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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過來了。她雖然對九歌稱得上讨厭,可對陸活卻因為之前的利用而歉疚,不可能慢怠了他。

進了花廳,幾人見過禮之後,微娘先掃了九歌一眼:“妹妹怎地過來了?”

大房和二房暗地裏撕破了臉,但有外人在此,面子上的事該做還得做。

只是,她并沒錯過剛進來時陸活眼裏的神情。這個男人和她預料中的一樣,顧九歌若真敢進陸府大門,下半輩子怕是不會很好過。

“好久沒見到姐姐,妹妹心裏很是想念,今日便來看看,倒是忘了是姐姐府裏那些掌櫃來送帳本的日子,打擾姐姐了。”她說着,小臉蛋兒上滿是緋紅一片,哪還見之前在茶莊諷刺顧微娘時的惡毒與傲慢?

陸活卻似乎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麽做什麽,只是垂着頭,微娘每說一句話,不論多輕,他都聽得清清楚楚,響在腦中如雷鳴一般。

微娘,微娘,微娘,微娘……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微娘和她說了幾句話,轉頭對陸活道:“陸公子,家兄正在幫小女子忙于府中俗務,怕是還要等些時候才能出來和公子敘舊,還望公子能耐心等待,莫要因此覺得我顧府輕慢。”

陸活忙道:“姑娘說哪裏話?”

微娘這才對顧九歌說:“妹妹既是來看我的,便和我去後院吧,那裏清靜些。”

顧九歌雖然有心和陸活多相處一會兒,卻找不到借口,磨磨蹭蹭地走到花廳門口,眼看微娘已經走出去一段路,她忽地轉身對陸活道:“陸公子!”

陸活擡頭看向她,面上滿是不解的神色。

顧九歌低聲道:“舍弟四平,平日裏也很喜歡識文斷字,一向仰望陸公子大才,若公子有空,還望能到那邊去指點一下舍弟,九歌感激不盡。”

讓他去看四平是假,借機私會才是真。

陸活怔了怔,這才道:“顧家請的先生一向是名氣極大的,陸某怎敢在他們面前妄自菲薄?姑娘還是不要笑話陸某才是。”

九歌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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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誠心誠意地邀請呢,怎麽在他口中一說就成了笑話?

她還要再說什麽,眼角掃到微娘已經停下腳步看過來,生怕這位大姐姐起了疑心,急忙微擡裙角匆匆地跟了上去。

不多時,顧三思走進來,看到陸活,笑道:“陸兄。”

陸活看到他與微娘一模一樣卻絲毫不顯女氣的臉,神情變幻,半晌才施禮道:“顧兄弟。”

一路上,微娘和顧九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其實顧九歌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邊,早就飛到了花廳那裏。既然陸活已經見過,她就想着回去,可是聽着微娘的話,她竟然有些覺得說不出口,似乎不管說什麽做什麽,目的都會很容易暴露一樣。

“對了,妹妹既然來了,便回去告訴叔父一聲。上個月二房那邊從我這裏調走了一批布料,當時沒給現銀,記了張條子。若是二叔父周轉得過來,或是使銀子或是運料子,好歹先讓我這邊把帳平了再說。”微娘不疾不徐地道。

顧九歌一下子愣住了。自家那邊有時貨物缺了,會到大房這邊臨時調一部分過去,這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兩家雖然平日裏不甚來往,畢竟都是姓顧,所謂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在她看來,如果自家爹娘不提還布料的事兒,微娘本是應該當個包子不吭聲才對。

沒想到她就這麽大喇喇地說了出來。

微娘見她不說話,就道:“妹妹只是傳個話而已,并不用做其他的事情。當然,如果妹妹不知道此事,回去一問叔父和嬸娘便知。我這邊倒是有一本單獨的帳冊,就是專門記的妹妹那邊的賒帳,也免得下人們不盡心,做事馬虎。”

“這個……。”

她本有心否認,但見微娘并未說其他,只要她傳個話,她總不能回答一句自己連傳話都不會,只能默默地跟着,心裏那種想離開大房的想法更強烈了。

如果不是為了等下看看有沒有機會再和陸活獨自相處一下,她用得着在大房這邊這麽鬼鬼祟祟的嗎?

