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年五月, 剛剛結束漫長實習期的宮芽接到了另一個任務。
人生第一次當伴娘。
大學不過畢業一年的司婳不過幾天就要成為名正言順的白太太,她是欽點的伴娘,必須要到場。電話裏司婳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 和她說道:
“感覺好像做夢一樣, 我從沒想過我會那麽快成為他的太太。”
即将要結婚的司婳躺在床上和她談天說地, 說的都是大學四年間和白璟相知相愛的點滴,宮芽戴着耳機,一邊複習,一邊微笑着點頭,能從十六歲走進婚姻的殿堂,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愛情:
“司婳, 你的人生可是多少人的人生夢想。”宮芽把課題上的某一個重點圈起來, 問她:
“會不會明年就生個大胖小子?”
“咳。”一向大咧的司婳臉紅了, 說了一聲讨厭,可語氣裏卻還是有想要成為一名好媽媽的憧憬,她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
“對了, 你馬上大四畢業了吧, 準備去哪裏工作,會去醫院嗎?”
宮芽笑她把一切都像的太簡單:“你不能看我穿着白大褂就和醫生挂鈎。”
宮芽到現在也很慶幸當初留級的那一年, 如果不是那一年的努力, 怎麽可能考上這裏最好的大學,直接選擇了生物科學專業,但這四年以來的學習并不能把所有知識點都學通, 至少還有三年的研究生路要走:
“這行可沒有那麽簡單,還有三年的研究生呢。”
宮芽對自己的學業規劃很長遠,從選擇學習生物學開始,就已經把未來幾年的人生道路梳理清楚了。
司婳對于讀書有耐心的宮芽佩服的五體投地,想到一個同她一樣總是在學習上繼續前進的人,不知她還想不想聽關于他的動向,想了想,還是把從白璟那裏聽來的消息都咽到了肚子裏,換了個話題:
“你總是把重心放在學習上,要不談個戀愛,那天的伴郎群裏總有你喜歡的……”
宮芽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自己也在這邊笑起來:
“我不着急,我慢慢來。”
她從小就是個性子溫和的人,以至于到了戀愛這茬子事情上也總是用“慢慢來”敷衍,這些年司婳拉她去參加過不少派對,追求的倒是有,奈何這小妮子看不上人家,總是挑三揀四的。
挂斷電話以後,司婳還是抱了點希望,問坐在對面看菜單的未婚夫白璟:
“簡關垣不來你的婚禮嗎?”
白璟把菜單遞給她,往她面前的杯子裏倒了些水:
“他在國外趕不回來,能回來我一定把伴郎的位置留給他。”
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司婳馬上抹了一把臉,忍不住吐槽:“這兩個現在都成了典型的書呆子,什麽時候能給我這個吃瓜群衆一點糖啊?”
随着話音剛落,面前的人馬上往她的嘴裏塞了一顆糖:
“別操心,我會給你糖。”
——
司婳的婚禮就定在五月二十號,宮芽忙着複習,當天晚上做實驗弄到很晚,第二天頂着兩個黑眼圈去時,被司婳堵在門口吐槽了好幾遍。宮芽前段時間還在實習,現在還沒從繁忙的工作狀态裏适應過來,當伴娘這事情是人生第一次,只知道要給自己的好姐妹撐面子,擋了一些酒,以至于婚禮後半場去KTV的時候,她全程只縮在角落醒酒,浪費了司婳介紹給她的伴郎團資源。
司婳看她不主動不合群,找了個借口,把白璟的學弟推給她,那男生大學剛剛畢業,還小她一歲,看她一直摸着太陽穴,給她拿了瓶礦泉水:
“我看你擋了不少酒,喝點水或許要好一些。”
宮芽道了謝,擰開喝了一小口,直到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一直灌到了胃裏,這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一些。
男生似乎對她的個人情況有些了解,好奇的問了她的專業學科,聊了十幾分鐘,直到聽到她還要讀研,吃驚的問了一句:
“那不是還有好幾年?”
“對啊,想要有好的就業前景,不深造怎麽行?”
