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來年八月。
宮芽踏上了前往海泉市大學的高鐵, 如願考上了露新大學生物系研究生。她以前一直嫌棄這個給了她不少束縛的城市,直到這一次離開,才發現自己的心頭也會湧上些難過和不舍。
車子行駛到半路, 她收到了宮岩發來的短信:
【抵達目的地給我個信息。】
宮芽想了想, 還是回了條簡短的信息過去【我會照顧自己。】
這些年她與哥哥的關系比父親要好的多, 沒有了橫隔在中間的寧常樂,他也開始試着詢問一些她的學校生活,每個月的生活費依然會固定打到她的卡上,僅管看起來并不太像真正的兄妹,卻比以往進步了太多。
正是暑期學生返校的日子, 前往大學城的地鐵上幾乎都是學生, 也有不放心的學生家長親自護送前來, 喋喋不休的囑托了一路, 宮芽拎着行李箱進學校時,被一個卷發女生一把拉住,問她:
“你是宮芽嗎?”
在看到她點頭之後,卷發女生開心的帶着她往前走。要帶她去宿舍, 和她解釋:
“我也是生物系, 我叫祝子鈴,你哥哥宮岩拜托我幫忙給你帶個路。”
“你認識宮……我哥哥?”
“我姨媽在你哥哥的公司做財務, 我今年也是研一。”祝子鈴天性活潑, 似乎和宮芽差不多的年紀,短短一條路和她聊了不少,直到走了十多分鐘, 宮芽才曉得為什麽宮岩要刻意找個人來給自己帶路。
生物系是露新市最出名的一個科目,有自己獨立的教學樓和科研大樓,他們的宿舍和普通的學科是隔着一條小馬路的,祝子鈴似乎還挺自豪:
“聽說這學校生物遺傳學的學霸們最出名,去年他們在基因科學上拿了獎,為校争光了。”
說道這裏,祝子鈴帶着她在門口的宿管阿姨處填寫了資料,這才随着祝子鈴進去。
似乎是早已被宮岩安排過,她和祝子鈴是一個寝室的,祝子鈴早幾天到,給她留了個靠窗的好位置,一個寝室四個人,她是最後到的那一個,大家做過自我介紹,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對了,宮芽,你的研究方向是什麽?”
宮芽坐在上鋪整理衣物,聽到舍友們問自己,開口說道:“生物遺傳學。”
這是她從大一開始就準備研究的課題,直到回答完畢,察覺到宿舍裏沒人說話,宮芽才停下手上的活,問她們:
“有什麽問題嗎?”
“我們宿舍就你一個研究遺傳學的。”衆所周知,哪怕二十一世紀被稱為生命科學世紀,但現在對于生物學專業類的需求還沒有那麽高,通常研究的方向都是方便以後就業的,突然間聽到她研究的方向是遺傳學,宿舍裏的姐妹們都有些佩服,這果然是真愛沒錯了。
“這個可不好找就業方向。”
今年已經研二的大花已經對這個學科的情況了若指掌,多嘴問了一句:
“你的導師,該不會是吳副教授吧?”
吳教授是宮芽保送研究生時學校分給她的,她了解過她,也知道今年吳教授只收了她一個學生。
“那你可得更加努力了,吳副教授一向不怎麽喜歡帶女學生,尤其還是遺傳學這種比較高深的課題。”
宮芽看宿舍裏的同學們都沉默了,莫名覺得這個話題有些壓抑,幹脆換了個話題,約好了一會兒一起去認一認食堂的路。
——
僅管因為研究方向的問題被宿舍裏的姐妹們“同情”了不長時間,宮芽也沒準備改變自己的研究方向,在正式開學的第二天,宮芽終于才見到了自己的導師,一個四十歲的,才結婚不到一年的女學者:
“我手下現在沒有什麽項目需要你搭把手,第一年只管熟記所有理論科學知識,其它的課題和實驗你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去做。”
吳副教授顯然是因為剛結婚不久的原因,脾氣很好,總是帶着一種新婚的喜悅,看到宮芽是個女孩子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問過她對這個方向的個人見解,看她不像其它學生一樣聽說就業狹窄而動搖,順心收下,拿過課本在目錄上勾上幾章重點。
她在考驗她的耐心和學習自主性,擡着眼看了她一眼:
“你也是城海市考過來的?”
“是的。”
她好像還挺感興趣她是哪裏人,看她臉上挂着一幅新學生的拘謹和害羞,便和她開玩笑:
“你們那邊的人是不是吃水豆花長大的,每一個都又白又嫩?”