她勉強笑笑:“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不大懂的,可等下我回了就告訴爹爹。姐姐放心。”

正因為是你,我才不放心。微娘心裏腹诽,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溫和。

“陸公子經常來看三思哥哥嗎?”顧九歌問,話裏帶着些試探的成份。

微娘一笑:“怎麽可能?”

兩人行到後院門口時,顧九歌終究沒有進去,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了。

只是上了馬車後,車夫催動馬車之時,她從簾子處看到陸活剛好從裏面出來。

他離開得不像顧九歌那樣幹脆,站在自家馬車外面回看顧府大門,眼神複雜。

顧九歌雖然剛剛及笄,但卻不蠢,一看到陸活那目光,她就知道他定是在想微娘,不由得心中立刻生出了濃濃的嫉恨之意。

明明即将成為自己的夫君,卻連面兒都不曾在自家那邊露一下,反而跑到這裏來。

大房的兩個孽種,顧三思和顧微娘,都是日後不能放他們活的。

娘那麽有本事,定能幫她出這個氣。

她在馬車裏暗恨,微娘卻和掌櫃的和帳房們對了一天的帳,直到室裏掌起了燈,他們才将将對完。

所有數目絲合暗扣,一點兒不差。

微娘滿意地點點頭,對地上站着的掌櫃們道:“辛苦你們了。”

顧三思将最後一顆算盤珠子撥上去,站起身道:“你們先都回去吧。”

掌櫃們各自拿好帳冊,又将店裏最近的情況三兩句介紹了一遍,這才轉身離開。

顧三思皺着眉頭道:“那丫頭來我們府裏是怎麽回事?”

微娘笑了笑,道:“難道你想不出嗎?哪裏是沖着我們來的,明明是陸公子一到,她就後腳跟了進來。速度這麽快,說她平日裏沒派人跟着陸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燭火不停地跳動,給她臉上鋪了一層明暗不定的陰影。

前一世,二房的張氏母女隐在暗中,事先挖了不少陷阱給她;而這一世……

她微微一笑。

想挖陷阱?

她更喜歡反過來讓這些人挖完後自己跳進去!

第 49 章

掌櫃們都離開了,微娘回了內院,其他的帳冊都讓掌櫃們帶了回去,唯獨手中還拿着一本小小的冊子。

顧三思一直跟在她身後,眼見她坐下喝了半杯茶,潤過了嗓子,這才道:“妹妹今兒累壞了。”

微娘擡頭對她一笑:“哥哥莫這樣說我,難道哥哥不累?”

“我不過是這一天,幫着打打算盤,妹妹卻是整日都要為家裏的事情操心。”顧三思嘆息了一聲。

“哥哥莫這樣說,”微娘調皮地對他眨了下眼睛,“我日後可還打算借着哥哥的‘神童’名頭處事呢,現在不好好拉下關系怎麽成?”

顧三思一怔:“借我的什麽名頭?”

“這個嘛……,”微娘卻不再說,只在唇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轉了話頭:“說起來,哥哥這一季還沒添過夏衣,今兒既然還有時間,哥哥便挑一挑,我幫哥哥做上幾身。”

顧三思搖了下頭,道:“不必了。我那邊還有幾件從來沒上過身的夏衣呢,都是去年添的,現在再做,不過是浪費。”

微娘笑道:“如何說得上是浪費?哥哥現在是長身子的時候,去年的夏衣就算未穿過,小妹也敢說,現在再試,長短肥瘦上絕對是不合适的,是也不是?”

顧三思沒有說話。

前幾日銘寒确實拿着那幾件夏衣給他試過,分明都短了些。在家裏當做家常衣服穿倒也罷了,若是出門見客的話,穿成那樣實在不成體統。

微娘見兄長不再說話,便道:“我記得絲園那邊新來的一批料子,藏青色和淺紫色的都不錯,質地夠好,而且很輕薄,又柔軟,做成夏衣再好不過。不知道哥哥喜歡哪一種?我等下叫人幫哥哥量了尺寸,一并去做。”

三思道:“妹妹看就是。”

前世在三皇子府上時,雖然微娘時時事事替三皇子的大業着想,但顧三思的生活起居一多半仍由她經手照顧,兄妹間的這種相處模式已經成了慣例。

“那就一樣一套吧,別的料子我再去看看。”微娘道。

顧三思見她說到後來,便垂眼去看手中的冊子,不由問道:“今日的帳不是都平了?怎地還有這本?”

