便對兩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紅袖也看到了兩人,她扶着楊環兒上車之後,坐在一邊,聽着馬車動了起來,忍不住開口道:“顧家那位大爺長得真是一表人才。”
楊環兒點點頭:“是啊。而且他那位表兄也相當出衆,兩人不相上下。”
紅袖眼珠一轉:“姑娘覺得哪個好些?奴婢倒覺得顧家大爺更好點兒,學問高,談吐文雅,為人彬彬有禮,看起來就溫和寬厚。至于他身邊那個據說姓沈的,雖然長得不錯,可是腰裏帶着柄劍,一看就是個武夫,沒來由先就帶了幾分粗魯氣。”
楊環兒搖搖頭:“各有各的好,顧公子當然文雅,沈公子同樣英氣,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紅袖嘀咕了一句:“既然這麽好,怎地就不見姑娘上心呢?”
楊環兒先是一怔,既而神情嚴肅起來,冷冷地看了紅袖一眼。
紅袖知道自家姑娘惱了,急忙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她倒是好心,并不是真的存心幫着楊環兒和哪個男子私相授受,若楊環兒真要這樣做了,她怕是攔都攔不及。她只是知道楊環兒仍舊沒忘記那個姓莫的男人,替自家姑娘不平,總覺得如果楊環兒眼中能看得進其他男子,自然就不會再記挂莫出文了。
微娘在京城中各大鋪子裏轉了轉,看了幾家,還在其中一家買了幾塊布料,這才慢慢向外走。
留沈殺在後面付銀子拿東西。
她剛出來時,正巧一個氣質端華的男子迎面走來,看到微娘時,不由“噫”了一聲,多看了她幾眼。
這時剛好沈殺過來,道:“買得了,我們回去吧。”
男子身後的小厮見到沈殺,不由道:“公子,這不就是那個……。”
沈殺掃了他們一眼,眯了下眼睛:“蕭紫?”
正是之前他給過一個酥油卷的那個錦衣公子。
今天蕭紫身後仍舊跟着那天的小厮以及姓沈的護衛。
“沈少俠,我們又見面了。”沈師傅對沈殺一抱拳。
微娘轉頭看了沈殺一眼。
她怎麽不知道沈殺認識了這麽出衆的一個人?
難道是他以前的朋友?
沈殺知道微娘的想法,道:“只是以前碰到過,沒想到他們也到了京城。”
那小厮道:“什麽叫到了京城,我們本來就是京城人氏好嗎?你……。”
沈殺一挑眉,看着小厮:“你叫福圓是吧?”
小厮挽了挽袖子,接着一仰脖子,滿臉得意之色:“對啊!難怪你還記得小爺的名字。”
自從第一面見到沈殺,他就看這個男人不順眼了。
微娘一怔,雖然一向沉穩,仍舊忍不住唇邊泛起笑意。
該說是秋諺新收那丫頭的名字天生和別人犯沖嗎?先是和四平一個名字,後來秋諺替她改了名,結果這名字又和面前這小厮一樣……
不知道小丫頭知道了這事兒會有什麽反應。
蕭紫斥了福圓一聲:“不得無理!”接着對微娘和沈殺道,“想不到在這裏巧遇,二位若是無事,不如由蕭某作東,請二位去酒樓喝杯水酒如何?”
沈殺搖搖頭:“我們還有事,去不了。你要是有什麽話想說,就現在說,如果沒有的話,就別耽誤我們辦事。”
他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福圓當即變了臉色,就連沈師傅都握緊了拳頭,但蕭紫只是頗有興味地挑了下眉毛:“确實有話。”
“什麽話?”
“那天沈公子送了我一個點心,很是好吃,讓我一直念念不忘。可惜我找遍了整個城,都沒能找到相同口味的,不知道沈公子是在哪裏買的?能否告知一二?”蕭紫道,臉上的表情很誠懇。
沈殺道:“不是買的。”
“那……難道是別人送的?”