宮芽終于被她逗笑,好像導師也沒有傳聞中那般嚴厲,雖說那邊日照長一些,但畢竟紫外線都沒有什麽殺傷力,無論男女都很白。
畢竟當年選擇這個專業就已經想好了未來可能會走的路,現在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宮芽哪裏還會計較未來的就業問題,無論是做實驗還是研究課題都十分主動,并不需要什麽人去監督。
學期過半,宮芽便已經把導師安排的課程和研究全部做完,自從進入十二月冬季,氣溫便開始逐漸下降,幾乎要把人從被窩裏凍醒,宮芽怕冷的體質這些年并沒有什麽變化,幹脆在某一晚厚着臉皮鑽進了祝子鈴的被窩裏,祝子鈴被她的冷腳吓了個激靈,差點沒一腳把她踢下去:
“卧槽,我差點以為你是蛇妖啊。”
姐妹幾個晚上窩在被窩裏說話,竟然圍繞着蛇的基因構造說了大半個晚上,宮芽被提起了興趣:
“說起來,我有點兒想要做個冬眠蛇的細胞活躍實驗。”
衆人紛紛切了一聲,宿舍裏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幾個度,好像更加冷了。
宮芽把這個試驗納入了試驗之內,本想準備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找條冬蛇,沒想天還沒亮,宿舍裏一向早起的大花就敲鑼打鼓的報告了喜訊:
“姐妹們,今天的八卦,咱麽外出留學的簡學長回來了,快點起來和我去接機!”
研一新生祝子鈴眯着眼睛從被窩裏半顆腦袋:
“簡學長,是哪位?”
大花一邊穿衣打扮,一邊娓娓道來:
“就是咱們院李教授的得意門生簡關垣啊,人家可是生物遺傳學博士,早在三年前就成了交換生,今年可算回來了。”
祝子鈴比大花還要興奮,趕緊把宮芽拖起來:
“哇,宮芽,沒想到生物遺傳學還有這一號名人。”
祝子鈴看宮芽并沒有那麽興奮,想她這人對實驗以外的一切都不怎麽感冒,便沒有多想,和她說:
“一起去呗,跑一趟機場接機,也算是鍛煉身體了。”
宮芽知道他一直在國外,也想終會有在這裏見面的一天,只是當自己選擇考來這裏,聽到有關于他的消息時,還是會有些猶豫,好像突然之間變得膽小了起來,在床上猶豫的空蕩,她已經被祝子鈴往腦袋上套了件毛衣:
“快走快走,我長那麽大還沒見過活的學霸。”
她根本什麽都沒準備好,要用怎樣的面貌和心态去迎接這個人的回國。
一路上挂滿了心事的宮芽并沒有多說什麽話,直到随着系裏的幾個學姐學長跟到機場候機區時,簡關垣和他的導師已經從裏面出來了,大花見過他的真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大喊了一聲:
“簡學長,簡學長看這裏。”
誰說生物系的女生們整日只知道埋在實驗室裏,今天起來接機的大半部分都是女孩子,其它系的女生或許是為了湊熱鬧,而他們則是為了看一看為學校争了不少光的大學霸,是個怎樣厲害聰明的人物。
大花的聲音很快就被其它女孩子們的聲音蓋過去,宮芽站在後排,墊着腳遠遠看了一眼從裏面走出來的那個人,人滿為患的候機口熱鬧又嘈雜,連這寒冷的冬日也變得溫暖起來,這人跟在他的導師身後,低調的穿了一件淺駝色風衣,許是生病了,他面上帶了白色口罩,看起來沒什麽精神,偶爾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會偏過頭去回應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
真的變了許多許多,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這人,大概只能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還會躲在廁所裏抽煙的問題學生了,只是這樣淡淡的掃一眼,便能看出被口罩遮住的那張臉幹淨而沉穩,帶了些學着的沉穩和內斂。
宮芽看他并未注意到他們四人所在的接機小隊,直接擦肩而過,正打算原路返回,原本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的人突然又停下了,往後倒了幾步,停在他們研究生的人群裏……
宮芽身邊的幾個女生全部炸開了,七嘴八舌的說着恭喜他回國的話,也有人大聲介紹自己是某某系的某某學生,對于這個前不久在全球遺傳學研究會上發表了大膽言論的學長很是敬佩和仰慕。
可是這人的目光顯然并不在這上面,他停下來,摘掉口罩,徑直看向站在後排的宮芽,開口問了一聲:
“你怎麽來的?”
這顯然并不是第一次見面的人才說的話,宮芽看大家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擡起頭看他一眼,她瞥見他有些發紅的鼻尖,即便是帶了感冒回來,也難掩這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宮芽塞在羽絨服口袋裏的那只手這會兒冒了些細密的汗,紅着臉吞吐的回了一句:
“我,我憑本事考進來的。”
宮芽只是想證明自己也可以變得很優秀,憑本事這三個字說的要洪亮一些。有人看兩人認識,主動讓了一條路出來,這人徑直走過來,彎着腰對裹的像只熊一樣的宮芽說了一句誇獎的話:
“那可有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