微娘道:“鋪子裏的帳确實是平了,這本冊子,單獨走的二房那邊的賒帳,每一筆都記在上面,有他們賒帳掌櫃的畫押。”

顧三思皺了下眉頭。

說起來,二房從大房這邊賒帳拉貨由來已久。二房那邊的生意雖然不錯,畢竟比不上大房這邊,兄妹倆的父親是經商的好手,将大房的産業做得越來越大,如果不是他早早逝去,大房的産業怕不是還得翻上幾番。

二房有時賣斷了貨,來不及進新貨,便從大房的倉庫裏往外拉出一些應急,這在老太太還活着的時候就有過。只不過那時候他們還得也痛快,只要進了新貨,立刻就會把這筆帳補上。

後來老太太雖然沒了,大房和二房的關系卻還沒弄僵,賒帳拉貨的事情一年總有幾回,在年底之前總會補上。

“只是現在麽,”微娘道,“去年的賒帳基本平了,雖然還有些零頭碎腦的,估計也找補不回來。今年這幾筆,多是年初賒走的,當時的你我……。”她頓了一下。

當時的顧微娘和顧三思還是前世的那個,雖然和同齡人比已經算是聰慧,卻始終比不過二房張氏的老謀深算。

再加上當時二房和大房的關系并未破裂,有當年的成例在,大房還真沒借口拒絕二房的賒帳。

可惜,到了現在,這些帳就只能稱得上是爛帳了。

想收回來?

怕是比登天還難呢。

顧三思低聲道:“你說,這件事,二叔知不知道?”

二房的顧長卿倒是個好的,對自家的侄子侄女也一向有愛護之心,可惜就是耳根子軟了些,而且既然是男人,總難免粗心大意。再加上張氏是個陰的,在他面前賢良淑德,玩弄些小手段,他很難發覺。

“知道一部分吧,”微娘說,手指指到幾筆數額相當大的帳上,“你看這幾筆,畫押的和之前的掌櫃不是同一個人,我估摸着,應該是張氏的人。這幾筆帳,應該是張氏動的手腳。”

顧長卿再懂生意,也防不住張氏和他手底下的掌櫃們勾結在一起。到時張氏只要指使某個掌櫃說某種貨賣斷了要進貨,拿了銀子,轉頭又從大房這裏拉了貨,張氏就能白白吞了一大筆銀子。

“你說,現在張氏已經生了四平。二叔生意做得再大,也都是留給四平的,她又何必做這種事情呢?”顧三思道。

微娘冷笑一聲:“這個你就得問她去了。或許在她心裏,二房什麽的,不過都是別人,只有攥在自己手裏的,才真正是自己的。”

說着她擡起頭,叫了個丫頭進來:“幫大爺量一下尺寸記下來。”

顧三思忙站起身道:“我還是回自己院子裏再量吧,今兒天也不早了,明天我叫銘寒給你送過來。”

微娘點點頭,道:“也好。”

她的丫頭,畢竟是她的,能少和兄長接觸也好,免得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大房這邊讨論爛帳的問題,二房那邊也沒消停。

張氏摸着手上的翡翠镯子,皺着眉頭聽顧九歌的話。

“那個死丫頭說,要和我們算算賒的帳?”張氏的心裏咯噔一下。

顧九歌點了點頭,兩只手不停地擰着帕子。

賒帳這事,其實顧長卿那邊今年并沒有幾筆,而且數目都不大。而張氏這邊有幾筆大的,這事兒顧長卿不知道,顧九歌卻是知道的。

張氏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

為了保險起見,屋子裏伺候着的丫頭們已經早早就讓母女倆打發了出去。

“娘,你說這怎麽辦好?萬一讓爹知道了……。”

張氏眉頭一皺:“不能讓他知道!”

如果讓顧長卿知道了,他肯定會問她這筆銀子的去向。到時候讓她怎麽說?

顧家二房,說起來好聽,也确實是家底豐厚,但是輪到張氏這裏,她卻是每個月都只能靠月例銀子過活。

這種事情,怕是說出去都沒人信。

顧九歌有點兒急,她不由埋怨了一句:“都怪娘,要不是娘把那些銀子送走,我們也不會……。”

“九歌!”張氏厲聲喝了一句。

顧九歌縮了下脖子,雖然臉上還有不平之色,但終究沒敢接着說下去。

張氏重新坐下來,眯着眼睛:“那個死丫頭說,讓你告訴你爹?”