“對。”
“不知道這點心出自何人之手?”蕭紫問。
沈殺覺得心裏不大舒服。
自從進了京城,大姑娘一直忙着鋪子的事情,根本沒什麽閑暇時間做點心,他也有一段時間沒嘗過了。
他都沒能再吃到的東西,怎麽可以讓這個只說過一次話的男人吃?
“知道。”沈殺說。
“那人姓甚名誰?住在何處?”蕭紫眼睛有些發亮,這更讓沈殺沒來由地看他不順眼起來。
“不告訴你。”
“……。”
看着沈殺說完就走,蕭紫一臉無語凝噎。
他只是問個人而已,用得着這麽防着他嗎?
不過話說回來,若真是個普通人,确實不用防。難道說,他查的這個人本身也知道自己身份有問題,所以才不肯讓外人輕易知道?
這麽說的話,他的查訪方向很有可能是對的!
蕭紫用扇柄敲了下手心,也不再進鋪子,直接跟了出去。
福圓和沈師傅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一眼,福圓問:“沈師傅,公子不是說要進去逛逛嗎?怎地走了?”
“肯定是追那個姓沈的去了。”沈師傅說。
“你們姓沈的就是麻煩!”福圓抱怨了一句,擡腳跟了過去。
“……。”沈師傅覺得很委屈,這和他有什麽關系啊?他只是恰巧和那個男人一個姓而已。
第 58 章
蕭紫跑到外面時,沈殺已經帶微娘離開了,他只能跺了下腳,眉頭緊皺地等福圓和沈師傅上來。
沈殺看看微娘若有所思的臉:“在想什麽?”
微娘看他一眼:“你是什麽時候見到那位蕭公子的?”
“前幾個月吧。”沈殺道,“當時我們還沒到京城來。有什麽問題嗎?”
“覺得有點兒眼熟。”微娘道,“算了,先不說這個,我們回去吧。”
兩人回了顧府,微娘直接去書房裏找到正在讀書的顧三思:“哥哥。”
顧三思看到她的臉色,放下手裏的書卷:“妹妹有什麽事?”
“我今兒在街上遇到了一個人,看着有幾分眼熟,卻不敢确定。”微娘道。
顧三思眉一挑。
能讓微娘這麽在意的,難道是前世的熟人?
可是她說不敢确定……
“妹妹不妨說一說他長什麽樣。”顧三思邊說邊鋪開紙,拿起毛筆在一邊已經研好的墨裏蘸了蘸。
微娘說得很詳細,顧三思在紙上龍飛鳳舞,等微娘的話停了,他也停住了手:“妹妹來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微娘上去看了看:“鼻子大概更高一些,眼窩深一點兒,臉沒這麽圓潤,尖瘦一點兒,有點兒類似于瓜子臉……。”
她一邊說,顧三思一邊标記,全部标記完後,又換了張新紙,一氣呵成:“可是這個?”
微娘一拍手:“就是他!”
現在如果蕭紫在書房中,也肯定會奇怪,這紙上栩栩如生地,分明是另一個蕭紫。
聽音畫人,這本是前世顧三思的專長。只不過,那時連三皇子都不知道,他竟然有這種本事。不然的話,對于犧牲顧三思,可能他還要多考慮一段時日。
若真的那樣,微娘很有可能先撐不住而死,三皇子也不必再擔心什麽,前世這些人的走向很可能會變成另外一個結局。
可惜,這世間總是沒有如果的。
顧三思看着紙上的人,面色微微有點兒變了。
“哥哥?”
“如果我記得不錯,這個人應該……是……太子身邊的侍衛。”
微娘一怔:“太子?”
前世時,太子将在幾年後因謀逆罪伏誅,死時大呼“兒臣冤枉”,據說聲聲泣血。
不過,她只是聽說,并未親眼見過。
她再能幹,畢竟是個女人,雖以謀士之身在三皇子府上做幕僚,卻極少公開露面,三皇子更防着兩個兄長知道她的存在。
她垂頭看了看手心。
顧三思輕輕地道:“妹妹,其實我一直在想,你說,太子是不是冤枉的?”