一般情況,男生聽到這些話也就适可而止了,誰都不太喜歡總是在讀書的女生吧,這男生卻表示很佩服的樣子:
“好厲害啊,我向來就很羨慕會讀書的女生。”
話音剛落,包間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屋子裏的人都沒有預料到會有人來,瞬間鴉雀無聲,衆人好奇的往門口投去一個目光,宮芽坐在最裏面,眯起了眼睛往光源的投進來的地方看了一眼,一瞬間,酒馬上就醒了。
背着光的男人身材修長,穿了一件正式得體的黑色風衣,似是從什麽很冷的地方趕來,這會兒還戴着圍巾,他歪着頭在裏面尋人,在光影籠罩裏的半張側臉俊朗幹淨,早已和曾經的那個青澀小子挂不上半點邊。
直到白璟站起來喊他的名字,這才結束這場KTV裏的好奇對峙,白璟摟着他的肩膀擁他進來:
“這是簡關垣,我高中時代最好的哥們。”
簡關垣不來白璟婚禮的事情她一開始就知道,甚至也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遇見,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鉗住了手腳,她握着那瓶水僵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知該往哪裏看,後來不知誰打開了包間裏的大燈,原本昏暗的空間在一瞬間明亮起來
宮芽的心随着這個亮起來的燈光提到了嗓子眼,說不出那一瞬間是心虛還是害怕,她把目光收了回來,坐在更往後靠了一些。
“簡關垣,那麽久沒見面了,你怎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司婳的大嗓音這麽多年從未變過,總是帶着滿滿的熱情:
“真是太麻煩你了,那麽大老遠的跑過來。”
“不麻煩,新婚快樂,。”
宮芽不敢擡頭,聽着他淡淡的嗓音在不遠處傳來,帶了些長途爬涉的倦意,她暗自感嘆時間真是一把利器,把一個曾經傲慢不羁的孩子磨平了菱角,變為一個成熟大方,穩重的大男人。
當年她讓司婳轉告他不要急性子,要慢慢走,如今也正如她所願,成了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可是她卻退步了,連多看一眼都要鼓起十足的勇氣。
趁着白璟和簡關垣正在說話的空檔,司婳扭頭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宮芽,幾步走過來,拉着手腕就把人強拖過去:
“簡關垣,你還記得宮芽嗎,你們好歹做了半年的同班同學。”
宮芽被司婳拉住手腕,這時候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聽她這麽開口問,更是覺得羞臊,大概誰也不願意提起那些青春期叛逆又大膽的舉動,畢竟大家都不再是那個小孩子了。
簡關垣把目光落到司婳身邊的那個人身上,時隔六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
印象中那個纖瘦的像是紙片人一樣的姑娘,看起來終于健康了許多,再也不像是微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她還穿着伴娘服,又留回了長發,紮了個幹淨利落的丸子頭,哪怕看不到她低着頭的那張臉,不用多想便知道她長得比曾經更好看,如今走過了那麽長的路,遇到過人們口中所說的形形色色的美女,卻再也沒有哪一個,會讓人覺得有眼前一亮,一眼誤終生的錯覺。
眼前這人是心頭的朱砂痣,哪怕歲月變遷,也不會磨滅在心裏的那個印象。
他看她一直低着頭,又把目光收回去,淡淡揚了揚嘴角,說道:
“怎麽不記得,小藥罐子啊。”
小藥罐子,這是她的外號。
宮芽鼓起勇氣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卻被對方眸子裏映着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應他的話。司婳把她的手放開,招呼她和簡關垣坐在一起:
“你們聊,老同學應該有挺多話想說的吧。”
哪怕周圍的人們都已經各自和同伴打鬧着,并沒有人刻意去注意他們這邊的情況,宮芽還是坐的拘謹又緊張,好像面對着他,就無法直視曾經那段過往,後來往喉嚨裏灌進了一點水,宮芽才捏着手裏的瓶子,主動和他提到:
“我現在,已經不怎麽生病了。”
簡關垣,我已經加強鍛煉,已經變得堅強,已經長大了,我不再是你印象裏的那個小藥罐子了。
她在腦海裏幻想了無數次想要和他說的這句話,如今在隔了六年之後,依然如鲠在喉,最終到KTV散席也沒有如實的告訴他。
從見到變化如此之大的簡關垣之後,她自己心裏就已經清楚的明白了,她和他之間還能保留着老同學的情誼,他不提及當年自己的分道揚镳,能親昵的喚上一句“小藥罐子”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
宮芽參加完婚禮回來的當天,司婳就打電話告知了她簡關垣的動向,說他只在這邊待了半天,馬上又搭乘回美國的飛機:
“他好像很繁忙的樣子,聽說是在考博士的關鍵時期。”司婳身邊變化最大的無疑就是簡關垣,即便那時候也曾聽白璟說過這個家夥學習一直不差,只是不願意好好學,哪裏能想到經歷過那一番變故,會整個人都醍醐灌醒了一般,高中跳級還能被保送露新大學生物系,現在成了交換生,卻還在想着考博士的問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化悲傷為力量?
宮芽聽到她在那邊喋喋不休,笑着問了一句:
“白太太,新婚第一天不度蜜月,你竟然在這裏八卦簡關垣?”
司婳坐直了身子,似是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含糊帶過:
“你看當年我不追白璟,我能成為今天的白太太麽?”
就拿宮芽當年選擇和簡關垣一樣的生物學來說,司婳就一直覺得她或許還在心裏留着一些念想,這次簡關垣不遠萬裏坐飛機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他說就是抽空來看看白璟,我告訴你,這就是屁話,我就不信他一點兒也不想見你!”
司婳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當傳銷頭子的潛質,好像再說下去自己都覺得他們兩個原本就應該是天生一對,連自己都不忍心看兩個人分道揚镳:
“宮芽,我知道你這人一直沒什麽自信和勇氣,但一旦你選擇踏出去,就一定會走的比任何人都好,你看現在的自己和十六歲的你,這是兩個不一樣的你,我喜歡現在的你,哪怕是個書呆子也沒關系……”
司婳的話并未說完,便被那邊的白璟一擡手搶走,睡意朦胧的嚷嚷了一句:
“快點進來,坐外面也不怕冷死?”
“宮芽,你聽我的……喂,老白,別挂我電話……”
直到電話那邊傳來嘟嘟的忙音,宮芽才掐斷電話,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大跌實驗報告,索性起身,拿了實驗報表準備出門,舍友看她那麽晚還出門,問了一句:
“你去哪兒?”
“我去趟實驗室,我再努把力,想考露新大學的生物系研究生。”
幾個舍友哦了一聲,突然愣住,差點沒被米飯嗆到了脖子,扯着嗓子喊:
“露新大學的生物系,你用頭考進去啊?!”
這可是在國內僅靠一門學科就能名揚的學校,今年保送生物系的研究生不過幾個名額,宮芽這是準備,用頭考進去?