顧九歌點頭:“是啊。我看她那樣子,定以為是爹借走的。我現在只擔心,萬一秋後哪時候她碰到了爹,提起這幾筆賒帳的事情怎麽辦?娘要想好辦法才是。”

辦法,能有什麽辦法?

真沒想到,大房和二房都已經撕破臉到這種地步了,那死丫頭竟然還想着把二房的帳往回收。

難道她就不知道,這早就是筆爛帳了?

當真是要把她往絕路上逼!

罷罷罷,既然那死丫頭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了。

顧九歌見張氏一直不說話,不由開口催促道:“娘,這件事你倒是想個辦法啊,難不成真要讓她去告訴爹?”

張氏冷笑一聲:“告訴你爹?那也得看看她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顧九歌心中一跳:“娘,你是說……。”

張氏卻用帕子抹了下臉,道:“我說了什麽?我可什麽也沒說。”說着轉了話頭,“你爹今天什麽時候回來?”

顧九歌搖了下頭:“爹沒打發人回來說,應該不會很晚吧?”

“你前兒不是說相中了一段料子,想做裙子嗎?”張氏道。

顧九歌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心思不再在那些賒帳上轉悠:“是啊,娘,你不知道,那極品軟煙羅有多漂亮……。”她說着将探聽來的那些都細細地說了一通。

軟煙羅的裙子,如果她不是看到大房那個死丫頭穿,還不知道有這種遠遠看起來像煙霞,近看更覺得輕盈飄逸的料子。如果用這種料子做成幾樣時興的衫子穿到身上,自己可不是會美得像仙女一樣?

到時候,她穿到了身上,一定要去陸活面前轉一轉,肯定會讓他看得眼睛都眨不了。

顧九歌越想越美,就見張氏點了點頭,道:“唔,京城那邊的料子,貴人們很流行的,也難怪你喜歡。既然這樣,就叫你爹進一些來,給我們母女倆做點兒裙子罷。”

顧九歌聽張氏允了這件事,心中大喜,笑道:“娘,沒想到你這麽厲害,連京城裏面貴人們喜歡什麽都知道,娘最好了!”

張氏臉上微微變了一下,卻很快恢複原樣,道:“誰叫我生了你這個讨債鬼呢?你喜歡,我又有什麽辦法?”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話,顧九歌這才起身告辭。

張氏見她離開,起身從床頭的小匣子裏拿出一個系着繩子的哨子,那哨子形狀奇特,風一吹,就有些低沉的聲音遠遠散了出去。

不多時,一個仆役打扮的男人從窗口翻了進來,随手将哨子收在手裏,還給張氏。

“叫我來,可有什麽事情?”

張氏将哨子原樣放好,這才嘆口氣道:“有件麻煩事。”

“什麽事?”

“之前交給你的那幾筆銀子,是我從大房那邊賒了帳,才挪出來的。”張氏道。

“那又如何?”

張氏見他仍是一臉不明白,便道:“你想不出嗎?現在大房那死丫頭要平帳,打算把這幾筆銀子讨回去,或是把貨交回去。但銀子進的我的手,我家那位根本不知道有這幾筆帳,到時候索債索到他的頭上,他必會來問我銀子的去向,我很難答出來。”

仆役仍舊看着她,不答話。

估摸他還是不明白,張氏這件事兒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張氏牙齒暗咬。果然武夫就是武夫,腦子一點兒都不靈光,如果不是看在他們的身手還有用處的面子上,她早就容不得這些人在了。

“大房那邊,拿走的貨的數目有點兒大,我就算臨時湊些銀子,也根本添不上這個數目,再說你也知道,我這邊手頭上,也根本湊不出什麽了。所有值點錢的東西都交給了你,就連那些首飾,”她的目光掃了一眼首飾匣子,“那些也都拿出去換了銀子交給了你,我不過是用些能亂真的假貨充數。”

“我早把銀子送走了,還不了你。”仆役回答。

張氏氣得心口疼。

誰說讓他還銀子了?