妹妹和三皇子的謀劃,他從不參與。只是偶爾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才會出現,卻并不打聽前因後果。
“不冤枉。”微娘說。
怎麽可能會冤枉呢?
龍袍确實是在他的府上翻出來的,那些兵刃刀戈也确實出自于他的命令,最主要的是,他确實聯絡了朝廷上的一些官員,打算時辰一到就一呼百應,登上那個位子。
只不過,別人不知道,太子的那個“時辰一到”,其實指的是當時的皇帝駕崩之後。
她故意讓三皇子顯示出能力,讓太子感覺到威脅;三皇子更依着她的謀略,派出死士在太子身邊做事,讓太子時不時聽到些九成真一成假的傳言,誤以為皇帝對他失了寵信,改立三皇子。
太子越焦躁不安,越不冷靜,就越是出錯,終于真的失卻了聖心,被廢去太子之位。
可惜時日沒多久,皇帝似乎反悔了,竟然再次重立太子。
可是一廢一立之間,太子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平和。他總覺得,自己這個太子的位子并不穩當,三弟随時有可能取他代之。
于是那個死士趁機進言,讓他做龍袍制刀戈,更聯系官員。陛□子日漸衰弱,他必須有所防備,萬一陛下歸天,三皇子發難,他不能束手待斃。
太子聽了,也照做了。
最後,那個死士擊登天鼓,揭發太子之罪,為表自己的忠心,還當廷撞死。
皇帝大驚,派人去太子府上搜查,果然所有的罪證都在,太子以謀逆罪被賜死。
微娘低低地說:“如果沒有龍袍和那份與大臣相勾結的名單,太子自然是被冤枉的。可是這些都存在,你說,他會清白嗎?”
龍袍不是她做的,名單不是她寫的,太子既然已經做了這些,當然就要承擔罪責。
“我只是……我只是提醒三皇子派個人時不時在他耳邊吹吹風罷了。”
“微娘,其實我一直在想。前世,三皇子欠了我們很多,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不是也欠了太子和二皇子很多呢?”顧三思問。
微娘看向他:“欠他們?”
“如果不是我們,他們不會死,至少不會死那麽快那麽慘吧?”顧三思說。
微娘淡淡一笑:“有圓空在,哥哥還覺得他們不會輸麽?我不做,你不做,別人也會做。只不過前世我們選擇站在三皇子那邊罷了。”
“所以,其實三皇子也不欠我們的,我們也只是他們衆多謀士中的兩個,你做他的幕僚,我當他的替身。就算我們不做,同樣有別人做,不是嗎?”顧三思目光銳利地盯着她。
微娘一怔,擡頭看向顧三思:“哥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提醒妹妹,如果你真的要向三皇子尋前世的仇,未免太不值得。前世事,前世畢。再說,就算你真的這樣做了,我同樣覺得,太子和二皇子向我們尋仇也光明正大,算不得冤枉我們。”顧三思道。
“哥哥在替他們說話?”
“不,我在替你,替我自己說話。怎麽樣對我們,就怎麽樣對別人,前世的仇恨如果今世還能算,就不能忘了太子和二皇子他們的。”
微娘怔了一會兒,這才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其實哥哥是想讓我放下前世,對嗎?”
顧三思見心思被她撞破,嘆息了一聲:“妹妹,你一向聰明,我只是希望,你這輩子不要再和前世糾纏。以前我亦這樣勸過你幾次,可反被你勸說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每次一想到你做的這些,我……。”
“哥哥,你別擔心。其實你說的話,我也想過。如果前世的仇真的算仇,那麽如果哪一天我死在太子或者二皇子手裏,我也不會抱怨。”
“妹妹……。”
“而且,我不是放不下仇恨的人。前世我因為你和小翠的死而痛苦,如果你們都能放下,我又有什麽放不下的?”
“妹妹。”
“哥哥,記得我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嗎?仇恨我可以放下,但是現在我所做的這些,只是自保。”微娘道。
“自保?什麽意思?”