她急忙拿過桌子上的茶水,連着喝了幾口,覺得胸口沒那麽憋悶了,這才撫着心口慢慢地說:“我不是說你拿銀子,我是說,現在我這邊出了點兒麻煩,如果鬧出來的話,很可能會引起一些人的疑心,到時候,就不是你我的問題,怕是我們的主子……。”

她一說到這裏,那仆役的臉色頓時變了。

“我去解決!”他道。

“怎麽解決?”張氏問。

“你不是說,顧長卿如果知道銀子少了,會出事嗎?我現在去把顧長卿殺了,一了百了。”仆役道。

張氏差點兒被他氣個倒仰。

她是想讓他殺人來着,可是根本沒想讓他殺自家的那位。

平心而論,顧長卿是個不錯的男人,給了她足夠的尊重,而且對她也很好,平日裏不管她有什麽想法,只要他能做到的,都會依着她。

她雖然是帶着任務來到這裏的,卻從沒想過要因為任務而犧牲自己的婚姻,去當個寡婦。

只是,這話不能和面前這個男人說。

主人那邊,傾軋特別厲害,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木了些,誰知道心肝是什麽樣的?萬一是個黑心的,把她的話添油加醋地報上去,她這些年不但白熬了,最後還會落得個凄慘下場。

“你的辦法确實不錯,不過我有一個更穩妥的。”張氏說。

“什麽辦法?”

張氏得意地一笑:“如果這個辦法能成的話,不但任務我們能完成,而且還能完成得相當不錯!如果你想殺人的話,不如換個對象來,怎麽樣?”

仆役看着她:“什麽辦法?”

張氏壓低聲音道:“殺了大房的那個丫頭!”

“殺她?”仆役想了想,“不太容易。”

讓顧微娘死很容易,但是要是死得不讓人起疑心就不容易了。

如果做得不利索,很容易讓人猜到這是二房的手筆,到時候二房這邊絕對摘不幹淨。

主人在江南這邊培養勢力并不容易,前段時間小蛾的死他們已經上報了上去,雖然主人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不過想也知道,主人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

張氏低聲道:“我知道不容易,不過只要能想個周全的辦法來,讓別人懷疑不到我們身上,這件事便做得。”

仆役看了她一會兒,道:“那你就想吧,如果想得出來,再叫我。”說着閃身不見。

氣得張氏直咬牙。

張氏翻來覆去地想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時,眼睛下面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由着丫頭們幫她洗手淨面,又梳了個時下流行的發式,用過早餐後,顧長卿一離開府裏,她立刻就叫人備馬車。

正好顧九歌來找她。

“娘,你去哪裏?”顧九歌看到張氏一身打扮,奇怪地問。

張氏道:“你可有事?”

她這話一問,顧九歌當時把之前的詢問抛到了九霄雲外,“娘,那個軟煙羅的料子,你和爹說了沒有?什麽時候能進來貨?”

“昨兒你爹不在我屋裏,有時間我再問吧。”張氏說,“我還要去大房那邊,你先回房去。”

聽了她這話,顧九歌眼睛一亮:“娘!”

“怎麽?”張氏心下有事,被女兒這麽纏着,不由有些不耐煩。

“娘去大房那邊,那丫頭既有這衣服,肯定有這種料子,不如娘去替我打聽一下,弄點兒過來怎麽樣?”顧九歌說。

張氏有些皺眉。

這丫頭唯恐天下不亂是怎麽着?二房已經欠了大房那邊好幾筆數額龐大的帳沒有平,九歌居然還撺掇着她去大房那邊弄布料?

那極品軟煙羅,是京中貴人們都覺得精貴的料子,有錢都未必弄得到。

顧九歌見張氏不回答,有些不高興。她被寵得已經是想要什麽便一定要得到手,便道:“娘如果拉不下來這個臉,我去和那死丫頭說就是!”說着擡腳就要走。

張氏忙叫住她:“站住!”

顧九歌站住了,卻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張氏嘆了口氣。

誰叫她生了這麽個女兒呢?

兒女兒女,說起來都是來讨債的,算是她前輩子欠他們的罷。

“還是娘去說吧,你就不要再出去走動了,在屋子裏多做些活兒,等婚期訂下來再弄這些,就算多雇幾個人手也根本來不及。”張氏囑咐道。

顧九歌立刻眉開眼笑,哪裏還管張氏後面的話說的是什麽,只一味地說“好”。

張氏上了馬車,一路去了顧府。

那邊微娘正在三思的院子裏說話,剛把兄長的尺寸拿過來,就聽到丫頭們說張氏來了,不由怔了一下。

顧三思也很意外,道:“她來幹什麽?”

就算當初大房和二房不曾撕破臉,張氏都是很少踏足大房這邊的。

微娘略一思忖,唇邊帶了笑意:“還能是因為什麽?昨天我們查了帳,又讓某個人回去捎了幾句話,那幾句話雖然到不了二叔的耳朵裏,可其他人的耳朵還是聽得到的。”

顧三思一愣:“難道她是來還債的?”

“管她是還什麽呢,去看看就知道了。”微娘說着站起身,“哥哥就不必去了,那種人,不值得哥哥走這一趟。”

顧三思見她出了房門,跟在後面叮囑了一句:“你千萬當心些。”

微娘點點頭:“哥哥放心,難道你還怕現在的我會被什麽人吃了不成?我不吃別人就不錯了。”

顧三思沒說話。

微娘直接去了花廳,看到張氏正在裏面坐着品茶。

見到微娘進來,張氏放下茶杯,用帕子沾了沾唇,這才笑道:“好久沒看到大侄女了,快來讓嬸娘瞧瞧出落成什麽樣兒的大姑娘了。”

這話如果往好了想,自然算是好話,但如果往歪了想,也便有另一番說法。

微娘不以為意,淡淡地見了禮,坐下後開門見山地道:“不知道嬸娘這次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哦,對了,昨兒我曾叫九歌妹妹回去和二叔說了二房那邊賒貨的事情,難不成嬸娘就是為這事兒而來的?”

張氏本打算先東拉西扯一通再說出來意,沒想到被微娘直接扯了出來,她不由得啞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開口道:“大侄女這話說的。這算是個什麽小事兒呢?也值得我跑這一趟?莫說現在離年末還有小半年,就算真的到了年末,二房這邊一旦缺了銀子,短時內補不上,難不成大侄女還不會寬限些時日不成?”

微娘輕輕一笑,道:“嬸娘不是為這個來的就好。雖說大房和二房都是顧家産業,所謂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但生意上的事情,還是算得清楚些好。若是二叔來,給我個确切的還貨還銀日期,再立字據一張,便是拖到年後亦沒什麽。不然的話,我還真說不定會直接到二叔那裏讨要的呢。二嬸也知道,我們大房這邊支撐不易,全靠我一人忙裏忙外的,就算是可憐我罷,總不該再往我這肩上壓擔子才是。”

她這些話噎得張氏半晌沒說出話來。

張氏原打算是用反話正說的方式讓微娘讓步,哪知道這丫頭不但寸步不讓,甚至還說出若非顧長卿來,就必會找上門去讨要的話。

這是對長輩應有的态度嗎?

張氏卻是忘了,是她先對大房下的手,微娘才會這般對她的。

第 50 章

張氏啞了一會兒,心裏只琢磨着大房這丫頭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般牙尖嘴利了,目光就不由得往微娘身上落。

微娘今兒穿一身水紅色的暗花紋紗衫,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被那麽一裹,更加吸引人的眼球。她的身後站着的不是平常伺候着的溶月,而是秋諺。

張氏眼珠一轉,道:“微娘,那些貨不貨的事情都是你叔父在管,你跟着我說,我也不懂那些。嬸娘今兒過來,倒還真是有樁事求你哩。”

微娘輕輕擡眼:“哦?何事竟勞動嬸娘用得到求字?”

張氏笑道:“還不就是你妹妹的婚事嗎?雖然具體日子還沒定下來,但總該提早做準備。只是你妹妹的性子你也該知道,平日裏雖然乖順,這女紅方面總是差了點兒。嬸娘幹脆就拉下臉來,往你這裏走一走,看有沒有可使的針線上的人,借嬸娘幾個帶走。”

“那些不過是小事兒,我府裏的人,針線上面出挑兒的倒是有三兩個,只是就算全借給嬸娘,怕是也不夠用。恰好我知道一個繡莊,裏面的繡娘們都不錯,不若我幫嬸娘問問,想來她們總會給我幾分面子。”