“哥哥該不會以為,我們不計較,就能這樣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了吧?”微娘嘴邊現出諷刺的笑容,“開始我也以為是這樣,還為此猶豫過。但後來我才覺察不對,很多蛛絲馬跡顯示,前世的那些事情,其實早就有京城裏的人在其中插手過。”
顧三思震驚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這樣,顧九歌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臉面讓守備夫人出面,讓壽王府的孺人為她提親?如果不是這樣,沈殺的師傅是怎麽死的?為什麽當時的女人出現在陸府?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麽張氏有那麽大的膽子要吞并我大房,而且手上要什麽人有什麽人?最重要的是,我向張氏逼債,她為何敢反過來殺我?她的銀子呢?銀子去了哪裏?我甚至還大致看過二叔的鋪子情況,雖然帳本不可能看到,但是就他鋪子的現狀來說,二叔的産業就算比不上我大房,亦差不了太多。可事實是,連張氏的那些首飾都用的是前街銀樓打造的黑心仿品,真品呢?我不信二叔送她時就是假的!”微娘道。
“那些仿品做得幾可亂真,說不定二叔他當時受了騙……。”顧三思知道自己這說法不成立,因此少了很多底氣。
微娘冷笑:“哥哥,說起來,這話連你自己都不信吧?我們自己經營的産業就有首飾鋪子,鋪子裏會有前街的假貨?就算張氏自己在外面別人的鋪子偶爾買到一兩樣假的,用得着個個都假?我每次見到她時,她的首飾我盡都看過,開始尚有幾樣真的,可是沒多久,連那幾樣真的也都成了假的。雖然仿品一般人認不出來,卻瞞不過我的眼。這些疑點看起來沒個頭緒,但其實只要有一個假設是真的,那這些就都說得通了。”
微娘看了顧三思一眼:“如果,張氏其實是三皇子派到江南的一枚棋子,如果,陸家那女人其實是三皇子的另一枚棋子,如果,除此之外,三皇子還派了一批殺手協助她們。”
顧三思臉色很難看:“之前妹妹曾說,你和陸活的親事是你用來試探的一步棋,難道就是試探這個?可三皇子這樣做又是為什麽?”
聽到陸活的名字,微娘頓了一下:“是的,就是這樣。三皇子這樣做很簡單,他是為了銀錢。我們顧家家大業大,但是一向不喜張揚,更不會逆着朝廷做事,自然不會惹怒上面的人,礙不着皇室的眼。但是三皇子要奪皇位,銀錢是第一要緊的事情,他手中銀錢有限,只能私下裏想辦法。我們顧家,怕是早被他盯上了。哥哥,你真的相信父親母親祖父祖母是病故?至少我自知道三皇子早向我們伸出手後,我對此是抱有懷疑的。讓我們年少失怙,再讓張氏慢慢把大房的産業奪過去雙手奉給他,三皇子當真是好算計,這可比讓我們直接死了強多了。”微娘冷笑道。
“微娘,這只是你的推測……。”顧三思喃喃說。
“可是前世我所有的推測都實現了,不是嗎?這次也不會出錯的。哥哥,你雖然沒被圓空收為門下,但你仔細想想就會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不是我糾纏着前世不放,是三皇子他不可能放過我們。你看,張氏不過是三皇子埋在江南的釘子之一,她死了,還是被自己人殺的,我估計三皇子現在忙着內鬥,怕是短時間內不會把注意力放到這上面來。但是過了這段日子,你敢保證三皇子騰出手來,不會收拾我們?別說我們就在京城,就算我們躲到天邊,也躲不過他派來的殺手。”微娘說。
“這些……妹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因為哥哥也從來沒有這麽堅決地讓我放棄過。”微娘回答。
顧三思嘆了口氣:“躲不過的嗎?”
“不可能躲過的,哥哥。”
“那妹妹打算怎麽辦?”
“前世開始是我看不明白,後來又無暇想那麽多。事實上,如果不是三皇子最後那麽絕情,我本來一直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可是重生這一遭,回過頭來想想,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當初的局是怎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