微娘邊說,邊掃了張氏一眼,見她還想再說什麽,索性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倒是剛剛的事情,嬸娘說是小事兒,我倒覺得不太恰當。這幾日正是我看帳的日子,看過店鋪裏的帳本,也單獨看了二叔那邊拿的貨,這上面都一一列了出來。”

她使了個眼色給秋諺,秋諺立刻将那本小冊子拿了出來,上前幾步放到張氏旁邊的小桌子上,還細心地幫張氏翻開。

“這帳本我已經帶過來了,嬸娘可以仔細看看。”話裏有着難以反駁的不容置疑。

張氏怔了一下。

她來這裏只是試探下虛實,沒想到牛不喝水強按頭,這丫頭是咬死了非要和她算算帳是吧?

她盯着微娘,好一會兒才道:“微娘,你這樣,不太妥當吧?”

微娘一笑:“嬸娘覺得我這做法哪裏不妥當了?難道是嬸娘最近眼睛不大好?那侄女念給嬸娘聽也是一樣,這上面一筆筆一單單地,都有賒帳的掌櫃畫的押,嬸娘也不必擔心我們會混賴。”

秋諺果真如言将冊子拿了回來,放到微娘手裏。

微娘滿意地看了秋諺一眼。

這丫頭是個直心腸的,自己這段時間冷眼旁觀,她一門心思地替主子做事,旁的根本不在意,正因為這樣,自己這次才會帶她出來見張氏。

如果帶着的溶月,溶月定不會這麽無顧忌地行事。

畢竟,微娘這舉動,就算說不上不敬老,至少也會讓張氏心裏極不舒坦。

誰喜歡被個晚輩拿着帳冊逼債?

“照着以前老太太還在時的規矩,二房那邊一旦貨不湊手,又來不及進新的,确實可以在我們這邊拉一批救急,但是時限不能超過三個月。三個月內只要嬸娘那邊進了新貨,必須要帶過來,不然的話,就只能按照時下裏那些借帳的方式多還利銀。那時二叔也确實是這麽做的,每次都有借有還。只是後來老太太不在了,二叔那邊借的貨便漸漸還得晚了,這兩年基本都是年底結帳前一起還的,二嬸,我說得沒錯吧?”微娘微笑着看向張氏,只是那目光卻讓張氏覺得心裏有些發寒。

面前這個丫頭,果真是她那個好蒙騙的侄女嗎?

雖然看着臉還是那張臉,怎麽讓她感覺就像是面對一把出鞘的長劍?

這肯定是她的錯覺吧?

半晌之後,張氏才硬着頭皮說:“大侄女,這話你不必和我說。這些帳,你雖然記在冊子上,但什麽掌櫃借的,什麽還不還的,我一概不懂這些,如果你要是想算個清楚明白,還是去找你的二叔吧。”

微娘一笑:“二叔我當然會找,而且絕對要找。只不過,這賒貨的掌櫃,前後共有好幾批,我怎麽覺得有的好像和二嬸也有些瓜葛呢?”

張氏心裏一個激靈,立刻擡頭惱火地看着微娘:“侄女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是讨債不成反把污水往我頭上潑不成?什麽叫和我有瓜葛?”她騰地站了起來,“你若是欺我一個婦道人家,我們就一起去你二叔那裏把話說個明明白白,我向來行得端做得正,可不怕那些黑了心肝說閑話的!”

相比她的惱羞成怒,微娘卻輕輕笑了一聲:“二嬸說哪裏話呢?說起來,二嬸那邊的事情,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份上,大房這邊能幫确實應該幫,可是二嬸也要知道一件事,我們大房這邊同樣是生意人,那些店鋪對外開着,可都是要做買賣賺錢的,不是為了讓別人得空占便宜的。”她說着看向張氏,臉上的笑也收斂了,“本來我想着,大家都是親戚,不管相處得怎麽樣,畢竟名字前面都冠着一個顧字,有了困難,臨時幫把手,這都是應該的。可是有件事二嬸應該知道,任何時候,任何事情做起來都得有個度,如果仗着身份就幹些不應該的事情出來,到最後,吃虧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張氏氣得身上直哆嗦,微娘卻像沒看着一樣,将手裏的那本小小的帳冊合起來,随手交給身後站着的秋諺,又走到張氏身邊,中規中矩地道:“嬸娘,您這是怎麽了?氣着了?可注意些身體,這萬一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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